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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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缨路- 第4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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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想到这里,狄方行顿时神情激动了起来:“难道天光大师愿意出面劝说百姓?”

    “他远在千里之外知道个什么。”裴宗之瞟了他一眼,似是对他的想法觉得匪夷所思,而后张口问他,“你是不是要找张家遗孤?”

    裴先生认识这个张家的遗孤?狄方行一怔,便连上首坐着的裴行庭都忍不住站了起来。

    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张解见过裴相爷、狄大人!”

    。九天神皇

第九百二十六章 一见() 
虽是贵为大楚左相,但裴行庭并好奢之人,早饭与普通百姓并无二致。桌上摆放的是清粥小菜、馒头蛋饼,就连稍富裕一些的商户之家或许都要比他食的丰盛不少。

    桌上几人却并无一人嫌弃这简单的菜色,皆在大口而食,只除了狄方行。他面前的早饭一口未动,日光照在他的脸上,仍是一副如坠梦中的感觉。

    对他的举动,其余几人并未在意,只是低头自顾自的用着早饭,直到狄方行“啊”一声惊叫了起来。

    这一声终于让桌上认真食饭的桌友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朝他望了过来。

    狄方行神情激动的“我……我”了半天之后,终于看向饭桌上年纪最小的那个孩子。

    “你是张解?”

    小少年放下碗筷,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施手一礼:“回狄大人的话,学生正是张解。”

    狄方行仰天大笑。

    虽然这举动不管是身份还是地点,他做起来都不太合适,但在场的没有一个笑他的,皆静静的看着他。

    等他笑够了,狄方行这才收了声音,带着三分疑问七分试探的问他:“你到长安多久了?”毕竟他可不似林立阳那个没脑子的货色,这种巧合他是不会信得。不管从哪个方面看来,张解的出现都似是刻意之举。

    主位上正在喝粥的裴行庭放下手中的勺子,停了下来,垂眸不语,似是在认真听着他们说话又似是没有。

    他比狄方行知道的更多一点,自然知晓这个孩子出现在长安已经很久了,就到从他第一次见到这孩子气算起都足足月余了。他到长安的时间只会更早。只是谁也不会想到这么一个人人都在找的孩子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可见藏的太好了,若他一日不出来,谁也不会料到这个叫张解的孩子早已站在一旁,静静等着这个合适的时机跳出来了。

    真是藏的太好了,不,或许可以更直接的说他根本没有藏,“隐”的最高境界有人说是深山老林也有人说是大隐隐于世,这两种说法众说纷纭,眼前这个孩子明显是属于后者了。当然,现在饭桌上那个唯一还在认真吃东西的人也不是无辜之辈。

    察觉到裴行庭望过来的目光,裴宗之看了他一眼,默默地低头继续吃饭。

    对上狄方行的疑问和试探,张解神色坦然:“有一段时间了,我主动找到的裴先生让他带我来相爷这里,希望能见到狄大人,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叫我等到了。”

    至于为什么不主动找他之类的话,狄方行也没有细问,对方有对方的想法,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他现在站出来都是极为合适的,至于陛下怎么想那就是陛下的事情了,与他无干。

    狄方行自然知道该糊涂的时候要糊涂,只是不该糊涂的时候也不能糊涂,他捋了捋须,笑看向张解,一张口目光从张解、裴行庭与裴宗之三人身上一一掠过:“下官当然相信张小公子,相信相爷,相信裴先生。想必陛下也是相信的。只是这件事非同小可,您的身份是需要向世人证明的。”

    要彻底的让这件事消停下来,必然要将事情办得漂亮才是。张解的身份若是一开始就说不清楚,安知往后会不会被人拿来利用?

    难道又要靠实际寺一张嘴么?狄方行不觉得这个时候天光大师还会出手,实际寺的人,眼前这位如果说是行事莫测的话,偶尔还会出手帮一帮,但让天光大师出手还真不如去求庙里的菩萨来的管用。

    “密库的的张家卷宗第三十二页粘着一张我的画像,虽然这几年我相貌稍有改变,但还是认得出是一个人的。”张解说道,“另外,你们可曾去找过杨公?”

    狄方行心头一惊,这件事还和杨公有关系么?这他倒是没问过。这般想着,便道:“杨公失明多日,在瑶光殿养病,总不好随意叨扰。”

    张解神情并不意外,只抿了抿唇,道:“杨公见过年幼的我,他能替我证明。”

    人证物证俱在,这下没什么好说的了,狄方行点了点头,脸上笑意加深。他最近的运气越发的不错了,真是想要什么来什么,这同打了个哈欠,肉自己跑到嘴边又有什么区别?当然也因着如此完善的人证物证,他更肯定这个孩子一直在一旁看着他们,等着属于自己的时机,适时的跳出来。

    也不知道这是他自己想的,还是这边这位教的?狄方行暗忖,看了眼吃完意犹未尽的裴宗之,如裴行庭一样,没有同裴宗之说话。只继续回看向张解:“张小公子若是准备妥当了,不知何时可愿跟本官进宫?陛下想见你!”

