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眯起眼睛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然后凑到林书南耳边小声说:“喂,那个好像是……是我们之前在那条街上见到过的女孩吧?”
“是,看来我眼睛没花。”林书南说,“她怎么会在这儿?不干那活计了?”
“她干那个是被迫的,我觉得,她的上司不会那么容易放过她。”我说,“可能是瞒着上级来这里打工的吧?”
我们正谈着,洪静真扭过头来,看见我们,顿时脸一红,我朝她挥了挥手,她走过来,微笑着说:“请问需要些什么吗?”她的声音甜美,和夜间揽客时的妖媚截然不同,我抬头看她的脸,她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我跟她要一样的饮料。”林书南说。
“好的,请稍等。”她说。
“你为什么在这儿?”我问道,“原来的活计不干了?”
她犹豫了一下,说:“不是的,我这是兼职……”
“兼职?”
她点点头:“其实我原本也没打算来,只是那个人找到我,说我一定适合鹿鸣诗社,我就加入进来了。”她说话的时候,用手小心地指着某一处,我扭头一看,我勒个去,那不是苗嘉木吗?
“你跟他认识?”
“不认识。”她说,“是他来找的我,不知道是谁把我的事情告诉了他,他说,鹿鸣诗社需要有经历的人。”
“哟呵,那家伙,改行当星探了?”林书南说,“消息也是够灵通的,不过,实话讲,如果你真的愿意把自己的经历分享给大家的话,肯定能火一把。”
她腼腆地笑笑:“我没想着火一把,我就只是想在夜间工作之外,也赚一点钱。”她扭头看看四周:“客人多起来了,我得赶紧工作去。”
她转身离开,我看见苗嘉木蹬蹬蹬跑过来,两眼发光地看着我:“兰姐,你认识那个女孩子?”
“嗯,算是有一点缘分。”我说,“倒是你,你怎么认识她?”
“嘿嘿。”苗嘉木得意地说,“有人告诉我的。”
“谁?”
“不告诉你~”苗嘉木冲我摆了个鬼脸,同时顺手拍了拍林书南的背,“你今天怎么回事儿,掉粪坑里了?”
“怎么可能。”林书南说,苗嘉木说:“开玩笑的啦,我知道你肯定被人给耍了……诶,有人招呼我了,我先去了啊!”
苗嘉木蹦蹦跳跳地走开了,我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什么,连忙绕到林书南的背后一看,只见他的背上赫然有一个粘纸,上书“求包养”三字,我用手指抠了几下,还抠不下来。
“怎么了?”林书南茫然地问我。
“苗嘉木这小子,最近越来越能耐了。”我说,“你也真是不吸取教训,被小孩子坑过又被他坑,你背上贴了‘求包养’三个字你知道吗?”
“哦。”林书南一脸高冷地说,“这帮地球人真是无聊。”
“那家伙嘛就是爱玩,跟小孩子一样。”我说,“哎,你这个抠不下来,要不要去换……算了,反正你已经弄得像个傻逼了,再也不会有人看到了粘纸想包养你,就这样吧。”
林书南瞪我一眼,这时一个小伙子过来,端上了他的茶,同时附送给他一个强忍着笑的表情。林书南假装没有看到,接过茶喝了一口,说道:“那个女孩叫什么来着?你似乎跟我讲过,我记不清了。”
“洪静真。”我说。
“那个女孩算是幸运的吧?能到这里来,她未来的路就宽广了不少。”
我摇摇头:“她的上司恐怕是不知道她在这儿工作的,要是知道了,还不定会怎样呢。毕竟她上头的人是希望在她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把她牢牢绑定的。”
林书南想了想,说道:“既然她自己好像很乐意的样子,那么应该没关系的吧。”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
林书南捧着茶喝了一会儿,然后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我问他:“你怎么了?”
他一脸无奈地说:“腿冷。”
“还是到我家去吧,我家离这里很近。”我说,“我帮你把衣服裤子洗了。”
“我没穿秋裤啊。”他说,“把外裤洗了,我就只剩下内内了。”
“我上次看到杂物间里有几条宽松的裤子,是房东家里不要的。”我说,“虽然样式有点挫,不过顶一会儿没什么关系吧?反正洗完立刻烘干就可以穿了。”
他点点头,我仰头把杯里剩下的茶喝完,说道:“那么走吧。”
虽然已是四月,天气还是冷,一走出茶馆,林书南就说道:“好冷啊……”说完打了个寒颤。
我看得心疼,但是看看自己身上,外套是粉红色的,要是给他穿好像有点不对,裤子虽然款式比较中性,但也不可能在这大街上脱下来给他。我只好冷漠地说:“冷就跑起来!”一边说,一边带头加快了脚步。
“地上湿,小心点儿。”他也加快脚步跟上来。
我们二人在雨后湿滑的路面上奔跑着,其中一人还浑身湿透,背上写着“求包养”三字,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我带着林书南一路冲回自己家,打开门,暖气扑面而来,林书南站在门口喘着气说:“这地方不错嘛?”
