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四野宁静,除了澹澹水声。清晨湖边又没甚人来往,权十方只觉得天地之间只剩下了自己和面前这个挽发的女子,温和的阳光洒在她面上,给她晶莹的肌肤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她挽起长发,他就看到了她细长优美的脖颈,像临湖照影的天鹅。这一刻,他很想伸手抚一抚她细致的面庞。
他看到她的红唇动了动,心里微微一痒。
宁小闲没听到答复,又问了他一声。
权十方如梦方醒,啊了一声道:“你刚才问我什么?”
他也会走神?到底是她没睡醒,还是他?“我说,这么一早来寻我,有事?”
权十方怔了一下,才道:“其实昨日就想来寻你,可是被皇甫师弟缠住,走不脱身。”
怪不得她感觉到皇甫铭消停了,原来是找他玩儿去也。这才对嘛,男孩子就该找同性一起玩,老来黏着她作甚?
她顺好了头发,随意拿根白玉簪将满头青丝松松挽起,这才抱膝望向他笑道:“找了我两天,什么大事如此重要?”
“没……有大事。”只是想见她而已,他胡乱找了个理由,“我想起来,那日苦妪的尸变,不属于任何已知的神通。”
她轻轻一笑:“连你这朝云宗高徒,也查不出这种术法的出处么?”她大概知道是谁做的,权十方估计也想明白了。
“不似寻常神通。”谈到正事,他就慢慢放开了,“反倒似巫凶之术。我陪在师父身边游历时,也见过相似的法术,那种奇特的感觉,是一样的。”
“你可是怀疑着谁?”
权十方不说话了。
宁小闲也不再追问,只换个话题道:“我在隐流这数月里,听说朝云宗和广成宫如今关系不妙?”
权十方点头:“不错。师父从半年多前就着手查探广成宫,发现广成宫在过去的两年里频频增兵北方战线,又时常介入小宗派的内斗纠纷之中,不仅没有成功调解,反倒是插手过的宗派都斗得血流成河。不久前。师父带人去过一趟广成宫,但最后却是怒气冲冲而返,宗内跟去的长老也有两位受了伤。看来是有事谈不拢了。此后两派之间矛盾磨擦不断。”
他接着道:“只是从最近这小半个月开始,师父闭关准备天劫。宗内其他人主和,与广成宫的关系又略有修复。”
宁小闲心知肚明:南宫真遗言事关重大,以白擎的性格,恐怕没有透露给多少人知道。他这一闭关,朝云宗其他人必然想息事宁人,说不定还派了使者与广成宫亲近。再有小半年,白擎白大掌门就要渡劫去也,若是失败了。朝云宗新选出的宗主,必会想办法改善与广成宫的关系。
这是她所不愿看到的。
她眼珠子转了转,突然自怀中取出一只玉瓶,递给权十方:“若白掌门不嫌弃,这个便送给他了。”
权十方奇道:“这是什么?”指名道姓要送给白擎的东西,必然不错。
宁小闲笑了笑:“九转升莲华。”
什么?他目光一凝,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没听错。这确是上古奇药九转升莲华,可以帮助修士压制修为最多达到九转。”这丹药是长天所炼,由于材料十分珍贵,到现在也不过有四颗成品而已。每一颗都能卖出天价,“这是隐流的藏品,整个巴蛇山脉也不超过三颗。”
她在权十方渐渐转为狂喜的目光中道:“这丹药。每人此生只能服用一次,不过估计它至少可以将白掌门的修为压制至少六转。也就是说,他能多出十来年时间继续修行,以备天劫!”
在渡劫前期,修为越深厚,压制得越凶猛,面对劫雷也就越发游刃有余。以权十方目前的见识,自然知道这颗丹药对他,对白擎。乃至对整个朝云宗意味着什么。饶是他涵养一直很好,也忍不住心中砰砰地跳:“宁姑娘。你,你就将这丹药平白送给朝云宗?”
这话听起来偏袒意味很浓。朝云宗长老刘云峰若在这里,说不定要边跳脚边骂他吃里扒外了。
宁小闲莞尔道:“这么珍贵的丹药自然不是无偿赠送的了。我要拿它换白擎的一个承诺!”
谈及正事,权十方也不计较她直呼师傅的名讳了:“请说?”眼前这姑娘一向刁钻,这回拿出珍贵得令朝云宗无法拒绝的灵丹,不知要怎样狮子大开口?
