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卢才走了两天,还在回洞府的路上。突然收到了一张传讯符,上书墨宁伤重不治,岌岌可危,便立马赶了回去。路上还在疑惑:“伤已经好了大半,能出什么事?怎么就到伤重不治的地步了?浩然为了把我骗去,也太会胡说了。”
到了以后发现情况确实不妙,不再吸纳灵气就罢了,连丹药都吞服不了。敬卢仔细看了看,发现秦悦呼吸的频率比常人慢了许多,整个人都处在一个半死的状态。
“这副模样,我倒是头一次见。”敬卢也不知如何解决。
“前几日的呼吸尚算正常,后来便一天比一天慢了。”周浩然叹道,“再这样下去,恐怕”
“你说她的呼吸是渐渐慢下来的?”敬卢惊问。
“是啊。”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敬卢毕竟见多识广,“她的意识在梦中觉醒了,反而夺去了肉身的生机。”
“这莫非是传说中的‘梦随之境’?”周浩然立马想到。
“现在看来,应是错不了了。”敬卢幽幽道,“将来是梦还是醒,全看她的造化了。”
周浩然愕然。梦随之境,是上古时期的大神通,据说是仙人所为。这个梦境与现实一般无二,根本察觉不出自己是在做梦。因而入此梦境者,都会把幻梦当做真实,一辈子沉湎在梦境中,再也醒不过来。从此以后,真正的肉身就会一点一点地失去生机,直到消逝湮灭。
“她有没有血脉相连的亲人,或是至交的好友?或许能把她唤醒。”敬卢提醒了一句。
周浩然这才发现自己对秦悦的过去一无所知。他讷讷地应道:“这这我倒不知晓。梦随之境,有灵宝可医吗?或许能寻来一试。”
“没听说过。”敬卢很干脆地给了这四个字。
“那我再查查典籍。”周浩然道。相识一场,总不能坐看着人家陨落吧。
耳边又传来了隐约的琴声,秦悦躺在床榻上,摇了摇脑袋。也不知是第几次听到这个声音了,每每想循声找去的时候,这个声音就断了。
“大约是在逗我玩吧”秦悦郁闷地听着依旧萦绕在耳畔的声音。这次竟然持续了很久,她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终于又忍不住爬了起来。
秦悦愤愤道:“竟然吊我胃口这儿可是灵宇宗,让我找到了是谁,看我怎么惩治你。”
明月别枝惊鹊。她分花拂柳行了一路,只觉得这声音近在眼前,又远不可觅。但一直没有中断,就像在给她引路一样。她越走越怀疑:该不会是什么陷阱吧?但又压不住好奇心,非要去看上一眼。
走了很久,才走到了一片波光粼粼的小湖面前。秦悦望了望四周的景色,确定这已经不在灵宇宗内了。离开了宗门的范围,就像脱离了庇护一样,总归是有点畏惧的。她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走下去,虽然她知道那个抚琴的人,就在湖对岸的竹林子里。
琴声依旧散发着苍凉的古韵,秦悦不敢去寻,又不舍离去,干脆在原地盘腿坐下。清清浅浅的月光照在湖面上,弯弯的月亮倒映在水间。琴声渐渐走高,忽的一下,拨动了她大脑中的一根弦。
秦悦仿佛回到了过去。很久很久以前了,她还在各个高校里参加美术校考,斟酌着每一个高考志愿的填写。场景一变,她就被秦昌带到了灵宇宗,收为弟子。再然后,她就专心修行,去各个宝地寻觅机缘。
一幕幕的场景轮番变幻着,秦悦愣愣地看着。直到看见有一天,门中一个女修竟然想偷袭她。她努力想看清那人的脸,但情景变化得太快,根本不能捕捉到那人的面容。秦悦只知道那个女修是元婴初期的修为,手上拿着一条血红的鞭子。
我这是看见了未来吗?这时,又一个琴音入耳,秦悦思绪一乱,眼前的景象竟然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片月色湖光。
她只恨自己清醒得太早,没能把她这一生看尽。秦悦默默地慨叹了一声:应该还是因为修为不够吧,不能领悟出太多东西。
她决定去湖对岸看一看。虽说可能有危险,但没准儿是什么机缘呢。
坐着木莲飞了很久,也没飞到对岸。秦悦心生疑窦——这莫非是个阵法?她按照解阵的思路,踩着算出的阵眼试了一次又一次,也没能抵达彼岸。
她终于醒悟过来:这要么是一个我解不了的阵法,要么是别的玄奥的秘术。
82梦随境循声淡月痕 隐世仙奏曲浮生调2()
既然到不了湖对岸,就只能隔着远远一段距离望上几眼。只能隐约看见湖畔的竹林里坐着一个绯衣的女子,面前摆着一把琴。秦悦的目力好,把那琴看得真切,竟然觉得有几分难言的熟悉感。再看那抚琴之人,只能看清她扣弦的纤纤素手和衣袖上的祥云,而看不清她的模样。
秦悦觉得奇怪。没道理把一切都看到了,却看不到别人长什么样啊。她又待了许久,觉得再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遂十分遗憾地走回了洞府。
直到第二天的下午,她还在想这件事。墨宣恰好来拜访她,提着一个乾坤袋,道:“这里头全是高阶的丹方,和你交换一个阵法如何?”
