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几样,她还能理解,最后一样嘛,总觉得哪里听说过一样,于是,卫瑶卿开口了:“这金身菩萨是什么说法?”
那如夫人垂着眼睑,叹了口气:“听说灶王庙那里的刘道婆很是灵验,我便寻了那刘道婆,刘道婆让我打座金身,原本是要放灶王庙里去供着的,岂料刘道婆在这里陪了我一晚上之后,回去算了算,说灶王这边的路已然堵了。让我寻阴阳司的人,这才央了王爷,请天师过来的。”
又是刘道婆么?这老婆子精明的很,估摸着也是看出这位如夫人这里的事情真的可能是遇上了邪祟,不能哄骗过去了,这才编了“灶王路堵住了”的幌子吧!
卫瑶卿点了点头,也没有戳破刘道婆的小九九,好在她没有硬揽下事情来糊弄,没出什么大事。
“我知晓了。”她说着起身,问那如夫人,“不知可否请夫人寻人打盆水来,再借夫人的妆盒一用?”
“自是可以。”那如夫人连忙吩咐婢子打来了水。
“寻黑布来,且将整间遮起来,不能透光。”卫瑶卿道。
在她说完,那如夫人和婢子似乎隐约察觉到这位天师大概是想要驱邪了,不由有些害怕。
卫瑶卿自然看出了她二人的害怕,笑道:“一会儿我做事时,你们就不必留在这里了,到外头等候就是了。”
这话一出,那如夫人和婢子这才松了口气。待到黑布遮住了整间屋子,如夫人和婢子退到门口,看向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的秦王李诞:“王爷,您……”天师要做法,您是不是可以跟我们一块儿出来了。
秦王李诞看了眼退到门口的如夫人和婢子:“本王天子之子,自有真龙庇佑,尔等出去便关门吧!”
这话说的确实霸气,只可惜天子才有龙气庇佑,这位说的有点早了。卫瑶卿看了他一眼,等到关上门,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将唯一的一盏手灯提到了梳妆台边,屋里幽暗,只有一盏手灯足以照明,秦王李诞不知怎么的,有些紧张起来了。不过好在,这屋子里还有一个人。
他看向那位坐在梳妆台前的女天师,取下冠帽,女孩子只在头顶盘了个发髻,发髻上插着一支槐木簪,她抬手取下槐木簪,头发散落到了腰间,如点墨般的长发散发出幽幽的光泽。
秦王李诞目光有些错不开,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向坐在妆台前的女子靠近。女子仿若未见,只取出妆盒中的螺子黛,扫着那一对娥眉。
扫完娥眉,便开始点朱唇了,那嫣红的颜色在昏黄的灯光中有一种旖旎诡异的美感。
察觉到秦王李诞靠近的卫瑶卿不由挑了挑眉,现在可没工夫管他了,只希望这位殿下当真胆子大,莫一会儿被吓到就不好了。
“可要本王帮你?”秦王李诞说着,手已经覆上了那一头乌发,只觉的手下触感极好,一时便不想放开,透过昏黄的灯光,看向铜镜中那恍如古画中描摹的美人。
卫瑶卿没有说话,小指勾着嫣红的口脂,点上朱唇,便在此时刹那间镜中人影突然变的模糊了起来,如水面波纹荡漾开来,而后从镜中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来。
变故瞬间出现,烛灯,人手,还有嘴上胭脂未曾涂抹开的神情诡异的长发美人,那嫣红的胭脂如垂在嘴角的血珠般,秦王李诞早已吓呆了,令他兴奋的旖旎诡异转瞬间只剩下令人惊恐的诡异。
那镜中的人手抓了过来,卫瑶卿抬手反扣住那只人手,另一只沾满了朱砂的手在镜面上书下晦涩难懂的符文。一行行指间朱砂绘过的文字在昏黄的烛灯下彷如血书一般。
秦王李诞向后退去,碰倒了身后的博古架,屋内物件落地的响声响了起来,也让在外等候的人吓了一跳。
第六百三十四章 相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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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李诞再次醒过来时只觉的后脑勺还有些发疼,十六折的四大美人屏风后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
“这镜子有些邪门,夫人若是想继续用,只消裹上红布,放在屋子的东南墙角,半个月以后就能用了。”女声有些清冷,毫无波折的声音里不知道为什么,竟让秦王李诞听出了几分别样的情绪,譬如说倨傲。
他好似躺在他如夫人的床上,透过屏风,隐隐还能看到坐姿无可挑剔的人影。
“那我不用了,烧了算了。”是他如夫人的声音,带着颤音,似乎还有些惧怕,“反正也不值钱。”
半个月前买来的铜镜,花纹古朴精致,颇有几分名家手笔,据说是不知哪里淘来的古镜,她便买来用了,细细想一想,确实是从那时候开始便遇到了怪事,撞邪了。
“王爷还没醒啊!”如夫人说罢,似乎有些担忧,秦王李诞能看到屏风后的人影晃了晃,大抵想起身过来看看,“会不会有什么事啊?”
