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来人停住了脚步,脚踝已被镣铐勒出了深深的痕迹,显然这条锁链的长度只够他走到这里。他故作惋惜道:“你们两个真不该来这儿。”
秦悦冷冷一笑:“还用你说。”
“我困在这儿很久了,一直想找个人夺舍,如今终于有人送上门来。”这人的目光扫过秦悦和周浩然,“虽说男修的躯体更适合我的元神,但你这个女修资质不错,我若能把你夺舍了,那我往后修行必是一日千里。”
秦悦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斥道:“变态。”
那人虽不明白秦悦在说什么,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他大笑了几声,道:“我一个妖兽,没你们人修那么讲究。男女之于我而言,没什么区别。”
“你是妖兽?”秦悦开始默默地估算化形妖兽的品阶,“妖兽怎么能夺舍人修?”
“有何不可?我云鱼一族与鲛族同源,向来与人类一般无二。”
“鲛人那般善良可爱,岂是你这龌龊之身能比的?”秦悦又轻蔑地说了一句。
这只化形云鱼闻言,用灰色的眼珠子盯着秦悦,道:“你竟敢数番冒犯我,难道不怕我现在就把你夺舍了吗?”
“你久困于此,定然万分向往自由。若真能夺舍,自不会和我废话这么久。”秦悦理智地分析,“你并非不想行夺舍之事,而是你不能!”
云鱼仰头对着屋顶长笑了许久,困住他的锁链碰撞在一起,发出了“哐当哐当”的响声。许久之后,云鱼笑够了,才道:“你说的不错,我的元神被锁在了这里,根本不能夺舍。但我族擅攻神识,待你二人神识遭逢攻击,痛楚不堪之时,说不定会主动奉上元神供我夺舍。”
他说到这儿,顿了一顿,才继续道:“不过你们人修都喜欢一种叫‘骨气’的东西,说不定你们即便饱经折磨,依旧不肯屈服。不过那也无妨。我若能得两个元婴修士常年在此作伴,也不失为美事一桩。”
秦悦可不想后半辈子都被困在这里,思量了片刻,道:“你想夺舍,不过是因为你受困于此。若你能放我们走,我二人再想法子救你逃脱,岂不是两全其美?”
云鱼的目光在秦悦和周浩然之间扫来扫去,周浩然立刻扶住额头,脸色难看至极。秦悦当下便知他受到了神识攻击,心念微动,立马伸手捂住脑袋,伪装成神识受损的模样。
她想,不论如何,暂且不能让这鱼妖发现自己不受神识攻击。身临险境,手中的底牌自然是越多越好。
云鱼满意地微笑:“你的办法听上去,确实有几分道理。不过我如果放你们走,你们必定再也不回来了,更枉论帮我找什么逃脱的办法。除非你们一走,一留。若十年之内走的人没有回来,那就别怪我折磨留下来的那个人。”
秦悦和周浩然对视了一眼。
云鱼又道:“至于谁走谁留,让你们自己决定。”
他说完,就幸灾乐祸地看着两人。心道:“人修向来自私自利,这两人必然会为了离开的资格大打出手,我只管在旁边看好戏便是。”
但事实上,这两人却出乎意料地融洽。
周浩然很是内疚:“委屈你跟我来一趟凌江,结果遇上了这种事。”
秦悦垂眸:“都怨我一时好奇,去寻什么碎玉。”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周浩然拿出一块印玺,“你回宗门之后,把这枚掌门印交给我的师尊鸿一长老,门中诸事,请他代为处置。他若在闭关,就劳你为木摇宗操心几年。至于救那鱼妖的办法,找得到自然最好,找不到也无妨。左右我也不会任凭他夺舍。”
秦悦把掌门印推了回去,强颜欢笑道:“你别这样说,我感觉你在交代后事。你身为掌门,肩负一宗兴亡荣辱,自然不能留在这儿。至于我嘛,一则身份无关紧要,因而留在此间也无妨。二则为人懒惰,怕是不能完成你的托付。”
周浩然张口欲言,秦悦又道:“况且,那个云鱼从未使出法术,我怀疑他只会攻击神识。实不相瞒,我至今没有修炼出神识,自是无惧他以此法相攻。所以你大可以放心离开,我自会想办法逃脱。”
周浩然将信将疑:“你当真没有神识?”
“骗你作甚。”秦悦一脸正色,“若十年之后,我仍旧没有回到木摇宗,你再来搭救我便是。”
周浩然有些犹豫。秦悦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总不能抛下合宗上下的弟子,待在这里和一个鱼妖作伴吧。”
周浩然终究舍不下木摇宗的诸位弟子,点了点头同意了。于是秦悦转头对云鱼说:“放他走吧。”
“你们竟然没有打起来。”云鱼很是遗憾地结出了一个手印。
这个手印十分复杂,用了很漫长的时间才结出来。就在那一瞬间,秦悦觉得双脚能走动了,连忙推了一把周浩然:“快走!”
