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天将它拿住,随手收了。而后沉夏狠狠发了个毒誓,长天也召回了南明离火剑,丢给他一枚丹药道:“这是还魂引,服下后身体|内外的伤势立刻痊愈。不过五个时辰后会昏迷三天三夜。并要折损六、七年阳寿。”
沉夏苦笑道:“很合理。”伸手接来服下了。果然药物才吞进肚里,周身立刻泛起舒适之感,仿佛浸泡在温泉当中。所有伤势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并有无穷无尽精力滋长出来。不过让他现在再对长天出手,他也没有勇气了。
长天这时才转向玄武道:“你不是已化身天道?”
“然。”玄武的面上终于露出了一点儿苦笑的神情,“天道原本最是方正不阿。循规蹈距,可是我化为天道时心有不甘。于是仍有一缕神智未灭。我平时默默注视孩儿已久,都不敢与他对话,怕扰乱了这方世界,直到今日见他行将殒命。终于挣脱出来,却也只能说上这么两句话儿了。”
她面向长天,正色道:“我现身出来。就是打破了云梦泽的天道运行。这个世界本是因为秩序而存在,现在既然根基已破。那么云梦泽最多还有四个时辰就会全面崩溃,诸位还是尽速离开吧。”
天道有天道的规矩,不能直接插手本世界的事务,所以她默默运行了数万年,也旁观了数万年,哪怕沉夏被困在固隐山河阵之中,她也不能出手救他,因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惟有到了儿子性命垂危之际,她终于再也管顾不得,一朝破功。
天上又飞来几道流虹降下,却是来迎沉夏的僖氏护卫。他们见到玄武化出的面容,也是大吃一惊。时间紧迫,沉夏向三人招呼一声,就先行返回了七宿岛。
他在这里生活数万年,手下又有僖族修士两万余人,也算家大业大,等同于一个宗派了。这么短短四个时辰之内就要全部撤离,那许多珍宝、丹药、法器,以及杂项,收拾起来难道不用时间吗?正是千头万绪的时候,还要拨出时间和玄武聊上一会儿,沉夏哪敢不抓紧?
娘儿俩都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云梦泽一旦崩溃关闭,沉夏就再也见不着她。
乾清圣殿余下几人,都被僖族的修士带走了,这里一时又没了旁人。
这厢长天将宁小闲抱到了裂口的另一端,才将她缓缓放回地面。
他心情丝毫未见轻松。虽然云梦泽之行的目的还算圆满达成,不过他明白,接下来才是真正艰难的部分。
甫一脚踏实地,宁小闲就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转身面对着他,一字一句道:“从头到尾,你都是神力未失?”
她面庞虽然强作镇定,身体却微微颤抖。
果然,真正的难关才刚刚开始。长天的目光落到她俏面上,她的眼中的神情令他觉得有些不安。接着,他的目光落到她垂在身侧的手掌上,她的双拳捏得很紧,指尖都变了色。他耳中更是清晰分明地听出,她的心跳杂乱无章,对她这样擅于控制身体的人来说,惟有情绪波动极大才会出现这般异状。
见闻她身上的异状,他心口突感拥堵。
“不。玄武和我都是神境,进入她的小世界,我的神力的确会被压制。”宁小闲神色微微一松,却听他低声道,“可是,我身上一直都还拥有另一种力量的。云梦泽是以玄武的厚土之力为基础,搭建起来的小世界。五行之中木克土,这里的天道压制不了我的乙木之力。”
宁小闲闭起眼,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他可是长天啊,一向习惯于掌控全局的人。
他眼前有硬仗要打,身后有偌大隐流要指挥,不远的将来还有个阴魂不散的死对头阴九幽要对付。身担这许多重任,若无凭恃,他又怎会冒然以身犯险,进入一个完全无法掌控的小世界之中?
她怎么就这么蠢!怎么就真信了他也会变为凡人肉身?
她想起他进入云梦泽时捏不破的那粒小小石子,想进他第一次受伤时臂上筋腱断裂,扎入树干的手指却半点伤痕都没有;她也想起他在第四幕天地受了重伤,明明已经垂危,却能一次次站起来……
ps:今日例行第二更送上。下一次加更,将在月票满30票时发送,谢谢大家!
第994章 伤怒(为350月票加更)()
他装得可真像啊,却也漏了一点点马脚,可惜她当时那么盲目,固执得只看到自己想看的,怎么就忘了自己的郎君是条蛇?
对蛇这样的生物来说,伪装和隐忍,岂非就是本能,就是天性?
方才沉夏说起了“诱”字,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心中隐约觉出的不对劲是什么了:她和长天欢好,乃是进入了第四幕天地之后,那么在第三幕天地的时候,他就该是个不折不扣的凡人,怎能动用乙木之力来诱引木之精靠近自己呢?当时他还将息壤拿在手里作掩护,可是后来沉夏已经证明,息壤对木之精根本无效!
