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想啊,在他们都在做事的时候,你已经写完字了,只消看着他们背书发愁,这种感觉是不是很好?”
卫君宁一脸怔忪的模样,片刻之后,点了点头:“二姐说得对。”
卫瑶卿摸了摸他的脑袋:看,多读书还是有好处的吧!至少不会这么傻傻的被人骗。
待下了马车,卫君宁看着眼前的地方,左顾右盼:“这里不是回园么?”随即兴奋起来,“来回园读书?还能打马球?”
“就知道玩。”卫瑶卿拍了拍他的脑袋,领着他走至一旁,天师道中最大的宅邸前。
“非园?”卫君宁睁大眼睛,念道。
卫瑶卿纠正道:“是裴园。”
门并未关上,卫瑶卿推门而入,一眼便看到了坐在石凳上的黄石先生跟裴宗之。
“哟,稀客啊!”黄石先生挑眉,看着她拿着酒肉进来,“做什么?”
“请你吃饭。”卫瑶卿笑嘻嘻的说道。
“那么好?”黄石先生走上前,见是几条腌制好的肉铺,还有两坛酒,旁边一个少年人脖子里还吊了两坛在东瞅瞅西看看。
他怔了一怔:“你这不会是束脩吧!想要我教谁?”
“我弟弟。”卫瑶卿说着将酒肉放在石桌上。
裴宗之跟黄石先生同时抬眼看了眼旁边的卫君宁,却没说什么。
“这怎么行?不行,你当我是什么人,什么人都能教的么?”黄石先生连连摇头,指着卫瑶卿的鼻子道,“你知道要寻我做老师,教他们考科举的人排队都能从这里排到国子监了么?这小子一看就满脸的蠢样,你说收就收,做梦!”
“要求不一样。他们是要科举入试,我弟弟的话,你教会他写字不出错就成。”卫瑶卿不以为意的坐了下来,打开了酒坛。
酒香扑鼻,倒是难得的好酒。
纵然有美酒,黄石先生还是拒绝了:“那你随便找一个就成,杀鸡焉用牛刀,教个写字的大街上随便拉一个就行,找我作甚?”
“你教一个是教,教十个也是教。”卫瑶卿说道。
黄石先生撇了撇嘴,还要拒绝,却听卫瑶卿又道:“同样是找先生,当然要找最好的。”
这话倒是不错,黄石扬眉,心情舒畅了不少,只不过还是要拿一下乔:“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么?我的弟子怎么能……”
“黄石先生,适可而止啊!每月拜师谢礼不会少的,旁人出多少,我就出多少。”眼前的少女说着压低了声音凑上前来,“你偷窥我的行踪那么久,你当是随便让你看看的?我如今武艺比不上裴宗之,或许发现不了他的行踪,我承认。但你的行踪我一清二楚,你还想看热闹的话,就收下他,帮我看着他。这些时日我有事要做,他成天出去乱晃,前几天又出去打了一架,我祖母年纪大了,我怕他闯出什么祸事来。”
黄石先生瞪着她。
卫瑶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黄石先生,这笔买卖你不亏的。”
“你这是龙门灯会上赌庄上赢了一大笔出钱找个人看着你弟弟啊!”黄石先生斜眼看她,只要教写字,这倒是简单,而且银子照出,确实没有必要同银子过不去。
……
卫君宁看着前方不远处同那先生说话的卫瑶卿,又看向眼面前坐着的男子,好奇的瞅着,见院外铃铛摇曳,符纸飘摇,莫名的身上一凉,也不知为何。
“你是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吧,八字很轻啊!”面前的男子抬头,看了他一眼。
卫君宁依稀听李欢崔琰他们说过这个人,据说是未来的国师大人,便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随即激动了起来,这位国师大人莫不是想点拨他一番或者想给他什么宝贝防身吧!
只是可惜,他想多了,这位未来的国师大人只是看了他一眼,叮嘱他:“晚上不要乱出门。”
卫君宁应了一声,那边卫瑶卿似乎跟黄石先生讲妥了,黄石先生点了点头,同意了。
“这是黄石先生,你就跟着他习字就好了。”卫瑶卿说道。
这拜师原来那么简单的?怎的李欢好像要准备那么久?不明就里的卫君宁磕了几个头,算是礼成。
“明日一早到阴阳司来寻我。”黄石先生给了卫君宁一块手牌。
……
待那两人离去之后,黄石先生指了指两人离去的背影:“那傻小子跟傻蛋似的,真不像亲生的。哦,不,本来就不算亲生的。”
“那孩子的事情你办妥了吗?”裴宗之问他。
黄石先生点头:“这是自然。”随即又压低声音道,“那孩子才像是亲生的嘛!”
