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西海岸东侧的森林小道。
一行人静静潜伏在道路的两边。
瓦尔顿紧了紧背后的弩机,检查了箭袋,看着不远处躲在草丛里的僧侣,对身旁的铁甲骑士说道:“头儿,我们干嘛要答应这差事?”
阿方索没说话,眼睛却看向了托德身边的男人,若有所思的动了动眼珠。
额头上有着红纹印记的男孩,瞥了一眼矮胖男人,嘴巴丝毫没留情面:“我怎么记得,这几天总有人在我耳边喊着无聊。”
瓦尔顿瞪了他一眼,气鼓鼓的转回头去。
得到了哈金斯有关海盗的消息,托德第一时间来到教会营地,避开保罗,找到了熟识的神父,提出借用护卫团的兵力,给出的理由是为了剿灭暮西海港的海盗。
虽然不清楚对方为什么会对击退海盗有兴趣,但本着日常积累的良好友谊,教会访问团的数位神父商量之后,还是同意了托德此次的请求。
出借兵力包括了,教会直属的几位教廷骑士和他们的扈从、银环教区援派的民兵团和大教堂的信徒团,共计约一百四十人。托德听说每次进犯的海盗一般在三十人左右,本来无意借调这么多的军队,但哈金斯的坚持让他改变了主意。
有了兵力,接下来就是作战方针的制定。
对此一窍不通的托德,索性将指挥大权全部交给了哈金斯。
男子经过一番思虑之后,没有选择迎头作战,而是采用了伏击的方式。埋伏地点则放在了,距离暮西海港约十七公里处,森林入口的小道上。
对此,托德再次表示不解。根据情报,海盗的活跃范围,以往仅限于海岸十五公里内,在这么远的地方设置埋伏,会不会最后无劳而返?而且,月溪平原如此之大,为何要单单选择这处森林作为伏击地点?
哈金斯做了简单的解释,根据那位经常出海的熟人介绍。此次进犯的海盗们,所属的名为黑颅的部族,已经长期处于缺粮饥荒的状态,此次南下如果空手而归,对于部族生存和首领威望,都将是一个灾难性的后果。所以,无法承受这次劫掠失败的海盗,有相当大的概率,会选择孤注一掷,离开安全范围,深入内陆。
至于为什么要将这个森林入口,作为伏击地点。有两个原因,一、这里是通往内陆村庄的最近路线之一;二、月溪平原的沿海地区,地势平坦、视野开阔,可以隐匿行踪的地点并不多,这处森林恰恰是其中之一。
男子也做好了预案,如果海盗们没有从此地经过,那么就将伏击战变为追击战。根据受袭击村庄燃起的黑烟,率领部队堵截海盗们的退路。
托德听着对方的解释,不时的点头,在他看来,这一番安排不仅无错,反而思路清晰、战术明确。再深深看一眼这个下巴上留着小辫的男人,他回想起,和哈金斯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好像从来没有听这个男人,主动谈起过往的事情。他妻女的故事,如果没有埃德加这张大嘴巴,恐怕自己永远也没有机会知道。
托德忽然发现哈金斯身形一顿,仿佛发现了什么,便顺着对方的视线朝后看去。
一个显眼的身影,进入了他的视野。
全身隐于安格鲁链甲下的骑士,全覆式头盔后方的一双眼睛,紧紧盯住了哈金斯的身体。
后者扭开了头,身体朝后缩了缩,有些不自在的扭动身体。
托德回头问道:“怎么了?”
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没什么,好像遇见了一个熟人。”
“是吗?你的熟人可真不少”
哈金斯低下头苦笑。
伏兵设置完毕后,才不到一个小时,森林边缘出现了数个高大的身影。
哈金斯将还在张望的托德,用力按入草丛,手指放在了嘴上,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托德睁大了眼睛,突然意识到,一场战斗就要开始了。
第39章 苦战()
海盗首领萨克鲁,走在了队伍的最前方,部族的十五名战士呈扇形,分布在他的身后。
顺着森林的小道,踏入尚未开冻的泥土,靴子踩在冰渣和碎石上面,发出了咔嚓咔嚓的破裂声。
萨克鲁突然抬起了右手,示意他的队伍停下脚步。他单膝跪地,半蹲在地上,看着路面上凹陷下去,却又尚未结冻的水洼,陷入了沉思。
一只突如其来的羽箭,从森林的灌木丛中飞来,斜斜的插在了,离他不足三米的树干上。
“敌袭!”
