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我说,“至于那么……死性子?”
她耸耸肩:“苗嘉木是个好孩子,乐天,善良,我很喜欢他,也很感谢他,可是我不会爱他。”
“所以,你还是会……”
“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结婚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有沉默地帮忙把菜盛出来,正打算端出去,一转身,看到林书南站在厨房门口。
“你在看什么呢?”我说。
“呃……没什么,只是看看。”
我不解地朝外面走去,才发现他把餐盘垫、杯子之类都已经摆放整齐。
“剩下的活我来吧。”他说,“看着你们忙活,怪不好意思的。”
我不客气的把活儿扔给他,重新坐到沙发上。我看见他的手机放在茶几上,正闪着短消息通知——是来自柳泉的短消息。
这天的聚会过得很开心,我们聊天,吃饭,利含情的手艺果然不错。聚会的最后,利含情面对着蛋糕许愿,样子虔诚,然后吹灭了蜡烛。
“今年许的是什么愿望?”我说。
“说出来就不灵了。”她说。
“跟去年一样吗?”
她点了点头。
“分蛋糕吧。”我说。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我坐在桌子最外侧,因此我去开门,令我想不到的是,站在门外的人是柳泉。
“打扰你们了吗?”他看了看屋内,说。
“打扰谈不上。”我说。
“但我宁愿你不来。”林书南接道。
柳泉微微眯起眼睛,朝林书南看了一眼:“含情的生日,再忙也要抽空来的。”他抬了抬手,手上拿的是一个精致的纸袋子,“这是我的生日礼物。”
利含情走到门口,神情紧张:“我说过如果你忙的话可以不用来。”
柳泉微微一笑,当然,笑容一如既往地帅气:“我已经在这里了。”
利含情接过袋子,我瞥见里面是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可能是表,也可能是饰品,总之,一定是价格不菲的东西。
“你明知道我不需要这些。”利含情说。
“我给不了你别的。”柳泉说,“至于你打算怎么处理这礼物,你有你的自由。”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瞥了林书南一眼,转身退了出去。
“我还有事,就不久留了。”他说。
门关上后,我问林书南:“你跟他说什么了,他看你的眼神有点奇怪。”
“我给他发了短信。”林书南说,“请求他对利含情提出分手。”
我们全都瞪着他。
“这是最好的选择。”林书南说,“如果小利不能提出分手的话,那就由柳泉提出来。”说着他看向利含情:“如果他说不想再见到你的话,你不会继续纠缠的,是不是……”
利含情愣怔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是,没错……可是我……”
“你这是在多管闲事。”我说。
林书南坦然地看着我:“我说了,这是最好的选择。”
利含情低下头,说:“其实我……早就盼着他跟我提分手。”
“啊?”我有点不明所以,“可是你说了,你会……”
“我清楚怎样才是最好的。”利含情说,“我只是自己下不了决心罢了。我早就跟你们说过——我就是贱。”
“没错,贱女人。”林书南抄起手,冷冷地说,“感性战胜理性的傻瓜。”
“喂,别说了!”我说,“你这是在引战!”
“可是柳泉没有答应。”苗嘉木终于开口了,“如果他对你没有感情,为什么不答应?”
“因为我有利用价值,他知道我可以为他做很多事,比如糊弄他的父母。”利含情说,“我是他的一颗棋子,随叫随到,有这么好的工具,谁都会舍不得扔。”
“你们简直是纯理性和纯感性的两个极端。”我说。
她只是一笑,走过去把蛋糕切开:“好了,不聊这些,你们没必要为我操心——吃蛋糕吧。”
我原本担心柳泉的出现会影响她的心情,但是,看来她平静得很,而且脸上的笑容也不少。多些时间就能看开的吧。我想。蛋糕味道非常不错,下次我生日的时候,应该问林书南蹭一个。
利含情的生日聚会过后,日子就变得平淡无奇,因期末考试的临近,老师上课时都不那么爱讲笑话了,于是我终日趴在桌上,与笔记本和白日梦为伍,直到一次震惊全校园的事件开始在同学们的口耳之间传播。
“你知道吗,那五个女生……”
“据说肇事者是三个精神病人!”
“天呐,太可怕了!”
“精神病人的意思是说他们不会坐牢吗?!”
