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腓特烈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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腓特烈大帝- 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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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万金零五百八十三条人命,我想来确认一下利息。”

    门德尔松披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破布,邋遢的血渍像油污一样黑,唯独那奶油色洁白的长发披在肩上,纯白无暇,炫耀着门德尔松家族的天生美貌。

    奥本海默害怕那颗浮在门口的人头,睁大眼睛,张口结舌地哆嗦一阵,终于唤醒麻痹的肌肉,笨拙地张口,像婴儿牙牙学语似的艰涩呐喊:“跟……跟我……没关系!你们……你们的死是……早就,早就,”

    “我们的死是早就决定好的吗?”门德尔松银行长慈祥地微笑,两手攀住门,将身子送进门来,后面又窜出更多绵绵不断的肮脏手臂,七手八脚地攀住门框,把更多身子源源不断地塞进卧室来:“奥本海默,你欠了门德尔松五万金零五百八十三条命,你要怎样偿还呢?五百八十三节怨魂已经无法超度,你来做第五百八十四节好不好?”

    奥本海默惊恐地看见,门德尔松银行长的脏袍子遮不住他的躯干和四肢,他那佝偻的臀部和一个贵妇人的喉咙缝在一起,贵妇人的臀部也连着一个残缺少年的喉咙——所有的头颅的恐怖地折断,后脑勺贴着背脊,挂在背上晃晃荡荡,滑溜溜的目光一盯住奥本海默,就喷射出残暴的火焰;所有的肉体都只挂着褴褛血衣,一节一节地首尾相连,以人做肢节,连成一条白花花的千足蜈蚣,爬行时,手脚密集得眼花缭乱;蠕动时,美丽的肢体反而阴森诡异。

    那些惨烈相连的雪白人体,惊心动魄地舒展四肢,千手万脚地爬进门里来,粗暴地将无数肉体堆砌给人看。走廊的惨叫已经零星消失,人体蜈蚣的更多枝节争先恐后挤进卧室,抢着注视心胆俱裂的奥本海默。

    门德尔松大行长像条优雅的蝰蛇,眨眼到了床前,翘在半空俯瞰奥本海默,他、他夫人、他儿子的三对手脚像蜈蚣的六足,荡漾在半空中摇曳,酷似一条准备捕食的爬行动物:“你睡的床,你用的银器,你喝的香槟,花的都是门德尔松的钱啊……你拿什么偿还呢……”

    奥本海默凄厉地呐喊:“谁来救救我!”

    “谁能救你?跟你同流合污的佣兵队长吗?上帝抛弃你了,你和我们一起下地狱吧!”面目狼藉的门德尔松突然拎起卫队长残缺的尸首,冷漠傲岸地屹立在床头,而卫队长被血淋淋的五指穿胸而过,死气沉沉地被举在半空,双腿笔直垂着,变成一条漆黑而惨烈的剪影,在月光下微微摇晃,血从靴子尖端滴答坠落。

    “保镖队长!救我!”奥本海默惊恐得像被蟑螂淹没,明明害怕死掉,却恐惧得恨不得饮弹自尽,这样至少能从噩梦中解脱。

    他吓得脑袋酥麻,胸膛里的恐惧从喉咙井喷出来,化作一声开口惊叫,居然冲破了药剂的镇定效果,睁圆双目惊坐起来,大汗淋漓地攥住被子,剧烈喘息。

    又是噩梦。(未完待续。)

227 噩梦像套娃一样层出不穷() 
窗外漆黑,仍然是沉甸甸的深夜。

    然后,奥本海默看见私兵队长站在床边端详自己,才知道自己又从噩梦里惊醒,无奈地低头揉眼睛,叹气抱怨“睡眠越来越差了啊……”

    “因为你欠了无法偿还的债务啊……”私兵队长雪白的脸突然横移一米,露出身后那张皮开肉绽的苍老笑脸来。那张脸鲜血淋漓,嘴角却阴险上扬,整张脸只有嘴在笑,虚伪得像动物在模仿人类的表情。而那整齐的际线,洁白如月光的长,都和奥本海默梦中的那个恶魔如出一辙正是死去的门德尔松行长的尸。

    奥本海默愣一下,目瞪口呆地闻到梦境里的血腥味,这才意识到门德尔松大行长根本就没离开他的床边,证明他根本就没有从梦境中醒来!