“师兄精通炼丹,怎么不直接拿丹药来换?”
“你自己不是也会炼丹吗?”墨宣挑了挑眉,“若你炼成了,记得给我留一两颗。”
“我会炼丹,你从何知晓?”自己获得了一个纯火灵根、炼丹小成之事,还没有告诉过别人。
“你墨宁炼丹造诣极高,门中上下,谁人不知?”
“世上还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秦悦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深想。
墨宣把乾坤袋递过来:“你看看合不合心意,能不能换你一个阵法。”
“我的阵法,也没能达到什么高度。”秦悦想起昨晚疑似阵法的那片湖,极为苦恼地说道。
“你赠给大师兄的阵法不是极好?”墨宣笑道,“我又不会白拿你的,我是用丹药和你换的。”
“师兄,你昨夜有没有听见一段琴声?”
“没有。宗门之内,谁会在夜里奏琴?”
“我昨夜,遇见了一件奇事。”秦悦觉得找个人说说比较好,“我莫名听见了一段琴声,循声找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后来呢?如何了?”
“那有一片小湖,我怀疑那是个阵法,反正我没能越过那片湖。”秦悦回想着当时的情景,“但我看到了对岸的景色,和那个抚琴之人。说来奇怪得很,那人的衣服上的纹路我都能看清,偏偏看不清那人的脸。”
“你莫不是遇上什么隐世的高人了。”墨宣随口回了一句。
“这又不是俗世,哪来什么隐世高人。”
“我说的高人,又不是俗世中的隐士。”墨宣有心开个玩笑,故意压低了声音,“那是传说中的仙人。”
秦悦信以为真:“此话怎讲?”
墨宣看她这么相信自己,也不好意思再胡编乱扯了。但他唯恐自己的形象受损,遂搜肠刮肚想出了一段记载:“我曾看过一本古籍,里面写仙人临凡之时,会掩去自己的容貌,不让凡人看清自己的模样。”
秦悦果然换上了崇拜的脸色:“师兄真是博览群书。如此倒也能说通。”
秦悦遂不再纠结那片不可破解的小湖。毕竟那是仙家手笔,她应对不了,正常。
几天后,秦悦闲而不思修炼,去拜访师尊凌玄道君。
秦昌十分满意地看着她:“你去了一趟南域,修为倒稳固了不少。”
思及这段经历,秦悦也觉得感慨:“仿佛昨日还在南域,今天就回了宗门。”
“你现在是结丹后期,可曾想过何时结婴?”
“未曾。”秦悦摇摇头,“说来,能不能走到元婴期这一步,我自己都不知道。”
“如此。”秦昌给出了建议,“你道心不稳,现在别急着进阶,多出去历练几番才好。”
秦悦很久以前就怀疑过自己的道心,闻言微微愣了愣,问道:“我如何道心不稳了?”
“天下修仙之人,莫不渴求自己早日结成元婴。你却没有这么执着的向道之心。”秦昌解释道,“和你这么说,你也不见得能有所领悟。你还是外出觅一觅机缘吧。”
“那如何才能算道心稳固呢?”
“等你有朝一日,确信自己能结婴,能化神,甚至能走上仙渡期,你心心念念的全是登仙大道的时候,你就算道心稳固了。”
秦悦一边思索,一边走回洞府。路上又遇见了墨宣,后者看着她走来的方向,打了个招呼:“师妹刚从师尊那儿回来?”
“正是。”秦悦打量了几眼墨宣,“师兄向来消息灵通,可知晓最近哪儿有合适的历练之所?”
“师妹才从南域回来,又想着出去走了?”