当时她们都在外头等着,王爷偏不信邪,要呆在里头,而后只听到屋里“哐当”的响声传来,有古怪的叫声,似是人声,又似是什么虎狼之类的猛兽的长啸,王爷自始至终也未发出一点声音,待到卫天师开门走出来的时候,王爷躺在地上昏厥了过去。
看来像这种事情,还是交给阴阳司的人来做来得好,偏要呆在里头,便是王爷这种血气方刚的男儿也不行。
“没事,王爷是被镜子中的邪灵伤到了脑袋,我已经瞧过了,王爷无碍的。夫人不放心的话,晚些时候,寻个大夫过来看看就是了。”这位年纪不大的女天师声音很好听,还带着几分清冷的调调。
“夫人没什么事的话,我便先走了。”
“那就多谢天师了。”如夫人站了起来,“我送天师……”人家虽然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但不妨碍确实有两把刷子,驱邪的事情统共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就搞定了。
“不必了……”卫瑶卿说道,东西也收拾好了,背着箱子起身。
“本王来送送天师。”秦王李诞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说话之时,还时不时地扯着嘴角,手摸向后脑勺,凸起了一个包,难怪会昏过去。
他只记得自己被那镜中的人手吓了一跳,碰倒了博古架,而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卫瑶卿看着秦王李诞的样子,顿了顿,道:“王爷身上有伤……”言外之意,你有伤还是自己趴着吧!
“不必,本王送送你。”李诞越过了她,走到她身前,看了她一眼,“走吧!”
都到这种时候了,再看不出秦王李诞的想法,卫瑶卿自诩自己十几年就白活了。
跟在秦王李诞的身后,也不知道这位秦王殿下是一时兴起还是怎么的,卫瑶卿看着他后脑勺的包,眉心跳了跳,都这样了,还爬起来身残志坚的送她出门。
只可惜,她早没什么少女怀春的情怀了,她怀揣情愫的年纪很短暂,都送给裴宗之了。然后遇上了家仇,什么情愫都被挤掉了,哪还有什么功夫玩儿女情长这一套。所以她一直觉得,她若是男儿,定然也是个不拘儿女情长的大儿郎。
……
李诞将她送出了秦王府,卫瑶卿看着他一边倜傥的笑着,一边时不时的因着后脑勺的伤抽动着嘴角,客套了两句,就施礼“恭送秦王殿下”了。
秦王李诞脸色一僵,都如此了,自也不好继续下去,只道“以后若有什么事请卫天师,卫天师万万莫要推辞。”
眼看秦王离开了,卫瑶卿这才转身,身后有人靠近,但来人似乎没什么杀气,她坦然的站在原地,而后来人一柄折扇敲在了她的高帽子上。
“卫天师。”来人收回了折扇,拿在手里扇了扇,看向秦王李诞的背影,不由的眯起了眼,“秦王殿下是不是后脑勺被人打了一拳?”
一年四季,只要着的是常服,便折扇不离手的除了王栩还有谁?
今天可不是休沐日,想来这位王家公子是告了假在街上乱晃的。
卫瑶卿摊手,神色如常:“谁知道呢!”方才她要驱邪,这位秦王殿下偏要呆在屋里,话是说的霸气,可惜胆子跟不上,她怕吓坏了这位皇子,便趁他转身的时候打晕了他,省得在那里碍手碍脚,她做事都不方便。不过这件事,除了天知地知和她知,又有谁知道?
王栩晃着折扇看了片刻,问她:“你对秦王殿下做了什么?”
“你该问是秦王殿下对我做了什么。”卫瑶卿看了他一眼,这才继续道,“秦王殿下的如夫人撞了邪,我不过是来这里帮忙驱邪的,殿下自己待我如此殷勤,我可是什么都没做。”
王栩“啪”一下收了折扇,睁大双眼,似是有些不敢置信:“你的意思是他看上你了?”他说着再次看了眼秦王府的匾额,“他不要命了啊!”
这话说的……卫瑶卿瞪了他一眼,像话么?
察觉到她不满的王栩摸了摸鼻子,“哈哈”笑了两声,这才“唰”一下再次打开了折扇:“上一次,你请我喝茶,这一次我请你喝茶。”
上一次是指的吏部衙门门口的凉茶铺子吧!
卫瑶卿道:“我请你喝茶是因为早先老太爷载了我一程,已经两清了。”她道,“你不必回请我了。”
见她似笑非笑的望来,王栩心知她是看穿了自己有所求,故意拿捏自己,便也笑了:“那就换个说法,我有事相求,请你喝茶好不好?”
