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破例,所有知情之人都会被佛瞾迁怒,万死难咎!”
罗玄只觉通体发热,上古的神能与佛瞾之力在乾坤钢骨中自由流窜,霎时觉得周身每一个细胞都复活起来,激发出前所未有的潜能。他长啸一声,一跃冲入高天,正午的阳光烈烈洒下,在他周身耀出一团浑厚的七彩光晕,他不费力便穿透云层,飞上仙境,看到了与女儿绛雪在人间神游时无意中见到的仙界天庭。罗玄记得在这片仙境之上,还有更广阔恢弘的大神天,正欲往更高的天界飞去时,突然想起蚩焱关于绘苍诀的嘱咐,这才收袖,敛了一身的神气,速速降下冥疆。
回来松柏树下,蚩焱已经闭上了眼睛,他的魂魄正一分一寸向四周飘散而去,就像人们孩童时代吹起的蒲公英的絮簌。
一阵野风吹来,卷起山野间陌草香花的味道,蚩焱的眼睛突然又睁开,罗玄见他匆匆立起,却因筋骨全断再次倒下,他执拗地向那片长满了百草千花的草地上艰难爬去,爬到半路,竟又奇迹般地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着连迈好几步,终于如愿以偿地摔倒在一片月季花从中。
罗玄知他回光返照,亦步亦趋地跟随着他,却见他卧在花丛中面露微笑,低头自语道:“肚子饿了,若有香花鱼干,多好。”
他的魂魄瞬间一散而尽,被好几阵野风吹去了漫山遍野的香花草原上。
第44章。 作茧自缚()
无极图瞾:
神佛二瞾之力在周身磅礴不休,罗玄伸出双掌,尝试着将绘苍诀之力缓缓导去周身,心中默念自己曾经的模样,眼前顿时浮现了从出生开始的一幕幕画面,不知不觉,竟将他从少年、青年、中年至暮年的容貌一一过滤了一遍。
正举棋不定间,脑海中突然现出一片熟悉的山涧,聂小凤坐在溪头吹奏那支自己送给她的翠雪羌笛,一曲奏毕,她起身望见他,初是一惊,继而脆生生唤道:“师父。”
罗玄痴痴凝望着记忆中她的笑靥,只愿化身此间此地,教时光永不再动。体内的绘苍诀却动了起来,他渐渐感到身上的变化,撂开袖口一看,只见骨生筋盘,血脉通输,新肉覆体,肤理成纹,飞快地显现出常人体肤的模样,他又惊又喜,抖着手摸上脸庞,只觉熔魄的森骸骨骼已不复在,取而代之却是温厚有致的五官轮廓!
罗玄心中激动难捺,一路奔走寻找水源,终于在草原深处寻到一汪清湖,他脚步一顿,犹犹豫豫地俯下身子,清涟湖面上映照出的容貌,正是他当年在哀牢山暗赏聂小凤吹笛时的壮年模样。
罗玄闭上眼,捂住脸庞大笑一声,仰面倒在湖边的草地上。
他心中狂喜,胸膛一起一伏,粗喘不休,不知过了多久,骤觉身周有异,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却见自己身旁一圈已跪了五名身着锦戎华服的彪形大汉。
“你们是何人?”罗玄吃惊不小,沉声喝问,都怪自己一时兴奋过抑,竟连身边已偷偷潜进了人手都不知。
“在下乃焱神部下的苍狼五将。二十年多前焱神以偷藏的神髓助我们从冥疆侥幸脱身,这次神髓出峰,我等皆受到感应,赶来此地,恰见焱神临终时将神髓赠与了英雄。神瞾有规,何人继承了神瞾之髓,便成为其神格、神籍、神力三位一体的新主宰,我等身为焱神部下,从此自当追随英雄,听遣候令,万死不辞!”为首一将对罗玄跪身抱揖,垂首洪声道。
罗玄忆得于蚩焱的临终记忆中确实见过这苍狼五兽,这才放下心来:“哦,都是机缘巧合,在下罗玄,”抬手向五人道:“诸位请起。”
五将起身,又将罗玄仔细端详了一番,另一将则开门见山:“方才我们见得英雄,样貌还并非如此,怎地一柱香间突然变成这般?阁下之前。。。。。。可曾经历过冥疆十九狱?”
