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
“实话。”唐方缓缓将长剑伸入猿妖胸口的破洞当中。再翻搅一次,这俘虏必定受不了。
“我不是大头领,不太清楚。”猿妖尝够苦头,麻利地说下去,“但,但我凑近时听到他们说,乐音宫的宝贝被偷了,一气之下重金通缉窃贼。那奖赏十分丰厚,足够黑虎岗用度百年。老大带着我们一路追拿,追到拢贵城的唐家。”
“捉到了?”
“没有,险些儿逮着,可到底让他们给跑了。”猿妖老实道,“老大这才迁怒凡人。”
“盗宝贼有几人?”
“两、好似是两个。”
唐方目光转动:“被盗的是什么宝贝?”
“听说是个底座。”
唐方皱了皱眉:“什么?”
“是一架宝琴的底座,好像是石头做的。”
猿妖说到这里,已是知无不言。唐方确定他不能提供更多线索,也就依言给他一个了断。
这又和乐音宫有关?一般的琴都以木为底,这架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此时的四方天城鱼龙混杂,由于修仙者云集,已经催生出临时的黑市。唐方不再是三百年前墨守陈规的小小门徒,回城之后就花大价钱买了情报。
五天以后,结果出来了:乐音宫的确有一架镇宫宝琴为石托底座。据宫史记载,这石座来历不凡,曾是龙门的门槛,落入乐音宫的过程不详。
对唐方来说,这寥寥几句话包含的情报就太多了。真龙一族被蛮人所灭,世人数万年不复得见。可是龙族最早就是鲤鱼跃过了龙门变来的,为何数万年来销声匿迹?可想而知,是龙门出了问题。
乐音宫丢失了龙门的门槛,重金悬赏窃贼,黑虎岗锲而不舍追之,灭了唐家满门。
十余年后,白龙横空出世,轰动一时。时隔数万年,人间终于又现真龙。
把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那个名字呼之欲出:
花想容。
他想要的谜底,必然都在她身上。
这个名字压在心底很久了,每一次触及都会撩拨起微妙的情绪。他下意识不愿想起,却知道它一定就在那里。
好像,真有必要找她一趟了。
唐方呼出一口气。做出这个决定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他甚至有那么一点点亢¥~奋。
……
但是命运跟他开了个小玩笑。
还没等他找上花想容,牧云府先在落马坡遭遇了西夜宗的伏击。
近些年来这两家结怨已深,无论为势力还是领地的扩张,西夜都想拔掉这个眼中钉,派出来的战力至少是牧云府的两倍!
光是仙人,就有十二人之多,可见郎青杀念之坚定,一定要将牧云府的中坚力量尽数摧毁。
牧云府却仅由两名仙人带队,若非白龙赶来,全宗上下惨矣。
她舍生忘死的缠斗,给牧云府赢得了最宝贵的时机,俟得玄天娘娘驾到,这一场危机终于过去。
玄天娘娘给白龙治伤,唐方一瞬不瞬望着,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无论是明是暗,花想容给他的第一印象都是骄纵恣意、胆大妄为,却未想到她战斗起来竟是这样孤勇、这样奋不顾身。
她为什么要拼死护住牧云府,不惜遍体鳞伤?连西夜的仙人都被她骇怕了。
是为了他?
白龙身段优美,每一片龙鳞都仿佛巧手打造的亮银,阳光下美轮美奂,也不知让多少人惊艳。这一场大战打到尾声,龙身上鳞片不知道被炸飞多少,有的伤口可以塞进一整个人。她伏在地上,先前被神通轰出来的坑洞就变成了水塘龙血积成的塘水异香扑鼻,被他嗅着了,反觉两眼发酸。
在玄天娘娘面前,白龙与他形同陌路。
是不是因为两人约定过,前债一笔勾销,她便不愿让玄天娘娘看出端倪?
于是他对她也客客气气地,只当着玄天娘娘的面说了一句:白龙的眼睛,看起来与故人好像。
如果花想容真是那个人,她应该能听懂。毕竟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只抚过她的眼睛,在心中勾勒出一个粗略的轮廓。
许是他们之间的异样依旧没有瞒过玄天娘娘的眼睛,她忽然道:“阴阳调和,方固本源。唐长老既然没有心仪之人,那更好办了,你看我家白龙如何?”