    奥本海默出惨绝人寰的尖叫,他一边扯破嗓子惨叫,一边目光下移,看见“站在床边端详自己”的私兵队长垂头屹立,纹丝不动,左胸心尖处突兀地长出来一枚尖角奥本海默仔细一看,那枚“尖角”其实是门德尔松行长的手,那只手攥着一枚软沓沓的心脏,滴着粘稠的体液,所以看起来尖尖的。

    死去的门德尔松笑眯眯地瞪着奥本海默,缓缓举起双手,诚恳地询问“在圣光触及不到的领域,你要怎样偿还你的血债呢?用跳动的丑陋心脏吗?还是用滚烫的剥皮人偶?”

    奥本海默继续尖叫,却没有半个人推门进来,他的梦境像被恶灵彻底掌控,他眼睁睁地看着门德尔松举起双手,而卫兵队长摇晃着挂在那只苍老的胳膊上,跟着升向半空,在空中低头垂臂,像衣架上的风衣一样笨重地晃荡,月光投在尸体上,构成漆黑的摇晃剪影,宛如神秘的献祭仪式恶毒的死者在夜幕里虔诚举手,新鲜的尸体悬在月光里飘荡摇晃,和噩梦中的画面如出一辙。里外两重梦境,在这个生机泯灭的镜头中精确重合,定格成一幅无法逃脱的循环画面!

    “还有谁能救你呢?在圣光触摸不到的领域,还有谁能救你!你欠下了无法偿还的债务啊!”门德尔松那阴险的狂笑冲击着奥本海默的耳膜。他在惊恐交加之际,两眼一翻,直挺挺地休克了过去。他的整个夜晚,都在深浅不一的噩梦里逃窜,最后又脱力昏厥,毫无知觉地坠回深不可测的睡眠里。

    次日清晨,莺粟果奶的效力褪去,奥本海默突然尖叫一声,在尿得冰凉的被子里醒来,睁眼第一件事就是看窗户,瞧见玻璃外面已经洒下凌晨第一缕洁白阳光,他才窜起劫后余生的狂喜,一边如释重负地庆幸白天来临,一边奋力坐起来打量卧室室内陈设依旧正常,没有被巨大蜈蚣碾乱的痕迹,也没有捅穿活人留下的地毯血渍。

    奥本海默虚脱透支地松了一口气。这时候,门吱呀开了。

    一颗脑袋探进来。

    奥本海默一哆嗦,尖叫一声往墙上贴,却看见管家小心翼翼地在门外请示“主人,议长送了封短信给您。而且昨夜的保镖都在走廊上睡着了。是否要责罚?”

    “不用罚了。”奥本海默心力交瘁,没力气去苛责手下,警惕地盯着管家的脸,唯恐那张脸突然变成门德尔松那皮开肉绽的样子“信给我。给我准备早餐,沐浴更衣。叫保镖队长来报道。”

    “是。”管家关门退下了。

    奥本海默一觉睡醒,却比狂奔了一夜还疲倦,他筋疲力尽地下床伸懒腰,心惊肉跳地回忆昨夜的噩梦,赶紧挪动虚浮的脚步,去打开窗户,拥抱初升的晨曦。阳光令他平和宁静下来,这才拆信展阅。

    只有白天的阳光,能让他远离噩梦里的黑暗,让他找到一点点安全感。

    他因为十四年前的银行清算案导致的心理问题,近期已经愈严重,演变到了离开莺粟花奶就睡不着觉的地步。但是他夺得了维纳的私人银行业的龙头地位,一切都是公平交换。所以,就算噩梦不断,白天的日子照旧要享受。

