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巫姬望问道:“你是通过什么人联系到的巫丰?”
姬定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是太师府的红人儿,名叫姬荣的,刚才他还在这里恭候您半天了呢?那样子毕恭毕敬的,虔诚的很。”
太巫姬望“哦”了一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那表情仿佛是已经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黄昏过后,只见从太师府出来了一乘八人抬着的大轿,那是太师巫丰平日里出行时所乘坐的一乘凉轿,轿身通体用金丝楠木雕镂出虎豹纹饰,轿内垂挂黄绢,香气幽幽。前后护卫有三四十人。出得门来,前呼后拥,好不威风。紧随轿旁的是姬荣,他骑了一匹高头大马,一行人直奔南门馆驿而来。
姬荣进得馆驿,不免就心中忐忑。又是急切。又是恐慌,也说不清楚自己此刻到底是个什么心情了。
当姬荣见到太巫姬望的时候,在庭燎光芒的照耀下,只见一位须发灰白的老者站立在院中,身披巫服,孤立如鹤,细看才认出了当年太巫的神采。虽然是苍老了许多,但是依旧是一派仙风道骨的神态。姬荣心中一酸,眼泪便盈满了眼眶,双膝跪倒在地,口称“夫子”,便膝行向前。
太巫姬望看到姬荣,也是定睛细认了一番。依稀可以在姬荣的脸上找到当年那清秀少年的模样。历历往事,不觉便浮现在脑海之中,如此的悲欢离合,生生死死,怎能不触动太巫姬望那沉寂已久的心弦呢?他不禁也是老泪纵横,掩面哭泣了起来。他身后的姬康姬庚二人也深受感染。跟着就落下了泪来,馆驿长姬定也跟着抬起衣袖擦拭眼睛。
此时。姬荣跪爬到太巫姬望的跟前,双手保定太巫的脚踝,放声大哭。旁边的姬康姬庚,还有姬定,又都深受感染,跟着就也哭了起来,夜色初降的馆驿内,此刻竟是一片的哭声。
太巫姬望哭罢片刻,止住悲声,伸手扶起姬荣,说道:“孩子,不要哭了,这不都好好的吗?”说着就又哽咽着深深地喘了一口气。
姬荣站起来后,用衣袖擦着自己的眼泪,说道:“夫子此一去,如鸿鹄远翔,再无音讯,今天既然是再次见到了您,我也不再回太师府了,就跟着您走了。”
太巫姬望笑道:“傻孩子,这么大了,还说孩子话,我这不就是要去太师府吗?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再者说,我一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你跟着我能有什么出息呀?你现在正是应该为国家建功立业的时候,不要胡思乱想了,走吧,带我去见巫丰,我们边走边说。”
姬荣立马吩咐随从人等伺候太巫姬望上轿,太巫姬望说道:“不用旁人扶,我还没有老到那步田地。”回转身,就对姬康和姬庚说道:“背上东西,我们走吧。”
姬荣只见姬康和姬庚两个人,每人背了一背篓沉重的东西,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也不方便问,只是将马匹交给了手下人,自己则徒步走在太巫姬望所乘坐的凉轿边,一行三四十人,便离开了馆驿,向着太师府去了。
一路上,姬荣问着太巫姬望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向来身体怎样,今后是否要留在王城,以及太师巫丰又是如何说季历王怎样怀念自己的兄长,渴望和当年出逃在外的兄长取得联系,还经常如何念叨太巫姬望等一批老臣的好处,太师巫丰又是如何也怀念太巫这位当年的师兄,这次就是太师本人安排的凉轿来接的,一会儿,太师还要在大门口亲自迎接呢。
太巫姬望也问了一些姬荣的情况,姬荣回答道:“夫子不知,您虽然和太师是同门师兄弟,但是你们两人的为人做派却是截然相反的,我跟随太师之后,说实话的,我是心里面很憋屈的,我被迫干了不少的违背自己良心的事,还好,我一直遵从着您的教导,还没有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我要是干了,也早就靠着太师这棵大树加官进爵了。夫子,您现在应该明白了,我为什么一见到您,就想着要跟您走了吧?”
太巫姬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道:“平时常听人说,巫丰如何如何的不好,看来传言不虚啊。”
正说话间,突然就有一块石头打在了太巫姬望所乘坐的凉轿上,接着就是第二块石头,打得那楠木格栅啪啪直响。姬荣大喊道:“有刺客,快抓刺客!”
几十名军士纷纷拉出了随身的青铜短刀,围护在凉轿的周围,只见几名剽悍的军士向着路边的一棵大树后面就冲了过去,转眼之间就从树后揪出了一个身形瘦小的人来,拽到轿前,摁倒在地,拿来火把一照,只见是一个还梳着总角的十五六岁的孩子。那孩子脑袋被摁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姬荣一面阻止太巫姬望走出凉轿,一面对军士们说道:“可还有其他刺客?”