她一字一句道:“我要他立誓,在他担任掌门期间,朝云宗要与隐流结成联盟,同气连枝,共同进退。”她给出这样珍贵的丹药,目的只有一个:令朝云宗继续拖住广成宫,拖住阴九幽,别让他们将目光转向隐流,转向她。
她需要争取更多时间,以及更多盟友。
“就这样?”权十方反复思量,也不觉得这个条件哪里苛刻了。这不符合他对她的了解啊。
她点了点头,再次肯定道:“对,就这样!”
权十方面色肃穆道:“我稍候便将这讯息发给师傅,请他老人家定夺。若他不允,这灵药我便立刻归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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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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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5章 失态()
她笑而不语。白擎也是人,是人就有偷生的念头。九转升莲华的诱惑,活着的诱惑,是渡劫期修士绝对无法抵挡的。她对此,很有信心。她心中突然一动,思维发散出去,顿时便想到,能否用九转升莲华吸引更多渡劫期的修士,作为自己的盟友呢?能够修行到这个阶段的能人,往往不是散修,身后都站着一股大势力。拉拢了他们,也就拉拢了他们背后的势力。
此事,当真可以从长、从细计议。她可以先收集了材料,等长天出关之后让他多炼一些。
权十方看她目光飘忽,嘴角含笑,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开心之事,一时看得怔住,过了半晌才轻轻唤道:“宁姑娘?宁小闲?”
喊了两声,她才从美梦中回过神来。
“嗯?”嘿,这前景太美好,害她差点当着帅哥的面流口水了。
他酝酿了一下,才轻声道:“后天就是老太君的寿辰了。”他终于想起今日来的真正目的了。
她眨了眨眼:“所以呢?”
“我……”权十方踟蹰了,若冠玉般的面庞突然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这两天城内必定十分热闹。我,我想邀你一起出去走走。”
这是邀约?她下意识地张了张口,却吐不出半个字来。
他似是鼓起了勇气,才能接下去道:“寿辰之后你若无事,我想邀你,邀你同我一起,一起返回朝云宗!”他明明有些紧张,可是越说到后头,眼神越发明亮,吐字也越发流利起来。
这句话说完。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仿佛困扰了他无数个日夜的心结就此消去。她这般聪明,一定能听懂。
宁小闲的确懂了。而且是秒懂。
权十方望着她的目光,第一次充满了不加掩饰的灼热。令她面上肌肤都微微有些刺痛。这也是他第一次令她无言以对。
这个谦谦如玉的君子,终于忍不住向她告白了。
这一刻,她鄙视死自己了。
结果,权十方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对方的回答。他耳中,只有澹澹的、往复无尽的水声。
真奇怪,他以前怎么没发觉水声是如此单调和冷硬呢?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看到了她面上的为难之色,于是心却一点一点沉下去。
“权大哥。”宁小闲咬住唇。低着头不敢和他对视,声音细若蚊蚋,“我有喜欢的人儿了,对不起。”若说这世上有一个人是她绝不愿伤害的,除了长天之外,就非权十方莫属了。她要怎样才能尽可能委婉,尽可能不伤害他呢?
船尾的空气似乎凝住了。她能感觉到权十方正盯着她,可她没敢抬头。她原本不惧于任何人的目光,除了长天,可是现在。她只觉得愧疚欲死。
该死,周围为什么这么安静?天上不是总有聒噪的鸟儿飞过么,怎么不吱一声?
过了好半晌。权十方才哑然道:“可是汨罗?”
“不是!”她斩钉截铁。
“我可曾见过?”
她摇了摇头。
权十方沉默了,好半晌才艰难道:“他对你,可好?”
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你们,你们……”他强咽下喉间的酸楚,才能继续,“在一起多久了?”
“三年多了。”她咬唇道,“我一直没告诉过你,可是我当真喜欢他。”
“三年,三年?便是我遇着你之时?”他突然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两分讥诮,“可笑我居然一直被蒙在鼓里。”
接下来又是长久的沉默。宁小闲吃惊于他的语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而他坐在船尾。轻舟在湖中载浮载沉,他的身形如木雕般凝滞。
宁小闲终于忍不住抬头道:“权大哥,我……”底下的话,却被他的眼神吓没了。
真是奇怪啊,他背着光坐,她看不清他的面庞,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
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除了失望、悲伤之外,似乎还有许多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正在翻滚酝酿,让这个一向正派忠厚的俊朗男子,看起来说不出的暴戾。
“宁小闲!”他冷不防抓住了她的手臂,咬牙切齿道,“你,你怎能对我如此?!”