如何……如何……?这两字在他脑海中炸响,余韵袅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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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午后,他前往隐流大军驻地。
要紧关头,隐流出手挽救一宗之危亡,这样的大恩当然要登门拜谢。群仙毕至,这是世上第一等盛会,中京都未必装得下这么多人,何况四方天城才多大点儿地方?因此隐流和其他仙宗一样,多数人马憩在城郊。
唐方和牧云府的仙人先去拜会了玄天娘娘,小白龙却没有出现。宁小闲笑眯眯地找了个商谈合作的理由挽留牧云府的仙人,却对唐方道:“她身体还未好全,今日在营里休息。”
“多谢娘娘。”唐方微微一笑,随后告退。
定制番外:小白龙与唐方(10)()
待他离开,宁小闲才将目光收回,轻声道:“唐长老实为俊彦,倒与我的白龙很是般配。”
这话从谁口中说出来都没有她的份量重,对方也不得不谨慎回答:“是极,若能迎娶白龙仙子,是牧云府上下之福。”话锋一转,“可惜,唐长老很早就向掌门求得一令,姻缘必要自主。这么多年了……”昔年唐方的婚约被千秋阁搅黄,牧云府掌门心疼他,事后即应允了他提出的要求。
是么,看来把唐方绑起来扔到小白龙床上好似行不通,这两人到底在别扭什么呢?宁小闲抚着下巴只觉可惜:“这么多年独身,想是有了心上人?”
“倒是从未听闻。”
她悠然一笑:“小儿女自有小儿女的福份。如果他们都有意”唐方看向小白龙的眼神,到底是特别的。装得再好,也骗不过她的火眼金睛!
“牧云府自然乐见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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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方再见到花想容的时候,小白龙已经化出人形,正在与涂尽掰腕子,边上一圈儿妖兵起哄鼓噪,个个看起来穷凶极恶。
好浓烈的妖气!唐方下意识皱起了眉。他素来不喜呆在妖怪聚集之处,若非她在这里,他早就转身走了。
庄家笑嘻嘻道:“买定离手!二位护法,说好了啊,只用三分力!”若是两大仙人作力以赴,分分钟拆掉军营。“开始!”
一大一小两只手腕掰在一起,各自用力。从唐方这角度能看到涂尽臂上肌肉贲起,显然没有放水。花想容昨日才受过重伤,能赢得了他?
她的手很白,在男人大掌的对比下更显得纤细。这一幕,看起来不知怎地有两分刺眼。
结果花想容不经意抬眸,瞥见了他,毫无防范地露出了满面愕然。
他怎么在这里?
“啪”,这一走神,涂尽直接将她手腕压在了桌面上。
“你输了。”他面无表情,周围已经下注的一大帮妖兵一阵哀嚎。
“不算数!”花想容气坏了,涂尽这是趁人之危,老奸巨猾的东西!
“白龙仙子。”唐方却不打算再等下去,走上前,客客气气唤了一声。
花想容对涂尽哼了一声:“下次走着瞧!”才转向唐方,“跟我来。”
两人走入花想容帐中,她才转身抱臂在前,冷着脸道:“什么事?”
想到昨天他当着娘娘的面一口回绝,她就来气。若不是身体不爽利,现在早出去寻人晦气。
“身体如何?”
“皮实,死不了。”她撇了撇嘴,“你也看到了。”
“龙力强大,一般人难及。”可她白生生的小脸血色缺失,眼底还有些发青,显然身体还虚得很。昨天,她受了那么重的伤……
他压下心底升起的那点古怪情绪,“还是要好生休养。”
“你到底有什么事?”花想容上下打量他。
“牧云府上下都受你救命之恩,唐某前来拜会。”这里是她个人主帐,只有一张小床,一套桌椅,除此外什么饰物也没有,简洁得不像姑娘家的住处。
唐方没来由想起南霜晚布置得极尽雅致的小楼。
“哦?”花想容就是看不得他一本正经的模样:“说得对,那是好几十条人命,你拿什么谢我?”
“大恩不言谢。”话虽如此,他到底还是捧出一只锦盒给她。
盒子不小,比她巴掌都大。
她接过来时,凑巧碰着他手背。
很温暖。
这一回,是她主动缩了手。花想容不着痕迹地咬了咬唇,她记得唐方一直都是热乎乎地熨贴得很,无论是手掌,还是身上……
唔,想到哪里去了?她眨了眨眼,将不请自来的绮念都赶出去,才话带揶揄:“这是什么宝贝?”
她脸上一副清高模样,手指却老实不客气地揭开盒子。而后,就有一股花香沁人心脾,很是好闻。
盒子里,是四色酥糖软糕,模样精致可爱,想见得味道也是好的。
她老大不满意:“就这个?人命可真不值钱哪。”她出生入死救下牧云府几十号人,他就送盒软糕给她?最次也得是金山银海啊!