周浩然慌忙离开了这里。
秦悦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石门口,电光火石之间,迅速运起木莲,朝门口飞奔。
云鱼大喊:“你站住!”
秦悦远远地回了一句:“我又不傻。”
“你再不停下,我就毁了你的神识!”
秦悦高声挑衅道:“你只管出招便是。”(。)
赚云鱼双逃石间屋 碎图腾三逢种灵阵2()
云鱼盯视着秦悦越来越远的身影,狠狠地放出了神识攻击,却发现她遁走的速度丝毫未减。
云鱼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打出了几个手印,意图锁住秦悦的脚步。
不过他刚刚解印就用了很长时间,现在再把封印结回来,自然耗时不短。
而另一边的秦悦分秒必争,已经飞到了石门之外。眼看着云鱼的手印就要打完,她迅速地伸出手,把门中凹陷里的碎玉取出来,石门“砰”的一声阖上了。
秦悦背靠着石门,长舒了一口气。好险,就差一步。
“我早就料到你会出来,特意留在这儿等你。”
秦悦正在惊魂未定地喘气,忽然听见了这么一句。举目四望,果然看见了周浩然的身影,正待在石梯之下,神情悠闲地看着她。
秦悦一步一步走下石梯:“你怎知我会出来?”
“那云鱼解开禁制用了那么长时间,想来再结出禁制绝非易事。他重新结印的这段时间,恰好够你逃出来。”周浩然从容不迫地说道,“你又说你没有神识,那鱼妖自然拦不住你。”
“我本没想到我能逃出来,只是那鱼妖放你走的时候,我竟也能走动了。机会难得,自然要尽力一搏。”
“原本那鱼妖是万无一失,只不过没料到你没神识罢了。”周浩然道,“对了,你怎么至今还没有神识?”
“就是一直没有修炼出来。”秦悦叹了一声,“想来是我机缘没到吧。”
“可见你也不是十全十美的。纵使修炼神速,灵力精纯,但却没有神识裨益。”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又怎会有十全十美的人?”秦悦笑着反问。
此时她已走到了石梯底端,回首看着石上层层叠叠的花纹:“如今看来,这上面雕刻着的祥云,应是云鱼一族的图腾。”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抚上这些精致的花纹。手指突然顿住,讶异道:“这后面有一股灵气。”
周浩然迟疑了一下:“砸开看看?”
秦悦点头,正打算动手,就被周浩然拦了下来:“我来吧,别又遇上了什么危险。”
他说完便唤出了一把长剑,驱剑直指这一片石梯。石梯的表面渐渐碎裂,一股浓郁的灵气冒了出来。
周浩然提剑拨开表面的碎石,露出了后面一片亮晶晶的石头。他愕然道:“是灵石。”
秦悦立马靠了过来,见此情形,不由揣测:“莫非这一整座石梯里面,都藏着灵石?”
周浩然继续挑剑破石:“挖出来分了。”
秦悦正有此意,她最近又钱财短缺,这些灵石正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周浩然把灵石取出来,秦悦点好个数,把它们装入乾坤袋。后者的心情越来越欢悦:“有了这些,就不用售丹赚钱,也不用和那个化神期的灵均打交道了。”
周浩然掏空了这一片石梯,换了一处继续挖。忽然顿住身形,又惊又喜道:“这儿有上品灵石!”
秦悦回头一看,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凌江宝地,果然不假。”
这一片并没有被灵石填满,有很大空间都是空着的。周浩然拿出火晶石,朝里面照了照,回首道:“这里头有个阵法,你要不要去看看?”
