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欺人太甚!”
林立阳摸了摸脑袋:“那我这个位子还好,没有人来抢……”
“你那是什么好位子么?天天同那些刁民打交道,没少被人骂吧!”狄方行白了他一眼,“我这个就不一样了,国之重臣啊!算了算了,反正说了你也听不懂。”
“我是听不懂!”林立阳敲开酒坛的泥封,酒香四溢,他灌了一口酒,才拿袖子擦了擦脸上的酒渍,“那要不要帮你去探探蒋忠泽那里查的怎么样了?”
“还用你查!”狄方行一掌拍在桌案上,冷笑,“我早派人盯着他了。”
“有人在盯着吏部衙门。”才从吏部衙门出来的王栩看向那黑暗中两个喂蚊子的大理寺官吏,“狄方行这举动也未免太明显了吧!”
“他手下没有什么得力之人,便干脆扯下面皮了。”崔璟视线从那两个拍蚊子的大理寺官吏身上略过,“只要脸皮够厚,他这样派人看着,蒋大人还真不能如何。”
“虽说看着蒋大人并不将狄方行放在眼里,但他今日这架势,势必是要挑灯夜战了。”王栩手上折扇展开,在夜色里摇了摇,“看来蒋大人也没有这般淡然啊!”
“他当然不敢放松,素日里几乎事事交由你我二人来做,今日却让我二人早退了,显然我世族也在他查的名头里。”崔璟摇了摇头,“不过这件事就不是你我二人操心的了,交由祖父他们便可。”
“陈善的手一向长的很,甚至或许已经超出了你我的想象。”王栩走了两步停了下来,转过头来问他,“你还记得张家的事情么?”
第八百九十五章 开始()
张家的事么?那是旧事了吧!崔璟想着却点了点头。
王栩叹道:“此事过去不知不觉已经一年多了,我突然发现几件有趣的事。”
崔璟微微直了直身子,脑中恍然间有什么闪过,可惜却没有抓住,便问:“什么事?”
“能将张家这样的世族一夜屠尽的绝非等闲之辈!”王栩道,“有先帝的懦弱,重要的是当时的延礼太后也就是她背后的陈善动了手,再加上他手中的护龙卫等人才彻底屠尽张氏。选在中元节阴盛阳衰之时还有里头的锁魂大阵等等可见是借了同是阴阳术士的手加以压制;除此之外还有那些护龙卫以及调来的官兵更是功不可没。这件事放到如今看来仍是一件大事,你说是不是?”
崔璟点头:“不错。”让他来做,要一夜之间天时地利人和,灭掉当时正值鼎盛清贵张氏一族绝非易事。
“当时天师道有七户权贵,除却张家之外还有六户,可如今天师道的几户人家却没有一户是当年六户中的一户,俱是新搬来的,你说巧不巧?”王栩道,“这样的手法,你我做来觉得如何?”
“干脆利落。”崔璟点头,“此事我不曾细查过,当时先帝也不允许追查此事。”
“对,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王栩说道,“你发现了没有?张家那件事虽是帝王不能提的密事,可到如今知情者还剩下几人?”
崔璟眼神微变:“你说。”
“废相程厉胜死了,延礼太后死了,陛下也死了,此事直接相关的三个人都死了。”王栩道,“当然这件事肯定有陈善的手笔,但问陈善显然是不可能的,除此之外,若是勉强来算的话,只剩一个人了。”
“李修缘。”崔璟神情凝重了起来,“张家一事中唯一的得利者。”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李修缘不会知道多少。”王栩摩敲着手里的折扇,笑了,“这件事中李修缘就像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跳梁小丑罢了,这样的人那些人也不敢让他知道多少。所以他自己也不过是被人牵着鼻子走,如今更是每日战战兢兢的等陛下的清算。我看他这样惶惶害怕的活着,倒不如死了算了。”
崔璟在一旁凉凉的加了一句:“死是不可能的,这个人怕死。”不怕死也不会宁愿担上恶名也要苟活了。
“我当然知道此事跟陈善脱不开关系,但陈善的计划实施起来是不是太过顺利了?我知道他厉害,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可京城局势瞬息即变,陈善要知道今日的消息,最快也是几日之后了。当然亦有可能陈善此人已远超常人,将京城的一切都已算尽。可我觉得像灭张家、除黄少将军这两件事,越是厉害的人越是不敢托大。”王栩道,“所以看似严瑾的计划之中,或许还有一个人,在其中动了手脚,确保天时地利人和万无一失。陈善的手下有绝顶厉害的人物,不但手眼通天,更是朝中重臣。而且那个人当年就在,若说废相程厉胜在明,那个人就在暗。”