军士们回报道:“没有见其他什么人,只见这小子躲在树后,还要继续扔石头呢。”
姬荣问那地上的孩子道:“你为什么要扔石头?”
此刻,那地上的孩子喘息声稍微平和了些,但是只是不开口。
姬荣吩咐军士让那孩子跪着回话,就又问道:“你是谁家的小哥儿,如此顽劣,岂不知打了官轿是犯罪吗?”
只听那孩子愤怒地说道:“那抢人、打人、杀人就不是犯罪吗?”
姬荣听着这孩子话里有话,就说到:“你说什么?说清楚点。”
那孩子就对着凉轿内的人说道:“什么太师,人都传言你是国妖国贼,你欺男霸女,残害良民,你手下姬大抢了我嫂子,打残了我哥,适才又坑杀了我爹,我和你拼了!”说着就突然挣脱了按压着自己的军士的双手,要冲向凉轿。这可惊坏了一旁的姬荣姬康和姬庚,正在大家一阵忙乱之时,只见有两名军士同时出刀,一下子就刺穿了那孩子的身躯。那孩子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而是静止呆立了一下,就随着两名军士尖刀的拔出,而一下子就瘫软在地上了。
太巫姬望怕打着凉轿,高声怒喝着“住手”,但是一切都晚了。当轿外的军士为太巫姬望打开轿门后,太巫姬望颤巍巍跨出轿子,蹲身查看着那孩子身上的伤口,只见鲜血从孩子的左前胸处汩汩地流出,那孩子的身体就像是一个盛满了血水而被刺破了的皮袋子。太巫姬望又伸手捏在孩子的手腕处,已经几乎感觉不到任何脉跳了。这孩子显然是被刺破了心脏,已经死去了。
太巫姬望站起身来,仰望星空,哀叹一声,便痛哭了起来。说道:“如此的为尊不仁,我周人将何以富国强兵啊?
列位读者朋友欲知后事如何,且待写书人下回分解。
第二篇商周英雄录第二十九章餐 桌 论 道()
第二篇 商周英雄录
第二十九章 餐 桌 论 道
姬荣安排了两个军士留下,一个守在尸体旁,另一个去府衙报官,说是杀死了刺客一名,要求掌管本区治安的官员前来处理尸体,并记录在案。然后,一行人就又向太师府进发了。
快到太师府的时候,姬荣就差一名军士先跑回去通报,自己则吩咐轿子再走得慢些。来到太师府的大门前,姬荣就又吩咐轿子停在正门外的台阶之上。这时只见右侧脚门儿闪开了一道缝,一个手中持火把的太师府家人送出了一个人来,那人生的瘦高挑身材,鹰钩鼻子大眼睛,太巫姬望一看认得,是白天里那伙买卖人中的一个。于是就问姬荣道:“那个人是干什么的?”
姬荣回答道:“那是嵩山北麓建国的有崇氏一族的人,此人名叫崇子兴,是个货卖珍玩的马帮首领,与太师常有买卖上的瓜葛。季历王交通诸侯所需的奇珍异宝,都由太师来采买,所以像崇子兴这样的买卖人都很巴结太师,就连我都有人要打通关节来结交呢,为的是能够引荐给太师,他们也好将手中珍玩换个好价钱。”
太巫姬望没有说话,只是心中越来越有些失望的感觉了。
只见大门忽然打开了,里面仆佣林立成排,人手一束火把,正当门的一口陶制大鼎中还燃烧着泼了火油的木柴。通道的两侧。还燃烧着两溜巨大的烛火,整个太师府光明一片。
姬荣要上前去搀扶太巫姬望,被太巫拒绝了。姬荣就跟在太巫姬望的身后,陪着他走进了大门。
太巫姬望刚刚迈步进入大门,就听得里面传来了一阵开怀大笑的声音。只见一个身材高大富态、衣着华丽的人,欢笑着快步迎了出来。此人就是太师巫丰。
巫丰是季历王的亲娘舅。他本不是周人,祖上是一个西域小邦的贵族,后来亡了国,一族人等向东逃到了周原。周太王是后来才娶了他的姐姐,他的姐姐生下季历时,这巫丰也就才八岁,后来他的姐姐虽然去世了。但是他的外甥季历却被先王所宠爱,他也在周部族中学习巫法,当年就和姬望同门为徒。
太师巫丰走到太巫姬望的面前,先是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接着就放声大笑着一把牵住了太巫姬望的手,拽着就往里面走。
来到一间洁净的雅舍,太师巫丰让太巫姬望坐在了高高的一把太师椅上。自己抱拳拱手向着太巫姬望深深作了一个揖。口中唤了一声“大哥”。抬起头来看着太巫姬望时,两个人不由得就都笑了。
寒暄之间,就有家人仆妇迅速摆上了一桌精美的菜肴,太师巫丰屏退左右人等,亲自把盏为太巫姬望斟酒。二人举觞相互致意,然后就都一饮而尽。
太师巫丰说道:“大哥。我们这一别就是将近二十年啊!你不知道,我做梦都梦到过你。你那时候待我可真是太好了,我们那时候也都太苦了。”
太巫姬望说道:“兄弟,不管你做到了多大的官职,在我心中,你我始终都是同门师兄弟的关系。但我此次前来,不是为私,而是为公。”
太师巫丰说道:“大哥有何见教?”
