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有点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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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有点难-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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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一来,伊斯特村的经济就不再是以家庭为单位的自给自足,而是变成了存在于整个村子内部的循环,形成了一套最原始的商品交换体系。通过把握住这个体系上的一部分供应链,这些手工业者就成为了这个村子里举足轻重的一部分。

    直到外来的商人进入到了他们的村子,把他们纳入到了更大的交换体系当中来。这让原来明朗的阶层划分,又变得有些扑朔迷离了。几家手工业者在村子里面的绝对的经济地位被动摇,而某个成为外来商人的代理,或者说保证人的家伙,身价顿时水涨船高,成为了村里人羡慕又嫉妒的对象。

    还好此人无依无靠,发迹的时间也很短暂,这种经济优势还来不及被他转换为在村子里的政治优势。村民们会嫉妒羡慕恨,却不会去敬畏他,听从他的指挥,听取他的意见。而他也没有一些自觉,去往某个方向做一点努力,常常被人拉着瞎胡搞,更让村民们对他的不靠谱有了新的认识。

    这个人就是麦秆。

    不要看到陶土在之前装模作样地教训二楞子,就觉得他真没有这个把自己的女儿嫁给麦秆的意思。恰恰相反,作为还是年轻人的二楞子并不能明白,在这种微妙的时刻和麦秆联姻到底意味着什么,这一定是他父亲的手笔。陶土不需要直接说出自己的意思,只需要多说几句女儿的好话,透露出一点可能会把财产分给女儿的意图,那二愣子自然会自己动起来的。

    送出去一个女儿对陶土来说并没有什么所谓。在他的意识里,女性连餐桌都不能上,更何况是一个女佣的女儿。可如果能把麦杆拉到他这边,他能够得到多大的好处呢——虽然不是实质上,但至少能够在舆论上表明,自己已经控制住了这个村子对外界唯一的商品销售渠道。到那个时候,再耍些小手段,或者许一些利益,把其余几家一拉一打,就能很顺利地坐上这个伊斯特村第一任村长的位子了。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雷登,这第二个突如其来的外来者,通过碰巧抓住麦杆和在村口的演讲,再一次把这个将要层次分明的小池塘给搅浑了。

    抢劫这种事可做可不做,陶土并不觉得是一件多大的事情。他从二傻子被叫到陶土,变成整个村子唯一指定的制陶匠,可不单单光靠自己的手艺,下一点黑手敲一记闷棍,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嘛。谁不是这样呢,那木匠的伐木场里估计也埋过几个人吧。小气鬼磨坊主就更不要提了,有人要敢在这个村子里新建一座磨坊出来,怕不是当天夜里就直接被自家从天而降的磨盘给砸烂了脑袋。

    想要发财,在这个世道里谁不杀一两个人呢?关键是你要杀人抢劫,可别被别人看见啊。只要不被别人看见,哪怕大家都能肯定这是你做的,到了新的一天你还照样是一个体面人。可这个蠢货却在光天化日之下干了这种事情……其实白天也无所谓,当时也没几个人在场,最关键的是他抢劫失败了,还当场被人给捉住!更是被一个非常有钱的、很聪明的体面人给捉住了,那就怪不了他陶土与他划清界限,再踩上一脚了。

    这么做可能会失去那个商人的销售渠道,但他眼前不是还有一条新的路可走吗?这次就不要观望了,来直接一点,和这个年轻人达成合作关系。先把麦秆麦子里的秘密套出来,那对方就可以高高兴兴地去发财,他也能够空手套白狼,稳稳地握住这条商路。到了那时候,其他人岂不是都要对他低头?他也不需要让给别人任何的利益,便可以让村子的人全都乖乖听话。

    很遗憾,你的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

    装模作样地和陶土达成共识,雷登心里所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我并不是来做生意的。哪怕我真的是个商人,估计也不会和你这样的人做交易吧。讲不定哪天就被你卖了还要帮你数钱。我这刚刚还不是和你说过“吃亏就是占便宜”,到头来轮到自己,却是一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样子。

    以上这些内容,当然不可能是陶土亲口告诉他的,也不是他有什么读心术,把陶土心里面的所思所想全都听得一干二净。以陶土的文化水平,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总结嘛。这些东西全都是雷登在和陶土交流的时候,对他言语里提炼出关键的信息,分析之后得出的结论。

    雷登既然在一开始提到了木匠和磨坊主,那他们两个的存在,陶土就不可能顾左右而言他地回避掉了。从七层脏水、两层谎言、一层事实中找到符合逻辑的部分,就能大致推断出他们两家的经济状况——应该和眼前这个陶土差不多。再进一步去推想,能让陶土如此忌惮的家伙们,在村子里的地位应该也不比他低。如此一来,伊斯特村的几个主要“政治势力”就很明确了。再从这一步往下推论,推导出形成这种势力的经济环境,就能够明白他们一定是掌握了这个村子的某些必需品供应链。也就能够得出,伊斯特村并非是纯粹的小农经济这一结论。

