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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菩萨因故又赐下了专断姻缘的离人剑,唯有离人,可断姻缘。只要拿剑的女子心中有足够恨意,对方身上又确然禁锢着她的姻缘契,这名女子便可用离人剑杀死其夫,斩断契约之束缚,重获新生,哪怕她们的丈夫贵为仙尊神瞾,亦无法对抗离人的杀气。离人剑所以不能伤我,是因为我身上不曾烙过你的姻缘契。”
说到此处,旷异天眉峰一软,柔声道:“我旷异天从不亏欠于人,尤其不欠女人,今后你素成珂永远是我冥瞾的神妃,席安也会得到最好的生活,很快你便会忘记蚩焱,仍然能够得到在人间所期望的一切。”
“他爱过我,”坐在地上的素成珂突然仰起脖子,歪着脑袋看他,仿佛梦呓:“你呢,你爱过我么?”
旷异天被她问愣住了,在神瞾那寿比天齐的无垠岁月中,他当真不知道什么是爱,也从未尝试爱过一名女子,与素成珂那晚端是水到渠成、顺其自然,虽有微愉,也如白驹过隙,不曾入心。他怔怔地看着素成珂,千秋万载以来,头一次尝到哑口无言的滋味,冷不防心中竟有些明白了蚩焱在面对离人剑时的感受。
素成珂从地上立起,举着离人细细打量道:“这剑柄好生奇怪,为何正面刻着一个名剑标识,反面的记号却是一朵花?”
旷异天见她分神,不由高兴,释道:“那是因为佛瞾行事公正,所以离人剑可惩男亦可惩女,倘若付出姻缘契的女子做下了亏欠其夫之事。。。。。。”他一念不对,刚要收声,素成珂已举起镶嵌柄花的那面锋锐,一剑刺进自己身体。
“阿珂!”旷异天疾步上前,接住她血流如注着下滑的身体,离人剑中亘古绝望的冰寒争先恐后,向素成珂体内钻去,将她的一头乌丝瞬间结霜。
旷异天用袖摆紧紧裹住怀中的女子,茫然感受她魂魄内的温度在缓慢流逝,她不盈一握的腰身挠拨着他脑海中关于昨夜的种种回忆,即便逢场作戏,也是只属他二人的戏码。
凡人生魄被离人剑所伤,她可知那是怎样的灭顶?
“蚩焱已除,民女只求瞾君信守诺言,让我儿过上。。。最好的。。。生活。”素成珂吞吞吐吐,临终遗言内满是惴惴不安。
“不!素成珂,你要为那孽障去死?本瞾偏偏不准!”旷异天皱眉抱起素成珂渐冷的身体,掉头飞出往生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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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承第49章、绝地遇险)
放下母子,罗玄只道接下来将应对何等凶灵恶兽,埔一转身,却见钢车裂缝中正伸出一双白皙净滑的生人之手,那双手穿出缝隙,左右一开,轻松便将精钢车舆撕成了两半。
身着白色囚袍的蚩焱魂魄,看上去就像刚从腹地森渊里爬上来的孤戗槁鬼,那副宣称神天最美的男子容颜上,长久无治的金钗伤疤曾经从他的神魄映射至神躯,神躯被毁后,又变本加厉地拓留回他的魂魄中。他久未出那具精铁囚车,此刻正被周天阳光刺得睁不开眼,伸手遮了遮,罗玄身后的母子却以为他要动手,吓得惊慌后退,罗玄也打起十分警惕。