长天从未丢失过自己的力量,他也成功地骗过了所有人,包括她。
那么她在云梦泽当中所做的种种努力,又算什么?
她在仙草园中费尽周折和蛮族大普司伽毗罗周旋,在第三幕天地尾声为了出阵符物心急火燎;到了第四幕天地,她背着他爬下悬崖,落入深潭,又在石台上一次又一次打退铠鳄。她以为他重伤难愈,抱了一同慷慨赴死的念头,待得他恢复健康,却又喜极而泣……
原来种种,不过是她一厢情愿。
任凭风吹雨打,他自岿然不动。一直挣扎求生,惟恐被碾作泥尘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他在一旁看着,会不会觉得她可笑?
宁小闲心中一片茫然,恍惚间觉出自己抬起了手,冲他脸上狠狠掴去。
撞见这一幕,站在不远处的涂尽迅速背过身,顺便将大黄的脑袋也一起掰转过去。若有旁人对神君不利。他拼了命也要维护的。不过动手的人若换成了这一位……这个时候,他最好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着。
长天保持着低头凝视她的姿势,看得那般仔细,甚至没有躲闪。
掌风拂动他散落下来的几缕墨发,这一记响亮的耳光,最终没有奏响。
她的纤掌离他的面颊不过一寸距离。却像生出了自主意识。无论如何也扇不下去,反倒是慢慢地、慢慢地收了回来。
但凡她还存有一丝理智,就绝不愿伤害他。
“骗子。”她感觉有湿热流下面颊。喉头却是一股腥甜,几乎噎住了说不出话。不过她仍然重复了一遍,“骗子!”
她恨恨地放下手,转身要走。细腰却被人搂住,随后他以无可争议的力量。将她拖入了怀抱中。
宁小闲呆了一呆,突然剧烈挣扎起来。
她的力量始终不及他,现在又是凡人之身,怎么挣得动?这几下使力。不过是蚍蜉撼树,他的手臂犹如铁铸,紧紧将她禁锢在他胸前。
她怒极了。恨极了,终于嘶声道:“放开我!放开!”一边用力去掰他手指。又张开一口细牙,嗷地一下咬在他手臂上。
看她挺翘的睫毛像小扇子般扇个不停,泪珠就一颗接一颗不要钱地往下淌,他手臂不疼,疼的倒是别的地方。长天无奈,温声道:“且听我说说前因后果再生气,好不好?”伸手去拭她面上的泪,宁小闲正将银牙磨得咯咯作响,见状立刻毫不客气地一张口,恶狠狠地将他食指咬住。
观这力道,她是真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长天突然收了力道,结果这么一咬,她口腔里果然满是血腥味儿。
他这又是皮破血流了?想起他在云梦泽里各种负伤,宁小闲怒不可遏道:“还装?”虽然恼怒,到底没再用力咬第二口了。
她嘴里咬着异物,说话就含含糊糊。长天却没心思笑她,食指被她的虎牙叼住了,他就伸拇指将她眼泪一点一点擦了,随后低头附在她耳边道:
“小乖,你知道云梦泽对修仙者的吸引力在哪里么?”
她闭目不理,醇厚的男声却一个劲儿钻进她耳里,由不得她不听:“对普通修仙者来说,这里最有价值之物就是沉夏撒在固隐山河阵各幕天地之中的法器,拾得一件即可受用许久;然而对渡过了天劫的仙人而言,最吸引他们的却不再是这些身外之物了,而是对于‘道’的摸索。”
“成功渡劫之后,仙人踏上的就是全新的修行之途,所注重的不再仅限于技巧神通的研习,更多的却是对大道的研摩和理解。这一点,等你渡劫成功之后,届时自能理解。”长天的食指被她温热柔软的口腔包裹着,不由得轻轻搅了一下。她顿时松口,扭过头去。
他知道她虽不说话,却是注意倾听,因此继续道:“南赡部洲的天道,乃是天地初开时就已经形成,亿万年来不断自行完善,错漏、不足之处已经很少。你见过的春华秋实和玄武,都因‘敢为人先’而得过天道的嘉奖,这其实便是天道借助生灵之力,自我修补、自我完美的过程。”
“然而面对这样成熟的、趋于完善的天道,修仙者却是无力得很,因为它太复杂、太完美也太深沉,哪怕要观摩之而领悟一点点道义,恐怕都要穷尽毕生时间。这种情况下,玄武开辟出来的小世界,就弥足珍贵了,因为云梦泽当中也有天道,然而这个世界比起南赡部洲的漫长历史,短暂得像是只存在了一瞬间。”
“这个世界很小、很不完美,然而却是真正地依据了玄武生前留下的规矩而运行的,这就融入了她对于天道的感悟。修仙者在这里要推衍天道的变化,比起南赡部洲来,不知道容易多少倍。我们从喀赤哈等人的口中,也知道从上古时期到现在,进入云梦泽的仙境以上修仙者,至少有十三人。这些人对于一般的法器,早就不看在眼里了。”
这话她能听得明白,简单来说,就仿佛是将初学棋者直接拖到“范施十局”这样高深的名家棋局之前,最可能的结果就是看不懂,然而你若让他们从《适情雅趣》这样实用的棋谱入手学起,棋艺却是可能步步走高的,最终也能看懂高深的棋局。
ps:30月票加更已经送出。下一次加更,将在月票积满420票时送出谢谢大家。
第995章 分离()
玄武的云梦泽,对这些一心领悟天道的人来说,实在是难以割舍的宝藏,是以甘冒奇险也要入固隐山河阵一探!
