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他看来天衣无缝的计划,却出了如此之多的纰漏,这就仿佛一记狠狠的耳光甩在了他的脸上。
“托德先生,我有个提议,您不妨考虑一下。”看了眼西奥多凝重的神色,女子顿了顿又说道:“与我们合作吧,我们可以帮您渡过难关,还能给您带来更多的权力和财富。而且我们都是异种,宿命之中有着天生无法割舍的纽带,不用担心彼此的背叛”
托德抬起头来,出乎芮契尔的意料,他的脸上一片平静:“你们需要我做些什么?”
“很简单,只有两件事。第一,我们希望在暮西镇,能够安置一个异种的庇护所,确保教会的势力不会危及他们的安全。”
听完第一个条件,托德沉吟了一会,片刻之后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原来如此,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芮契尔听闻此话,笑了起来:“您这话说的真是一点儿都没错呢。”
“那第二个条件呢?”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教会曾经授予您一份,建立天父姐妹会的委状吧?”
“没错。”
“我们希望在暮西镇中,设立一座修女院,由我们来管理。”
摸了摸鼻梁,托德的眼睛看向了烛台的火光,心中开始权衡着利弊。
安置异种庇护所一事,如果控制的好,关系并不是太大,只要注意好保密和协调工作,不要闹出什么大事,应该没什么问题;但如果将暮西镇修女院的管辖权让渡给救济会,那就意味着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在镇子里安插一个固定的据点。接下来,镇中居民被洗脑传教,甚至出现宗教暴动,都是有可能的。
想到这,托德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有心想要拒绝这一提案,还未开口。芮契尔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事,微笑着说道:“差点忘了,关于第二个条件,我还有一些补充性的细节未说。暮西镇的修女院,我们只会派遣一人,作为院长常驻,不会再增派人手。”
如果只来一个人,那倒是可以接受,大不了找人24小时盯梢。
托德微微点了点头,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么,你们指派的院长什么时候能到?”
芮契尔一手扒住桌台,上半身倾了过来,身体曲线弯成了一道致命的诱惑,另一只手伸出食指,指向她自己的眉间,绽开了笑容:“只要您愿意,我随时都可以”
第72章 萨瑟兰谜团的解开()
救济会晚宴结束后的第七天,托德站在暮西镇教堂的门口,和一群看热闹的居民,望着一帮沉默寡言的工匠们,在教堂旁的空地上,夯着石头、打着地基。
工地的不远处,芮契尔和卡琳穿着宽大的纯白修女袍,站立在一旁。
卡琳看见神父,眼睛一亮,脚下刚挪动了两步,就被身后的修女院院长揪住了耳朵,小声说叨了一番。
看到这一幕,托德好笑又无奈的摇了摇头。
在那次晚宴结束后的第二天清早,托德打算立即返回暮西镇。本来他以为芮契尔,怎么着也要准备个几天,才能赶过来。没想到对方只是拎上一个皮包、拿上一个小木箱,就跳上了马车。
二人到了暮西镇的隔天上午,这一帮建造修女院的工匠就出现在了教堂旁边,这不禁让托德咋舌于芮契尔的效率之高。
此外,也不知道芮契尔用了什么方法,原本在镇中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卡琳,才不过几天的功夫,就对芮契尔言听计从,还套上了原来怎么也不肯穿的修女袍。
离开教堂的门口,托德回到了实验室小楼,再一次翻开西奥多送给他的萨瑟兰史传,在关于先贤年轻时的研究生涯,有一段话最让他在意。
萨瑟兰二十六岁,供职于泰罗炼金学院时,曾经为了进行炼金术的实验,在阿尔巴诺活火山口搭建了小屋,住了整整八年。他每天清晨携带上清水和干粮,从火山溶洞的小路,下到最深数十米处,采集并提炼材料三十四岁的他,返回了首都,一边继续钻研炼金术,一边以药剂师的身份跟随军团四处旅行
托德缓缓合上书,仔细思考起来。萨瑟兰古细菌注入人体内后,数量几乎从不增加,也不减少。但如果异种细菌超过了它的承载能力,打破了二者平衡,古细菌就会肆意产生攻击行为,将宿主变为怪物。而根据教会的记录,近千年来,凡是沾染了萨瑟兰遗产的人,几乎全部变为了怪物,唯有一人是个例外,那就是萨瑟兰本人。
这样推理下来,炼金术师萨瑟兰应该是通过什么渠道,稳定的获取了大量的古细菌储存在体内,这才抑制了他体内的异种细菌,一直到他战死,都没有发生异变。
那么,这种古细菌究竟是怎么进入萨瑟兰的体内?