罗玄见五人神情坦然,又亲眼见过自己的熔魄模样,索性点头:“不错,在下确实受过冥疆十九狱中的血池狱刑。”
此话一出,众将纷纷愕然,却闻第三人立刻高声追问:“冥疆十九狱乃佛瞾创立的邢典,你若受过血池狱刑,即便吞下了神瞾之髓也难以恢复成这般!佛瞾之刑,唯有佛瞾之力可解,除非。。。。。。除非焱君将他世袭的佛瞾心法绘苍诀,也传给了你?”
罗玄一惊,想起蚩焱临终时关于绘苍诀不得外泄的嘱托,但见那五将个个千钧一发,神色凝重,想到他们已追随蚩焱多年,当是忠心耿耿,之前一切又已俱呈于人,于是承认道:“是,绘苍诀在我身上,便是它恢复了我之旧貌。”
苍狼五将见罗玄坦诚相待,一时也个个面露欣喜,道:“如此便好!焱神世宗代代传袭的绘苍诀总算后继有人,二位大瞾的冥冥之灵也当稍得宽慰!”为首一将对罗玄拱手道:“罗大侠,您如今身负绘苍诀,不宜单独行动,可愿意随我等回到首阳山,接管焱神的烨世行宫?”
罗玄想到聂小凤身上的亡神血咒还未尽解,十万众投阳之后,自己的当务之急是替她清除身上的血咒,还要警告她桃花蔻一事。他刚要开口拒绝五将,一行五人却再度跪拜下来,恳求不止。
正寻思脱身之计,突然觉得阵阵耳鸣声起,一股诡异的热力从丹田处向额头汹涌进发,眉心之间骤然燥热起来。五将见罗玄长久不应,抬头看他,却见他两道眉峰之间红得发亮,竟渐渐凸显出一枚顶心痣,看上去极似佛瞾的禅鼎朱砂。
罗玄掉头捂住自己眉心,周身颤抖不已,其中一将上前提醒他道:“罗大侠,你的额头。。。”
一触他肩头,那苍狼将身体一僵,全身的颜色竟刷刷变去,瞬间化为了一支人形盐柱!其余四将大惊,纷纷上前围救,却闻砰一声闷响,人形盐柱在神将们眼前炸开,心肝五脏向周围飞射开去,弹溅在众人身上。
四苍狼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怔鄂在原地,罗玄五指扣住额头,转身冲四人大吼:“快跑!是绘苍诀,它要杀你们灭口!”
惊呆的四人闻言扭头就跑,只听砰砰两声,另二名苍狼将也化作了盐柱,凭空爆裂开去,第四名苍狼将被震了一身的盐砾,他转身挥斧向罗玄劈来,怒声嘶吼道:“我同你拼了!”刚进两步,轰地全身炸碎,血肉横飞,却是连盐柱都未及化成。
最后一名苍狼将一面后退,一面朝罗玄摆手哆嗦道:“罗大侠。。。罗大侠。。。不!”
“快跑!”罗玄咬牙贯掌拍向自己天灵盖,苍狼将惊得掉头就往树林中狂奔而去,口中不停惊呼:“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殊不知那一头的罗玄也在朝相反的方向拔足狂奔,他竭力按压着从眉心磅礴而出的绘苍诀杀气,心中不停默念:留他一命,留他一命!