“总是最后一点留下的血脉,能护就护着吧!”裴宗之站了起来,拨了拨篮子里的酒肉,“我去买点吃的。”
“不是有酒有肉嘛!”黄石先生看着篮子里道。
那只空空的零食袋放在桌上。
哦,是没点心蜜饯了啊!黄石先生恍然。
……
长安城的正中,是钟鼓两楼。
守着钟楼的敲钟人打了个哈欠看着眼前的十几号人。不容易啊,今天来钟楼闲逛的人不少啊!风姿俊秀的富贵公子,漂亮娇俏的少女丫鬟,还有高手模样的中年人,头发花白的老人,人人手里提着宝剑,倒似话本子里的江湖侠客。看起来甚是引人注意,集结了十几号人,他拿出身边的钥匙开了钟楼的大门:“来,跟我参观吧!一贯钱一位。”
不多时,就拿到了十几贯钱。这做的就是来往客商游人的生意。毕竟这是长安啊,天子脚下啊。
捧着沉甸甸的钱,敲钟人乐开了花,眼角余光一瞥瞥到排在最后那人的身上,这也是跟前面的十几人一伙的么?一头灰白的头发偏偏那张脸生的极为年轻,也罕见的好看,头发的沧桑与年轻的容颜这矛盾的组合,总让人不由自主的去揣测他的年龄:莫不是得道的仙人,容颜不老,实则已经几百岁了吧!
敲钟人忍不住多看了这人几眼,走到前头,点燃了塔内的火把。
塔内亮了起来,敲钟人背着几十年不变的词向身后的十几人介绍着:“这是钟楼,咱们太宗皇帝打下江山,立长安为都,就在这里建了钟鼓两楼……”
第一百七十九章 幻夜()
过道里的火把没有点燃,有些黑,上楼的脚步声并不大,甚至还有点小。
敲钟人不知为何,打了个寒噤,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自从察觉到身后那些人脚步声很小之后,总觉得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小。
努力甩了甩头:怎么可能?大白天的,哦不,带他们入钟楼的时候太阳快下山了,好似也不能算白天了。敲钟人越想越是害怕,举着火把幽幽的回头望去,那十几人看着他,没有人说话。
尴尬的笑了笑,敲钟人继续向上走去,声音也越发的颤抖起来:“这……这里是编钟,这……这是……”
有人幽幽的叹了口气,耳边一阵冷风吹过,敲钟人吓的一个哆嗦,浑身颤了起来,牙齿咯咯作响,他忘词了,背了几十年的词忘的一干二净!
有人自后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手指冰凉的不似活人的手。
“快点带路!”
声音低沉,敲钟人看着墙上的影子,深吸了一口气,摸出一只不知从哪里求来的平安符捏在手中双手发抖。
一道女子的轻笑声响起,敲钟人猛地回头望去,却见那娇俏的少女丫鬟瞪了他一眼:“快走快走!”
敲钟人颤抖着手往上走去。
这么多年了,从没听过钟楼闹鬼的啊!吓死他了,莫不是撞邪了吧,这般一想,越发疯狂的向上爬去。
后面依旧几乎听不出声音,但走至转角却能看到那十几人从容不迫的跟了上来,敲钟人眉头一跳,看着身后这十几个游客,少……少了个人,那个头发灰白,生的却极好看的男子不见了。莫不是精怪吧!
“少……少了个人。”
那十几号人互相看了看:“这哪少了人,快走!”
他要去寒山寺拜拜了,定是撞邪了。短短的几层楼梯走的汗流浃背,整个人都快虚脱了,站在钟下,敲钟人哆哆嗦嗦的指着那口钟:“这……这钟……”
眼角余光一闪,看到转角处一道拉长的人影,依稀可见几缕灰白的长发在黑夜里飘着,幽幽的昏暗中显得格外的恐惧而阴森,闹……闹鬼了!原本就在极度惊惧之下的敲钟人翻了个白眼,昏了过去。
“真昏了啊!”那俏丫鬟笑眯眯的蹲下仔细查看了片刻敲钟人,朝着众人点点头,“被吓昏了呢!”
“莺莺姑娘,偏你想出这样的法子,可要叫这敲钟人好一通吓了。”一位中年男子说道,脸上却没有半点怪罪的意思,“胆子真小啊,自己吓自己罢了。”
“我等武林中人,脚步声低点怎么了,他自己害怕怨不得我们。”俏丫鬟挑眉,神情生动活泼,“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自己怕成这样,与我等何干?”