蚩焱左右打量了百名举器相对的冥兵,注意力却被远峰上那名身着一件千穿百孔的郎倌服的熔魄男子吸引了去——他本以为自己已够丑陋无匹,想不到一出牢笼便碰上了一名容貌这等翻天覆地、鬼哭魅骇之人,衬得他一时都似恢复了两分昔日神采。
目睹了精铁囚车的下场,又见蚩焱四下环顾,心不在焉,环视的冥兵个个紧张到盔甲里能捏出把汗。见他快步前来,众冥兵惊得仓惶后退,跌跌撞撞地让出一条道,蚩焱穿过兵群,大步迈向枭神兽,枭神兽发出连串惊慌哀嚎,扑腾着一双巨翅拼命欲飞,身子却被四轮车舆所拖累。
众冥兵面面相觑,只见蚩焱上前揪住独眼枭神兽,将它单翅一掀,露出背上一片黑点,他皱眉道:“四百八十一颗骨灰痣,这畜生,竟害过这么多娃儿!”两手抓住枭兽的颈项,咔嚓一扭,那巨兽只及哀嚎一声便伏地不动了,翅膀还高高竖着。
他杀枭神兽的模样仿佛那是纸做的,一行百人冥兵魂不附体,为领的将头哆嗦着从盔甲里掏出烟火弹,砰一声发去天上,蚩焱看他一眼,上前将他抡起往空中一抛,那将头惨叫一声撞上起飞的烟火弹,双双掉下林后的深涧中。
“旷异天不能知道。”他喃喃自语,这便左右开弓,一手一个,兵士的哭嚎声在山谷中凄惨不绝,一柱香功夫,百名冥兵的脑袋全部遭他拧断。
罗玄见得冥兵们如此惨状,连忙抱起母子二人撒腿疾走,蚩焱见他从峰上逃走,白袖双开,越过天中从山头落下,一脚踢向罗玄后心。
罗玄心知此人内力了得,怎奈自己骨重如山,行动迟缓,还左右夹带着一母一子,眼看劲风已至,只得运气硬顶。
但闻一声闷响,蚩焱飞身弹开,雪白的囚袍在暗夜中连翻几个周天后攀上鬼谷峰头,仿如一尾雪白大鸢。
罗玄回头看去,却见蚩焱卧在峰上,口中接连喷出几团厚重血块,捂胸喘道:
“乾坤钢气!你是何人?!”
第42章。 森渊魅光()
无极图瞾:
“你是何人,缘何滥杀无辜!”罗玄放下母子二人,示意他们迅速下山逃去,自己转身挡住蚩焱。
蚩焱上下打量他一番,冷笑道:“原来是个熔魄!六亲不认、忤逆不孝之徒,管什么有辜无辜?”
罗玄目光一涨,殷红袖口抖了抖,若在平常他定会发作,然而此刻却是半点否认不得,想到他与褚碧在绝地镇相约见面的时辰已近,当下不愿多留。
蚩焱原只以为他身上必藏有轩辕或封天二剑,后来却发现此人的一身乾坤钢气竟是从通体骨骼中隐隐透发而出,这等奇造,前所未见,心道他若真想离开,自己恐也拦之不住,但又决不能放他离去,不由暗自观察端倪。
见这名熔魄的周身布满了一块块碗大的泛着银光的锥状疤痕,即使那些魄洞已被钢水一一熔铸起来,蚩焱仍不难发现那百处锥痕的形态,居然像极了自己幼年在幻虚大境受教时所听说过的“佛瞾桃花之刑”——相传犯下情戒的佛瞾中人才会遭受此刑,如果说来,此人难道是从大梵天堕落来此?
当下心念一动,试探着问道:“你可还想见到那名女子?”
罗玄闻言一惊,掉转身来,蚩焱在他脸上又悛了一巡,胸中愈加有数,续道:“你所受的血池狱、桃花刑,皆与佛瞾和冥神旷异天脱不开干系,我与那旷异天亦有不共戴天之仇,你若肯帮我,我必助你恢复昔日体貌,好去见你那心上之人。”
罗玄想起完颜旻说过,被血池狱毁去的肢体和容貌无法靠仙术复原,只道蚩焱在诓人,却又下意识地想探知究竟,身形一时踟蹰不去。
蚩焱见他果然动心,从峰头一跃而下,朝他笃步走去:“冥荒十九狱邢典乃佛瞾所创,一般仙、神之力皆对其无效,可我的解刑方法正是来自佛瞾,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可愿一试?”