远方树林传来闷闷地一声砰响,紧接着便是噼噼啪啪的树枝被摇晃撞击的声音,罗玄猛地刹住脚步,颓然跪倒在地,这才明白了蚩焱临终时所言的,不可让任何人知道自己身负绘苍诀之嘱托的深意。
想不到自己一时疏忽大意,竟生生害死了五条性命!罗玄仰天长啸一声,十指深深抠入两旁的泥土,草原森林簌簌颤抖,他突然恐惧地意识到,如果知道绘苍诀在他身上的人都会这样死去,他又岂能让人们见到他复原后的面貌?
他一念至此,不由浑身抖瑟起来——人人皆知熔魄的面貌不可逆转,如今亦是人人皆知他罗玄已在血池狱中骨毁形销,变成了熔魄,小凤若见到他这副丰神俊朗、完好如初的模样,以她的聪明和对蚩焱战事的了解,定不难猜到绘苍诀如今在谁的身上。
罗玄越思越苦,越想越怒,只觉体内神瞾、佛瞾、乾坤钢气、血池炼火在四肢五骸内通通沸腾起来,他大吼一声,扬起双臂将通体戾气一爆而发,刚恢复的一头泼墨长发如黑色闪电,卷在四泄的真气中上下飞扬,数不尽的树木、山石纷纷震向四面八方,整座森林瞬间被夷为了平地。
深夜,平静的冥疆中原第一百零八患失镇的千檐上,匆匆掠过一抹白茫茫的身影。那身影从东西连串的民居檐头一路驰近,驾轻就熟地飘落在冥疆战仙岳飞的府邸正门前。
从岳府内巷中折射出的一路长灯,将来人身影剪得有些夸张,除此外,全府一片寂静。
罗玄扶了扶脸上的白铜面具,之前他已去过小凤在镇中的阁园,见她家中一派数日乏人居住的景象,便知聂小凤和聂媚娘如今还留宿在岳王府中,这便赶了来,暗暗盘算着如何故技重施将小凤偷出府外,替她解去另一半天蚕血咒。
只觉这便是他今生最重要的事,此事完成,他生死无谓,再无果憾。
为了不让聂小凤察觉他已恢复容貌,罗玄特意重新打造了这副白铜面具。样貌不重要,他只要她活着,把在人间未走完的路,未实现的心愿,在这里好好地圆融下去。
他深吸一口,提身飞向府内,半空中却被人将肩头一按,沉沉落回原地,岳府门前霎时灯火大亮,光彩通明。
侧头一看,正是旷异天。
“又是你。”罗玄道,不惊不扰,一派寻常,聊赖的表情都掩在了白铜面具之下。
旷异天将手放下,未曾看他,却是叹了口气:“我早知你会来。”
“我知你早知。”罗玄道。
“那你还来自投罗网。”
“小凤我必须救,我如今一身乾坤,刀枪不入,大不了杀光这里所有人,带她走。”罗玄的声音异常平静。
“你一身乾坤骨乃为纤役所铸,聂小凤轮不到你救。”
“我身上的乾坤钢定能抗拒亡神血咒,待我替她清了咒孽,自会重返下原拉纤,你便不能通融这一次?”罗玄目露恳切,紧紧盯住旷异天。
旷异天摇头道:“乾坤钢无人曾铸,亡神咒无人曾解,谁知结果如何?你是佛瞾钦定的纤役者,我不能冒这个险。”
“这不准,那不准,那你说还有什么方法可救小凤?”罗玄怒道。
旷异天想了想,道:“亡神血咒除了男子以身化解,便是除去那名亡神,中咒的女子亦可解脱。”
“那便放我去杀了亡神!”罗玄迈前一步,疾声道。
“罗玄!你莫要不知好歹,瞾君待你们已是仁至义尽,甚至亲自找过那亡神,只是她师父太过厉害,就连封天剑都不能破解穆银川的潮音羁,你去又能如何?还是老老实实地服完纤役,莫再蹉跎了众生的还阳路!”新月阎仙见罗玄逼近旷异天,立刻抽开宝刀护在瞾君身前。
旷异天瞥他一眼,面色不悦,新月阎仙一愣,垂首退去一旁。