    不过,裤子要洗,床单要换。尿床这种事情已经屡见不鲜,他的床单替换得如此频繁,让管家恨不得在他的床上装个滚筒。

    他现在开窗都会害怕外面出现门德尔松的面孔走路都频繁往后看,唯恐身后杵着皮开肉绽的脸庞。这个恐惧的噩梦已经根植在他的潜意识里不能自拔。只有在白天更加恣意地享乐,才能让他得到微妙的平衡。至少奢靡的白天是属于他的。

    “主人,”管家又推门进来,吞吞吐吐地汇报“保镖队长在金库外面,但是他的心不在这儿了。”

    “怎么?他要跳槽?”奥本海默伸懒腰。

    “他的人还在,”管家吞吞吐吐,不知道怎么表达,“但是心不见了。我的意思是,他都凉透了,估计死亡时间已经过了三小时。胸口的透明窟窿都招虫了。”

    奥本海默伸着妖娆的懒腰,在床前怔了一下,然后像一条棉花似的软绵绵塌下去,歪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管家慌忙冲上去搀扶,但是他的主人像被抽掉骨头的鸡爪,已经沦为软体动物,怎么拽都站不起来。管家慌乱地嚷“我已经命令保镖部队进入应激戒备,也向外籍军团邮寄了申请函,很快就有会更强的佣兵来接任保镖队长的……一切都不足为惧!主人!”

    奥本海默魂飞魄散地爬到椅子上坐着,抱着脑袋气喘吁吁地想“保镖队长被活掏了心脏吗?和噩梦里的画面一模一样啊!可是地毯上没有血迹,证明那的确是梦!这个噩梦居然会映射现实吗?难道是因为我在梦中没有死,所以暴毙的只是保镖而已吗……”他推演得脸色煞白,牙齿咯咯战,哆嗦着瞪圆眼睛抬头骂

    “你这个蠢材!保镖队长是我多年的心腹,他插手的事情你们根本处理不了!他被谋杀,最心痛的是我啊!我损失的不仅仅是个雇佣兵,我损失的是左膀右臂!!”

    这精明的叫骂,掩饰了奥本海默心虚的恐惧。管家恍然大悟,低头嗫嚅“我只是焦虑您的安全,所以把安保问题当做当务之急……”

    “所以外籍军团派遣的保镖何时抵达维纳?”奥本海默话锋一转,态度大改,急切地渴求着强者的庇护“至少要是个士官长!我已经危在旦夕,总有刁民想害我!”。

228 野心是人人都有的东西() 
“乘快船从丹诺江顺流而下,最多一周抵达。”管家殷勤无比。

    奥本海默像落海以后抱住一枚礁石,稍微踏实了点,但是依旧没有食欲,惊恐地抱紧衣服,叫了三个人跟随自己去沐浴更衣,一路拿食指戳管家额头“议长马上要卸任了,今天是贵族议院最后一轮提案决议,四位继任候选人都会演说拉票。腓特烈作为巴法里亚选区代表,被邀请出席,你给我联系好弗兰大使馆,告诉他们腓特烈出现的时间地点初定在十点钟吧,给我留点时间酝酿公愤。”

    “是。”管家殷勤默记,奋力抓住取悦主人的机会,假装聪敏地问“贵族议院9点半入场。要不要给您准备9点的马车?”

    奥本海默不耐烦地瞪管家一眼“给我准备七点半的马车!蠢材!投票只是照本宣科的过场,早茶才是决定剧情的正戏!你能不能机灵点?”