“现在怎么办?”丫鬟说着站了起来,伸手推了一把前头的撞木,钟声响起,丫鬟玩的高兴,兴奋的拍了拍手。
“杨筠松取天地方圆铜板七枚,绕长安城而走,寻皇陵之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笑道,“也真真可怜,一把年纪了,腿脚不好,偏偏还要寻什么皇陵,哪及我江湖人士自在。”
“所求不同罢了。”素衫青簪青玉耳饰的东浅公子笑了笑,伸手摸上钟楼那根撞木。
“咚——”
“咚——”
“咚——”
……
一声又一声,随着这一声又一声的钟响,环钟的刻字符文若隐若现。丫鬟将蘸了上品朱砂的笔交到东浅公子手中,一手执笔,一手敲钟,东浅公子放开了手中的笔,那笔凝滞在半空中,手中晃了几笔,那凝滞在半空中的朱砂笔也跟着动了起来。
笔走龙蛇。
“公子这一手隔空绘符的手段越来越精妙了。”一位中年男子看的忍不住生出了几分感慨。
东浅公子浅浅一笑,眼神羞涩而清澈的模样,脸色红红:“只是最近勤奋了些罢了。”
“原先我听说长安天师道张家阴阳十三科之能通天入地,族中人才辈出,这才想要走一走这长安,谁知道这张家全族竟这般死了。”
“到底听闻是我阴阳术士的开山鼻祖张陵之后,谁知道竟是这般结果。”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叹道,“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东浅公子还是那般脸色红红羞涩的模样,看起来人畜无害,开口却道,“虽说我等阴阳术士算人者不算己。但一家尽数被灭,可见张家也不过徒有其名而已,盛名之下,却是个空壳子,真真没意思。”
“听闻巴蜀之地的唐家挖出了一片上好的朱砂矿,名为丹砂,这一次要上供来京,这一回或许会有几分意思。”一位中年男子道,“虽是以暗器淬毒闻名,但是姓唐的也有几个天赋不错的后生,想来公子那时便不会无趣了。”
“希望如此吧,天纵奇才张鲁道的后人都不过如此,一个小小的唐家想来也不如何。”俏丫鬟冷哼了一声。
眼前的长安城华灯初上,入夜了。
在眼前这十几人的眼中,这繁华的长安夜市正中却似隔了一面镜子一般,一面依旧繁华,一面却画面定格仿若黑白,失了颜色。
东浅公子总算停下了手里的撞木敲击声,那凝滞半空的朱砂笔也落了地。
那十几人站在钟楼之上隔墙而望,忍不住发生了一道感慨:“好生壮观,一面是长安夜,一面却是幻化的长安夜。”
……
发出“好生壮观”的感慨之声的却不止这十几人,在遥隔不远处的鼓楼之上,也有人发出了一声同样的感慨。
“好生壮观!”王老太爷站在鼓楼之上向下望去,眼神中的光芒比以往更胜。
一旁的少女笑吟吟的站着,同王老太爷一道向下望去。
“是那位东浅公子的绝招。”一旁的王栩把阴阳司的明目水递还给卫瑶卿,看到眼前一幕,也瞬间震住了。
“此人绝非浪得虚名,阴阳十三科总有侧重,他于通阴阳一道上的造诣,这世间少有匹敌,从这一点上看来,他有足以自傲的资本。”
“程厉胜就请了此人护他周全?”王老太爷目光仍盯着这被一分为二的长安城,赞叹不已,伸手指向脚下,“那老夫若是不站在这鼓楼上还能看到这等奇观么?”
卫瑶卿摇头,看向不远处的鼓楼,黑夜大鼓阻隔了他们的视线:“钟鼓二楼本就分隔而立,东浅公子的幻夜从钟鼓二楼正中划过,是以我这鼓楼之上,四方之地,也如镜中两面,那一面是东浅公子划出来掌控幻夜用的,所以我等这一地才能免受波及,看到这一幕。”
“你这丫头,我还未邀你听戏,你便来邀老夫看这一场好戏,居心为何啊?”王老太爷笑眯眯的说道。
第一百八十章 诉定(月票480+)()
“自是为这一礼字,身为小辈,自然要先低头。”
王老太爷看了她一眼:“老夫怕你先礼后兵。”
“怎么会?”少女笑眯眯的说道。漂亮的眼,漂亮的眉、漂亮的唇,漂亮的鼻,这是一个极其漂亮的女孩子,眼睛亮亮的,安安静静站着的时候分外乖巧,有乖巧的时候,更多的却是顽劣的时候。
伙同一行人在钦天监外逼的吕梁走投无路,偏偏还能光明正大的拍手叫好。他王翰之这个年纪看过不知多少阴谋阳谋,却从未看到过这样的事情,光明正大的不讲道理,听起来似乎很难,但仔细一想,好像也没有这么难。在众人面前胆敢说出“狡辩只在上衙门的时候有效,我现在认定是你做的,所以狡辩无效”这样的话。这样的话岂能随便说出口的?但她偏偏就说出来了,而且他人还不能耐她何?旁人听这一句听出了顽劣,他却听出了几分霸道自傲。
他王翰之突然间有些明白为什么七安先生为什么会选她站在自己的面前了。果然不是一块顽石那么简单,有朝一日琢磨成璞玉也未尝不可。
“王老太爷在升平楼宴客那一日,程厉胜就带着东浅公子这几个人在书苑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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