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启涵看着绘制着禹海地图的玉笺,“前辈这份地图绘得好生精巧,容我拿去刻录一份可好?”
秦悦手上动作停了停,将禹海地图挑出来递给启涵:“这是一只恶蛟所赠,确实绘得精致。”
恶蛟是生活在禹海的海族,它们绘制的地图,不知比人修绘制的精确了多少倍。启涵闻言,更是喜滋滋地接过:“多谢前辈。三日之后,再行归还。”
秦悦自然应允。
三天之后,前来归还地图的并非启涵本人,而是一个普通弟子,恭恭敬敬地将玉笺奉上,说是启涵命他送来的。
秦悦顺口一问:“你们道君去哪儿了?”
那弟子想了想,答道:“道君说他要闭关两个月。”
秦悦点了点头,心下了然:元婴修士闭关动辄数百年,启涵只闭关区区两月,八成只是在闭门炼器而已。
那时她正好读到一段关于丹毒的记载,想到身中丹毒的奉衍,便将这段文字细细读了一遍。确如奉衍所言,丹毒无药可解。不过,虽不可根治,但有一个缓解的法子。
那是一段法诀,繁杂得很,秦悦一眼扫过去,倒记住了大半。唯恐自己以后忘了,便拿出随身携带的《白云小记》,一字一句,逐笔抄录下来。此举看得侍立在旁的小修士直发愣——这位前辈本是别派之人,来虔正宗藏书的密室看书便罢了,还将藏书的内容记了去!看她手上那本册子厚厚的一沓,也不知这等无耻行径干过多少回了!
秦悦自不知旁边站着的小修士是如何腹诽她的。直到抄完了最后一个字,她才觉得心满意足。元品五行水的讯息半点没有见到,将缓解丹毒的法诀记下来,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又过了几天,虔正宗千百年来的藏书几乎被她翻了个遍,她才惆怅地离开了藏书的密室,走去向东笙告辞。
东笙正运着灵火烧水泡茶,见秦悦来了,便新拿了一个茶盏沏了茶推给她,客套了几句:“我已为你备下了一间洞府,你再住上几日可好?”
秦悦心里想着去灵宇宗走一趟,将那个缓解丹毒的法诀给奉衍瞧瞧,自然不会在虔正宗多作停留。闻言一脸正气凛然:“幽境之祸至今未解,实不敢偷闲。”
这话说得义正辞严,摆出的理由也不容拒绝,东笙自然不好多说什么,扬唇笑了笑,换了个话题:“你翻看我宗藏书多时,可有什么收获?”
秦悦摇了摇头:“五行水易寻,元品五行水却是少之又少。”
东笙略默了默,又问:“就不能用寻常品阶的五行水代替?”
秦悦又摇了摇头:“启涵曾试过,不可。”
“可惜了。”东笙失望之色溢于言表,不过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她重又换了一副笑吟吟的面容,目光温煦地看着秦悦:“墨宁,你搭救了虔正宗的弟子谢枫,我还不曾言谢。”
东笙明显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秦悦看了她两眼,拿起面前的茶盏,抿了两口,眸光转了一转,中规中矩地接了一句:“掌门客气了。你允我遍览门中藏书,应是我谢你才是。”
东笙被她堵住了话,一点也不恼,反倒掩口而笑:“你只道我同你客气,自己却又摆出了客套生疏的形容!莫不是你进阶化神之后,我的谢礼你再也看不上了?”
秦悦放下茶盏,沉静而理智地说道:“掌门说的哪里话。掌门愿意赠礼,自是一片厚意深情,只是我愧不敢受罢了。”
东笙听着自己说的“谢礼”已变成了“赠礼”,不由微微笑了起来:“当年我见墨宁一面,便觉得你灵慧非常,如今聪颖更甚往昔了。”
没等秦悦回答,她便接着说了下去:“只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还不知我要赠你什么,早早地回绝了,反倒不美。伤了我一片心意暂且不提,若是错失了什么天材地宝,岂不可惜?”