他用的劲儿很大,普通女子恐怕被这一抓都要臂骨开裂。她也觉得有些疼痛,可是更惊心的却是权十方的反应,因为她分明从他眼里,看到了淡淡的红光。
他身体前倾,拉近了与她的距离。宁小闲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
他的薄唇抿得很紧,面容都有些微扭曲,呼吸明显粗重起来。他眼中透出的那种厉芒,她在许多妖怪身上看到过,那是暴虐和忿恨的眼神。
他居然恨她至此?
没等她多想,权十方突然手上用力,将她往怀里带。
开什么玩笑!她一个激灵,伸臂抵住了他胸口,另一只手正想去掰他手掌,权十方眼中厉芒一闪,另一只手飞快伸出,竟是要去卸她关节。他以剑入道,搏击之术亦甚精湛,现在虽处在异常状态,却还记得不能伤她性命。
“他疯了!”宁小闲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再也顾不得留手,抵住他胸膛的手臂用出力气,就将他上身都猛地往后推倒。可是没提防自己的胳膊还被攥在他手里,这一推,便将自己都带得前倾。
权十方一言不发,双目尽赤,借势抓住她胳膊,就想将她按倒在舟中。
“权十方!”宁小闲忍无可忍,终于一记耳光狠狠掴在他脸上。这一掌含怒而出,用的力气当真不小,权十方白晰的面庞上,顿时多了五个红红的指印。
“啪!”既响且脆。这一方小天地中,似乎都飘荡着响亮的回声。
大概是这一记打脸当真有效,权十方的动作突然僵住,他愣愣地望着她焦急的面容,眼中的红光正在慢慢褪却。
是不是用劲太狠了?
她正忐忑间,权十方缓缓向后坐去,也放开了她的手臂。
“对不起,我失态了。”良久,他才开口,声音中带着一股无以言述的颓然,“可是,无论那人是谁,我对你,都不会比他对你更……”
最后几个字,他含在口中没有说出,因此这话终是没有说尽。权十方深深凝视着她,眼底的那些情绪仍在,少了暴戾,却多了几分荒颓,看得她心里闷闷地堵得慌。
他伸出修长的手掌,似乎想抚一抚她的脸。
才经历过方才之事,宁小闲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她这微小的动作,却令权十方蓦地清醒过来,眼中也恢复了清明,随后黑瞳中就涌上了深不见底的疼痛。
“你当真那样欢喜他?”
这一回,她深吸一口气,直视他的目光:“欢喜的。”
权十方蓦地站直了,整叶小舟都由于他的动作而晃动起来。
“宁小闲!”他转过身背对着她,像是慢慢地吐出一口长气,“这一趟观礼结束之后,我又要回去闭关。我们以后,恐怕很难再见了。”哑着嗓子说完这句话,他轻轻跃下小舟,踏着湖水,大步向岸边行去。
秋风吹动他的衣袂,他没有再回头。这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
宁小闲抱膝坐在舟中,久久不曾动弹。
“啪嗒”两声,泪珠落在了船板上,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只知道心里酸得很,难受得很。
似乎自己可以亲近的人,从此又少了一个。当她还未踏入仙途,权十方是她遇到的第一个平等相待凡人的修士,在这之前没有,在这之后罕有。他那样温柔体贴的人,却终不免被她所伤害。
这四下天水一色,飘飘渺渺。原先她还觉得宁静,现在却只体会到深入骨髓的枯寂。
过了很久,她怀中的穷奇才闷声道:“方才,他似乎是心魔作祟。”
她伸手在眼角抹了两下,惊道:“这就是心魔?”
“不,您才是他的心魔。”穷奇更正道,“权十方这人一向稳重,可是再完美的人也会有弱点,再稳重的人也会有偏拗之处。自您拒绝他起,心魔就发作了。并且他平时一定是压抑太深太久,所以发作起来才状若癫狂。”
原来白擎的看法是正确的,她在权十方心中印下的情,果真成了他的心魔。莫怪白擎当初一门心思想杀了她,若不如此,这徒儿的修行之路遍布坎坷,更别说要过天劫的诛神雷那一关了。
她咬住唇道:“我该怎么帮他?”
“绝了他的念想。”
她不寒而栗:“你这是要我在他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你确定这不会引起反效果?”
“您说得也有道理!”穷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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