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凤被推得一趔趄,正撞在罗玄怀中,罗玄忙稳住她腰肢,刚想附在耳旁安慰两句说自己还有别的法子能带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入园,聂小凤却迅速转过身来,双目通红地瞪着他。
罗玄被她瞪得头皮一阵莫名发麻,刚要开口,只听“啪”一声清脆嘹亮的掴响,聂小凤扬手照着他脸面就是一巴掌。
罗玄被这突来一掌打愣了神儿,聂小凤哗然间已是泪流满面,玉指一伸,直直戳着他的面门,高声哭叫道:
“你这无情的家伙!怕邻居们发现你的丑行,你竟把我关在冰冷的石屋子里!怀胎十月,你一次都没来看过我,孩子出生后,你打我骂我,三番四次将我赶出家门,不就是嫌弃我出身贫寒么?我娘是织布的怎么了?我不低你一等!你开药铺了不起么?有山头了不起么?土财主一个,我才不稀罕!这破烂信物还给你,拿去哄别家女人吧!”
说着,聂小凤声泪俱下地扯掉手腕上的双玉蝉,精准无误地砸在罗玄怀里,掉头撞开两名看得目瞪口呆的侍卫,抹着泪冲入园中。
罗玄一手捂脸,一手攥着双玉蝉,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已开始在花园中东奔西蹿的聂小凤。两名侍卫同时厌恶地瞥瞥他,摇摇头,转身又要关门,罗玄忙伸脚将园门一堵,哀求道:
“两位大哥,里头那女人偷了我不少银票,你们就放我进去吧!”
“人家都给你生了娃,拿你些银子怎么了?啬皮鬼!”
那名年纪较轻的门卫率先沉不住气儿了,不依不饶地抵着门。
“不不,你们不明白,我是有老婆的人,她生的我不能认!几次赶她出去她都跑回来,上次还偷了我家银仓,我一路追到西域,她却又勾搭上了前头那两人,我为了追回银票,假意跟她和好,答应回去就娶她做小。两位官爷!咱大老爷们儿,这种倒霉事儿摊上谁不是一身腥?能否通融通融,放我进去追票。。。。”
年轻的门卫瞪着罗玄,双眼充血,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那位年纪稍长的门卫则从门框内飞出一脚,怒吼道:
“混蛋!一夫一妻是基督神的旨意,是众生平等的誓约!你有老婆,却还让别的女人为你十月怀胎,承担艰辛和耻辱,愿上帝惩罚你!人们唾弃你!滚!!”
罗玄假装挨了一脚,低头悻悻地退开了。
两扇花园铁门“磅啷”一声关得天怒人怨般震天响,“法克!”(fuck/混蛋)、“迪克!”(dick/孬种)、“阿缩!”(asshole/狗屁)、“斯杠!”(scum/垃圾)等西域特有的叫骂声不断从门后传来。
罗玄将聂小凤的那只玉蝉收入怀中,沿着花园的精铁栅栏往下走去,一路寻找她在园中的踪迹,心里总算松下口气——经他后来这么一煽,两名门卫即使之前怀疑过聂小凤,如今也不会再费劲去园中寻她麻烦了。
第41章。 血窟奇遇()
聂小凤气喘吁吁地从花园的东苑一直找到西角,四处不见胎神华歌的身影,乾祐和顾铭君也不知所踪。正着急时,忽听有人喊道:
“菲丽克斯小姐,你也来了?”
聂小凤充耳不闻,拔腿要走,一名金发碧眼的美坚男子应声杵到她面前,笑眯眯道:
“菲丽克斯小姐,我们昨天还在客栈里一块儿喝酒来着,你不认得我了么?”
聂小凤抬头一看,来人正是日前栖息在黑店中的那批美坚学生里的一员,就是这个美坚男生在她跳下犀牛角时接住了她。当时一群人里,他与自己相处得尤其不错,不仅要走了她的名字,还说她的名字在西域文里叫做“菲丽克斯”(phoenix/凤凰)。
这名叫做迈克的美坚男生显然对再次偶遇聂小凤感到乐不可支,托着酒杯冲她咧嘴一笑。若换了平常,他这两排健康白牙衬托在一头金发与白肤之间,本是一处风景,聂小凤眼下却没心思欣赏,扭头绕过他快步疾走,这小子却如牛轧糖般黏了上来:
“真高兴再次见到你!菲丽克斯小姐,我们还以为你不会来胜盾城。。。。我能为你点杯果子酒吗?”
聂小凤被问得急了,索性停下脚步,两手一叉腰道:
“我是来找人的!除非你知道昨天跟我一起跳舞的那个小女孩在哪儿,不然就让开!”
“我知道啊!”迈克答得理直气壮,聂小凤吃了一惊,迈克伸手向主持台西面一座高大的音乐喷泉处指去,道:
“你说华歌小姐是么?她在那边和主办人聊天呢!”