    经济体系和政治情况都已经明朗了,那他们下一步该向什么方向发展,就是一件必然的事情了。就像水往低处流,这是自然界的规律,资本的流动会趋向集中,那也是经济的规律。这几个伊斯特村的特殊人物,想要在现阶段的基础上,进一步获得分配资本的权力,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用简单一点的话来讲,那就是他们人人都争着要当村长,这样自己就能从中挣到更多的钱,获得更多的利益。

    如此一来,陶土之前卖女儿的动机就有了,现在对麦秆翻脸的动机也有了。这种事情就算他失口否认也是没用的,即便不存在直接的证据,可雷登这里也不是开法院的,只需要有事实和动机,就足够他下判断了。如此反复横跳、两面三刀的家伙,他可不敢把自己的背后交给这样的人物。

    “那你还在餐桌上答应和他合作?”回到陶土给他准备的房间里躺下,目睹了整个经过的让娜疑惑地问道,“那你现在还睡得着?”

    “贼不空走,既然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至少得把那个火腿的钱给赚回来吧。”雷登自信地说,“我们现在还是在同一条船上,他这个人心虽狠,可能会卸磨杀驴,但也不是蠢人。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不会把代步的牲口给宰了的。”

第62章 你们当中谁比较可靠() 
第二天一大早,雷登从睡梦中醒来,拍了拍自己身下的草垫子,苦笑着自言自语:“我现在都觉得能睡上这样的床铺是一件极好的事情了。”

    洗漱完毕后,雷登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慰问站了一个晚上岗的三人组。要让别人踏踏实实地帮你干活,可别单纯地以为付报酬就能搞得定了,时刻掌握他们的心理状态也是极为重要的。

    “昨天守了一晚上,累不累?”雷登走到车旁时,没有瞧见二愣子的身影,而另外两个人,一个坐着打盹一个站着放哨。看来他们还没笨不会轮换着守夜的地步。

    “啊,雷登阁下,您来了。”又是送热菜,又是送毛皮,这样细心的关照,也让他二人多少有了点感激之情。正在站岗的石头,一见是雷登在问话,立刻站得笔直,然后想去把睡着的癞皮狗给叫醒。

    “不要叫醒他,他是负责上半夜的吧?那就再让他睡一会儿。”摆了摆手让石头不要这么做,雷登左右看了看,问他,“二愣子呢,该不会翘了一个晚上的班吧?”

    “不不,他去给我们带早饭来了。”连连摇头,石头可不敢在这里说二愣子的坏话,“他说他负责白天守在这里,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回去补觉了。”

    “这种小聪明倒是一个又一个。”雷登摇了摇头,也不打算指望这个家伙会乖乖地看大门,正要再和石头多聊几句的时候,从背后传来的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打断了他。

    “请让一让,小心点。”

    没有随意地移动身体,雷登先转头用余光确定了一下对方的位置,才向一边闪开,打趣她道:“下次记得说往左或者往右让让,不然碰到一个急躁的家伙,指不定就往你身上撞了。”

    “唔,嗯。”对方刚走两步,听到雷登这样回应她,不由得愣了愣,又想起来手上的两个陶碗,赶紧向前走了两步,把它们递给石头,“喏,二愣子让我带过来的。”

    “谢谢小赖草。”憨笑着接过陶碗,石头把其中一个递给被身边动静吵醒的癞皮狗,“你醒的真是时候,小赖草刚刚把早饭给送来,还是热乎的。”

    “哦……谢了……雷登阁下!”刚睡醒还有些迷糊,一看到雷登,癞皮狗一下子就清醒了,他立刻有些惊慌地说道,“阁下,这不是我在偷懒,这是……你怎么不叫醒我!”被雇主看到在岗位上睡觉的样子总是不好,癞皮狗气急之下忍不住怪起石头来。

    “是我让他不要叫醒你的,人又不是铁打的,总归会困的嘛,只要岗位上有一个人是清醒的就行了。”解开这两人的误会后,本来想和他们再谈谈的雷登,决定今天先换一个对象认识认识,“你叫……小赖草?是二愣子的妹妹吧?二愣子他人呢,不是说好他来帮他们带早饭的吗?”