根据前世微生物界的研究成果,从1977年古细菌这一物种被发现,到穿越的那一年,被发现的古细菌不过一百多种,根据习性和场所,一般分为生活在火山口的嗜热古细菌、生活在高浓度盐水的嗜盐古细菌、生活在强酸的嗜酸古细菌以及其它少数派。
结合萨瑟兰史传的记载来看,萨瑟兰古细菌最有可能是第一种——火山口附近的嗜热古细菌。
那么,就剩最后一个问题了。
如何获取大量的萨瑟兰古细菌,已解决自身的继承者危机呢?
托德可没打算学习那位一千年前的炼金术师,跑到火山口去找古细菌。那样干的话,能不能找到还不知道,说不定在来回的旅途中,自己就先变异成怪物了。
最好的办法还是人工繁殖萨瑟兰古细菌,只不过这次细菌培养,需要模拟火山口的环境。
确定了这一切,托德终于能在实验桌旁长吁一口气。
萨瑟兰古细菌这个巨大谜题的答案,总共有四块拼图,它们分别是:来自于前世的微生物学知识、能够观察细菌的实验器材、教会猎杀继承者的秘史和萨瑟兰生平经历。到此为止,拼图凑齐,谜题破解,一切终于拨云见日、水落石出。
找出图纸和工具,托德开始写写画画,一个用来模拟火山环境的金属密封培养皿,很快就完成了设计图。将它装进了木管之中,打算稍晚些就交给哈金斯,以便工匠打造。
好不容易了却了一件心头大事,托德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看了眼实验室中的一切,忽然想不起,自己有多久没有去镇子里走走了。
放下了手中的笔,锁上了房间的门,托德走上了小镇的大街。
时间已是下午四点左右,工作了一天的人们,逐渐回流到了街道上,镇子中心的人越来越多。
而教堂所在地周边聚集着暮西镇尽有的繁华,小酒馆传来觥筹交错的吆喝声,牲畜店里传来各式各样的哼叫声,还有织染店、麻布店、行商贩、小吃车等等。热闹虽是热闹,托德看了一眼满地飞扬的尘土,和随街乱丢的垃圾,苦恼的摸了摸鼻梁。
暮西镇的公共管理,完全依靠居民们自发自觉的维护,虽然此举能够大幅度降低市政的开支,但却远远达不到应有的卫生标准和规划水平。
“管制不是个好东西,却不得不依靠它吗?”托德一边和路过身边的居民打着招呼,一边想着脑中的纷杂念头,越行越远,逐渐朝着小镇的边缘走去。
中世纪的村庄,升级为小镇,最关键也是最重要的一环就是城墙。但现在暮西镇却没办法做到,一来因为靠海。小镇虽然有防卫部队,但海面武装力量几乎为零,再好的城墙也是摆设;二来因为扩张。随着小镇的人口逐渐增多,外延增大,城墙的规划与建筑也并不是一件现实的事情。
穿过小镇最外部,那些农民的草屋群落,托德借着夕阳的余晖,看见了一块又一块,用小路相隔的翠绿田野。
神色沮丧、步伐沉重的农忙者,从神父的身边路过,有人低垂下头,有人弯下膝盖。托德朝着众人的头顶,划了一个十字,祷念了几句,就打算返身走回教堂。
不远处若隐若现的哭泣声,吸引了他的注意。托德走到了小路边,拨开路边的青草。
一个二十来岁的农夫和他的妻子,坐在农田上,伏地痛哭。二人身旁长刀豆和鹰嘴豆的种苗,发黄枯萎,耷拉向大地。
看着神父越走越近,通过神职者衣饰猜到来者身份的农夫,连忙拉起自己的妻子,跪倒在地。
没顾得上理会他们,托德先蹲下身,翻了翻身下的泥土,看了眼视野尽头的海岸线,又看了眼失去生气的菜苗,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
暮西镇靠近大海,海水通过地下水能够渗透到周遭的土地,造成小镇周边的土地大多都为盐碱地,种一些耐碱性的植株还行,但如果种的是性喜中性的作物,自然会颗粒无收。
神父看着面前一大片枯死的幼苗,叹了口气,朝着夫妇二人说道:“把作物换成小麦,趁着还有时间,尽快翻地重来吧。”
“神父大人,我们已经没钱了,这些菜苗是我们抵押了最后的财物,向庄园主借来的。”
农夫的话让托德一愣,他想了想后问道:“向你们这样,春种绝收的还有多少农户?”