罗玄见来人三言两语便正中靶心,心头隐约燃起了希望,转念却又想起拉纤之事,摇头道:“就算我能帮你,如今也不是时候,六日内我必须去做一件极重要的事,否则我的。。。”他语气一僵,耳旁突然响起那枚红玉髓镯掉入南苑大火中发出的“噼啪”一声,顿觉肺腑一凉,音色低了下去:“我的。。。徒弟便会没命。”
不想蚩焱一听,立刻接口道:“我可以等,六日之后,你来冥疆上原的好望峰下找我,旷异天虽然很快便会知道我已脱狱一事,却如何也不会猜到我要去的地方是好望峰。”
罗玄见他这般执著,想了想道:“你还未说清要我如何帮你,倘若伤天害理,你便乘早死心。”
蚩焱闻言,仰天大笑:“你放心!伤天害理之事早被那冥瞾神做尽,我只为救回我的妻儿。”
这下轮到罗玄面露疑惑,蚩焱反手而立,沉声诉来:“二十多年前,我同冥神旷异天在幽冥帝都大战,他使诡计毁去了我之神躯,俘虏了我的妻儿,我假意被擒,实则已将真正的神髓藏在好望峰下的界碑石中,瞒天过海。那旷异天将我关在下原十九狱底用刑多年,此番便是奉神皇之令将我押回帝都候斩。只要我能取回当年藏下的神髓,便可开冥疆,救妻儿,也能助你恢复容貌。可那界碑石乃是镇疆之物,异常坚硬,远非那钢铁囚车可比,而我如今只是一介魂魄,需借用你体内的乾坤钢气,方可破之,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罗玄顿时忆起在中原患失镇的岳府中,曾听岳飞和聂小凤提及此事,当下确问道:“你便是那二十年前挑战冥曌的野帝蚩焱?”
蚩焱目光一沉:“蚩焱已死,从今往后,叫我莫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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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玄告别蚩焱回到绝地镇时,诸碧已在原地等候,他见罗玄仍穿着那件破烂不堪的郎倌服,硬是递来一件白麻长袍,催他去换,罗玄拗之不过,也怕拉纤途中有损身上婚服,只得拿了。
二人修整完毕,放走了黑鬃天马回西域神境,这便腾云驾雾,直往不归海岸。路上罗玄问起自家药僮陈天相的近况,诸碧道:“哦,你那百草池功效很好,他的魄体已近全复,且十分惦记着你。”罗玄闻之,这才放心。
落脚岸峰,百姓们见诸碧一身官服,罗玄身着素衣,便知二人所为官役,纷纷向他们作揖求纤。诸碧在此同罗玄拜别,道:“我须尽快赶回岳府,接下来便是你的责任,记住,六日内一定要将这些百姓送去投阳洞,”他指向其中一艘辅灵舰,只见舰身上坐满了数不清的百姓生魂,却有一名眉清目秀、约莫双十年华的年轻僧侣,他披着豆色袈裟,独自一人坐在高耸舰头,迎向海中一波一浪的浮沉骸潮,旁若无人地为他们唱诵解忧咒。
诸碧向罗玄一揖,低声道:“烦请多加照看于他,务必将他安全送去投阳洞。”
罗玄心知这便是诸碧口中的故人,当下颔首应诺。