秦悦抱着几个装满灵石的乾坤袋走了过来,就着周浩然手上火晶石的亮光,朝里面细细打量,只见几个巨石围成了一个星型,紫芒流转其间,神秘而幽静。
秦悦一眼就认了出来,激动地拍了一下石梯:“种灵阵!难怪这儿有这么多灵石。”
这是她第三次遇见种灵阵。第一次是在俗世青州的火山,第二次是在魑魅岛的森林。可惜这个种灵阵和当年她在魑魅岛里遇见的一样,已经被人取走了灵根。
好在阵法尚算完整。秦悦心想,没有灵根拿,带个阵法走也好。遂把这个种灵阵小心翼翼地取出来,按原样妥帖地存放好,留着日后研究。
原本她来南域,就是为了找绛衣古神留下的种灵阵,但找是找到了,可惜没有纯灵根可取。秦悦本觉得遗憾,但转念一想:自己又有何德何能,可以得尽天下机缘?于是她便渐渐释然了。
“此行虽有惊有险,但却收获颇丰。”周浩然上下走了一个来回,确信所有灵石都被挖出来了,“我们回去吧。”
“好。不过我想先把碎玉还给慕容长生。”秦悦想了想,“最好再去附近的坊市寻一株金火双系的灵植给他,算我谢他助我得来了这些灵石。”
“你当双系属性的灵植这么好找?”周浩然无奈道,“罢了,我便陪你去坊间找一找,左右现在不差灵石。”
这里靠近澄笔宗,修士间的坊市并不难找,而且规模很大。不过两人逛了一圈,确实没有发现双属性的灵植,更别说独独要金火二系的了。
秦悦东顾西看,挑中了一种七彩灵花,一连买了三朵,颇感不虚此行。
“这花有何功用?”这种花的品阶并不高,但周浩然见秦悦毫不犹豫地买下了,料想它也有些作用。
“没什么功用。”秦悦随口答道,“我图它好看,买来逗我的元婴开心。”
“我还当是你炼丹要用的辅料,没想到是这种用途。”周浩然连连摇首,“如今有了灵石,你竟这般挥霍无度。”
秦悦笑了笑:“既然买不到金火双系的灵植,那就买些旁的东西。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我们还是先去慕容府归还碎玉吧。至于金火双系的灵植,一时半会儿怕是遇不上了,以后多多留意便是。”
秦悦细一思忖,道:“也好。”
两人掩去身形,再度来到了慕容家门口,却见府前挂着层层叠叠的白绫。
秦悦惊问:“这是怎么了?”
府前看门的家丁还认得他们,道:“二位贵客是来寻家主的吗?家主新逝,二位怕是白来一趟了。”
秦悦不敢置信:“这才过了几天?好端端的人就这么没了!”
家丁道:“也是昨日夜里才去的,现在还没入殓。”
秦悦点了点头:“那让我再看最后一面吧。”(。)
观生死论及轮回意 谈聚离祸起传讯符1()
第九十七章:观生死论及轮回意,谈聚离祸起传讯符
澄静的空中划过两道遁光,倘若细看,便可窥见飞过的是一男一女。其中女子坐在一朵青色莲花上,神色略带忧悒,若有所思。
这时,她身边的男子问道:“墨宁,你是不是还在想刚才的事?”
“我”女子百无聊赖地顺了顺头发,“我只是在想没人逃得开命数,没人离得了生死罢了。”
这一男一女便是周浩然和秦悦。二人刚刚探望过故去的慕容长生,深感死生变化无常。
秦悦已把碎玉交给了令仪,特意嘱咐:“你记住了,此为传家之宝,只可传女,不可传男。”
令仪眼泪汪汪地看着她:“我记下了。待慕容一族选出了新的家主,我便将碎玉交给他。”
秦悦见她哭得伤心,还好意安慰了几句:“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才好。”
令仪抹了抹眼泪,道:“公子说他死而无憾,早入轮回也好。”
秦悦微微闭眸。并未多做停留,便和周浩然一道踏上回木摇宗的归途。
只是她方才还在劝慰别人,现在自己却也消沉了。万里高空之上,唯她喃喃自语道:“佛曰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果真是不错的。轮回几世,没人脱得了这些苦痛。”
周浩然见她一脸怅然,默了一会儿,道:“你说没人逃得开命数,没人离得了生死,其实,也不尽然。我们执着于修仙,不正是逆天改命之举吗?若得成真仙,岂不是能跳出凡世轮回,得享长生天道吗?”
“那你说,我们执着于修仙,究竟是好是坏?”
“自然是好。多少人渴望拥有灵根,一登修真之路,奈何身无资质,只能做一个庸庸碌碌的凡人,只得匆匆数十载寿命罢了。”周浩然亦深有所感,“你我身怀灵根,有缘一窥天道,不知比旁人幸运了多少倍。”
秦悦摇摇头:“执着太深,也未必是好事。于修行而言,执着容易生出心魔。而对于慕容长生来说,正是执着于音律才毁了他今生的寿元。”
周浩然突然问道:“你还记得六年前,你未解的那个阵法吗?”
“记得。怎么了?”秦悦道。六年之前,她确实有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阵法,正是那对白玉手钏。
“当年你因为这个阵法未解,道心受阻,昼夜难以安寝。正是太过执着,才会如此。”周浩然回想了一番,“你当时说,登仙才是最大的执着。而我也说,登仙是最大的执着,也是最大的道心,端看我们能不能坚守。”
秦悦低头一笑:“若能坚守,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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