秦悦喜欢有话直说,不爱拐弯抹角。跟东笙你来我往地绕了这么久的圈子,着实觉得倦怠。看着东笙眼中疏离的笑意,秦悦揉了揉额头:“掌门说的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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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笙见她附和,终于扬起了嘴角,连带着眼底的笑意也真实了不少。心念微转,手中出现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玉质净瓶:“我虽修为不及你,但聊以傍身的灵宝也有几件,你瞧瞧这个储物空间如何?”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态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抹骄傲,似乎对这个储物空间颇为得意。
秦悦的目光渐渐变得好奇起来,东笙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将净瓶递给了秦悦。
秦悦之所以对这个储物空间感兴趣,只是因为她曾在灵均那儿得来了一个坠子,也是一个储物空间。当初灵均咬牙切齿地忍痛割爱的模样,至今想来仍不觉莞尔。
这个净瓶袖珍玲珑,仅是手掌大小。秦悦输了一点灵力进去,便见其中空间广袤,和灵均那个坠子不相上下。更难得的是它这个净瓶模样的外观,乃是天然,并非为人雕刻而成。确实是件珍奇的灵宝。
秦悦把玩了一会儿,把瓶子递还给了东笙,赞道:“浑然天成,鬼斧神工,果真不是凡品。”
东笙没有接,将她的手推了回来:“这便是我的谢礼,你不妨收下。”
无功不受禄,秦悦自然不会贸然收下来。她笑着摇了摇头:“掌门一片好意,本不该推拒。但奇珍贵重,受之有愧……掌门的心意我领受了。”
东笙似乎就在等她说这句话,闻言扬起了唇角,耐心劝道:“灵宝终究是死物,哪比得上人的性命重要?你以解忧丹救人一命,便是千万件灵宝也是当得的。”
秦悦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若她搭救的是东笙的亲生儿子启涵,这话听来倒有几分可信。慈母恩深,若能挽回启涵一条性命,莫说一个储物空间,让东笙把全部身家交出来,她也是情愿的。可秦悦搭救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宗门弟子谢枫,无论如何她也不信,在东笙心中,谢枫的性命能值那个浑然天成的净瓶。
果然,东笙接着添了一句,神色恳切:“你若实在过意不去,便再予我几颗解忧丹如何?我拿去救治旁的弟子,也算你我的功德一件。”
秦悦终于了然。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东笙拿出这么顶好的储物空间,原来是看中了她剩下的解忧丹啊……看来谢礼是假,换取丹药是真。
东笙心中自有一番考量:从来物以稀为贵,除却启涵,也只有墨宁手上还有解忧丹了。这是救命的良药,就算不拿与门中弟子服用,也可坐地起价卖给旁人……总之,届时带来的收益定不会比一个储物空间少。墨宁对这净瓶颇为喜爱,想来也是愿意相换的。
谁料秦悦摇了摇头:“实不相瞒,我这份解忧丹另有他用。”
东笙一愣。秦悦顺势将净瓶塞进了她手里,诚恳地解释道:“幽境之祸遍及南域,我打算将解忧丹分给各大宗派。若有经此一事伤及根基的宗门,得了解忧丹便不至于毁却道统。我同你虽是旧相识,但也不可偏心你虔正宗一门。”
她说得一本正经,句句坦荡。东笙默然地听着,神色渐渐复杂起来:墨宁知道现今解忧丹价值几何吗!怎么满脑子都是兼济天下的念头?预备将她那些解忧丹白白送与旁人不成!
“你难道不想要这个净瓶了?”东笙听见自己幽幽地问了一句。
秦悦微微笑道:“这种品阶的储物空间我已有了,就不劳掌门割爱了。”
东笙神色一滞,默默地将净瓶收进了衣袖。
现在秦悦手中还有十枚解忧丹,若平分给五大宗门,各派应得两枚。她想了想,取出一枚丹药来:“除了谢枫服用的那一颗,贵宗应再得一粒解忧丹才是。掌门若不嫌弃,便请收下,赐予门中前途深远的弟子。”
除却这一颗,秦悦手上还有九枚解忧丹。剩下四大宗门各分去两枚,正好多出一枚留给席昭。
她把一切盘算妥当了,便将话锋一转:“不过,我的丹药可不是白拿的。”
东笙下意识地抚了抚衣袖。那是净瓶所在的位置。眸光微转,略微警惕地看着秦悦,等着她的下文。
“听说奉衍掌门曾经传讯各派,说我只身涉险,欲解幽境之祸,惹得各大宗门竞相效法。”秦悦缓缓道来,“可是确有此事?”
东笙点了点头。她如何不知?当初启涵就是因为听说了这事儿才跟着离开了宗门,让她提心吊胆地挂念了好久。
“贵宗哪位弟子服用了我这枚解忧丹,势必要为幽境之祸出力才行。”秦悦谈起了条件,“届时他们已无惧妖兽袭击,若还留在宗门,岂不是未能物尽其用?”
“无惧妖兽袭击?”东笙似笑非笑,“道君这话错了,解忧丹只可令他们避免灵力渐失,并不能让他们在打斗中无往不利。若遇上高阶的凶兽恶妖,照样是死路一条。”
秦悦并未反驳,只是含笑道:“是灵力渐失,仙途尽毁,还是服用解忧丹,殊死一搏,掌门大可以让门中弟子自己选择。”
选择前者必死无疑,选择后者反倒有一线生机——“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除了情愿苟且偷生的人,恐怕都愿意拼死换回一条生路吧?
