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之后,缓缓地呼吸声便响了起来,几乎是同时,韩十三身上发生了一些莫名的变化。
在黑暗当中,有一点莹莹的青光亮了起来,如一盏灵灯围绕着他的身体缓缓漂浮着,运行着。只是他的人无半点察觉,依然睡着。
竖日清晨,韩十三在第一抹阳光照临这片山村的时候,便醒了过来。
他伸了个懒腰,从床上一跃而起,捧起水缸里的清水胡乱的洗了把脸,就匆匆的出门而去。
然而他似乎却未曾发觉,他倒映在水里的那张昨日还青肿瘀红的脸,一晚上又恢复如初了。
祭祀的地方选在离村子不远的伏牛山,越过伏牛山之后就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山海,外面称那里叫十万大山。
来到伏牛山之后,山顶有一片被清理出来的空地,村民在那里搭建了一个简易的石台,现在那里几乎是站满了人。
韩十三刚到,身后便被人拍了一下,他转身就看见来人是个面目刻板,穿长袖布衣的老先生。
“荀夫子。”韩十三连忙鞠了一礼,“您老也来参加村祭?”
面前的老人是村子里唯一的夫子,听说以前是个秀才官,后来因为躲避战乱才来到这山疙瘩,一躲就是几十年,不然这鸟不拉屎的地还真没有秀才愿意来。
村里没个学问人,荀秀才理所当然的就成了村里的夫子,并以此为生。
荀夫子生性严厉,韩十三小时候顽劣不用功没少挨手心板,相较于读书或许种田他更有天赋。
不过,他不讨厌荀夫子这个人,相反还有点敬重,因为后者总是有讲不完的学问,尤其是那些关于山外面那个精彩纷呈的世界。
“你来了,你们村长呢?”荀夫子点了个头,那张清瘦的脸庞宛如一张恒久的雕刻。
韩十三闻言做了个撇嘴的动作,指了指祭台之上。
老村长拄着拐杖站在那青瓦台上,昨日笑眯眯的脸不见了,此刻脸上的严肃的都赶上荀夫子了,甚至还带这一种庄严不可侵犯的肃穆。
“今天,是本村每甲子一次的村祭!祭奠为村里作出过重要贡献的前辈英贤,本村今日的安居之业是先烈们用鲜血守护而来的!作为后辈子孙,我等亦应继承先烈之志,以守护捍卫家园为己任……”
祭台上,老村长一番慷慨陈词的开场白,说到激动处还不忘挥动手中的拐杖,村民似乎也受到鼓舞,响起一片热情如潮的掌声。
人群里,韩十三无奈的双手抱胸,歪着脑袋打哈欠,而他旁边的荀夫子突然开口道,“十三,你觉得这村祭很无聊吧?”
韩十三嘿笑了一声,有点不以为意的道:“不知道村长老头搞哪出,反正我是看不懂,我们村子在这疙瘩沟里谁会打注意,有什么需要守护的?”
荀夫子的眼睛注视着台上的老村长,他忽然叹了口气,“对,现在是不需要了,村子在疙瘩沟里或许更自在些。”
韩十三挠了一脑袋,他不太明白荀夫子话里的意思,似乎有点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十三别愣在那,你这祭师咋当的,赶紧上来。”老村长这个时候朝韩十三挥了挥手,后者翻了个白眼,无奈的走了上去。
在青色的祭台上,韩十三硬是被套了件稀奇古怪的大袍子,上面挂满了各式样的兽牙饰品。
他傻乎乎的站在那,他面前放了一顶半人高的大鼎,鼎内空无一物,几乎可以硬塞进一个人。
“来人,请祖石!”老村长忽地大喝了一声,几个村民用扁担架着一样器物抬了上来。
那是一块条形的石块,赭色的外表呈现一圈圈黑色的古怪石纹,形状有点像被截断的长刀。
韩十三脸上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这祖石一直供奉在村内祠堂当中,除了外形奇怪一点,他一直没有注意过。
他没想到,这件看起来一手就能拿起的石器,几个成年村民抬起来似乎还有几分吃力。
祖石被放入了鼎内,韩十三刚想鼓捣一下这玩意有多重,老村长咳嗽了一声。
“咳,那个……十三啊,此次祭祀,请祖石为灵守护本村,但祖石本身却是死物,因此需要祭师以血开灵。”
“哦,以血开灵……什么!”韩十三刚听完,脑袋就炸了一下,“还有用我的血祭祀?老头你没搞错吧!?”
