“见谁呀?”妹妹天真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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腓特烈带奥菲莉娅站在茂密的野林里,蹲在她身边,将一株花梨树上飘扬的旧丝带指给她看:“这棵树下面,沉睡着你的救命恩人。她叫莉莉丝,是你的奶娘。当门德尔松家族被贪婪的歹徒谋杀殆尽时,莉莉丝抱着1岁的你,瑟瑟发抖地躲在地窖里,耗尽了饮水和食物的她,咬破手指来喂你。虽然她因饥饿和脱水而死去,但是年仅1岁的你却奇迹般地幸存下来,被我父亲找到,取名奥菲莉娅,意为被毒蛇帮助之人。”
“我我难道不是父亲生下来的吗?”奥菲莉娅懵了。
腓特烈跪下来,捏起妹妹的白发,与自己的蓝发攥在一起,悲伤恻隐地凝视她。
“把故事全都告诉她吧。”菲莉雅蹲在小姑娘身后,轻轻搂住她,在她耳边说:“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你也许一时无法接受它,但是有一辈子的时间来遗忘它。而你的哥哥姐姐们会一直陪伴,并且永远爱你。”
腓特烈被菲莉雅的眼神鼓舞,吞了口唾沫,开始阐述来龙去脉:
奥菲莉娅的爷爷叫门德尔松。
门德尔松是银行世家里的业界良心。
十四年前外资入侵,门德尔松世家被迫举家迁徙,却被伏击,满门皆诛。
奶娘提前抱着奥菲莉娅躲进地窖里,躲过一劫,最终被腓特烈的父亲所救。
今天,腓特烈终于找到了可以出庭指控的人证,保存了当年阴暗的地窖,取得了军部的支持,预备在公开审判中昭告天下:门德尔松这个名字还没有从世界上抹除,而这个家族的孤儿终将长大成人,拿回属于她的一切。
奥菲莉娅茫然看着腓特烈,惊讶地滚下泪来,哆嗦了一下,才哽咽着问:“我的全名是奥菲莉娅门德尔松?”
“是。”腓特烈心虚气短地道歉:“对不起,现在才告诉你”
“门德尔松家有多少人呢?有很多人吗?”奥菲莉娅挂着泪打断。
“五百八十三人。你有爷爷奶奶,姑姑伯伯,爸爸妈妈。还有很多长辈。”腓特烈干巴巴地说,惭愧地看着膝盖下的树叶。
“全都死了吗?谁会忍心杀这么多人呢?”奥菲莉娅苍白的嘴唇气得哆嗦,泪水淋在裙子上。
“你的姑父杀了这么多人。他出卖了你的姑姑和爷爷,杀了所有人。然后他拿走了你爷爷的积蓄,变成了今天的奥本海默。”腓特烈解释:“利益让人类变成魔鬼。”
奥菲莉娅摇摇晃晃挪到花梨树根前,踩歪两朵野花,突然吭哧一声哭出来,低头淋花,两只手背都揩不掉眼泪,忽然脑袋缺氧发麻,失神地抵在树干上哭,渐渐不由自主地搂住大树,拿湿漉漉的脸蛋摩挲树皮,十指憎恨地挖进树干里。
接着,少女撕心裂肺的号叫洞穿了苍穹,惊飞了一堆鸟儿。
“我们会陪你复仇。”腓特烈心如铅坠,扯得五脏六腑都疼,笨拙地安慰妹妹。
奥菲莉娅不理他,哭了个痛快淋漓,哭了个肝肠寸断。直到筋疲力尽,才抽抽搭搭地说:“哥哥,我要那些坏人都死掉。”
腓特烈站起来,抽出鞘中剑,突然单膝跪下,剑插在腐叶里,两手攥着剑柄发誓:“都死掉。”
“哥哥,门德尔松是好人吗?”奥菲莉娅失魂落魄地抱着树干,扭头看拄剑低头的哥哥,脸蛋被泪水蹭得乌黑。
“是好人。”腓特烈盯着剑刃下的腐叶。
“我要这世界讲点道理,不要再让好人受苦。”奥菲莉娅哭得打嗝,哼哧哼哧地说。
“我去跟这个世界讲道理。长剑触及之地,好人永不受苦。”腓特烈一字不差地对妹妹发誓,却像从牙缝里往外迸字。他攥紧剑柄,不敢看妹妹,发誓像在赌咒,字字走心,深入骨髓。
菲莉雅盯着怒容狰狞的腓特烈,紧张得牙关哆嗦,仿佛看见脱缰的野马狂奔上了烈日之巅,仿佛见证修罗烈焰焚尽世间不洁。因为在腓特烈赌咒发誓时,世界仿佛脱离了控制,正在坠入一个人的掌心。
她心情激荡,觉得自己见证了历史。(。)
252 一开庭就重拳出击()
奥菲莉娅怯怯看腓特烈,心虚地嗫嚅:“其实我们本无关系,是吗?”