说实话不是很好么?拐弯抹角作甚?卫瑶卿抬了抬下巴:“带路。”
……
秦王李诞坐在软塌上,看着面前半跪在地上,一身鹅黄色绣着海棠春轻萝纱衣,端着茶盏的如夫人,衣襟半敞,隐隐能看到胸前那条勾人心魂的沟壑,顿时觉得热了起来。没了那张素面朝天的脸作比较,眼前这张点缀精致的容貌其实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脸。如此一想,便不由的心猿意马起来。
于是顺势去接如夫人手中的茶盏,手指才碰到茶盏,脑后便疼地一抽,而后茶盏被泼到了地上。
秦王要面子,扯着嘴角起身:“烫到本王了,来人,去请御医来!”还是开两帖活血化瘀的药吧,这后脑勺的伤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撞的还是被邪灵所伤,先时那卫天师在这里,倒是忘了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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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五章 猜疑()
卫瑶卿有些意犹未尽的放下茶盏,真是好茶!茶好,也遇上了一个懂茶、会煮茶的人。这些改朝换代不倒的世族,底蕴自也非寻常人家所能比拟的,王栩在对面摆放着茶具,折扇放在一旁。此情此景,莫名的让卫瑶卿想到了初来时,青阳县主想作弄她,故意当着请来的女先生给她难看的事情了。在她看来,王栩这一套煮茶的动作,比起那位有几分真才实学的女先生也差不到哪里去。
王栩的容貌只是清秀文雅,比起王家族中所谓的如“琳琅美玉、交相辉映”的王氏子弟,他当真是算的上普通了。但偏偏即便是与王世子弟同处一室,他还是会让人轻而易举的将目光放到他的身上。所以说啊,人的好看,可不是光光一副皮囊就可以的。
卫瑶卿在一旁看着王栩举止颇有几分赏心悦目,便在一旁看着,细细观赏。
等摆放完手头的事物,王栩这才拿起折扇,扇了起来,这个天扇折扇还真是不错,风有一茬没一茬的送过来,让人不由眯着眼睛享受了起来。
茶室里的人早已退去了,没有旁人,王栩开口了:“我有些事想问你,关于阴阳术的。”
“不能问那位魏先生?”卫瑶卿奇道,“不问崔家的魏先生,你王家的魏先生,谢家的魏先生呢?”当然,不是所有懂阴阳术的幕僚都姓魏的,但崔家会养懂阴阳术的幕僚,王家、谢家怎会没有?她的意思就是你就算不能问崔家的,问你王家的或者谢家的不行么?
摇着折扇的手顿了顿,王栩道:“此事不能问魏先生,”顿了一顿,追加了一句,“不管哪一家的都不行。”
卫瑶卿把戴的有些热的冠帽脱下放到一旁,取了荷包中的小梳子理了理碎发,看他:“看来是你自己来寻得我,而且此事还不能让王老太爷知道。”
王栩脸上笑容放大:所以说嘛,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话只需说一半,她就听懂了。
“但你祖父那么厉害,你有什么事能瞒得了他?”卫瑶卿道,“不是我不信你,这是事实。”
“我知道。”王栩点头,手里的折扇扇的越来越慢,“而且还不止我祖父一个。”
“如此啊!”少女眼珠转了转,盛了清泉般的眸子望来,亮的惊人,“同阴阳术士夜袭王家祖宅有关?”
不止王老太爷一个的话,那最近发生的就只有那件事了,而且还不能让王老太爷知道。这些老太爷们带在身边的小辈定然是这一辈中最出色的,平日里再听话,也掩盖不了这些被选出来的小辈原本就不是普通人的事实。都是聪明人,自然会怀疑,即便这怀疑落到了长辈头上,也照疑不误。
王栩笑了笑,算是默认了,半晌之后,才继续道:“你说,好多的朱砂能做什么用?”
朱砂啊!绕来绕去,再结合吏部之前在查的事情,卫瑶卿已经明白了,于是便道:“很多用处啊!譬如我们阴阳司的人点煞除恶,再譬如炼制五石散,又譬如炼丹。”
朱砂当然不止这点功效,但她点出来的,都是重要的,也是王栩要知道这几种。
“炼丹?炼什么丹?”王栩沉默了片刻,反问她。
“丹也有很多种,有常见的固本丹、培元丹也有一些别的。”女孩子眼神闪了闪,“很多丹方都属于禁术范畴。”
“禁术?”手里摇着的折扇已经停了下来,王栩沉凝了片刻,神色愈发隆重,“什么禁术?”
“很多啊!”她自己为自己倒了杯茶,轻啜了两口,“譬如长生……”
“胡说!”折扇不知不觉落了地,王栩瞪着她,“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丹方?”
“那前朝因何覆灭?”卫瑶卿捡起他的折扇扇了起来,“只不过这种邪术必然会带来不小的恶果,真有那么一天动用了邪术,恐怕也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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