“进来吧。”我说,“鞋就放在门口好了,我给你找双拖鞋。”
他脱了鞋,赤着脚走进来:“这看上去比你以前住的地方好多了。”
“别叽歪,赶紧脱衣服吧。”我拿着拖鞋扔到他脚下,抬起头,看见他湿了的上衣,脑袋一抽,直接拎起衣角就试图把衣服掀起来,林书南一惊,连忙护住衣服:“你干嘛呢?”
“呃,不好意思……”我看着他露出的半截毛衣,脸一红,挠着头说,“我只是想着要让你把衣服脱下来洗了,可能刚刚一瞬间把你当成了我儿子,老妈属性爆发了吧……”
“你可真是贤惠。”林书南说,“还好你想到的是脱衣服,不是脱裤子。”
“行了行了,就算脱裤子又怎么了?说得你没穿内内一样。”我说,“我去杂物间找找,把那条裤子找出来,你先在沙发上坐着去。”
半分钟后。
“喂喂,这裤子是多少世纪以前的产物啊?”林书南惊讶地看着我说,“隔那么远,都能感觉到一股古朴的气息,该不会是什么文物吧?”
“别挑三拣四。”我把裤子扔给他,“我闻过了,霉味不是很重。来,到我房间去换。”
林书南进了我的房间,关上门,我听到了拉窗帘的声音。不一会儿,他又打开门问道:“喂,兰兰,你房间的灯在哪儿?”
“这。”我把窗台边上的小灯打开,“我平时一个人住,开这个小灯就够了。”
“这也太暗了吧?”他嘀咕着,再次关上了门。
过了一会儿,他开门,我一看到他,顿时差点喷出来——他上半身脱了外套,里面是件挺薄的毛衣,下半身却是一条无比肥厚的,暗灰色的裤子,风格与比例都太不协调,看上去就像一条蜕皮蜕了一半的虫,林书南大概也知道他的样子十分可笑,把衣服扔给我,然后迅速地又关上了门,在门后说道:“谢谢你帮忙洗衣服!”
我先把粘纸和污泥之类的东西弄掉,然后把衣服扔进洗衣机,便一身轻松地走出来,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门,林书南正坐在椅子上一脸幽怨地看着我。
“你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又不是多麻烦的事。”我说,“怎么,你不希望我好?”
“不是。”他说,“我只是觉得自己这样子你见了要笑话。”
“今天你从出现在我视线中开始样子就很滑稽好不好。放心,我不嫌弃你的。”我在床沿上坐下,“难得你来,我却没准备什么东西。要不我们玩点儿什么?”
“什么?”
“来编故事吧。”我说,起身从橱里拿出一沓纸。
“这是什么?好像是墨痕。”
“没错。”我说,“以前有段时间,没事儿闲得慌的时候就会拿墨水滴在纸上,然后随意移动纸张让它流动,再根据墨痕来编故事。感觉跟心理学里的墨迹测验有异曲同工之妙呢!”
“心理测验吗?”林书南说,“看来……我是个变态的事实就要暴露了。”
“我早就知道你心理有问题。”我说,“喏,试试看?”我把第一张纸递给他。
“这个……”他摸着下巴思考,“有点儿像恶魔的翅膀。”
“编个故事呗。”我说。
第132章 送我一盏明灯()
他思考了一会儿,说道:“一个男孩,他的父母和他一起到山上去玩,玩累了就坐着休息,过了一会儿,一个恶魔出现了,小男孩的父母把男孩推开,他们自己被恶魔带走了。几年之后,男孩长成了一个强壮的成年人,于是他拿着武器,去山上找恶魔报仇,却发现山上的恶魔变成了两只。他抄起武器,杀死了两只恶魔,却发现那是他儿时的两个玩伴变成的。”
“好黑暗的故事。”我说。
“后面还有呢。”林书南说道,“男人于是悲痛欲绝,下定决心要赎罪,所以他找到了巫婆,巫婆说,他可以用自己的命换回两个玩伴的命,于是他回到了杀死恶魔的地方,用刀把自己的心和肝剖出来,鲜血洒在两个恶魔的身上,恶魔复活了,他死了。”
“天,果然够变态!”我说,“后面呢?后面还有吗?”