“蚩焱魄散之前,可曾交给你什么东西?”旷异天面向罗玄,平声问去。
罗玄念中一动,目光扫去四周,沉声道:“你过来,我给你看。”
见旷异天目光一亮,大步流星朝自己走来,罗玄心中更笃,原来即使身为神瞾的旷异天,也不知道绘苍诀那不可外泄的隐秘。
他伸手去解项下面具的系绳,夜色中突然刺入“吱呀”一声,岳府的两扇高大宣门向左右缓缓拉开,从中步出了聂小凤。
罗玄的手顿时僵在原地,惊觉旷异天正朝他面门上探来,他挥袖一掸,疾步退去离府门很远处。
旷异天目光一沉,须臾逼上前来:“怎么,你不是说有物么?蚩焱临终绝不会置绘苍诀于不顾,必将它。。。。。。”
“没有!”罗玄一按面具,厉声打断他下句,扭头便走。
旷异天大怒来拦,见他目光暴涨,身后轰地窜起高高的无极图,图身一如既往金光璀璨,半天中洋洋铺展开去,如同一幅威动阑天的乾坤画卷。图中的冥瞾神冷冷道:“有与无,便让无极图来分晓罢!”
无极图顶端哗然升长,依言向罗玄罩面扑来,但闻旷异天道:“无极图与绘苍诀同属佛瞾中物,两相攻击,必有相让,若你没有绘苍诀,无极图必不会手下留情!”
话音未落,宁静夜幕下只听磅硠一声,罗玄的白麻长袍已飘上长空,像一副掉了轴承的宣纸画被无极图重重打飞了出去。
他重摔在地,一副白铜面具裂成两爿,分别掉去,他面无表情,仰躺望天。岳府中从未见过熔魄的一众仆役侍婢们于深夜时分突然见到他之貌相,顿时个个吓得惊呼掩面,惊慌避走。
旷异天见得他颜面,目光一暗。
无极图追来,向地中连续发出数道真光佛掌,只闻空中哔哔噗噗,掌声不断击打肉体,闷声不绝,罗玄的身躯被打得左转右绕,翻来覆去,直至与身下冥壤融为一体,白麻长袍支离破碎,黏在斑斑泥泞中,格外醒目。
无极图还在凶狠攻击,罗玄被图身所发的剿杀气场团团笼罩起来,整人望去就如同被一只耀着金光的巨大气茧裹在当中。岳飞从府内步出,见状忙握住聂小凤微微发颤的玉手,发现她的掌心像侵泡在水里,汗如雨下。
岳飞凝目无极图逼刑半晌,上前低声对旷异天道:“瞾君,佛图之攻如此猛劲,罗玄身上想必不会藏有绘苍诀罢。”
噗噗噗噗的逼刑声仍在夜幕中来回荡响,旷异天细细再听一会,挥手向无极图示意作罢。掌风乍然止住,聂小凤身子晃了晃,松下口气。
岳飞抱拳向旷异天保证:“蚩焱为人阴险狡诈,绘苍诀既然不在罗玄身上,必是又给他藏去了别处,瞾君请安心,明日末将率人搜遍三原,便是掘地九丈,也要将绘苍诀搜出来!”
旷异天长叹一声:“若非无极图近日来屡屡失灵,我们也断不至这般两眼摸黑,一筹莫展。”
众人目光正紧聚于广场上的旷异天、岳飞二人,夜幕中,人群后方突然“蹭”地窜起个人来,他一摇三晃,周身血迹斑斑,硬是站稳了脚跟,僵硬地转过身去,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向他投去,一时都惊呆了。
却见罗玄哑着嗓门,声音似从气管中漏泄而出:“旷异天,若我真有绘苍诀,你以为我还会这样来见她么?”说罢,他双臂一扬,一身血染白袍向空中飞去,飘扬落地之际,整个熔魄身躯全然无遮,赤身裸体地展现于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