老村长显然预料到他的反应,双眼肃穆,一脸正色地开口道:“作为本村公选出来的祭师,这是你必须承担的责任与荣耀。”
韩十三有点想骂娘的冲动,分明是老头子故意坑人嘛!可是他没去反驳,因为台下几百双眼睛正眼巴巴的盯着他,而且老村长有意无意的举起的拐杖,似乎会随时敲在他头上。
他咬了咬牙,划破了掌心,殷红的液体立刻涌了出来,最后滴在了祖石之上。
鲜红的血液缠上了赭色石头,没有产生任何的变化,二者虽然被加在一起却保持着两个泾渭分明的状态。
这是预料之中的,韩十三想,开灵本来就是扯淡,要是真有什么异变那还真是见鬼了。
血祭完之后,老村长又抓住他念了一段晦涩难懂且臭且长的祭文,直到响午过后,在村民们的伏叩当中整个祭祀活动才结束。
村民们散去,韩十三也早已迫不及待地冲下了山。这山顶上瞬间便没了人影,只剩下那口巨鼎以及鼎中被染了血的祖石。
第3章 约定()
这个时候,有人却缓缓地走了过来。一根黄木拐杖敲在了鼎口上,老村长一脸沉思的望着鼎中的祖石。
“夫子,觉得如何?”半响过后,老村长忽然开口问道。
荀夫子就站在其身旁,眼睛也是盯着那祖石,接口道:“意料之中。”
“看来这祖石确实是没反应。”老村长收回了视线,抚了下那花白的胡子,“十三的血并无作用,夫子可还有别的建议?”
荀夫子沉默不语,眼睛还是注视着那柄刀形的石器,眉头下意识的皱了一下。
“要是无法唤醒祖石,恐怕阻止不了那些东西出来,这将会是灭顶之灾。”老村长叹了口气,跺了下手中的拐杖,“十三那小子真不顶用,连自家东西也用不了。”
荀夫子似乎没听到老村长的抱怨,他伸出手往鼎内探去,按在了祖石之上。
那瞬间,却犹如触了电一般,他的手又迅速收了回来。他那刻板的脸上双颊不禁抖了抖。
“唉呀……这可如何是好,先贤们的努力到了我们这一辈,难道是真要毁于一旦!”老村长没发现荀夫子的异状,他依然在喋喋不休。
“不行不行,就算拼了老命也得守护住村子,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看来得喊老家伙们先动手!”
荀夫子这会才看了村长一眼,他刚想开口,忽地却将视线望向了身后。
二人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颇具姿色的丰韵妇人,她身后背着个样式奇怪的大葫芦,正冷眼看着二人。
“花娘?”看见来人,老村长愣了愣,“你不在山中鼓捣你的毒药,为何跑出来了?”
老村长一开口,名唤花娘的妇人便杏眉倒竖,“老家伙,还不是你们搞得鬼!为何让我家花丫头去救圣教之人!?”
这妇人正是花儿姐的娘亲,平时居于深山醉心研究医术和毒药,花儿姐的一身医术皆受其所传。
这花娘也是个脾气不好的人,她越说就越来气,猛得将背后的大葫芦砸在了地上。
老村长见状吓得哆嗦了一下,只得干笑了两声。
“花娘,你莫动手先听老朽说说,那女娃娃来路我和夫子很清楚,她并非大恶之徒,她被追杀至此,我们不方便出面才让十三和花丫头救的。”
花娘冷哼了一声,事实上她也清楚外人进村,老村长一定会知道的,既然没有阻止,那就证明此人并无危险。
不过,花娘似乎有意为难,她道:“哪怕这人再清白,可终究是圣教之人,现在这人中了奇蛊,村子里除了我之外无人能救,可我不会救。”
村长老脸僵了一下,荀夫子向花娘拱了拱手,“她虽是圣教之人却正是被圣教所追杀,圣教也并非全是奸恶贼徒,何况医者仁心,这人花大夫应该救。”
“酸秀才别用你的仁义礼节来压我,老娘不吃这一套,我救人只看心情,当初救你也一样。”花娘又哼了一声,口气却松动了,“人我可以救,不过……”
“不过什么,你说就是。”老村长下意识问道,可是刚问完就暗叫不好,他慌忙摆手,“不行,你可不能打那套修炼法门的主意!”
花娘呸了一声,“老头子反应还挺快,不过谁说要那套功法。”
“不是?你以前可没少往上面动心思,我劝你还是少打那功法的注意。”老村长顺着白胡子,皱着眉头道。
“这功法老娘才不稀罕,但是山里近些年的动静越来越大,那些丑陋的东西恐怕压不了多久便要出世,所以韩十三那小子的人得借我用一下。”花娘道。
老村长白了她一眼,有点无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恐怕十三帮不了你,他好像……废了。”
花娘杏眉一蹙没弄明白老村长的意思,后者打了个眼神示意,她看向了鼎中的祖石,其上的鲜红依然刺目,她的身子猛得一震。
“你们让他以血开灵了!可是怎么会,怎么会没反应!”花娘几乎是喝问。
“应该是祖血稀薄的缘故。”荀夫子负着双手,淡淡的道:“他们一脉的痕迹已经越来越淡了,甚至连遗传的祖血之力都快消失了。“”
“哼,那臭小子已经是那一脉死剩下的最后一个了,本来还盼着他的血唤醒祖石,结果他的血却废了!”