    这时的雷登总算正过身来,而这位名叫赖草的少女也刚好转身,正面面向他,让他有了可以仔细打量对方的机会。

    看到赖草的第一印象,就是她的身高比她爸爸和哥哥都要高上一些,然后就觉得她有些矮。高是相对于她的家人来说的,矮是和雷登的身高作比较。如果从正常的身高去推论她的年龄,那赖草现在应该是十二三岁左右。

    突然有一种想把二楞子和麦秆都揍一顿的冲动。雷登心想。

    要说第二印象的话,那就是她整个人都是灰扑扑的,全身上下像是蒙了一层灰尘。披肩长度的头发是深灰色,亚麻制的短袖连衣裙上搭着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灰色补丁,脸上、脖颈和手臂都粘着一块块柴火烧完之后的灰烬。

    第三印象,是让他印象最深刻的——那对蔚蓝色的瞳孔里散发出来的灵动光彩。

    这并不是该个在家庭里地位低下,没受过教育,庶出出身的孩子应该有的眼神。这代表着她能够独立地思考,正仔细地观察着眼前这个人,通过自己的想法作出判断。

    “您是父亲说的那位贵客吧,刚才失礼了。”镇定自若地对着雷登鞠躬,赖草很隐晦地黑了一把自己的哥哥,“二愣子他刚刚起来,正在餐厅里吃……用餐。”

    这些礼仪与用词是她那个作为女佣的母亲教的吗?看起来相当生疏,语法上也和从克劳迪娅那里听来的不同,多少有些小瑕疵和结构错误……不像是受到了系统的教育,感觉是东拼西凑,不完整的。导致这种现象的原因,要么就是教授者水平太次,要么……是她自己在旁边暗中观察偷学得来的。

    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太有趣了。

    “是吗?二愣子在那里呀。”雷登假装转过身看向厨房餐厅的方向,实际上把注意力放在赖草身上,见她微微一蹙眉,心里多少有了个底,继续说道,“那我就不去了,等他走了以后再说吧。赖草你吃了吗?”

    这前后一转折,让赖草有些愣神,嘴角在不经意间开始上扬。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压抑住内心的喜悦,控制住表情,尽可能镇定地点了点头:“我还没有……您现在真的不过去吗?”终究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我是受够了他的小聪明了,还是和你们聊天比较轻松一点。”雷登摊手耸肩,看着他们三人笑道。

    “您一定是一位胸襟宽阔的大人物。”癞皮狗连忙真诚地拍着马屁,“您对我们这些萍水相逢的人真是太好了。哪怕是二楞子他家,让我们帮忙抢收的时候,也顶多给我们这样一碗麦粥。”说着,把喝剩一半的粥像是告状一般地递给雷登看。

    给帮忙抢收的人吃这样的东西是有些过分了。

    不只是麦粒,这碗粥里面还有大量的麦麸和不少的麦壳,看得雷登直皱眉。

    “二愣子吃的也是这个吗?”雷登装出茫然的样子问赖皮狗,他心里当然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这怎么可能!”果不其然,癞皮狗立刻冷笑道,“他吃的可是磨坊磨好的细麦粉,怎么愿意和我们吃同样的东西?”

    “那你还屁颠颠地跟在他后面转?”雷登指了指只癞皮狗笑道,让他一时有些无言以对,只能缩了缩脖子,继续解决起自己的早饭。

    见他不说话,雷登又去问石头:“那你呢?你和他的想法是一样的吗?”

    “他们凭本事挣粮食,这我没话讲。”就算是说话也不愿意放过嘴边的食物,石头嘟嘟囔囔地说着,“可他一边和我们称兄道弟,想让我们听他指挥,为他卖命,却又一天到晚嫌弃我们,这我可不乐意。”说到这里,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连忙快速咀嚼,把嘴巴里的东西吞咽下去,喘了口气,说:“这村子里就没有像您那样慷慨大方,对我们又和声和气的人存在。要是您能够留下来,一直雇用我们,那该多好啊。”

    “呆子,你在做什么梦呢!”听到同伴在胡言乱语,癞皮狗赶忙踢了他一脚,呵斥道,“像雷登阁下这样的人物,能够偶尔路过我们的村子就已经是天大的万幸了,你居然还想让他留下来?你凭什么让他留下来?”

    “没错,这次我出来是有我自己的目的的,不可能在这里停留很长时间。实际上要不是出不了那个意外,我现在就要出发了。”点了点头,认可了癞皮狗的话,雷登见他们两个的脸色同时垮了下来,又笑道,“我不留下来,你们可以跟我走啊,我身边正好缺人手。”

    “这……”听了这话,癞皮狗和石头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半会儿分不清楚,他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真心话。

    “如果想要直接买走家里面的成年劳动力,那可是挺贵的。”一直沉默不语,在旁边听着的赖草突然发言,眼见雷登笑眯眯地看向她,她连忙摆手道,“我不是故意打断您的,对不起……”随即低头搓着手,装出一幅不安的样子,又时不时地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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