东笙眼眸微挑,看了一会儿秦悦,而后才面露笑意,将解忧丹收了起来:“你修炼如此神速,不仅是天资、时运二词可以尽述,想来还有慧心智谋。”
明面上,秦悦慷慨解囊,送予了解忧丹,公正豁达;实际上,此举能给她寻究幽境之祸添上不少助力。往后若幽境之祸得解,她便是头一份功劳。除此之外,东笙和各派掌门还得谢谢她赠药的善举。秦悦看似损失了不少解忧丹,却换得了一份好声名。
修仙之人,修为固然重要,但赫赫声名也是不可或缺的东西。要不然各宗各派就不会有那么多争权夺位的烦心事了。秦悦早年在斗阵大会上扬名,如今再配上深不可测的修为境界,愈为相得益彰。日后再有“身涉幽境,力挽狂澜”的褒赞,更是锦上添花,圆满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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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笙眼光老辣,得她一声夸赞令秦悦很是受用。后者绽开一抹笑容,继续向东笙辞别:“我且去分派解忧丹,便不在此久留了,告辞!”
解忧丹拿不到手,东笙便也歇了细心招待的心思。假意挽留了几句,便亲自将她送出了门。
秦悦在殿门口堪堪停住,侧首笑道:“掌门留步,下山的路我也认得,就不劳相送了。”
“这倒失了礼数……”东笙一副为难的神色,片刻之后才应承下来,“既然道君坚持,这样也好。道君记着一路当心,日后再来虔正宗作客,我必倒履相迎。”
秦悦顺口接了一句:“掌门客气了。”随后便施施然地沿着崎岖的山路走下了山。
不多时,虔正宗的山门近在眼前。只是她还没踏出山门,便听身后传来一道气急败坏的喊声:“墨宁!你给我站住!”
这是东笙的声音。秦悦回首,便对上了东笙怒气冲冲的视线。见她看过来,东笙干脆踏上飞行道器,一路飞到了她的面前。
虔正宗不少弟子都听见了自家掌门那道惊怒不已的喊声,陆陆续续地走过来看热闹。东笙立在秦悦面前,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好奇目光,终究顾及彼此的脸面,令那些在旁观望的弟子散了。
待众人走得一干二净,东笙才冷笑出声:“墨宁道君好本事,拿旁人当枪使便也罢了,竟还算计到启涵身上来了!”
秦悦一脸茫然,见东笙气恼的模样不似作假,便耐着性子问了一句:“此话怎讲?”
东笙晃了晃手上的传讯符:“启涵前不久去禹海走了一遭,寻到了自禹海前去幽境无量海的路径——你可别说此事同你无关!”
这张传讯符是启涵寄来的,东笙也是刚刚才收到。
“启涵不是在闭关……”秦悦反问了一句,突然沉默了下来。她想起了启涵向她讨要禹海地图的情形,又想起了她在启涵面前提起的“海域相连”之事,再结合东笙所言,基本确定了启涵这些天干了什么事儿。
他一定是带着刻录好的禹海地图,深入海底去寻觅与无量海相连的路径了!
秦悦喃喃道:“他也是个奇人,竟还真被他找到了……”
“我就知道是你唆使了启涵!”东笙恨声指控道。若不是忌惮秦悦修为高深,她兴许就将一道杀招打过来了。
秦悦连忙摇头否认:“我倒也不曾唆使他,只是……”
她话还没说完,东笙便打断了她——并非成心出言打断,语调轻得很,声音里还有几分无措和惊魂未定:“你可知禹海如何凶险?海族藏龙卧虎,即便是你这位化神道君,稍有不慎也会丧命……启涵他只是元婴中期!你还让他去无量海!你不知道那儿的别称是死亡之域吗?我知道你博爱天下苍生,单你一人要如何我不管,可你拉上启涵的性命作甚……”
东笙絮絮说着,秦悦一时不知应当如何应答。在她的印象里,东笙素来精明世故,身居掌门之位多年,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自不必说。和东笙说话,秦悦还得提起全副心神应对,话里话外的意思能让她来来回回猜好几回。
可就是这样一个为人处世面面俱到,从不让人挑出错处的女修,如今却因为启涵,表现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秦悦莫名想起了青漪。往日那般高傲的一个人,也会抛却旧恨,放下身段,恳求秦悦教养她遗留在世的孤女。
大道忘情,修行的日子越久,心肠愈发变得冷漠寡情。大抵只有子女,才是修仙之人心底唯一柔软的地方。
东笙自顾自地说了一会儿,大约觉得自己失态了,略微缓了一缓,便恢复了方才略带不满的面容:“墨宁道君,希望你能给我一个交代。”
秦悦斟酌了一番:“你手上那张传讯符,可否借我一看?”
这张传讯符是启涵寄来的,东笙很是珍视。闻言忖了一会儿,还是将符箓递给了秦悦,后者当着她的面打开细览。
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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