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一询问,得知这位倒霉质子是在狩猎时受了重伤,回府诊治,如今看来,伤势未见得有多重,但这脑子怕是被打坏了。
“原来是伤了脑子的蠢货……呸,晦气。”城卫军官对着唐忠横墨一瞪眼,吼道:“看好你们的主子,别在大街上乱喊,这次看在十四皇子的面上就算了,否则必定制你们的罪!走!”
一声号令,二十多人的城卫队立即收队离去。
眼看着城卫队远去,众人不由得心中一松。
横墨心有余悸,但仍不忘问道:“少主这是怎么了?难道真不记得属下了吗?”一边说着,一边紧盯着他的双眼。
在横墨记忆中,这位少主胆小如鼠,如果他没有失忆,必然不敢与自己对视。
但出乎横墨意料的,唐恒不但平静的与他对视,目光中更大胆地透出一股恼怒,“不记得,不记得,你到底是谁?上赶着当别人家的奴才,你有病啊?”
原来真是伤了脑子。横墨神色一松,微微退后两步,也放开握剑的右手。
此时唐忠却是再次流泪,傻乎乎地嚷道:“公子,公子,你,你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我不记得了。我的头好痛,什么都不记得了……”深怕唐忠这个憨货多嘴,唐恒立即使出无赖手段,嚷道:“我头好痛,你们好吵!走开,走开!”
围观路人已是议论纷纷,不少人已经认出唐恒卫国废世子的身份,指着唐恒都说是得了失心疯。
那横墨虽然惊疑不定,但知道不能冲动,于是施礼道:“公子莫急,末将这就退下。”
横墨拱手退去,但转身之际,脸上却罩上了一层阴寒。
看着横墨上马离去,唐恒嘴角同样冷冷一笑,眼中杀意不可抑制。
**********
马车之后二十步外,三名身形剽悍的武士正骑在马上,翘首以盼。
三人中麻子脸的叫麻贵,两撇小胡子的叫周须,面皮白净、最为年少的名叫方成。
这三人与黑脸的横墨,便是卫侯安排在唐恒身边的护卫。
看到不远处发生的一切,三人脸色同样不好看。
“横大哥,那个废物怎会没死?”满脸麻子的麻贵难以置信的问道。
横墨也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
“不应该啊!”周须摸了摸两撇胡子,疑惑道:“那时我等亲眼所见,此子受了蛮怪重击,已然不可存活啊?”
“怪事,怪事!”方成最为胆小怕事,闻言已经有些慌乱。“如果他把事情上报,只怕我等性命休矣……”
麻贵焦虑地一摆手,道:“还轮不到朝廷戍卫和卫侯找我们的麻烦,此子未死,只怕卫侯夫人那里会追究我等办事不利……唉,多说无益,关键是接下来怎么办!”
“还能如何?”周须狞声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他给……”
说完,直接比划了一个下斩的动作。
“愚蠢!”横墨扫了眼马车周围指指点点的路人,沉声道“进了洛京,就是大宣密探的天下,这废物没死的消息,只怕已被人看在眼中。若是再出意外,我们难脱干系。咱们不是夫人嫡系,难保不被人杀人灭口……”
确是如此。
四人弑主反叛,以卫国夫人的为人,断然不会沾上干系,杀人灭口是最可能的结局。
方成后悔道:“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插手这件事……”
“你这是怪我喽?”横墨怒瞪一眼,低喝道:“当初拿钱的时候,不见你手慢”
“我……”方成一惊,看到其他三人不善的眼神,顿时把下面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那横大哥的意思是……”麻贵问道。
横墨略一思索,沉声道:“好在那个废物脑袋受了重击,现在失忆了,我们暂且不会有麻烦。”
“失忆?真的假的?”众人问道。
横墨冷笑一声,道:“管他是真是假,那废物终究受了重伤,只怕半年都下不了床。只要我等将质子府牢牢封锁,断了他和外界的联系,再将消息上报,相信马上便会有答复。”
众侍卫闻言,齐齐点头。
“且让这废物多活一晚。”
有了决定,四人立即行动。
由方成上报消息,而横墨三人紧随唐恒的马车,一路回到了质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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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侯的质子府虽然不大,布置倒还别致。
质子府的主宅乃一双层小楼,后面有一个小小花园,东厢房为护卫居所,西厢房则改成了仓房和厨房,朱门高耸,还有一个门房。
卫侯府上,还聘了一个做饭的厨娘、一个洗衣扫地的浣妇、以及一个看门打更的老头。
唐恒是躺在门板上被人抬进的府内。
唐恒故意折腾,惹得街上行人驻足观看,不一会就围了好大一片,足有上百号人了。
第3章 【003】毒()
这条街道,类似的质子府不下二十处。
卫国只是一个侯国,而这条街上,光是公国的质子府就有三座,甚至还有一座王国的质子府。
这些行人大部分都是各质子府的仆人杂役,相信用不了多久,所有的质子们都会知道唐恒重伤未死的消息。
受伤,是一个信息;但更为重要的消息是,死不了……
这个主题是表演的重头戏,很需要几分功夫的。
只要唐恒未死的消息传开,敌人再想动手,就更加投鼠忌器。
“哎呦喂,轻点,轻点……”
“蠢货啊……连个门板都抬不好!”