    张解向他俯首施了一礼起身,声音清亮悦耳:“张解恭候已久!”

    ……

    安乐看着一步一步向她走来的少年,抿唇隔着垂帘打量着他。算算年纪他今年八岁吧,没有想象中八岁孩子的玩闹不懂事,也没有常年东躲西藏的慌张,更没有被人临时教导出的刻意的“伪装大人”模样。

    自然而洒脱,目光里是不合年纪的沉稳,他一步一步走来,倒似是国子监里那些出生、学识良好的学生,只是缩小了一个模子,比起她所见到的那些阴阳司的阴阳术士,好像都不同。

    这是个很容易让人亲近的孩子。

    听狄方行说这是个很“懂事”的孩子,话里话外,他都有几分举荐的意味。她早已不是当初登位时的安乐了,狄方行所说的“懂事”她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个孩子可以用,听说也生了一双阴阳眼,阴阳术的天赋也不错,他的出现让她看到了阴阳司青黄不接之中的意思曙光,但那是往后,现在这还是个孩子。

    这也是一把刀,只不过这把刀有张氏几百年的声名桎梏,温和有礼,比起另一把两面开刃的刀,这一把刀显然是天子可用之刀。

    来的真是时候啊!不仅解了燃眉之急,还为她送了个阴阳司的未来过来,听着少年掷地有声的声音响起。

    “张解参见陛下!”

    安乐微微抬头,嘴角上抬:“平身!”

第九百二十七章 想法() 
午后日光明亮,狄方行在殿外来回走动,时不时听到殿内传来的一两声轻快的笑意。

    对于张解,陛下很满意。怎么可能不满意呢?狄方行摇头轻哂:出现的如此合适,天时地利人和,而且看起来那般无害,又有张家声名桎梏,眼神清正,思及老天师张昌明所作所为,这位见过无不称赞有“其祖父之风”的孩子,谁会不喜欢?

    不但来的是时候,而且也生的有眼缘,张家大抵是要还到他手里了。

    狄方行唏嘘不已,叹道:这就是命啊!就如他世故圆滑了如需之久,原本以为在大理寺坐稳了,哪知半路杀出个蒋忠泽?蒋忠泽不论哪一处都要远胜于他,却偏偏少了运气,事情还没查就遭了秧,而他这厢却如有神助,所以是不是注定他狄方行不止于此?能再进一步?总之这一次都要看陛下的意思了。其实就是不升官也不要紧,他在大理寺这个位置上,本遇急事可直面君上,再加上如今圣眷在身,真真叫人想想都觉得心情舒畅啊!

    正想着,身后殿门轻启,脚步声从里头传到了外头,一张少年沉静自若的脸出现在了眼前。

    “张小公子!”狄方行张口喊道,目光在他抱着的锦盒和一卷合拢的圣旨上掠过,随即笑着迎了上来,如剑同僚升官一般恭贺,“恭喜啊!”

    张解点了点头,抄手回礼:“张解还要谢过狄大人。”

    “不必不必。”狄方行口中道着不必,视线落在眼前明明是个少年,举手投足缺比普通成年人还要得体几分的孩子暗暗心惊,现在如此,往后还了得?这般一想,语气更是客气:“边走边说。”

    他说着一拂袖,率先走了出去。

    张解也跟了上去。

    “……张氏祖宅,先帝赐给了裴先生自然不好再要回去了,不过陛下体恤,将天师道两座充公的宅子赐给了我,由匠作监督造,两宅打通,往后,那里就是张家了。”

    狄方行连连点头,户部查到的消息,那几人“很巧”的失去了踪迹,想到这里狄方行眼中便忍不住摇头:还有人没有抓到,此次张家的事情落幕,也不知道他会再如何做文章。

    这般一想,便将此事说了出来,当然也有存心试探这个孩子的意思。

    没想到张解闻言只略略一顿,而后摇头叹道:“可惜了!”

    狄方行忙问:“可惜什么?”

    “我所学甚浅,巫更是还不曾接触过。”张解叹道,“此事我帮不了大人了。”

    他说话言辞犀利眼神清明,若不是那身高委实太过“不凡”,实在是时时刻刻的在提醒着他这还是个孩子,他都会下意识的把他当成成年人了。

    “无妨无妨。”狄方行感慨着摆了摆手,“这件事说到底还是阴阳司的事情。”

    “一直如此被动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张解沉凝了片刻,道,“其实……大人,你有没有想过与其等着那个人出招,不如将人诱出来?”