腓特烈刚发完誓,就听见这话,突然想起小时候和奥托争着抱女婴,泪水暖洋洋地滑下来,双手攥剑柄,深埋着头,用哽咽颠簸的声音争辩:“我们当了十四年兄妹,那么在余生的八十年里,你永远是我们唯一的妹妹。谁敢碰你,须问过我。”他用力闭紧眼睛,鼻涕断线成丝,突然扭头用肩膀擦一下脸,推歪利剑,奋然用力抱住纤细的奥菲莉娅,嘶哑地叫道:“你还有威廉家族,我们都是血亲!妹妹我们都想做你的哥哥姐姐啊!”
奥菲莉娅被腓特烈箍在怀里,冰凉的身子渐渐捂暖,那种天旋地转的孤独似乎烟消云散。她终于嘤嘤嗫嚅了一声“哥哥”,低头埋在兄长怀里,藉慰幸福地吃吃哭了起来。
菲莉雅抱着胸,低头揩了几次眼角,感动得无以复加。
奥菲莉娅忽然背心一暖,被人贴上来,肩胛上压扁了两团温暖的柔软。
“小笨蛋,再别问那种话了。你永远是我们的妹妹,不管法庭怎么判。”菲莉雅抱着她叮咛,把脸埋进她的白发。
锋利的长剑被冷落在旁边的泥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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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兰西斯**官出庭时很忐忑,为了避开市民围堵,他提前两小时抵达了维纳最高法庭。果然如他所料,快开庭时,闻讯而来的维纳市民把最高法庭堵了个水泄不通,争相瞻仰这起世纪血案的开庭重审。
法庭广场上人山人海,拮据一点的市民拿不到旁听席的许可证,只能围在建筑外面,依靠口耳相传来现场直播。
被告奥本海默跟律师团在法庭广场外下车,立马点燃了愤慨情绪。大家不惜破费,臭鸡蛋呼啸而过,烂番茄接二连三,非常奢侈地轰炸这个被告。律师团撑伞时就像斯巴达人的盾墙,把奥本海默遮得密不透风,才在国民警卫队的护持下钻进法庭。
进了建筑里,投食攻势才戛然而止。旁听席上的贵宾听众对奥本海默点头致意,气氛稍微友好了些。
菲莉雅和奥托一左一右地护着奥菲莉娅走上原告席。奥菲莉娅穿着朴素的深黑连衣裙,帽檐坠下的黑纱遮住了脸,她安静地坐在原告席里,像一尊漂亮得恐怖的瓷娃娃。
“腓特烈稍后才能来。这场诉讼关乎被告的身家和荣辱,他一定会激烈反扑。但是不要怕,我们的准备很充分。”奥托叮嘱妹妹。
“嗯。”奥菲莉娅抚摸菲莉雅的手背,回头安慰他们:“我会表现得很强硬的。”
庭审书记员早就捧着打字机坐好了,陪审团也次第入席。俟时间到,国民警卫队封锁法庭,把无数观众狠狠拦在人墙外面,只允许旁听席的贵宾端坐围观。
少顷,弗兰西斯**官披着黑底描金的开襟散袖袍,戴着隆重的短假发,心事重重地低头入席,向陪审团鞠躬:“感谢各位抽出宝贵的时间。”然后轻敲一锤,宣布开庭。
11名陪审团员随之鞠躬。这些陪审团是在150名议员里随机抽取的。