乾铁坤钢本是无比沉重,但经过在鬼谷中与蚩焱一番照面搏击后,罗玄反而对这两股钢铁之性的把握更加熟稔了。他一把拉起三尾巨舰,心中默念那银川仙君贯输给他的尊仙驭咒,骨中的钢气渐渐如同自长了生命在经络百骸中流窜开去,待尊仙驭咒念到第七重时,罗玄突觉周身倏地变轻,一身钢气已融会贯通,全然就位。
他心中一喜,这便拉着三艘巨舰共十万生魄,向着奈何汪洋、冥疆下原之底,大步流星地去了。一旁数名冥卒见他归来后,精、气、神、力反倒全似换了个人般,纷纷不敢上前,更毋论多生刁难。
罗玄拉着纤绳缓缓经过众卒,留心之下却四处不见鬼卒余罂花的踪影,眉头暗暗弓起。
如此行经三个昼夜,分秒不休,罗玄独自拉着三舰辅灵舰,穿过腹地冥荒,越过已被荒弃的饿殍域,抵达了殇沙漠的边缘。路上仍有游兵散勇的饿殍族群对舰上的百姓虎视眈眈,每逢此时他便一手扬起炼狱之火,一手拉紧纤绳,大步疾行。残留在此地的饿殍们大都知道他的厉害,又见那艘艘辅灵舰都制得高大严实、钢精铁骨,倒也不再上前相扰。
殇沙漠一望无垠,瞒天席地的绝望在四下里蒸腾不休,枯黄的砂泉不时喷涌而上,高天中的大洞时闭时开,仍不停地向沙漠中倒入新魂。罗玄紧了紧手中铁纤,暗运钢气至脚底,深吸口气,向黄白相间的无边魂砂中迈下了第一步。
又跋涉了两天一夜,罗玄依稀看到了殇沙漠的尽头,脚下的步履早被烧光,沙漠中胜过炼狱千百倍的绝望高温,全靠他一身钢骨硬挺过去,亦认识到了在炎炎沙漠中穿一身白麻衣袍的好处。第四日的凌晨,他总算将十万生魂安全地拉出了这片覆疆万里的殇沙漠。
经过修罗山时,罗玄放下纤绳,一人在罗冠清与段可卿坠崖的地裂旁默默跪了两个时辰。辅灵舰上的百姓怨声载道,他充耳不闻,待再执起纤绳时,却是一路奔跑起来,及至第五日黄昏时分,便将众人拉到了高廓黝深的投阳洞前。
让十万生魂下了灵舰再依次排队进入洞中绝非良策,罗玄干脆将三艘大舰直接推至投阳洞内的崖缘上一字排开,生魂们只需从灵舰上往下一跳,便是人间。
投生的环节倒不困难,这些生魂百姓原已在不归海岸上滞留了很久,这便大批大批地从灵舰甲板上向万里红尘中直接跃去,虽然之前他们都已喝过忘川水,但因千魂鼎被毁坏,汤婆的手腕又被罗玄踢伤,一时乏人监督众魂饮用川水的份额,导致不少留恋过去的生魂偷工减料,饮水无定,到了投阳时还隐约留得一些往生的记忆。看他们有的双双执手跳下,有的站在崖边左顾右盼等着另艘灵舰上的人找来汇合,有的则形只影单,从人群中一路挤到甲板上,懵头就跳。人们哭喊笑骂,依依不舍,众生百态,于此最全。
罗玄站在洞崖边漠然目睹众魂,心道,这便是人的一生。
因受托于诸碧,罗玄额外关注着那名年轻僧侣,他倒毫不拖延,径直从舰头沿着甲板的护栏一路踏来,如履平川,走到崖边,他褪去豆色袈裟,双手合一个十,从从容容地迈步下去了。
投阳洞内部深邃宽阔,容纳十万余名生魂同时投阳,绰绰有余,及至第六日的子夜交替时分,洞中已空,所有生魂百姓皆已去得其所。罗玄将三艘灵舰就地清整了一番,正要拉着它们重新上路,突觉手上一沉,身子被一股巨大的惯性带着,连退几步,他运气稳住,回头一看,原来是其中的一艘辅灵舰从洞崖旁的斜坡上滑了下去。
罗玄忙将三舰的缰绳绑去洞中一枚最高的钟乳石,迈步上前查看,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