伴随着低沉的怒吼,海盗们纷纷取下了背上的十字圆盾,抽出了长剑和斧头。他们矮下身子,放低重心,将盾牌举到胸前,后阵的战士走上前,两翼的战士侧展开来,短短几秒之间,形成了一道铁三角的盾墙。
哈金斯用力捶了一拳身下的泥土,恼火的看向身后。
民兵团中一名未成年的士兵,呆呆看向手中尚在震荡的弓弦,惙惙不安。
缺乏经验的部队,一旦紧张和混乱的情绪,被一个人点燃,就像一滴墨汁落入了一杯清水,整个团队将瞬间失去控制。
一声又一声的弓弦释放声,在民兵团中炸裂响起;一根又一根的箭矢,杂乱无章的飞向了海盗的阵型。
箭头在空中划出了圆弧的曲线,有一部分与盾牌相撞,发出了没有规律的兵兵梆梆的声音,宛如下雨天的水珠肆意滴落在伞面上,但更多的却射偏了方向,落到了其它地方。
半分钟后。
数轮弓箭发射完毕,留给海盗们的伤害,只有那些停留在盾牌表面上的小洞。
十六名海盗战士,分毫未伤。
第一张多米诺骨牌已被推倒。
手持长戟的信徒团,第二个跳了出来,在领队长官的带领下,冲出灌木丛,结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一字阵,向着海盗发起了第二轮攻击。而与此同时,眼见信徒团和海盗展开了混战,担心会误伤友军的民兵团,停止了攻击,面面相觑,却又不知该做些什么。
托德有些傻眼,这和他想象中的战斗完全不一样,侧头看向哈金斯,他不确定的问道:“这好像不是作战会议上商量的战术?”
“我犯了一个错误。”哈金斯提起了手中的长剑,拨开了面前的灌木丛:“一个巨大的错误!”
长戟击打在盾牌上,木屑横飞,响声震天。
这些蒙受天父感召,自愿加入教会,承担护卫工作的教徒,是一帮虔诚的信徒,但绝非是一群善战的兵卒。
从表面看上去,海盗战士组成的三角阵,被信徒团的攻击,打的节节后退。
但盾墙的缝隙越来越小,战士之间的位置越来越近,海盗的阵型显得越来越紧密;反观信徒团,被战斗冲昏了头脑的长戟手,站位分散无序,攻击越来越弱。
萨克鲁左脚顶住地面,透过缝隙,观察着盾墙外面的局势。忽然大吼一声,右手的双刃斧用力敲击在盾面上。
十五名战士齐声喝应。
十六面盾牌自下而上,翻击向前,离得最近的信徒团成员,瞬间被打翻在地,接着被空中斩落的长剑和斧刃,开膛破肚,身首相离。
“hoim!”
又是一声大吼。
盾墙向前移动了一米,又是一次盾击加上劈斩,肢体和鲜血再次飞溅开来。
信徒团的士气开始低落,有人还在坚守,有人选择后退。
发觉面前的长戟阵变得稀疏起来,海盗首领举起了手中巨大的双刃斧,用尽力气一个横斩,一名立于他身前的敌人,从腰间被一分两半。
信徒团的士气彻底崩溃,所有人丢下了武器,向着森林的深处逃命,这一举动,引发民兵团也加入了逃跑的队伍。
“orha!”
萨克鲁将盾牌移到了侧身,手中的斧刃直指向前。
十五名战士擦干了脸上的鲜血,移除了盾墙,站成了一排,开始向前发起了冲击。
攻击和防守的角色顿时逆转,几分钟前的攻击者,成为了被屠戮的对象,战场宛如修罗炼狱,一片狼藉。
哈金斯和教廷骑士们站了出来。
一名身穿板甲的骑士,放下了头盔上的护面罩,一手提着纹章盾,一手举着单手锤,迎向了海盗。他先是用盾面抵抗了对方的长剑攻击,接着猛地一个前踹,钢铁胫甲击打在海盗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膝盖上,引得对方惨叫了一声,跪倒在地。接着,骑士将单手锤翻转锤面,用力轰击在了伤者的下巴上,将对方的下颚骨砸进了脑壳之中。对方哼都没哼一声,直接变成了一具尸体。
见到这一幕,萨克鲁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声音之大,连远在百米之外的托德都闻之心惊。
只见海盗首领将头盔摘下,衣服脱去,遍布着伤痕的躯体,泛动着异样的红色。
几秒钟后,让所有人惊诧万分的事情发生了。
萨克鲁体表血管变粗跳动,身体肌肉急速膨胀,四肢手脚慢慢变大。本来高大的身形,居然又变大了一圈,原本加大版的双刃斧,在他的手中仿佛缩小成为了普通的尺寸。
剩下的海盗们,畏惧的向后退去,嘴中高呼着凶神来了。
哈金斯回头和托德对望了一眼,二人脸上都是一副无法置信的神情。
后者使用透视的异能,看向海盗的身体。果不其然,一只水蛭模样的寄生虫盘踞在他的肾上腺处,就和小杰瑞的情况一样,只不过海盗体内的那只寄生虫大上了许多,长约三十公分,甚至进化出了椎刺和尾针。
萨克鲁双脚用力一蹬,森林地面上的冰块,被他脚跟带起的一股巨大力量,飞扬到了空中。
他的身体宛如炮弹一般,撞击在了骑士的盾牌上。后者直接被撞飞到了空中,盾牌也脱手而出。萨克鲁向前踏出一步,手中的巨斧迎头劈下,骑士的单手锤被打飞到了远处,眼见着第二次攻击又要落下,骑士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一根弩矢夹杂着破空之声,准确的刺入了海盗的胸膛。
本来应该穿体而过的攻击,却因为膨胀的肌肉,直接卡在了里面。
瓦尔顿缓缓放下了弩机,看着远处的狂暴巨人,诧异的自语:“这这身体还是人吗?”