奥本海默严正以待地坐在被告席上,听弗兰西斯**官朗诵审理规则。在他身边足足拼了两排长桌,才塞下他的豪华律师团。那些御用大律师全都戴着宝相庄严的披肩白假发,洁白的燕尾领带贴在枣红马甲上,穿着一件开襟广袖黑长袍,以衣装的隆重来强调对法官的尊敬。
“由**官做出最终判决,如果陪审团半数通过,则判决生效。若不通过,则重新量刑。”**官朗诵完毕,把雍容肥胖的身体塞回椅子,“原告陈述诉讼请求和理由。”
奥菲莉娅站起来,隔着黑纱,打量旁听席上面那些专注的看客,紧张地沉默了两秒,才努力开口:“我叫奥菲莉娅?门德尔松。我控告我的姑父奥本海默谋杀了门德尔松家族,一共五百八十三人。原告请求判处被告死刑。并且请求夺回继承权,将被告继承的银行、产业全部拆解清算,转移到原告名下。”
她花了一晚上才把这些套话完整背下来。整个法庭都在直勾勾盯着她,叫涉世未深的她紧张得身子发凉。好在她鼓起勇气,背诵得洪亮清晰。
奥本海默那边的律师团好整以暇地眺望原告,八个律师全都鸦雀无声,毫无反应。这些人镇定得让菲莉雅惴惴不安,总觉得这后面有蹊跷。
“原告出示证据。”弗兰西斯**官有条不紊。
奥菲莉娅傻眼了。因为年代久远,她搜集不到物证。她听见“出示证据”四个字,觉得陌生无比,慌的像个忘了写作业的小学生,哑然呆了一下。
但是菲莉雅敏感地嗅到了妹妹的慌张失措,她立马站起来,琅琅答道:“因为出现年代断层,所以难以收集物证。原告方请求宣1号证人出庭作证。”
“同意请求。宣1号证人出庭。”弗兰西斯敲锤子。
花梨木门被推开,克劳德少将穿着红色呢绒骑兵制服,绷着脸走向证人席,一身勋章挂在胸前,像风铃在摇晃。
“请证人自述身份。”
“克劳德少将,龙骑兵第三中队长。”高级将官以军衔为荣,所以优先报军衔,隐去了一品子爵称号。
旁观席一阵惊叹,佩服原告方一开场就祭出大手笔,请来军部要员做证人,堪称重拳出击,公信力高得坚不可摧。
“如果您做伪证,将自负法律责任,请您明确这一点。”弗兰西斯警告。
“我发誓证词真实有效。”克劳德宣誓。然后他娓娓道来:“我记得那是14年前的夏天,因为尸体腐烂很快,尸臭引来黑云一样的苍蝇,嗡鸣声比轰炸还响”
菲莉雅蹙眉想了下,没明白“轰炸”是啥意思。这种莫名其妙的词汇被她听见,会带来熟悉的疑惑。但是其他人听得全神贯注,她就按下疑窦,专心倾听。
“我们追杀了整整三天,执行了歼灭令。杀掉最后一名山贼时,最先死亡的尸体都臭掉了。但是即便如此,龙骑兵都在山贼里看到了很多熟面孔,原来屠杀门德尔松家族的山贼,就是闻名遐迩的秃鹫佣兵团。这些佣兵收钱办事,心狠手辣,可惜这次,他们翻山越岭都没有逃脱龙骑兵的追杀。在清点尸首时,我们的骑士长,也就是当时的威廉侯爵,突然抱回来一名来历不明的婴儿。他对婴儿的身份缄口不言,并且勒令我们四人为他保密。事后三个月,他仓促地修建了奥金庄园,却根本没住多久,因为他很快辞职,以接管政务为名回到了封地,从此治理巴法里亚,再也没有回过维纳。”克劳德说。
这些惊心动魄的秘辛,听得在场听众毛骨悚然,纷纷窃窃私语起来。奥本海默的律师却安之若素,昂然仰在椅子上,兴趣索然地拿铅笔敲打文件。(。)