“主角都死了,故事差不多也该结束了。”林书南说,“后面发生的事,就是那两个恶魔吃掉了男人的遗体,并且继续为非作歹,每年都有许多人死在恶魔的手中。”
“你太阴暗了。”我说,“我简直想把你送去精神病院。”
“没错,我有自知之明。”林书南说道,“不过,你别看我思想这么阴暗,我可从来不干阴暗的事情的,请你不要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去。那么,兰兰,该轮到你了。”
我翻过一页,看那纸张上的墨痕,想了想说:“喏,这应该是钢琴,我的故事是——一个年轻人,从小就被发现有音乐才能,于是他的父母一门心思地要把他培养为大钢琴家。但是这个年轻人却并不喜欢钢琴,所以嘛,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后来他拼尽全力考进了外地的学校,父母管不着了,他自由了。可是他又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因为他之前的日子全都献给了钢琴。”
“后来呢?”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说,“我只知道很多年以后,他一个人住在农村,有一小片田和一幢小房子,房间里放着钢琴,他再去弹琴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厌恶,只是淡淡的怀念,和对那些跃动的音符约略有些喜欢。”
“这样,这就是结局?”
“我的结局比你正常很多吧?”我说。
“是啊,而且积极向上得多。”
我们又各自说了几个故事,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衣服应该已经洗好了,我去把衣物挪进烘干机,回来继续和林书南聊天。我们谈论着刚刚编造出的那些故事,林书南的每一个故事,结局都不甚美好。
“我不是故意的。”他说,“只是不知不觉就会变成悲剧。”
“还好我的故事,结局虽然不算大团圆,但还不差。”我说,“可以中和一下。”
“这个也能中和吗?”
“我说能,就是能。”
“一定是你的房间太阴暗了,我才会讲出这么阴暗的故事。”林书南说,“兰兰……卧槽,对了,之前说要给你的资料我折起来塞在裤兜里了,完了完了,准定扔进洗衣机去了……”
我斜他一眼:“我拿出来了!你这人也真是,出门都不带个包,这么多纸被你折得乱七八糟的。”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本来是想带的,刚一出门,一桶水从天而降,把包弄湿了,我就把东西拿出来放兜里了。我当时还想是哪位仇人找上了我呢。真是,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那桶水是谁放的,估计是哪个邻居吧。”
“傻小子。”我说。
衣服烘干只需要十几分钟时间,但是这天,林书南在我家一直待到天快黑了的时候,他临走时,我把一把伞,递给他:“带着这个出门,就不怕一桶水浇下来了。”
“这个点应该不会有人再耍滑了吧?”他说。
“总是小心点好。”我说。
“那么,回见。”
他转身离开,我把门关上,屋内一片寂静,我回到房间,那些纸张还安然地摊在床边,像等着被继续解读。为什么他才刚刚离开,我就觉得寂寞呢?
……
周二的晚上,我刚洗完澡,正在房间里读书,房东老太太“咚咚”地敲我的门。
“什么事?”我问道。
“有寄给你的东西。”老太太说。
她手上拿着的是一个方形盒子,我接过盒子,说了声谢谢,同时心里狐疑着——这是什么呢?拿在手上还挺沉的。
我把最外层的盒子拆开,里面是一个精致的,小一些的盒子。从这个盒子我可以看出来了,这是一盏台灯。
林书南。
他那天老说我房间灯光太暗,我也没怎么在乎,没想到,他竟然会送我一盏灯。
我打开盒子,灯很精致,漂亮的流线型,灯罩带一点点紫色,我把灯放在桌上,发现自己找不着开关,随意捏住最上面的钢珠一转,灯竟发出一阵音乐声来。
还带音乐盒?
这音乐,有钢琴式的灵动,也有中国风的古朴,像一条百年的溪,水流虽小,却灵动秀丽,并见证了沿岸村庄的兴衰。我按了按顶上的圆珠,灯亮了,柔和而明亮的颜色。
这是一台有充电功能的,亮度正合我意的,还自带音乐盒的台灯。虽然我并不觉得台灯带个音乐盒有多实用,但我很高兴。林书南这家伙,我以为是个不太擅长送礼的人,想不到还挺有挑选礼物的眼光。
我再一次拧动了音乐的开关,潺潺流水般的曲声流淌出来,带着清凉的感觉,这是能让人平静和幸福的声音,每天睡前听,说不定能有好梦呢,我想。
真好听。
我从书橱里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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