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用什么复杂的精神魔法，只需要施展一个小小的催眠暗示，通过语言的引导，可以以最小的代价，让对方跟着自己的思路走。
尽管没有经过魔法师的计算，但雷登猜测，这种模式能够如此长期地运营下去，一定是因为它的消耗是极低的。甚至有可能，只需要消耗魔法师体内的玛娜，而无需借助法师塔和领地上的产出。
即便魔法师的力量远远强于普通人，但精神上的事情也不光是施展一个魔法就能搞定的。如果一个人的意志强大，就算是九环魔法师，也有施展失败的可能。而一个精神脆弱的人，甚至连初出茅庐的准魔法师都可以应付。而每个人对待事物的看法不同，从不同的切入点，对其施展精神魔法的效果也是不同的。顺着对方的思维进行引导就可以降低消耗，简化操作，而强行逆着目标的思想施法，往往只会收到失败的结局。
建立在信用货币之上的拉迪亚，其本质是靠药物催眠和精神控制撑起来的。他们用货币和未收割的庄稼进行交换的操作，的确可以使那些农民得利，所以大家才愿意拿上那些不能吃的金属货币。可拉迪亚并不希望粮食被自己统治下的领民们交换回去，那些“无能者”只要保证不被饿死，能够在第二年的春天把种子给撒下去就行了。剩下来的又何必吃得那么饱？白白浪费魔法师大人的玛娜呢？
可就算这些领民不识字，没有经受过正统的教育，但他们也不是傻子。只要察觉到自家领主的这些小心思，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民，说不定能够直接挣脱精神魔法对他们的强行控制，更不论一个小小的催眠术了。
为了让领民能够心甘情愿地饿着肚子交出自己手上的粮食，拉迪亚对他们开放了，通常只有魔法师才能享受到的玛娜能力者的制造服务。除了没有几种比较稀缺的资源之外，在那个市场上，他们甚至还能买到和自家领主同款式的家具等等。
直接地巧取豪夺会让普通人挣脱那种低配版的精神魔法，那便换一种方式，让他们把自己身上的钱财交出来，觉得物有所值，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玛娜能力者的生产能力要远远超出普通人，他们的工作效率甚至可以和雷登位面的一些机器媲美。将一根原木加工成一张木桌，普通人甚至可能要花上一整天——这还是假设他们有专门的工具的前提下，而专业的玛娜能力者只需要在半个小时就能完成。哪怕让这些产品在市场上以极其低廉的价格卖给自己的领民，所收上来的货币所能兑换成的粮食，是要远远低于玛娜能力者的消耗的。
而这一情况，在雷登的位面有一个专用的形容词，虽说用在这里不太恰当，但实质内容还是差不多的。
工农剪刀差。
先是用各种手段强行拉新人进到那个占卜屋内，然后通过药物和催眠改变他们的价值观。让他们尽可能地在城市里消费，等到魔法的效果渐渐降低之后，通过埋下的后门，让他们自愿地回到占卜屋，接受下一次的催眠洗脑。如此重复之后，拉迪亚甚至可以让他们觉得痛苦是愉悦，饥饿是温饱，唯有大手大脚地花钱，才能带来人生最幸福的快乐。
“那万一有人不进城呢？他们不就催眠不到了吗？”伊丽莎白问道，“如果发现事有蹊跷，甚至还有可能不去和魔法师领主做交易也说不定。”
“因为生产工具，尤其是收割工具的落后，这里的农民很难保证在下雨之前收割完自己田地里的庄稼。你也知道秋天的气候易变，会出现相当多的对流天气，一不小心就会有强降雨。所以，对于用石刀、骨刀来收割庄稼的农民们，在这里的农业生产是有一个上限的。”雷登从源头给伊丽莎白讲清楚，“可如果换成自家的领主来收割呢？玛娜能力者的效率是普通人的上百倍，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开辟田地，而无需顾虑秋收时的一场大雨让自己颗粒无收。尽管在后续的加工之中，被领主剥削了一层又一层，但他们的总收获量依旧比原来会多个两三倍。在这种情况下，有谁不会选择和领主做交易呢？”
“而这么做，却会跌入拉迪亚给他们设置的陷阱中。收割完的粮食不会留在城外，而是会立刻被输送到内城的法师塔中。如果想要再换回自己的粮食，就必须进入到城内，又由于那个不能超过自己体积的规定，他们根本不可能一次把粮食给换完。几乎过一个大月就必须进城一次，而在城里等着他们的又是什么呢？是琳琅满目的商品，和只要跌进去一次就永远无法脱离的占卜屋。”
“他们何必把事情做得那么绝？”想到比弗利的情况，伊丽莎白不觉得拉迪亚有这么做的必要，“就算是让领民吃饱了又如何？玛娜多那么一点，少那么一点，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海勒曾经跟我说过这样一句话，我觉得他说得恰如其分。”雷登回忆了一下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魔法师。一种是想要得到玛娜，另一种是想要得到所有的玛娜，不会有第三种的。”