她把嫌弃都写在脸上,唐方却不尴尬,只微微笑道:“这不是谢礼,只是顺路带来的手信。我来隐流大营,恰好路过四方天城最有名的‘天河酥’,老实排了半个时辰的队才买到的。白龙仙子若不喜欢,我拿回去分给诸位同门就是。”说罢,伸手要拿锦盒。
花想容一把将盒子抓到身后:“送出手的东西还能拿回去,唐方你怎么这样小气!”拿回去给他的小师妹们吃么?一盒饼讨好两边人,他算盘打得倒是精。
她心中恼气,小嘴就微微嘟起。唐方的目光顺势落到她唇上,直勾勾盯住不放。
他盯得这么光明正大毫无掩饰,花想容脸皮再厚,这时也禁不起了,小脸一板:“你看什么!”
这不是真心呵斥,话尾就带上几分娇嗔味道。她伤势沉重,虽得娘娘灵药恢复外伤,但内里到底受了损,面色免不了几分苍白。这一下微羞晕生双颊,连菱唇都有了血色,娇艳不可方物,看得唐方嗓子微微发干。
他向来排斥与女子肌肤之亲,可是方才花想容的手碰着他,他心口就像被蝴蝶翅膀轻轻扇动,软得很,也痒得很。便只见着她的唇,他都想亲近。
他是修士,对身体反应最是了解。这代表了什么?他心里越发笃定,于是上前两步,沉声道:“昨日回去,细想了玄天娘娘的提议,深以为然。”
他好像比从前更加高大了,又是背着帐门而立。这么走过来,把她都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了。
娘娘的提议?花想容抬头看他,不意走了神。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哪!不,不对,他变得更加成熟也更加沉稳了,看起来比原先还要帅气。
颜控的毛病,看来是改不掉了。她嗯了下口水,下意识后退一步,却被桌子挡住。他的脸越靠越近、越靠越近,眼里有微光闪动,深邃得像是夏夜的星空。
他犯规啊,不带这么看人的!被他这么深情凝视,她脑海开始空白,脸却慢慢红了。
定制番外:小白龙与唐方(11)()
他们也曾经这么靠近,甚至亲密到彼此交融,可他从未这样看过她,因为那时候她剥夺了他的视力。
再一次庆幸当年这么做了,否则她早就掉进一个叫唐方的泥淖里难以自拔。
“对不住,不该拒绝的。”唐方慢慢低头,近得快要吻上那张樱唇。花想容向来是横行霸道惯了,这会儿却像被施了定身术,一动也不能动。而后,他附在她耳边呢喃细语:“请白龙仙子垂青,与唐某结为道侣。”
热气喷在耳上,她身体都软了,但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道侣”这两个字。
他要娶妻?
娶……她?
花想容像是被兜头浇下一盆冷水,噌一下从他怀里钻了出去,灵活堪比游鱼。
“娘娘只是说笑,你不要当真!”她一口气毫不停顿,险些咬着自己舌头,“唐……长老,我和你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怎能轻率结作道侣!”
她这是不愿?唐方眯起眼,脸上并没有被拒绝的羞恼:“我与白龙仙子一见如故,仿佛相知多年。仙子又为了我舍生忘死,于情于理,唐某都不该辜负白龙仙子一片心意。”
“你是为了报恩?”只是为了不辜负?她心情突然不好了,连声音都变硬,“不必了,牧云府是应隐流邀请而来,我本就有责任护住你们周全。”
唐方凝视着她,仿佛没听见她的推托:“你真不愿嫁我?”
他的声音里透着落寞,连眼中都带着失望。花想容话到嘴边就哽住了:“我……”
她能说,她不愿吗?那他们之间的缘份可就真地断了。天知道从他走入帐里到现在,她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望着将他扑倒在地,重温旧好。
他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撩得她情难自已。这句拒绝的话要真讲出来了,不得痛断自己肝肠?
他也看到她脸上纠结的神情,等了半天仍不见她吱声,遂低笑一声:“好罢,我这就去回复玄天娘娘。”
花想容下意识抓着他手腕:“回复什么!”
“她今天又提了此事,我去回复说白龙仙子无意于我。”他长叹一声,“是我高攀了。”
花想容面色胀红,又渐渐转白,半晌松了手:“你去吧!”
她这话本是负气,哪知唐方嗯了一声,真地举步就往外走。
帐帘揭开又放下,彼此就被隔在不同的空间里了。
花想容在帐里走了几个来回,越想越是气恼,忍不住抓起桌上青瓷碗,在柱子上砸得粉碎:
“魂淡啊!”这人到底什么毛病,莫名其妙凑上来撩她,一言不合又转身跑了。
话说回来,从前每次对话,无论明里暗里,都由她来主导;可这回见面从一开始她就觉出了被动。这家伙,长本事了啊?
唐方离开,她的脑筋就恢复了灵活,当即意识到最重要的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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