“蒋大人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在尽力查处。”崔璟道,“就怕那个人会暗中阻挠。”
“这个人一定极善于隐藏,做事绝不会轻易露面,要抓住这个人很难。”王栩说着突然叹了口气,“可惜了。”
“可惜什么?”崔璟虽然在想事情,却也听到了他这一声叹气,便随口问了一句。
王栩折扇一收,指向皇城的方向:“我在可惜卫六这种时候居然躺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不然定能看到一场好戏了。”
崔璟摇了摇头,对看好戏这件事不置可否,只道:“她什么时候醒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李修缘要倒大霉了。”
照狄方行和蒋忠泽这么查下去,顺藤摸瓜,查到李修缘是早晚的事情。
王栩摇着折扇,笑着说了两句风凉话:“他也苟延残喘的够久了,是时候算账了。”
只不过陛下的账还没有算,倒是张家的账先来了。
狄方行和蒋忠泽的动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快。
第二日一清早,王栩才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毕,就被王老太爷叫去了。
这次,王老太爷是坐在戏苑里等他的。
看着清洗完毕焕然一新的戏苑,是要看戏了么?王栩挑了挑眉,走了进去,施了一礼:“祖父。”
王老太爷斜了他一眼,看向脸上画了戏妆在台上来回走动的武生花旦轻哂,道:“半个时辰前,狄方行和蒋忠泽同时去阴阳司请了李修缘。”
居然那么快!王栩只有些微惊愕,随即便笑了:“祖父,最后谁抢到人了?”
“一大清早的,闹了好大一场,最后被蒋忠泽请去了吏部,狄方行旁听审问。”王老太爷张嘴打了个哈欠,“官大一阶压死人啊,狄方行再闹腾也只能就此罢了。”
王栩闻言连忙站了起来:“那孙儿立刻就去吏部,说不准还能赶上这一场审讯。”
“去什么去啊?”王老太爷冷哼了一声,面容不悦的喝道,“昨日特意让你与崔家那小子回来,今日又赶了个早。他蒋忠泽真要跟狄方行要人,晚几个时辰,借着官位压一压照样能提到人,他却不肯等,你以为他是真缺那几个时辰?”
这话说的那么直白哪还能听不明白?王栩闻言,只觉哭笑不得,人也坐了下来,口中顺着王老太爷的意思说了下去:“当然不缺。他只是不想让我与崔璟参与其中罢了!因为在他的眼中看来,我世族也榜上有名。”
“我世族做事一向坦荡,做了就是做了,何须遮遮掩掩?”王老太爷冷笑了两声,“蒋忠泽这般做派,真叫老夫不齿!更何况不管张家还是黄少将军,几时得罪我世族了?我世族疯了要对付他们?”
王栩道:“祖父自然不会做的,只是不知崔谢两家这些事有没有掺和其中。”
“少拿这种话来试探老夫?”王老太爷白了他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谢纠那老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就不要说了,至于崔远道那假菩萨,会害人不假,但没半点好处,让他挖空心思害人,你以为他闲得慌?至于能给他好处的人,至少陈善还是做不到的。所以别乱想了,这几件事跟我世族没有半点关系!”
第八百九十六章 日常()
第三次了!孙公终于忍不住了,擦了擦沾了一手朱砂的手疾步走到门边拉开了门,对着大堂中的几个人怒斥道:“胡克明,你还有完没完?吵死人了!”
大堂中大喇喇的翘着腿坐在椅子上正和几个钦天监抓来的监生说话的胡克明这才停了下来,眉一扬,问他:“孙公,何事啊?”
“大清早的闹什么闹?吵的老夫头疼!”孙公虽然身形瘦小,但论脾气,就是五位天师中脾气最大的胡克明都未必有他大。
几个被抓来压着头皮奉承胡克明的监生见状,连忙施完一礼,趁着这机会逃也似的跑了。这两人吵起来,倒霉的不还是他们这些人么?还是先走为妙。
见几个倒霉监生走了,孙公便干脆靠在门上冷笑着看着胡克明,以胡克明的脾气,估摸着要跟他吵一架了。
吵就吵!孙公心道:他可没在怕的。
不过没想到的是意想之中胡克明的勃然大怒甚至拔刀相向并没有出现,回以他的只是胡克明的两声大笑,随即朝他点了点头,转身大步离去。
“姓胡的吃错药了么?”孙公看的目瞪口呆,今天转性了啊!
正发愣间,梁妙真端着一盘练好的丹药面不改色的从他身边经过,而后停了下来:“孙公,他可没吃错药,只不过今天天上掉馅饼了。”
“什么馅饼?”孙公一脸诧异,“他还能有什么馅饼?整天咋咋呼呼的,就是个没脑子的纸老虎罢了!”