……
不但是围观看热闹的行人,便是府里的三个请来的仆人,也围了上来。
“这……公子这是怎么了?”门房老于头一把拉过唐忠,压低了声音问道。
旁边的厨娘周大娘和浣妇荣氏也同样好奇地凑了过来。
唐忠闻言叹息一声,指了指脑袋,悲声道:“公子狩猎遇险……伤了脑子……”
喔……
三人齐齐恍然,连忙躲到一旁。
围观众人中,自有与三人相熟的,召唤过去仔细打听。
那周大娘和荣氏乃是妇人,本就喜好家长里短的,不一会,这围观的上百人,就系数知晓了此事。
“这卫侯公子真够倒霉的,竟然打猎还出了这事。”
“谁说不是呢,我还以为卫侯公子时来运转,攀上了十四皇子的高枝儿……”
“诸位,诸位,这卫侯公子看来是真傻了,竟然在骂自己的侍卫,难道忘了自己的处境?”
整条街的人都知道,这位唐恒公子是出了名的谨小慎微,对众侍卫跟对亲爹一样恭敬,生怕没了他们便会丢了小命。而现如今这副做派,不是傻了,就是疯了。
抬着门板的横墨等人,心中虽然窝火,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这个猜测。
但所有人哪里知道,现在的唐恒完全是换了一个人,自然行为举止与之前大为迥异。
三人忍着骂,终将唐恒抬入房间,安置下来。
“公子休息,吾等告退。”横墨拱手为礼。
唐恒躺在床上,只顾半死不活地痛苦呻吟,对三人毫不理睬。
三人对视一眼,忍不住齐齐冷笑,转身昂然而去。
待三人脚步远去之后,唐恒双眼倏然一睁,低唤:“唐忠!”
正唉声叹气的唐忠,顿时被吓了一跳。“公子叫我?公子竟还认得小人,小人真是……呜呜呜……”
唐恒微微一叹,道:“好了,好了,我身无大碍,你无须自责。”看了眼外间,压低声线,“你去看看,上次买的黑鳞蛇粉还有吗?”
黑鳞蛇粉是以剧毒黑鳞蛇的毒腺磨成,洒在食物残渣上,可以毒死老鼠。
质子府常起鼠患,故而备了许多。
“有。还有很多。”
“全都拿来。记住,切莫让任何人发觉。”
“嗯。”唐忠立即起身外出,可只走了两步,突然浑身一震,回首道:“咦?怎么公子的记性……”
“住嘴。”唐恒眼中寒光一闪,冷冷道:“记住,有些话,不能说,有些事,不能问。懂吗?”
这刹那,唐忠放佛看见一条恶龙向他露出滴血的寒牙,从灵魂深处升起不可名状的恐惧,激灵灵地打一个寒颤,慌忙道:“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唐忠一溜烟地出了内室,到外面小风一吹,方才发觉自己已是汗流浃背。
不敢怠慢,唐忠快步走向了储物间。
寝室之内,唐恒倏然坐起。
时不我待,必须将这四个护卫立即处理掉。
否则自己时刻被监视,无论是修炼,还是祭祀,都无法成行。
更何况,万一四人等到的消息,是立即杀死自己呢?
性命攸关,不容有失。
现在唐恒唯一占据的优势,就是四名护卫以为他重伤卧床,对他的毫无防备!
所以不论他冒多大风险,都必须立即动手。
黑鳞蛇粉虽不致死,但会令人全身麻痹,这便够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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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恒赤脚下地,将窗户推开一个缝隙,看向众侍卫居住的东厢房。
四个侍卫中,横墨乃是凡境十层的高手,其他三人,也都是七、八层的好手,以自己凡境二层的实力,无法力敌,只能智取。
这几个家伙,平日里根本不把唐恒这个质子放在眼里,尤其世子身份被废之后,行事更是狂悖,每日夜晚将至,必然喝得酩酊大醉,再诅骂自己一番。
此时华灯初上,夜色来临,正是他们行酒之时。
哼哼。
老子不但研究三国,水浒好汉们的江湖手段,也是知晓一二的。
这一次,我定然让尔等喝个痛快!