太巫姬望说道:“我想要季历王发兵到召平,以震慑西戎。”
太师巫丰说道:“这个容易,大哥需要多少人马?”
太巫姬望说道:“不是召平需要多少人马的事,而是我讲完情况后,你们认为该往召平派去多少人马的事。”
太师巫丰见太巫姬望表情严肃,就玩笑道:“大哥还是当年那样的忧国忧民啊!来,我们今天是兄弟叙旧,不谈国事。”说着就举觞劝酒。
太巫姬望只得勉强又举起酒觞,浅浅地湿了一下嘴唇,就放下了。太师巫丰则又是一饮而尽,也不再劝太巫姬望喝酒了,只是自己自斟自酌,慢慢享用了起来。
两个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太师巫丰的话就多起来了。
还没等太巫姬望开口说话,太师巫丰就已经将话题扯得老远了。巫丰说道:“想当年,我一身落魄,还是师傅收留了我,还是大哥你善加爱护我,才有了我巫丰的今天啊!我忘不了啊!师傅的牌位就在后堂,一会儿我们兄弟两个一起去拜拜。”
太巫姬望说道:“为什么不早说?我一来就应该去拜一拜。”
太师巫丰说道:“我这不是一见到你,一高兴,就没有想起来嘛,饭后洗漱过了我们就去。”
太巫姬望说道:“兄弟,你天性聪颖,深得恩师的喜爱呀!只是有一样,为兄在外也颇能听到关于你的一些微词呀。”
太师巫丰笑道:“大哥只管讲来,小弟愿闻其详。”
太巫姬望说道:“适才在来的路上,就有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向你的坐轿投掷石块,结果就被你的随从军士给杀死了,这种事情以前发生过吗?”
太师巫丰点头说道:“发生过,以前也有过行刺的事件,但都留有活口以便审问的,今天怎么就杀掉了?”
太巫姬望说道:“不能这样随便杀人啊!外界有人骂你是国妖国贼,你可知道?”
太师巫丰说道:“知道,但是也从来没有人敢于骂到我的脸上来,若有,那他也就是死了,不死也得让他死。哈哈哈哈??????”巫丰说着就笑了起来。他那种依旧纯真的笑,此刻在太巫姬望听来,已经是变得是十分地可怕了。
太巫姬望说道:“为尊不仁,你又何以立威啊?想当年师傅就曾教导过我们。为人刻薄就是最大的糊涂,更何况现如今你身居高位,执政做事如此缺乏仁德,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啊?”
巫丰说道:“大哥,今天是我们兄弟叙旧,怎么一上来就又开始教导我了呢?还是说说你这些年过的如何吧。”说着。就又劝太巫姬望吃菜。
太巫姬望面对着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只是毫无胃口。只用筷子夹着素菜吃,不动荤腥。太师巫丰就将一盘炙烤得焦黄流油的乳猪推到了太巫姬望的面前,坚持要太巫吃上一筷子,太巫姬望无奈,只得慢慢夹了一筷子,说道:“我向来很少吃肉,尤其是这些年。基本上天天素食,实在是吃不惯的。”
太师巫丰笑道:“哥,只吃这一口,余下的你就随意,这可是我亲自照看着喂养起来的乳猪啊,胜过天上的飞龙地上的麒麟啊。”
太巫姬望只得将一小筷子烤乳猪放入口中,只觉滑而不腻。香脆适口。巫丰又举觞劝酒。太巫也就举觞喝了一口。
太师巫丰笑道:“哥,味道如何呀?”
太巫姬望也笑道:“对于凡俗之人,如此酒肉自然是好了。但是对我这修道参天的人来说,此等甘鲜美味,皆是腐骨烂肠之药啊!”
太师巫丰说道:“大哥这是说的哪里话来?想当年我们的师傅不也是吃肉饮酒的吗?怎么你比师傅还要更高明一筹吗?”
太巫姬望说道:“罪过,你这样说话真是罪过。哪里有徒弟自己去比师傅的道理?徒弟就是超越了师傅,那也是师傅脸上的荣光啊。没有师傅,哪儿来的徒弟啊,对不对?”
太师巫丰笑道:“大哥还是这样的能言善辩啊。但是你承认不承认今天的烤乳猪就是好吃?”
太巫姬望说道:“于人算是好吃吧,于天也只是平常味道。”
太师巫丰听了,老大的不以为然,说道:“告诉你吧,这种乳猪一生下来就没吃过猪奶。”
太巫姬望不解其意,问道:“猪仔儿不吃猪奶,还叫乳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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