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两人寒暄了一番,崔王谢三族中通婚不在少数,沾亲带故者亦有不少,谢殊的亲姐姐便嫁给了崔家嫡系的一位公子,谢殊问了几句亲姐姐的家事,而后见已看不到那群树下的人,这才问道:“崔九,你说怀国公府朱砂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他道,“我虽然不知道怀国公府有多少朱砂,但涨到三百两一小盒,这显然不对,事出反常必有妖。”
崔璟停了下来:“其实已经有些眉目了。”这话同先前和卫瑶卿说的却截然不同。他顿了顿又道,“但此事我等还未惊动旁的官员,这件事从事发之后一直经由我与王栩来督办,就连尚书大人也不知晓进展。今日我告了下午的假便是回去准备同祖父商议这等事情。”
谢殊停了下来:“我现在不能随意离开,祖父应当就在家中,你们要找的话直接去家中找就好了。”
崔璟点头,抬手挥了挥,很快便步入了人群之中,不见了踪影。
……
今日一天都没有再发生阴阳术士放火的事情,晚上回卫府的时候正碰到了杨老大夫,他为卫瑶玉开了几幅方子便来了荣泰苑,到荣泰苑看周老夫人的时候正碰上了长房的卫瑶宛,去年大伯出事,长房被软禁起来,卫瑶宛由此退掉了婚事,到如今还没有着落。卫瑶宛却也不急,直道“随缘”。这位卫家这一代的长姐虽然容貌只是清秀,身上却有股浓浓的书卷气,人也知书达理,自有一番闺中儿女少见的风骨。卫瑶卿很喜欢这位长姐,见她在,连忙乖乖的上前行礼。
卫瑶宛正拿着自己写的诗在给周老夫人看,卫瑶卿作诗这种事情真的不行,但也能听懂,她原本以为卫瑶宛也会作些伤春悲秋或者吟风弄月的诗词,没想到却作了一首行军令。
见她诧异,卫瑶宛倒是笑了,道:“我只是见私底下到处在传要打仗了,一时有感而发罢了。作的不大好,六妹妹,你同祖母聊吧,我得先回去了,母亲那边找我呢!”说罢便走了。
杨老大夫也算是家中的熟人了,一边搭脉一边道,“老夫人身子骨养的不错,还是那句话‘养着’,万事莫急,老夫看您几位孙女都是个顶个的好,也莫用再操心儿孙辈的事情了。”
周老夫人笑了两声,应了下来,只是眼神有些失落。她不过是一个秀才的女儿,最大的心愿就是相夫教子,儿女和乐。熟料一切身不由己,丈夫出身农户,却想往上爬,铤而走险,把一家三代卖给了旁人作家臣,虽然崔家眼下不跟他们计较,但万一有朝一日要计较呢?儿子养大了,却太出息了,想要的太多,眼下没有出什么事还好,但过贪必然会带来危险,所以即便是坐在荣泰苑里,有时候周老夫人还是忍不住操心,她现在不操心木讷在匠作监帮忙的二儿子,反而担忧胆大聪慧的大儿子!
“杨老大夫。”施礼过后规规矩矩坐下来的女孩子安静了片刻,开口道,“您曾是太医署的太医,据说以前在太医署时也是权贵座下常客,替不少人看过,不知道可曾替老怀国公相看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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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五章()
杨老大夫瞥了他一眼:“当年老夫在太医署的时候可是被钦点次数最多的,这长安城里头,但凡有点名头的,哪一家老夫没去看过?”
卫瑶卿笑了,问这个也不过是确认一下而已,最初杨老大夫是由崔家找来的。那时候,她刚到卫家,虽说命是保住了,但挨的杖刑,伤的不轻,还是靠杨老大夫的药来保住的性命。可见杨老大夫在权贵之中算是颇有几分名望了。
“怀国公身体怎么样?”卫瑶卿有一茬没一茬的同杨老大夫闲聊。
周老夫人倒也没察觉出什么,只以为他们在闲聊,便也饶有兴趣的听着。
杨老大夫捋了捋长须:“知道什么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么?怀国公年轻的时候身子骨就不大好,一直是老夫在替他调养,当时,老夫的顶头上司,太医署的王太医直言怀国公撑不过四十岁,但你看如今,怀国公不是身子愈发健壮了么?”