“……”
我虽然并不关注八卦,但我很快在学生会的会议中了解到了这件事:
在某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五个女生一起在学校自习室自习,一不小心就自习到了很晚,于是结伴回家,因为有五个人,她们也没有太警惕,抄了近路从小道走,然而,她们在那里遇见了三个男人——据说,那三个男人对她们做了某些“不可饶恕的事”,具体做了些什么事儿,少儿不宜,不便明说。
——事件可见的后果是,五个女生衣衫破烂,晕倒在地上,第二天早晨才被路人送进了医院,据说,其中两个女生受害之严重,已失去了生育能力,而她们在医院中醒来时,全都哭成了泪人,甚至有两人因受了太重的打击而产生了精神失常的症状。当然,她们的精神损失更是不可估量。
柳泉的神情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严肃:“这件事,大家先不要传开,毕竟肇事者的情况和动机还不明了。”
“如果肇事者是我们学校的人,那我校的名誉可就……啧啧。”苗嘉木摇着头说。
“根据那几个女生的说法,肇事者看上去年纪很轻,甚至可能还未成年。”柳泉说,“不过,警察说了,像这种受到了重大打击的受害者,记忆很有可能会出现偏差,她们说的话未必就准确。”
“有传言说肇事者已经抓到了。”我说。
柳泉点了点头:“抓到了三人,但那只能说是嫌疑人,不能确定就是罪犯。”
“所以我们现在能做的事情是什么”我问道。
“新觉,你负责清理论坛,避免有奇怪的流言扩散。”柳泉说,“至于你们其他人……大家最好都抽时间去看看那几个女生。下一步的进展则要等到那三个嫌疑人的审讯结果出来之后。记住,万不可传播流言!”
我原以为,这样的事情虽然严重,但是于我顶多是引发同情而已,但是直到晚上下课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眼中的世界已变了模样。平日里那平凡得无趣的校园和街道,如今竟显得有些狰狞。我在想着柳泉说过的话,“失去了生育能力”,到底是受到了怎样的**,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呢?
林书南走在我边上,但我们都不说话,只是默默地走着。走到医院,走到病房。尽管早已做了心理准备,但护士将病房门打开的那一刻,我还是吸了一口冷气。
第79章 无望之地()
这,真的是现实中的病房,而不是末世僵尸片中的场景吗?
我看见五个面色惨白的人,她们脸上的表情僵硬如尸体一般,在那些空漠的眼神背后,我看到深切的哀伤。整个病房里弥漫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压抑气氛,空气沉重得像要凝固,我瞬间忘记了之前想好的所有宽慰的话,过了许久,我才终于开口:
“我们是……学生会的人……我们来看你们了。”
没有回应,她们的神情毫无变化,只是其中有两个脖子微微转动了一下,像牵线木偶。
“进去吧。”护士说,“不过别靠得太近。”
林书南率先走进去,我如履薄冰地跟在后面,我将带来的水果放在角落的柜子上,我们在病房中央的椅子上坐下。
没有人说话,空寂,一片空寂,我很想用真诚的眼神看着她们,但我做不到,在我的眼神和她们的眼神交汇那一瞬间,我就不得不转过头去——我害怕看她们。于是我只能侧头看着林书南,令我惊讶的是,林书南竟正正地盯着其中一个女孩。
“我们来了。”林书南说,“可以靠近吗?”他的话语似乎搅动了即将凝固的空气,我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震动。
女孩沉默了很久,才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林书南将凳子朝那边挪动了一些,女孩的身子突然抖动了一下,林书南于是停在了原地。
“我很痛苦。”那个女孩说。她说话的时候,嘴唇几乎没动。
“你很痛苦。”林书南重复道。
“我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她说。
“你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林书南低声说。
这时,另外的几个女孩似乎终于有了一些活气,她们将原本落在虚空中的眼神转向林书南,靠窗位置的女孩说:“我也是这么觉得,活不下去了。”
林书南点了点头:“你也这么觉得。”
“他们都劝我们要坚强。”靠门的那位说,“你不劝吗?”