第232章 你为什么不妥协？（）
“就算了解到这些，你又打算怎么办呢？别告诉我你想要破除这种催眠。”饶是一名吸血鬼，伊丽莎白也不打算和一个法师塔法师做正面冲突，“你确定要在这里挖掉他的根吗？他们难道不会和我们结成死敌？到那个时候再想逃跑，可就来不及啦！”
“我怎么可能做这种把自己推入险地的事呢？”雷登摸着下巴说，“这不过就是一个和他谈判的筹码。我们先做起来，到一定规模就可以了。而后停手，等待对方找上门来。那时候海勒应该做完了他该做的事情，比弗利就可以正式站到台前来，成为我们的后盾。”
“你打算用什么方式解除这种催眠？”伊丽莎白一脸不情愿地说，“你该不会要让我一个一个地把解药都注射到他们身体里吧？事先说明，我可不干啊。这座城市最起码有两三万人……”
“你放心吧，我不会用那么低效的方法来处理问题的。”心里已经有主意的雷登摊了摊手说，“就如同他们让领民一个个自愿地接受催眠，我们也可以用某种手段，让他们自己送上门来吃解药。”
“你到底想到了什么？”
“总之，我们先盘下一家店面吧。”
正当雷登打算在拉迪亚搞出一点事情来的时候，莉莲也在用自己的努力，试图解决这个问题。
“把魔法师长时间地留在自家的法师塔里，是一个再错误不过的决定了。”装出一幅慵懒的样子靠在墙上，莉莲实际上是在探测这座法师塔的内部回路，“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任何魔法师都能破解法师塔的回路。这也就是为什么一般的法师塔法师不会让别的魔法师随便住到自己的法师塔里，尤其是和自己身份相同的人。”
“你把这些都说出来，难道不会被对方听到吗？”百无聊赖的格洛丽亚只能选择倒立行走打发时间，“你都能想到，对方会想不到？”
“格洛丽亚姐姐，肚脐眼都看见了哦。”埃莉诺经历过比现在还要更困苦的状态，有吃有喝能够填饱肚子的软禁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还能够保持心态每天进行冥想的练习，“放心吧。师傅早就布置好了，至少在这件房间里，对方没办法用我们察觉不到的探测手段，听到我们的交流。”
“就和埃莉诺说的一样，你以为我是谁？在魔法应用的造诣上，就连海勒也要对我甘拜下风。哪怕对方占有地利，可他不是无处不在的玛娜之灵，做不到完美无缺。”在一心两用和格洛丽亚说这话的同时，莉莲对这座法师塔的分析工作也没有停下，“嗯……果然是乡下人，还在用三十多年前的老结构。哪怕是佩斯特的那位，都已经在修改法师塔的内部回路了。不出意外的话，只需要用一个小月的时间就能完成全部的破解。说不定还能趁对方不注意，夺取这座法师塔的控制权。”
“要是事情真能和你说的那样顺利就好了……嘿咻。”双手用力向下一撑，格洛丽亚一个后空翻，稳当地地落在地上，“有人来了。”
“莉莲小姐，夫人请您去她那里，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又来……”低声抱怨了一句，莉莲整理了一下仪容，站起身说，“前面带路。”
哈丽叶特・斯图亚特，是这座法师塔主人的母亲。在失去丈夫之后，她没有选择回到自己的娘家去，而是留下来陪在儿子身边，打算在此安度余生。如今的哈丽叶特已经有五十多岁的年纪了，哪怕因为玛娜的存在没显得太过苍老，脸上也没有什么皱纹，但头发已经逐渐花白，视力也不及从前。她的儿子特地为她在法师塔内开辟出了一处空间，可以随着她的心情改换四周的景色。
莉莲被佣人带到这间房间的时候，见到的是夕阳西下，无数枫叶染红山头的场景。
看起来这位老妇人的心情并不是太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哈丽叶特夫人，莉莲向您问好。”莉莲行了一个标准的屈膝礼，就算瞧不起对方的魔法水平，这点程度的寒暄之词她还是办得到的，“不知您今天找我来有什么要事？”
“我是怕你住在这里有些寂寞，所以才经常让你到我这儿来散散心。”哈丽叶特坐在躺椅上，闭着眼睛，像是在劝解莉莲，也像是在说自己，“我们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就只能去适应它。你何必那么坚持自我？和这个世界的主流唱反调呢？”
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事，莉莲只能以沉默应对。