正思索间,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公子,东西我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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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蛋玩意儿,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一回到厢房,周须便忍不住破口大骂。
麻贵轻抚剑柄,缓缓道:“如此看来,这小子是真的失忆了。”
“那还有假?”周须摸了摸胡子,道“如果他还记得发生的事,怕都怕死了,还敢吆五喝六的?除非找死。”
横墨、麻贵,认同点头。
横墨面沉似水,缓缓道:“且看方成带回的消息再说吧。”
麻贵叹了口气。“真是烦心,喝酒!”
麻贵从柜子里搬出一坛剩酒,倒满三碗,“来来来,说了那么多的腌臜事,心里不痛快,咱们还是几碗好酒,大醉一场。”
横墨和周须接过酒碗,碰在一处,一饮而尽。
三人都是好酒之人,起了兴致之后,自然命厨娘多做酒菜,畅饮起来。
另一边,唐恒靠在窗前,笑盈盈地看着这边,厢房内呼天喝地的酒话,隔着十几丈远,依旧清晰可闻。
背后脚步声传来,唐恒头也不回,淡淡道:“我嘱咐的事情,你都办妥了?”
立于唐恒身后远处的唐忠,早已是双股打颤,闻言窟通一声跪在地上,叩头道:“回,回公子……小的都已办妥。整包的黑鳞蛇粉,都已下在酒中……”
“做得好。”唐恒微微一笑,“那三个憨货每日饮酒不在少数,区区一坛必然不够。那五十年的花雕,想必能引得他们酒虫大动吧……”
第4章 【004】痛杀()
“公,公公子……小的不明白,是否王统领等人往日对公子不恭敬,你想要惩治他们?”唐忠仗着胆子问道:“可可,小的知道,要是没了王统领他们……公子这里……更危险!”
唐恒冷哼一声,缓缓转身。“唐忠,你到我府上多久了?”
唐忠叩头答道:“小的八岁那年差点饿死,蒙夫人可怜收养,如今已经整整十八年了。”
唐忠所说的卫国夫人,便是唐恒的亲生母亲,云氏。
唐恒微微一笑,道:“我卫侯府待你如何?”
唐忠闻言连连磕头,“小的身家性命都是卫侯府给的,主子让我去死,小的绝无二话。”
“你的忠诚,我岂会不知。”唐恒上前几步,缓缓将其搀扶而起,叹息道:“但你知道吗?像你这样忠肝义胆的仆役,世上何其之少,而世上又有多少人卖主求荣,想要用我的脑袋,换取一生富贵。”
“什么人如此可恶?”唐忠闻言大惊,抬头呆愣愣地看着唐恒。
唐恒阖首示意。
唐忠微微惊愕之后,惊道:“是他们?”
唐恒点了点头,声音转冷,道:“此次狩猎,若不是他们将我引至险境,又袖手旁观,我怎会被一只独眼蛮怪击伤?以横墨之能,杀那蛮怪轻而易举。”
“原来如此。”唐忠虽然鲁钝,但绝非蠢材。“只是公子的伤势……”
据十四皇子派来的御医诊断,唐恒重伤昏迷、生死难测,怎么如今却正常人一般,毫无受伤的迹象。
唐恒再次走到窗边,向外窥视,同时淡然道:“卫侯府中,自然有些保命的手段。”
唐忠恍然大悟,“莫不是‘回天丸’之类的神药?”
“回天丸”乃法品上阶的灵药,有活死人、肉白骨之功效,唐恒如此快速地恢复伤势,唐忠自然以为是这种逆天神药。
唐恒转头,一脸戏谑地看着他。
唐忠醒悟般捂住嘴巴,忙道:“小人记得,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
唐恒赞许点头。
既然这个忠仆替自己圆了谎,他自然不会说破。
说起来,唐忠的忠诚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但为人太过老实憨厚,不适合托以心腹。
唐恒处境,如履薄冰,处处危机,唐忠胸无城府,为之一用尚可,却断然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筹谋,否则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的后果。
此时的窗外,侍卫周须自厢房中走出,直奔仓房,接着一脸兴奋地跑了出来,怀里捧着的,正是那坛五十年花雕。
唐恒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冷笑,淡淡道:“你下去吧。记得,今夜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许窥探一眼,也不许说出去一个字。”
唐忠吓得一缩脖。连忙道:“小的领命。”
唐恒抬头仰望,当空一轮明月,又大又圆。
“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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