不过,这与他伪装成凡人进入云梦泽,又有什么关联?
长天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抚了抚她秀发道:“然而要在云梦泽中感悟天道,首先就得遵守这里的规矩,也就是所有外来者,都必须是凡人之躯。倘若我不将乙木之力全部收敛,从头到尾细细感悟,就窥不到这里的丝毫道理。尤其到了第四幕天地,离我们出阵已经不远,我更是不愿功亏一篑。”
云梦泽就像玄武设下的游乐场,想进来玩,首先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倘若有人搞破坏,那么这些游乐项目可不会对他开放。
他在她额上印下一吻道:“小乖,你可能理解?”
她良久不语,长天正要说话,却见她嘴角扬起,竟是一个讥讽的弧度:“既如此,你为何始终不告诉我?”在固隐山河阵中的苦痛伤悲,现在看来何等不值!
这话问出来,他半晌无言,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我一进入固隐山河阵,就发现遭人窥视。这感觉无所不在,偏又熟悉得很。我起先以为是玄武未死,然而时间越是推进,我就越觉出这是另有其人。我明敌暗的情况下,便只能按兵不动。”
宁小闲冷笑道:“你将我瞒在鼓里,是怕我漏了马脚,坏你大事?”
“我原想让你表现得自然些,并非有意……”长天犹豫了一下道,“直到进入第三幕天地之后不久。那种被窥探的感觉不见了,却在仙草园遇到了沉夏,那时我便有些怀疑,于是出手试探了几次,直到他刺了我一剑,我才肯定幕后之人就是他……”
听到这里,宁小闲突然出声打断道:“第三幕天地终了。你是不是压根儿不想出去。干脆借着那一剑留到第四幕天地?”现在回想起来,沉夏也将他当作了凡人,因此那一剑刺入的角度和力道都并不凌厉。
长天突然不说话了。
这就是默认了?宁小闲冷笑了几声。才接着道:“你是不是打算从头到尾都瞒着我,不欲我知?”
她等了很久,身后都没有半点声音,于是心里像塞进了冰块。冷得一下下抽搐不已。她胸口急速起伏了几下,喑哑道:“放手。”
长天反而将她箍得更紧。
这一回。她声音变得更加微弱,还有淡淡的无助逸出:“长天,你可曾将我放在心上?”
她小脸煞白得近乎透明,像是一捏就碎的瓷娃娃。长天的手臂一颤,下意识地松动。宁小闲一下子挣脱出来,冲到涂尽操纵的僖穷面前。**道:“祭出法器,载我出去!”
僖族人在云梦泽之中仍有法力。涂尽不动声色望了长天一眼。见他略微点头,当即取出一片玉叶,往地上丢去,即成一丈长的叶舟。宁小闲拉住诸犍正要跳上去,却又停下脚步道:“广成宫,就劳您自去了。撼天神君神通广大,算无遗策,少一个微不足道的我,照样能够旗开得胜。”说罢,跳上叶舟头也不回道:“走!”
涂尽摸摸鼻子,老实尽责地当个驭夫,驾着叶舟飞起,直往隘口外而去。
掠过长天上方,他往下一瞥,看见神君面上淡淡的苦涩。
叶舟飞到红谷的乾清圣殿营地就降了下来。黄萱已经被僖族人救走,被丢在这里的只有公孙展和涂尽的麒兽肉身。她将这两样东西都拣上,这才命令涂尽道:“出云梦泽。”
叶舟飞起,化作一道流虹,很快消失在云梦泽的天边。
……
云梦泽腹地,一片人仰马翻。
沉夏和僖族人在这里生活了数万年,积累了偌大的家业,这么仓促间就要全部整好带走,实在是强人所难。可是云梦泽在几个时辰之内就会崩塌,留在里头焉有命在?况且沉夏头一次与母亲交谈,说不尽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