对于要让所有斯图亚特的女性魔法师得到法师塔的继承权这件事，莉莲还是非常重视的。如此一来，她就能以更高的效率来研究魔法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要东奔西走，和不想深交的人拉锯谈判。
由于这座法师塔的主人对他们采取了不友好的态度，莉莲没有直接向哈丽叶特交代他们最终的目的，只在交流的时候提了一下关于比弗利愿意给女性魔法师建造法师塔的事情。
如果早二十年听到这个消息，或许哈丽叶特的心绪还会略有波动，可自从丈夫去世之后，她就只想着平淡地走完这一生。
“我听说了你的事迹，从斯图亚特城出逃，没有选择陆路，而是反其道而行之，从罗梅走海路，到达哈尔姆斯塔德半岛的西岸，再北上前往佩斯特，等待弟弟的消息。”哈丽叶特一抬手，操控着法师之手搬来一张座椅放到莉莲面前，“我年轻的时候可没你这样的行动力。你现在成为了所有年轻的斯图亚特的偶像，包括那些小男孩在内，有许多人都崇拜着你那大胆的举动。”
“我可不会嫁给魔法技术比我还差的男人，这是我从小就发的誓言。”莉莲坐了下来，整理了一下裙子，然后才继续说道，“如果我的丈夫能力不出色，我会忍不住把他的法师塔给抢过去，再将他一脚踹出门的。”
“哈哈哈……不愧是当今的斯图亚特里最有个性的。如果被那些‘老人’听到你的发言，他们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看戏，而且亲自下场把你给抓回去了。”哈丽叶特转了一下食指，四周的景色突然开始变化，变成了金碧辉煌的宴会大厅，“你的名声越响，你就越挣脱不了这个无尽的漩涡。会有越来越强的力量把你给拉回去，而且不计代价。如果早一点回去，你或许还能有个好一点的下场，但若再和这些古老的规矩对抗，那只会招来整个斯图亚特的怒火。”
“感谢您的劝谏，我会铭记于心的。”听来听去，还是这种老生常谈的东西，不想浪费时间的莉莲打算就此告辞，直接站起身。
“等一下，我今天找你来可不单单是为了这些。”在这几天的交流中，哈丽叶特也摸清了莉莲的脾气，连忙说道，“这是你的父亲为你举办的宴会，为的就是让你从这些候选人里选出一个，让你自己选择自己的婚姻。”
刚要转身就走的莉莲止住了离开的冲动，板着脸重新坐下。
“这就对了，就应该听听长辈的劝解。”微微点了点头，哈丽叶特打了一个响指，原本空无一人的宴会大厅中，突然间人声鼎沸，人头攒动人影往来，显露出一幅极为热闹的场面。
第一个画面给的就是那个斯图亚特城的第三顺位继承人，现任城主的二子。你们的心思啊……
围在在他身边的，还有古雷的第一继承人、塔罗古的第一继承人、艾米利亚的第一继承人和佩齐亚的第一继承人……看起来，那帮老头子确实不打算让那个人继承斯图亚特城了。父亲的投资失败，也难怪会在我身上纠缠不清了。
视线只在这群纯种金发的少年们身上停留了一瞬，莉莲就把视线移开，去找自己想要找的人了。
父亲他居然站直了腰和那些老头子说话？看来，海勒的成功让他拥有了不少自信心，总算不会再给维恩城丢更大的脸了。他在时不时地往这边看？看起来他是知道用魔法记录这段影像的魔法师是谁咯？居然是他自己亲自安排的，卖女儿卖成这样，真是令人感到不快。
莉莲不再看向那个和海勒长得有三分像的中年男子，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那两个身影。
站在角落里悄悄聊着天的大姐和她的丈夫。
明明应该是斯图亚特城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却受到了在场的所有人，那前所未有的排斥。可他们似乎对这个状况不理不睬，沉浸在二人的小天地中，充满了幸福，却又显得孤独落魄。
她之所以会留下来，就是为了看看帮助自己逃脱的姐姐和姐夫过得如何。他们在斯图亚特城的立场本来就已经很糟糕了，而在违背了那些长辈的意愿之后，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一劫。
看来他们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变化。
在得到了一切平安的消息之后，已经没什么可留恋的莉莲直接站起身，甚至连招呼都不打，就转身离开了。
“莉莲小姐，你不能……”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请您不要再来找我。”莉莲通过魔法强行把门给打开，“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