“那没有用。”林书南说,“坚强不是嘴上说说那么容易。”
他说得没错,正因为这样我才缄口不言,因为我在看到她们的一瞬间就知道,所有的安慰都将是无用的,事实上,我手足无措。
“你能理解我们吗?”靠门第二位是个有着金色长发的女孩。
“如果你说的理解是指感同身受的话,不能。”林书南说,“我们没有相同的经历。”
又是一阵沉默,沉默一来临,刚刚产生了些许软化的空气又迅速凝固起来,沉甸甸的,像要堵塞人的毛孔。
过了很久,很久,就在我几乎要窒息的时候,我发现,那个还未说过话的女孩开始流泪了。直到这时,我才终于留意到了她的容貌——她有一双大得惊人的黑眼睛,眼角下方有一道疤痕,不知是在这次事件中留下的,还是原本就有。她依旧沉默,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只是泪水一瞬不停地往下掉落。
“没有希望了。”金发女孩说。
“我们会死的。”靠门女孩说。
“一片黑暗。”
“已经到了尽头了。”
我恨医生为什么把她们安排在同一间病房,阴郁加上阴郁只会变得更加阴郁。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感觉自己仿佛是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只要一步不稳,就会跌入深渊,但我不能什么都不做,我无法忍受这样的气氛,我必须……必须改变点儿什么!
我扭头看着林书南,然而林书南只是静静地坐在原地,看样子他什么都没打算做。
也许,也许这种时候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选择?应该让她们发泄一下?
但是我终于忍无可忍了,如果一直是这样压抑而绝望的气氛,我会疯的!我站起身,朝那个正在哭泣的女孩走去,同时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正要替她擦拭眼泪。
“兰兰,别过去!”林书南喊道。
然而他说得晚了,我看见那个女孩的眼神中闪过一连串暴风雨般的翻涌,然后她突然猛地向后倒去,同时大喊道:“你不要过来!”
我大惊,连忙站定在原地。
“不要过来!你们这些臭流氓!你们……你们会被……”她一边惊慌失措地喊着,一边手脚乱舞,倒在床上,“啊——!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些……呜啊!”
我和她一样惊慌失措:“怎么了,你是不是看见幻觉了?别怕,这里是医院!没有人会伤害你的……你……你想干什么!”她狠狠地一口朝我的手臂咬了过来,我往旁边一闪,林书南已上来拉住了她,她还在挣扎着,但是这时,护士冲了进来,将一针早已准备好的药剂扎进了她的胳膊,随后对我们说:“你们离远点儿。”护士的神情异常淡定,看来这事儿已不是第一次发生
过了一会儿,那女孩平静下来,我心有余悸地说:“刚刚这是……”
“创伤后应激障碍。”护士冷冷地抛出一个我们不懂的名词,然后转身离开。
我和林书南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我才说道:“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林书南点点头。
“就这么走了,很不甘心啊。”我说。
“我们无能为力。”林书南说。
没错,我们无能为力。我不知道是否有人有能耐将这几个女孩拖回正轨,但我知道,那个人不是我。我的每一个好意的举动,每一句试图安慰的话,都有可能刺激到她们的痛处。
我无能为力。
我们退出病房,小心翼翼地关上门,转身出去,走出医院的大门时,玄晓之正从门口走进来。
“哟!”她朝我们挥手招呼,“你们这表情……事情不顺利吗?”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只是发现自己无能为力。你是来看望那五个女生的?”
“是啊。”她说。
“我提醒你最好还是别进去了。”林书南说,“去了也没有什么用。”
“哦?”玄晓之看起来反而更来了兴致,“怎么了?”
我摇摇头:“话语描述不清楚。”
“那,我还是得去找护士问问情况。”玄晓之说,显然她绝没有打道回府的意思。
林书南无奈地耸了耸肩:“那,你可别后悔。”
走出医院,一阵寒风吹来,我不由得紧了紧衣服。
“最近常常感到无能为力。”我说。
林书南仰头望着天空,一脸哲学地说:“这就是人生啊……”
警方的结果比想象要来得快,很快我们得到了确切消息——那三个嫌疑人正是案犯,柳泉把他们的照片拿给学生会的人看,许多人都惊呼起来。
“怎么这么年轻!”
“不是我们学校的。”柳泉说,“三个少年都是十六岁,患有精神病,但他们的疾病原本只是会有些轻度的行为失常,医生判断不会对社会造成危害,不知这次为什么突然做出这样的事来。”
我们都默然无语。
“是精神病人的话,也就是说……他们不会被判刑?”有人小声问道。
柳泉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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