夫妻二人对望了一眼,给出了一个让托德大吃一惊的答案。
几乎是全部。
第73章 农户()
晚上六点,与往日不太一样,暮西镇的教堂里灯火通明,礼拜堂挤的满满当当。没有人坐下,所有人站着望向教堂正中央,白桦木雕刻而成的巨大十字架,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自从下午知道了农户们的悲惨境遇,托德立即找来了他们的领头人——沙逊,一个从东面逃来的无法忍受苛捐杂税的老农夫,命令他马上通知暮西镇内的所有农户,每家选出一人,在钟鸣六声之时(中世纪的钟楼,每隔三小时鸣钟,比如鸣两声,大约是清晨六点)进入教堂。
手捧圣经从礼拜堂的侧门,走上布道台,托德朝听众席里看了一眼。
原本他以为修道院的生活,已是中世纪里的极苦之地,但当他看见这帮脸颊削瘦眼窝深陷的农夫们,才知道原来地狱的深处永远没有底部。
一件修修补补的破毛毡,外形好像破袜子一般的毡帽,脏乱到看不出本来颜色的麻裤,这些就是农户们身上的所有家当。这些头发湿漉漉、鞋上还留有水渍的穷苦人,明显是来教堂前匆匆冲洗了一番,但空气中那股烂泥腐臭和牲口粪便的味道,依然弥漫了整个房间,使得托德不得不通过嘴巴换气,来驱赶鼻子前的异味。
首先是惯例的每日礼赞,托德打开经书,高声说道:“永恒的造物主,你使昼夜运转,季节常变迁,多采多姿少痛苦”
众人虔诚对经。
完成了这一仪式,他数了数,暮西镇在册的农户总共有33户,在场却总共只来了32人。
“怎么少了一个人?”
沙逊抓着手中的毡帽,毕恭毕敬的走了出来,回答道:“有一家前些日子,去附近的树林捡拾木柴,没来得及在太阳下山前赶回来,被流窜的土匪拖走了。”
什么?!
托德惊讶的睁圆了眼睛。
他吃惊于暮西镇的周边居然还有土匪,但更让他震惊的是,这帮终日为邻的农者脸上,没有人流露出对此事丝毫的同情和悲伤,恐惧者有之,庆幸者有之,但更多的人则是一脸的麻木不仁、事不关己。
又看了所有人一眼,托德也有些明白原因了。这里面许多人头大、鸡胸、驼背、两腿弯曲、腹部膨大,这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症状。试问,连自己的温饱都无法做到,又哪有精力去管他人的死活呢?
叹了口气,他干脆放下了圣经,与农户们闲聊起了家常。
随着话题的展开,托德越来越心惊。
他过去曾经听说过中世纪的黑暗、愚昧和落后,但真正了解后,才发现真实的情况还是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这些农户们天天喝生水、吃野草裹腹,住宅无非是个用原木和草皮凑合成的茅舍或曰棚屋。进了屋子脚下就是泥土,房顶也不开窗,就凿个洞将炊烟给漏出去。祖孙三代就窝在一小间里,有时还得挤点牲口进来同吃同睡。人们当着亲友的面行房,代谢,满足各种生理需求,到头来苟活、犬死,不超出这方寸空间。
至于农具,铁器就别想了,净是些做工粗糙的简单木器,耕作时损耗得很快。耕牛对他们来说不实用,他们根本不懂得驾驭役畜的正确方法,仅仅是用粗皮条绳把犁系在牛脖子上。到头来,皮绳可能在牛耕过程中不断收紧,勒住牲口的咽喉,切断大脑供血,致其缺血脑残或窒息而死。所以,这些农夫在需要架犁耕地的时候,更喜欢用家中的另一种牲畜——女人。
听到这里,托德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但是没错,在座的农户认为把家中女人——老婆或者女儿,当做耕牛来使用,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再将话题转到此次的春季绝收,32户农家有29户种植的是一些菜豆根系作物,大部分都不适应海边偏碱性的土壤,所以造成了减产甚至是绝产。
托德听到这里有些奇怪,便问这些农户为什么不去种小麦、大麦、黑麦和燕麦,这四种对土壤要求比较低,而且又可以裹腹。
农户们的解释也让他半晌无语。
因为豆类的农产品要比后者更加值钱,而他们需要钱去偿还贷款。
托德进一步了解后,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与那些拥有土地和耕具的自由民不一样,眼前的这些农民没有固定的田产,过去只能依附于农庄主或者贵族岺,通过租借土地、耕具、苗种的方式,存活下去。但数月前,横空出世的暮西镇为了吸引移民,公布无偿提供土地的条件实在是太过于优越,以至于这些农户铤而走险,脱离了原有的田主,加入暮西镇成为了自由民。
但问题接着来了,暮西镇虽然提供土地,但没有耕具和苗种可供借用。这些农户无奈之下,只得向商人去贷款购买。在托德看来,商人们提供的这种年化高达33%(每年的利息为本金的33%)的借款利息,简直是丧尽天良,但农户们的表情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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