聂小凤抬头一看,目光未至先闻声,就听到胎神华歌的笑声哈哈哈地当空传来,再定睛看去,只见华歌身穿宛若鲜花般盛开的金黄色晚礼褶皱裙,两腿晃荡着坐在音乐喷泉的雪白基座上,手里举着一串饱满的薰木烤海鲜,一边吃,一边和面前一位披着桔红色长发的男子热火朝天地闲聊。
那男子衣着昂贵,器宇轩昂,看上去年纪很轻,他右手捻着一杯香槟,左手举起一只托盘,盘中摆满了光秃秃的海鲜棍。
华歌吃完手上的海鲜,随手将空棒子放在男子手中的托盘里,男子举杯朝身后微一示意,之前聂小凤在园外看到的那名叫作大卫的侍从立刻又捧上了一大盘热气腾腾的烤海鲜串。
聂小凤激动得不行,几步上前推开殷勤的人群,劈手抱起喷泉座上的胎神华歌,大声道:
“华儿!你没事吧?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华歌一见是聂小凤,初是一愣,随即低头嗫嚅道:
“小凤,你们这么快就找来啦!我本来不想拖累大家才没有马上回来找你们。。。德古拉伯爵是个好人,他只是想救他的妻子,你叫餉君哥哥千万别吃了他啊。。。。”
“你说什么?什么德古拉?”聂小凤急得探手摸摸胎神的脑门,一切正常。
“昨晚就是他在我们睡着以后进来把我带走的,我在伯爵的大营里醒过来,本来想回黑店找你们,可伯爵跪下求我去救他的妻子,原来他妻子的确被该隐抓去了血祖窟,昨晚那名老辅师说的都是真的,不是编故事。。。。”
“他妻子被抓为何要你去救?”聂小凤打断她。
“伯爵说美坚大陆上有一则流传了五千年的预言,说只有胎神能改变血族的命运。我看伯爵实在不是坏人,就听从他的安排来参加今晚的宴会。。。。”
“这宴会有什么特别?老辅师说德古拉之妻被抓去了血祖窟,可这地方和血祖窟有什么关系?德古拉把该隐的血放在了你们的夜宵里,他怎么会有血祖该隐的血?还有,你因为一则预言就跟不认识的人走了,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聂小凤一串连珠炮地问过去,两手紧紧抓着华歌不放,胎神举着海鲜棒愣了半天,五官忽然一展,张口咬下道:
“咩!我也不知道这地方和血祖窟有什么关系,不过我连血祖的血都喝啦,什么感觉都没有。。。”
聂小凤忧心忡忡:“那是因为你只喝了一丁点该隐的血,舞影就承受不住,已经变异了!谁知道你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儿?不行,你不能留在这儿,跟我走!”
说罢将华歌抱下音乐喷泉,拽着她转身向花园外大步迈去,一回头,却见巨大的血红月亮当空一跃,跳上了四方天幕的正中央。
整片美坚大地和一座座宫殿顿时被披上了一层血红色的面纱,天地间忽然响起了巨大的共鸣声,华歌紧张地捏住了聂小凤的手。草坪上,那名被聂小凤醉酒吻过的美坚女学生一手指向天空,高声叫道:
“快看!血月成型啦!”
随着她的话音,平坦的草坪和花园轰隆一声塌陷下去,整座五角星形的自由盟殿像被抽掉了底盘的豆腐沙拉一样,呼啦啦地向地底深处坠下,上千人的宴会瞬间分崩离析,人们在半空中边坠落边发出始料未及的惨叫声。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鲜红的大氅从隐蔽的绿草地间一跃而出,紧紧追着下落的华歌和聂小凤,一路向地心中坠去。
罗玄利用“异渡悾悾”钻过魔障,刚刚十方不惊地进入联盟花园,便见聂小凤抱着华歌双双随着塌陷的草地坠入了一片巨大的圆形深洞,罗玄奔到洞旁,一提气扎了下去,聂小凤和华歌下降的速度却出奇地快,仿佛被一股力量吸引着离他越来越远。
眼看着聂小凤的水蓝裙裳逐渐变小,罗玄心急如焚,大力运起千钧坠,周身百处天穴却同时钻来一阵剿骨锥心般的剧痛,他低吼一声,只得当空收势,左右一看,只见顾铭君和乾祐也纷纷飘浮在他下方不远处,整片突然爆破而出、黑压压的巨大通地隧道间,到处都坠满了心惊胆战的年轻男女。
聂小凤抱着华歌,想要施展神力托起坠落的自己和众人,三番施法后竟然一筹莫展,一低头,只见华歌也是一脸莫名其妙地盯着自己双手看,二人这才明白,她们的法力在这片莫名的漆黑隧道中被双双封禁了。
是什么样的魔障,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力量,竟连神瞾之力也能封禁?