“对他来说可是大馅饼。”梁妙真说着,让一旁的柳离抓了一把丹药递给孙公,“新练出来的,这一炉成色最好,孙公你先拿几个吧!”
孙公接过丹药道了声谢:“还热着呢!”却又忍不住追问,“他掉什么大馅饼了?”
“孙公没发现今天阴阳司少了个人么?”梁妙真一脸不可言状的表情。
孙公收了丹药,皱着眉头思索了起来:能少了谁?除却出去办事的小天师以及两个躺在瑶光殿里的,其他人不是好好的呆在这里么?
“是李修缘。”不等孙公继续猜测,梁妙真懒得卖关子了,撇了撇嘴角,直说了,“今天天还没亮,狄方行和蒋忠泽就到阴阳司门口抢人了。不管是大理寺还是吏部衙门,都不是好去处。胡克明听到这消息自然是乐坏了,现下心情好着呢,您方才就是踢他两脚,他连屁都不会放一个!”
“难怪他那么高兴,原来是李修缘倒霉了。”孙公闻言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一脸的嫌弃之色,“这大天师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要是胡克明当了大天师,我阴阳司真不知道会干出什么耸人听闻的事情来!”
“这就是命呗!”梁妙真听他说到这些,也是忍不住一阵唏嘘,“卫天师出了事醒不醒的过来还不好说,杨公又生了眼疾,李修缘还没等到陛下清算先被大理寺和吏部请走了,剩下的梁某有自知之明,无法担任大天师一职,孙公您又不愿担下此职,这不是天上掉馅饼是什么?”
李修缘这个位子事关重大,就连陛下的清算也在拖后,可见如今是在稳住他。但这个时候,大理寺和吏部突然闹上门来,想也知道不是小事,毕竟狄方行和蒋忠泽这两人一个世故圆滑,一个滑不留手老谋深算,能叫他们撇下脸来先陛下一步抓人的,定然不是什么小事。
说句难听的,李修缘现在跟死人也差不多了。
孙公嘴角抽了抽,想到胡克明担任大天师之后的场景,一时脸色变幻莫名,半晌之后,才缩了缩脖子:“真是的……老夫也想病了。”
想来想去,还是瑶光殿里的那两个日子过的清闲。
……
阴阳司内气氛古怪,吏部衙门之内却是更为压抑。
“我乃先帝亲封的大天师,位同正一品,请我过来问话可以,但要以此等事物侮辱于我,恕李某恕难从命!”李修缘站在堂下,并未如一般嫌犯那样换上罪服,身上还是繁复考究的正一品大天师官袍。
他面容冷峻负手而立,对着面前两个吏部官吏拿上来的枷锁嗤之以鼻。
“摆官威是吧!”狄方行冷笑着拍了拍堂前的惊堂木,“你李修缘自己什么货色自己心里没数?跟本官摆什么谱?”
“我李修缘正一品大天师,你狄方行又是几品?”李修缘看也不看狄方行,道,“我只是过来协助办案,并非你阶下之囚。你若拿的出证据证明我有罪,再拿此物来锁我不成!”
狄方行气的咬牙切齿,双目发红:“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我真不知狄大人在说什么。”李修缘抬了抬下巴,一脸傲慢之色的站在堂下,“若是为黄少将军的事情,他远在千里之外,我再厉害,还能伸手千里不成?”
这堂中没有什么外人,俱是其中知情者,昨日陛下下令彻查,今日就请来了李修缘,想也知道是为了此事、
“本官几时问你黄少将军之事了?”狄方行闻言便发出了一声冷笑,“本官拿你是为你欺师灭祖,残害恩师前任大天师张昌明一族一案!”
听到“张昌明”三个字,李修缘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中一丝慌乱,不过这慌乱也不过片刻而已,但对于此时时刻注意着李修缘的狄方行来说,这片刻也已经足够了。
张家的事,李修缘若是干干净净那还真是有鬼了!
“我不曾加害恩师。”李修缘抿了抿唇,说道。
这一句听起来干巴巴的,仿佛是从口中强硬挤出来的一般。
“我若没弄错的话,陛下责令你查的是黄少将军遇袭、军中消息走漏之事,与张家有什么干系?”李修缘又道。
看着蠢毒懦弱,却是一口的牙尖嘴利,狄方行心道。
“不管是张家还是黄少将军,会出事是因为有人在暗中为陈善递消息。”狄方行目光渐冷,“李修缘,你可知罪?”
每个人审案习惯不同,他审案一贯如此,喜欢先声夺人,有些胆子小的嫌犯不过一吓便吓出来了。只不过,这里是吏部衙门,与大理寺不同,大理寺审案还有民众在外听着,声势之下有时亦可借助百姓来施压,但吏部衙门不同,吏部的案子特殊,通常是不对外的,如现在这样,也只有几个重要人物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