253 高歌猛进的审判和分歧导致的隐患()
“原告方可以质询证人。”法官熟练地说。
奥菲莉娅耳朵一竖,惴惴不安地想站起来,却被菲莉雅轻轻按住肩膀。然后菲莉雅轻快地离席走出去,回头向奥菲莉娅嫣然一笑:“我跟他熟。交给我。”
奥菲莉娅松了一口气。克劳德少将习惯性地绷着脸,不怒而威,让奥菲莉娅紧张得一身鸡皮疙瘩。
菲莉雅没当过律师,却不肯信任雇佣来的人,发狠图强地准备了三天三夜,熬得黑眼圈跟烟熏妆一样迷人。她昂头扫视陪审团,观察到了他们的震惊和恻隐,心头稍定,笔直走到证人席前面,一针见血:“根据您的描述,威廉侯爵在血案现场拾获一名养女,亲自抚养长大。对吗?”
“威廉侯爵的确决心亲自抚养孤儿。”克劳德少将点头,然后瞥一眼惴惴不安的原告,犀利的言辞直戳要害:“那名孤儿长大至今,也15岁了,与原告符合。”
旁听席又响起窸窸窣窣的躁动,大家换了更舒服的姿势来听故事。
“威廉侯爵向您吐露过辞职原因吗?”菲莉雅乘胜追击。
“我只能说,当时的风气非常残酷。如果滞留皇都,门德尔松的孤儿不可能活下来。”克劳德少将警惕地含糊其辞,“其他内容无可奉告。”
菲莉雅礼貌点头:“谢谢您。您必须遵守保密守则,我很理解。接下来我说的话,如果有虚假之处,您可以表示反驳。如果符合事实,您可以表示不反驳。”
“请说。”克劳德首肯。
菲莉雅红发一甩,扭头扫视伸长脖子的旁听席,斩钉截铁:“威廉家族的清廉节俭是举世闻名的。威廉侯爵为什么要斥巨资来大兴土木,建造恢弘的庄园,却小住几十天就弃如敝屣,辞职回乡?这不是极大的浪费吗?不,绝不是浪费。因为只有兴建庄园,才能把孤儿藏身的地窖彻底砌到公馆的地基里,来掩藏‘门德尔松有孤儿幸存’的秘密。威廉侯爵试图埋藏秘密。为什么。”
听众个个伸长脖子,像被提着脑袋的鹅。菲莉雅冷静镇定地指着原告,盯着陪审团:“如克劳德少将透露,在当时的皇都,一定有数不清的佣兵团和赏金刺客试图把门德尔松斩草除根。只有这样,整整两吨黄金的积蓄,才会无人继承,沦为任人鱼肉的赃款。这股追逐**的风气如此猖獗,就连龙骑兵的骑士长都无法抗衡。所以,威廉侯爵选择自断仕途,退出皇都,回到家族封地,守口如瓶地把门德尔松的孤儿默默养大,他要熬到孤儿成年,熬到一切风平浪静,熬到风气焕然一新,才能够积蓄力量,借助正义的审判,来给罪恶应有的制裁!”
字字珠玑剖析出的当时内幕,让旁听的观众纷纷惊愕哗然,心情激荡。菲莉雅趁热打铁,扭头质询证人:“少将!对于我的陈述,您有需要反驳的地方吗?”
克劳德少将的门牙哆嗦会儿,低下高贵的头颅,虚弱地说:“我无法反驳。”
“谢谢您在保密守则允许的范围里伸张正义。”菲莉雅大获全胜,点头致意。克劳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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