聂小凤暗暗吃惊,明显感觉到自己和华歌的坠落速度越来越快,一路超越本处在下方的三三两两的年轻人,隧道深处仿佛有一张巨口,正在向内拼命地嗅吸她二人。
聂小凤抬头看去,上空飘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因为大家的坠落速度都没有她俩快,所以从底下看上去,就好像大多数人都还在天上飘着,“小凤,看!”胎神忽然大叫起来,聂小凤低头一瞧,浑身的毛孔顿时颗颗凸起。
只见隧道底部,上下左右、纵横交错地排列着一片大大小小、足有几百万洞窟的入口,这些黑压压的洞窟紧挨密靠,一眼望不到边,如同一片巨大的蜂巢。率先坠落的人皆被吸入西面八方的不同巢洞中,每一个洞口处都堆满了成山的尸骨和盘亘交织的血肉。
胎神华歌从来身居广擎天上,高枕无忧,何时见过这等血肉荼蘼程度连地狱都不及之的场所?巨大的蜂巢万洞前方,华歌小小的身子不由抖如筛糠。呼啸的阴风裹着强烈的腥膻味扑鼻而来,聂小凤将她的脑袋扣入自己怀中,以身裹着华歌,闭着眼被吸入其中的一个巢洞中。
此巢洞深不见底,洞壁两旁不停伸出无数只褴褛腐化的骨手和尸头,个个鬼哭狼嚎地大力扯拽着聂小凤的衣服和头发,聂小凤抱紧华歌在窄小的洞穴中一路向纵深处坠去,感觉身体完全不听自己的使唤,头发被数不清的鬼手扯掉了好几缕,身上的衣服也给扯得破烂不堪。
也不知如此坠落了多久,身下猛地一沉,又高高弹起,再一沉,再弹起,三次接触后,聂小凤发现自己的后背动不了了,睁眼一看,原来自己和华歌跌落在了一张悬织在半空中的红色大网上,这张大网就罩在巢洞的出口处,从上方落下的任何物体都会坠落在此。
聂小凤用力眨了眨眼睛,快速地适应了周遭深不见底的黑暗,年轻人们的哭叫声不时从洞穴出口传来,身下的大网不断地上下振动,四下,五下,六下,聂小凤默默数去,前前后后共有两百多人掉进了她和华歌深陷的这个巢洞中。
不消说,此处定然就是在南埠总郡长口中那个神出鬼没、密山叠嶂、内洞无穷的上古血祖窟了。
眼下四周一片昏黑,东西南北全无意义,她根本不能确定自己是在血祖窟内的哪个巢穴的哪个位置,只得试着举了举自己的胳膊,确实异常吃力,这张莫名的大网上沾满了极之粘稠的东西,阻碍着任何肢体行动。
她伸手去身下一摸,摸到了一手腥臭粘稠的浆液,手掌顿时被沾住了,聂小凤瞬间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当下恶心地“喲”了一声,用尽九牛二虎之力从血网上拔出手掌,拼命在自己衣服上擦拭。
就在这时,脑门不远处传来了一把男子的声音:“菲丽克斯小姐,你没事吧?”
聂小凤一愣,原来那名在花园中将她引向华歌的美坚男生迈克,也被摔来了这个巢洞中,她忙道:
“我没事!你试试挪动身体,能行动么?”
巨网上顿时传来一阵有力的挣动,片刻后,迈克气喘吁吁道:
“不行,这张网很奇怪,上面的黏液非常难对付,一旦落网,想动一动手脚都难,除非有什么尖利的器皿,能把缠住手脚的那部分网筋切断。。。哦对了,你们等等!”
满目黑暗中,只见迈克的影子在自己身上一阵上下摸索,无边黑色中忽然亮出了一小片弯月牙型、银光铮铮的物事,迈克喜道:
“找到了!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便携式睿石军刀,他年轻时是北盟自由鹰团的急先锋,总是告诉我做人要留备一手!”
一直闷声不响的华歌听到这话,总算在聂小凤怀中动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聂小凤气喘吁吁地道:
“太好了,迈克,你先切断你身下的网筋,离开之前把军刀借我一用,好么?”
高大的迈克咧嘴一笑:“这怎么行,女士优先!”说罢便沿着聂小凤那头的网筋孳孳孳地用力切开了,还没切两下,一股冰凉的血浆“嗖”一声从网筋中贲出,同时溅上了他和聂小凤的脸庞。
华歌被血浆擦脸浇过,身子一抖,猛地从聂小凤身上打挺坐起,轱辘滚到一边,瑟瑟发抖。
“这是什么鬼东西?”迈克一边用力切割着粗壮粘稠的网筋一边恼火地自言自语,聂小凤身体无法动弹,只得极力扭着脑袋向华歌的方向看去。
借着睿石军刀不断晃动的光影,只见胎神华歌抱着小脚,坐得离两人远远的,脑袋深埋在一双膝盖间,前所未有地沉默。
“华儿,别怕!你是神瞾,这洞里什么都伤不了你的,放心。。。”聂小凤轻声安慰华歌,胎神华歌仍将脑袋埋得低低的,雪白的颈项上隐约浮出了一道青紫色的筋线,和丁香舞影身上出现的一模一样。
聂小凤目光一颤,扭头转向迈克道:“迈克,别光顾着我们,还有你自己那头的啊!”
“没事,你们先下去,等会我还要去救其他。。。”迈克正说着,巨网的远处忽然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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