“我倒是想待在山门里,日日闲看花开树静。但师尊说我道心不稳,嘱我外出寻觅机缘。”秦悦一脸苦恼,“哪里的宝地有机缘,还望师兄告知。”
墨宣摆摆手:“上次我让你去沧镜,后来被大师兄训斥了一顿。这次你想要去什么地方就自己去,千万别再牵连我了。”
“大师兄为何要训斥你?”秦悦还不知道有这回事。
“沧镜危险至极,很多人都是有去无回的。大师兄担心你出事,特地把我找去骂了一顿,说我‘一无同门情分,二无看护德义’。”墨宣至今仍然记得当时的场景,把当时墨安的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
“劳驾师兄平白担此罪责了。”秦悦颇没诚意地回了一句,“今时不同往日,我都孤身去南域走了一遭,还怕再入旁的险境?师兄有什么消息,尽管告诉我。”
墨宣沉吟。秦悦又添了一句:“我一定不告诉大师兄。”
墨宣笑了一声:“再过几个月,门中有些弟子要结伴外出,你届时跟着一同去就行了。据说去的是无际山,还是有几分危险的。你凡事小心,记得要与旁人相互照应。”
秦悦点点头:“我知道了。”
回到洞府后,秦悦去看了看那只狐狸蛋。对着它说自己已经回来了,但很快又要走了。说完觉得这个未孵化的生命不见得能听懂,因而自己此举流露出了一股傻气。
不过,秦悦还是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以前与折夭待在一起的日子。要是没有他,自己就不可能识仙文,览古神书。想着想着,秦悦的表情突然变了变。她心念一动,一架古琴从玉镯子里飞了出来。
这琴,和她那天晚上隔湖而望的那把琴,一模一样。是她当年在绛衣仙府里找到的。
折夭曾说,这把琴叫做浮生,是绛衣古神生前最喜爱的琴。
浮生,浮生。秦悦抚过琴弦,清醒而茫然。那段琴音几乎让自己看尽了“浮生”,原来如此。可是古神早就身陨,她那夜看见的是幻象还是实景?
83饮鸩止渴险试古方 诉羡含嫉恨推原火1()
第五十四章:饮鸩止渴险试古方,诉羡含嫉恨推原火
桌上放了许多年代久远的典籍,案前坐着的周浩然,正在一本一本地翻过来。突然他翻动的动作一顿,眸光来回扫过某一段文字,眼中满是思索。
“长老,我又想到了一个法子,想给墨宁试一试。”敬卢再次听见了周浩然这么一句话。
连日来,周浩然一直在查阅各种记载,以期唤醒踏入梦随之境的秦悦。先前的方法都被敬卢否决了,不知这回又看到了什么良策。
敬卢道:“什么法子?你说说看。”
周浩然答道:“我这些天遍览古法,认为以墨宁如今情状,用灵力攻其百会、风池、人迎三穴,或有奇效。”
百会穴、风池穴和人迎穴,都是人之命门,死穴所在。斗法之时万万要避开这几处地方,不然轻则昏迷,重则身陨。敬卢听了一愣:“你这岂不是饮鸩止渴,以火救火?”
“长老有所不知。物极必反,此法虽险,但走的是破釜沉舟的路子,说不定能有作用。”周浩然理智地分析,“况且墨宁再这样下去,早晚都会在睡梦中陨落。二者相权,不如冒险一试。”
敬卢朝秦悦洞府的方向望了一眼,颔首道:“你说的在理。”
秦悦去打听了一圈,得知几月后的无际山之行是白若在组织。她特地去拜访了白若,说届时务必叫上她。
白若看见她时微怔了一下:“师姐何时回来的?”
秦悦仔细回想了一番,发现这段记忆一片空白。她摇了摇脑袋:“前几日刚回来。如何回来的,我竟然记不清了。”
白若猜她八成是不愿意提这段经历。修真者的记忆力极好,数百年前的旧事都不会忘记,几日前的事怎么会记不清?白若遂揭过这个话题,道:“师姐才回来,又要走吗?”
秦悦含笑道:“师尊让我出去走走,人家是化神期的前辈,说的话总要听一听的。”
白若看着她,微微凝眉:“我记下了,届时会提前叫上师姐的。”
秦悦觉得白若对她的态度不像以往那般自如,心想这大约是自己几十年没有回来的缘故,让自家师妹生分了。再看白若如今是结丹初期的修为,秦悦赞了一句:“你修为渐深,可见慎行师叔教导有方。”
“师姐过誉了。”白若抿了抿唇,“墨宜与师姐同岁,修为却差了许多。想来师姐不出三百年就能结婴了。”
秦悦欣然:“承你吉言。”
于是秦悦就开始等待几月后前往无际山,这几个月她也没闲着,断断续续地炼制了好几炉丹药。某日收到了白若的传讯符:“明日启程,师姐莫忘。”
秦悦念叨了一句:“这日子过得倒是飞快。感觉还没过几天,竟然数月已逝。”
次日她在山门前和众人会合,大家看见她纷纷见礼,秦悦也不吝啬,把自己炼制的丹药分发了下去。这一行有十数人,修为最低的也有筑基后期。大家一齐租用了宗门里的高阶飞舟,三三两两地坐在一处。
路上秦悦闲着无聊,去找白若聊天。问她:“师妹可曾想过结婴?”
白若修炼分秒必争,正打算找个僻静的角落打坐。突然被秦悦问了一句,只好收回欲走的脚步,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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