花娘气得牙齿都几乎要咬碎了,“如果没有祖石的力量,我们想对抗那些东西就等着被碾成灰吧!”
“都是命,这老天定的命,谁也跑不掉。”老村长摇了摇头,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要来,只是我不甘心,祖先们的努力要毁在我手里。”
“可以唤醒祖石。”荀夫子忽然的开口。
老村长一愣,本来凝重的脸上露出了意外的希望,他忙问道,“夫子还有什么办法不成?”
“十三的血可以唤醒祖石,只是……”荀夫子显得有点迟疑。
“只是必须等他成长起来,任何一族传承的祖血都会一代比一代稀薄,就像无源之水始终会干涸,要想重新激活祖血得成为新的源眼。”
“新的源眼?你的意思是要臭小子爬上他先祖的高度?”花娘冷冷的看着荀夫子,就像嘲笑着什么。
“并非没有可能之事。”荀夫子似乎没有看见对方的冷嘲,他淡淡的点了点头。
“昔日的辉煌会重现吗?”老村长皱着白眉,喃喃低语,“十三会成为那盖世强者?”
“你们疯了吧,韩十三就连点拳脚功夫都不会,甚至连修行都不知道,他在你们的隐藏下做了那么多年的普通人早就废了。”花娘不可思议的看着俩人。
“按照约定十三本来是会这样平凡的过完一辈子,我们本来也是这样做的。”老村长耸了耸肩,露了个无奈的微笑。
“可是那苍茫大山里的怪物们却不安分,就算十三的血能唤醒祖石,凭我们这些半只脚进棺材的老家伙也发挥不了多少力量,这祖石本就是该姓韩的人耍才威风八面,才是盖世强者嘛。”
“你们是早有预谋的吧。”花娘眯起眼睛。
“其实无论臭小子的血能不能起作用,你们这些老东西都没打算动手,只是找个借口摆脱当初的约定,让臭小子帮你们拼命。”
“当然不是。”老村长笑了笑,看着那柄沉睡的祖石,“如果村子需要我们这些老家伙,我们不会犹豫,但是村子真正需要的是英雄,我们这些老家伙不行,得靠年轻人。”
第4章 不灭决()
祭台之后发生的事,韩十三不得而知。他只是一溜小跑地冲去花儿姐的住处,甚至匆忙到连祭祀袍也没脱下。
院子里四处无人,唯有一只老黄狗趴睡在地上,见有人进来睁开眼瞧了一下,随即便又合上眼,大概是对韩十三很是眼熟,所以一动不动地又睡了过去。
韩十三刚踏进院子里,瞄了眼老黄狗,便笑着对它道,“老黄啊,我是韩十三,你们家主子呢,在家不?”
听见人声,那屋子里的木门被打了开来,不过出来的却不是花儿姐,而是一个披着兽皮衣服的健壮汉子,山里还抓着两只野兔子。
“哟呵,是十三小子啊,你来找丫头的?”汉子笑道。
“花大叔你在呀,我还以为你这会还在山上呢!”
韩十三看见来人也笑哈哈起来,显然很熟,还屁颠屁颠跑过去逗弄那两只野兔。
“最近山里有点奇怪,能逮住这两只东西也够了,所以出来得早,想给我家丫头整个让我下酒,却不想她不在。”
汉子便是花儿姐的爹,村里有名的猎户,为人却挺和善,花儿姐的性格看来是从的娘亲。
“她不在?”韩十三逗弄野兔的手停了下来,他挠了下头,“那受伤的姑娘呢?”
“谁受伤了,这里只有我一个人。”花大叔愣了下。
“不会吧,难道花儿姐真带上小仙女跑了?”韩十三听这么说,也愣了下。
“别急,如果真有人受伤了,可能是被丫头带进山里寻他娘去了。”花大叔笑了笑。
突然,在院子外面传来一声冷哼,那花娘已经走了进来,她瞥了眼韩十三,似乎很恼火,“你不用找了,你要找的人已经死了。”
韩十三的脑袋嗡了一下,他瞪着眼睛,啊了一声,“死了?怎么可能,昨天看着不像太严重的样子啊。”
“哼,这人死了,或许是老天的意思,注定的东西,有什么不可能的。”
花娘看着韩十三似乎是越看越不顺眼,感到不耐烦了她挥了几下手。
”人都死了,小子你还不走,我们家可没你的饭吃,以后别有事没事跑来。”
韩十三当时就懵了,他都没有听清楚花娘说得什么,心里还在为小仙女的死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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