    管家默默记住。他励志成为主人的左膀右臂,所以挨骂都甘之如饴。

    奥本海默沐浴一新,坐在镜子前化妆半天,仔细拿粉底遮住睡眠不良的黑眼圈,恨不得完美无瑕,比女人出门更磨叽,让夫人叹为观止。

    他早就买了一百多张选票,当选了代表家乡地区的贵族议员,混进贵族议院来谋求封爵的机会。作为一个家财万贯的银行家,是有机会从平民身份咸鱼翻身,成为世袭男爵的。

    到了国会大厦,奥本海默出示议员证,马车被禁卫军放行。下车时,大宰相的八轮马车刚好停在前一格,奥本海默殷勤地上去脱帽寒暄,得到以礼相待。

    忽然宰相马车的帘子掀开,一个老气横秋的漂亮幼女瞧着宰相怒道“你说好今天陪我去公园的!”

    奥本海默瞧见克莱门森一脸尴尬,喜出望外地嗅到了机会的香味,连忙掏出一枚棒棒糖,和颜媚色地去哄宰相的孙女“这支糖果有三种口味,如果都说对了,我就送你一整盒。好不好?”

    小姑娘强忍嘴馋,一脸老成持重地流口水,矜持地不吱声,更不伸手来接。奥本海默一看就知道,小丫头已经上钩被俘,更加自来熟地去哄劝她吃糖,仿佛和宰相亲如一家,连自己都得意这和睦气氛。

    谁知大宰相箭步冲过来,伸手把糖果打落在地,捏着孙女的小手,和蔼地训斥“我都怎么教你的?快说谢谢,我不需要。”

    贵族和平民讲话时,是不会加“殿下”“阁下”“您”这种礼仪后缀的。

    小姑娘记起家里的教养,顿时倨傲起来,老气横秋地收手,俯瞰着愕然的奥本海默,清脆无情地拒绝“谢谢,但我不需要。”

    三色糖果摔碎在镶嵌金钉的车轮下。奥本海默气得胃胀,五指哆嗦地想“我已经内定是男爵了,怎么还是把我当贱民看?这些贵族唯独看脸的时候记忆超群只要你卑微过,他们就永远俯瞰你。”

    “你先进去见议长。”大宰相命令奥本海默,然后专心抱着孙女哄。

    奥本海默心里像有指甲在抓,挠出十道血痕,咬牙切齿地哆嗦“明明仰仗我来筹措军饷,依旧看我低人一等!我迟早要让你们这些老派骑士知道,你们自恃尊贵的虚荣,不过是一丛顾影自怜的残花败柳!”他恨得双目喷火,自卑地默默离开了。

    克莱门森没管悻悻离去的银行家,而是专心抱着孙女,皱眉训诫“还记得跟你讲的白雪公主的故事吗?公主吃了陌生人的苹果,下场变成了什么样?活着是为了用双手创造财富,所以不要去拿别人的东西,因为那是偷窃更加不要接受莫名其妙的施舍,因为商人给你甜头,是为了夺走更多。”

    “我知道了。”小姑娘委屈低头,然后怯生生问“您真的不能陪我去公园吗?那个白房子里的会议真的那么重要吗?”

    克莱门森明知孙女不会懂,依旧努力解释“这个国家,就像你这个年纪的小女孩,面对棒棒糖时,不知道错与对。所以我要去管教她。”

    “你要怎么管教?打她吗?”孙女好奇问。

    “我可不敢打。”大宰相哂然失笑,扭头盯着洁白恢弘的圆顶大厦,蹙眉喃喃“但是我会坚决驳回它的不合理要求。今天的决议,是至关重要的一环了啊。”

    他决然走进国会大厦时,步伐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疑。

    奥本海默匆匆走进议长休息室,看见老态龙钟的议长躺在沙发上看晨报,一个清秀拘谨的议长候选人正用力剪开一支雪茄,双手送给议长叼着,划火柴给他点烟。

    议长留着一头劲爽的雪白短发,发际线是个清晰的,鲶鱼似的宽嘴唇却信心十足地咧着,随时都能调出运筹帷幄的微笑,两手空空都让人以为他万事俱备,令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休息室里散落端坐着几名熟悉的议员和举足轻重的官员,职务最高的是律政司的司长。

    “你来了,坐。”议长看见奥本海默一头大汗,殷勤地站起来邀他坐下,将屋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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