    狄方行脚步下意识的一顿,看着眼前抿唇若有所思的少年,感觉好像有什么要来了。

    那少年人清亮又不失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其实说到底,那些人也不过是拿此时的天灾做文章,若是我们有办法解决天灾,他自然就等不急了。”

    “你说……”狄方行道。

    “张解才疏学浅说了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怎会?”狄方行口中道了一句,目光紧紧的盯着他,声音里不自觉的带了几分催促,“你说吧!”

    少年笑着点了点头。

    ……

    看着将自己送到天师道就匆匆离开的狄方行,张解默默地走了过去,匠作监的人已经到了,正在宅子正中忙进忙出的测量估算。

    张解朝几个大监点了点头,目光落到了其中一个正在墙角测量数据的男人身上。

    这男人生的普普通通,面相却看起来忠厚老实,张解看了他好久,他只顾低头做事,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这就是卫姐姐的父亲?是个看起来忠厚和善的老实人。

    这样的人也许做不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却是个好人,张解看了半晌,收回了目光,喊了一声大监指向隔壁:“我去隔壁走走。”说罢不等他们答话,便迈步走向隔壁了。

    原来是“串门”去了,大监不以为意,继续勾画着宅子的草图。

    隔壁宅门微掩,张解走了进去。

    裴宗之回头看了他一眼:“那几个江湖人今天高兴,去酒肆喝酒了。”

    “他们是义士。”张解点了点头,“喝酒都要拦着就太过分了。我不找他们,我找你!”

    裴宗之坐了下来:“什么事?”

    “你看……”张解把锦盒放在石桌上打开,一叠一叠的房契、大串的钥匙、圣旨都在其中,“明日早朝过后张家平反的契书就要下来了。张家的财物陛下双倍奉还,呆的房舍修葺好之后,宫中便会送还回来,锁魂铃可以也可以撤走了,裴园是你一个人的了。”

    以往的裴园住的可不仅仅有人,还有“冤魂”,现在超渡过后,就只剩下裴宗之一个人了。

    裴宗之想了想,道:“谢谢。”

    谢谢把裴园还给他么?张解半点不生气:张氏的祖宅在济南,长安的只是一个荣耀,当然还有回忆,但这回忆一直在,他也时时能见到,是以并不会因此而难过。

    张解合上锦盒,小脸拧在一起,叹道:“我总觉得心里空空落落的,这些钱财于我来说不过身外之物,如今却仿佛稚子怀财……”

    “因骤然拥有钱财而失落么?你要是不想管你的钱财,我可以代劳。”裴宗之看了他一眼,“钱财是身外之物,但你出行,除非做强盗明抢暗偷,不然少不了钱财的。”

    张家沉默了片刻,默默地抱住了锦盒:“这就不牢你费心了,我们换个话题吧,譬如说说卫姐姐怎么样?”

    裴宗之看着他道:“她都替你安排好了,可我见你好似另有想法。”

    张解问道:“你知道?”

    裴宗之点头看着他:“你方才在巷子口跟狄方行说话,我听到的。”

第九百二十八章 醒了() 
张解沉默了片刻,道:“卫姐姐已经帮我良多了,剩下的路我自己可以走了。”

    血脉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有时会觉得并不重要,有时却又有一种惊人的默契。张解和她的生长环境,自小到大,并没有多少相似之处。她自小受族人栽培,小小年纪便外出游历,而张解虽是张氏长房嫡出,年少时却更似是一个被家里宠惯着的孩子,族人并没有对他赋予多大的期望,是以他年幼时过的分外惬意。若不是张家出事,他会一直这样下去。但即便期望不同,族人对与的态度不同,两个人某些方面却是相似的。

    裴宗之想了想:“我替你同她说。”

    如此早的成熟起来总是一件好事,对于普通的孩子可能会觉得痛苦,但对于张解来说,却好似沉浸其中,他并不厌恶这样的成长,反而有些兴奋。人说揠苗助长,但若那根苗自己长的快,难道还要制止不成?

    年少成熟,总比一把年纪还稀里糊涂的来得好。

    ……

    端着热水进殿的枣糕走进殿内,一抬头,看到半透的屏风后,一道身影坐在那里,心下一紧,忙疾步走至她身边,声音低低问:“小姐怎么坐起来了?”若是被人看到该怎么办?

    坐在床榻上穿着一身素色罩衣的女子微微抬头,无法常见阳光的脸色有些苍白,虽两颊瘦削却比先前要好了不少,她抿唇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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