阿方索。德卡沃穿着沉重的链甲,举着双手剑,从地面上一跃而起,身形仿佛一只作势欲扑的苍鹰。
剑刃与斧身击打在了一起,尖锐刺耳的撞击声,传遍了整个森林,惊得休憩的鸟儿振翅四散。
萨克鲁转动斧柄,一个横斩,斧身刮起的风压,将远在数米远外的积雪,击飞飘动起来。阿方索脚跟在树干上一蹬,身体弯曲形成一个不可能的弧度,以完全违反物理常识的方式,避开了这一次攻击。
二人交战在了一起,每一次兵刃相交,火星四溅,每一次身影交错,地动尘扬。
萨克鲁代表了极致的力量,阿方索则拥有着完美的战技。
托德张大着嘴巴,看着面前的战斗,脑中只能浮现出四个字:“神仙打架。”
趁着这空档,哈金斯则配合其他几位骑士,抵抗住了剩余海盗的攻击,并逐渐掌握了局势。而那些溃散后退的民兵团和信徒团,看着战斗天平倒向了己方,也返回了战斗。
最终,战斗结束了。
从开始到终结,整整持续了一个小时。
教会方战死二十七人,十一人重伤。战死者主要为信徒团和民兵团成员,教廷骑士中只有一人重伤,在救治之后,所幸并无大碍。
海盗方战死六人,十人被捕。被捕之人包括了,狂暴时效结束、寄生虫沉睡后,倒地不支的海盗首领萨克鲁。
第40章 准备出海()
“托德大人,我们的损失太大了!”一名教廷骑士看着数十具被白布覆盖的尸体,忧心不已的朝着僧侣说道。
后者点了点头,看着脚下洒满了鲜血的冻土,心有余悸。
骑士再靠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这样回去,恐怕神父保罗那里不好应付。”
明白对方是一片好心,托德语意真诚,饱含着感激之情:“感谢您的提醒,我会想办法”
骑士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开来。
向着哈金斯使了个眼色,托德沉下脸,走向了收押俘虏的地方。
被捕的十名海盗,除了昏迷不醒的萨克鲁被捆成了粽子,剩余九人俱被绑在了树上。血污将他们的头发凝结在了一块,寒风把他们的伤口吹得毫无血色。
根据看守者的叙述,这些海盗配合默契、战不畏死,如果不是因为长期的饥饿和疲累,让他们在战斗后期逐渐脱力,教会的部队可能会遭受更大的损失,自然也不可能会有这么多的俘虏。
托德站到了一名年轻的海盗面前,开口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似乎丝毫没有合作的打算,嗓子一吸、舌头一卷、嘴巴一张,一口浓痰吐在了托德的脸上,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
一股瑞典鲱鱼罐头的恶臭扑面而来。
差点把隔夜饭都吐了出来,托德赶忙用袖子将脸擦干净,身体也向后移动了一些。
看守者见状,一边大声喝骂,一边举起了木棍,插在了俘虏的伤口处,用力搅动起来,引得海盗大声惨叫。
伸手制止了暴行,托德看着对方下巴刚刚长出的胡子绒毛,再次说道:“你能听懂通用语吗?”
青年海盗依然沉默不语,但眼珠的转动还是让托德意识到,双方之间的交流应该没问题。
“我知道你不惧怕死亡。”托德的称赞让俘虏骄傲的抬起了下巴,但对方接下来的话,却让海盗的心如坠冰窖:“但这世界上,有太多的事情比死亡更让人畏惧。比如,我可以杀掉你的所有同伴,再将他们的尸体送回灰颅部族,对外宣称你们遭受伏击是因为有人通风报信。你不妨想想,当他们看到的尸体中,唯独少了你,会怎么想怎么做?”
明显有着逻辑漏洞的威胁,在老谋深算的世故之人看来,仅仅是一层一捅就破的窗户纸,但对于初出茅庐只知争勇好胜的年轻人而言,却是一个难解的死结。
托德拍了拍袖子,看了看神色沮丧的青年,慢慢说道:“让我们从头再来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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