“怎么个调养法?”卫瑶卿说着,看向一旁的周老夫人,道,“杨老大夫说来听听,让我祖母也调养一二。”
“去去去!”这话一出,杨老大夫当即甩了袖子,眯眼骂道,“万事要对症下药,那怀国公是男子,周老夫人是女子,再者说来怀国公那是胎里带来的毛病,又怎会一样?”
被训了一通,卫瑶卿也不生气,只笑道:“这我倒是不知道,不过听说胎里带来的毛病都非长寿之人。”
杨老大夫点头:“可不是么?老夫从学童开始就在太医署帮忙了,记事起就时常见怀国公府来请太医,好几次都以为不行了,但怀国公当真心志坚定求生之辈,不知不觉,这等年纪,可比我等同辈的不少人都活得长啊!”
“往后来太医署请太医的时候越来越少,养花弄草,这日子过得也越来越像样子。”杨老大夫叹道,“只是可惜,怀国公自己是不错了,但世子是个没出息的,总惹出事情来。”
“所以啊,这人要长寿,就莫要多操心。”杨老大夫从医箱中取出纸笔,写起了方子,“周老夫人还用原来的方子,慢慢养着,莫操心,这儿孙自有儿孙福,操心也是无用。”老大夫年纪大了,唠唠叨叨个不停,“这天下总是这些年轻后生的,我等一把老骨头,也就在这世上养个老罢了!”
……
夜半子时,今日无光无月,在床上正入梦中的女孩子翻了个身,一只纸团从天窗中扔了进来,正合眼入睡的女孩子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来不及管纸团便穿着中衣冲出了房门,屋顶上早已没有了人影。
是个高手,厉害的武林高手,就连出现在她的屋顶之上,她都没有丝毫察觉。
回到屋内,打开糅杂的纸团,上头只写了一个地址。
夜半三更,有人偷偷给她递了个纸条,不是惊就是喜。
卫瑶卿并未迟疑多久,便扒拉出一套藏在床底下暗盒中的夜行衣,便带着纸团出了门。她最近运气不错,所以倒是不妨赌一赌。
她提着一口气躲过了打更的人,在屋顶上点着足尖如夜空中的灵禽飞檐走壁。这种事情,说起来,她很久没做了,还有些怀念呢!
纸条上只写了三个字:望月楼。
整个长安城高处望月的楼有不少,离中秋不到一个月了,百胜楼的小窗口都卖起了月饼,会仙阁里王会仙还弄出了一个望月台供楼里最红的姑娘跳舞。与望月有关的楼不少,甚至不少私人别苑都有一座名为望月楼的小楼。但整个长安城,能光明正大冠以望月楼之名也只有那一处。
她先前借口离京时,所呆的地方就是望月楼。用望月楼很大的缘故是望月楼一年到头也只有特批的宗亲能够偶尔借此地办宴,更多时候,是没有什么人在的。这只是一座相争皇室的、精巧精致的小楼。
是故,这深更半夜的,望月楼里难道有谁要出没么?
眼下离望月楼也不过百步之遥了,在这个地方,抬头就已经能够看到望月楼的檐角勾错,里头黑漆漆的,看着似乎空无一人,但是她停住了继续往前的脚步。
她自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停住,只是本能的觉得不对劲,这种危险来临时的本能,无数次救过她的性命,所以她一时没有动。
所以,到底要不要上前呢?一只手从后穿来捂住了她的唇口,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不过转眼就将她带入了一旁逼仄的墙缝间。
“别过去。”身后人的声音很熟悉,也在出声的同时放开了她,大抵是料定她不会动手了。
卫瑶卿收了指间夹着的刀片,回头看他,一身夜行衣打扮,暂且勾下面巾的不是裴宗之又是哪个?
“你怎么在这里?”低声的质问同时响起,而后愣了一愣,就看到了两人手中揉皱的纸条:望月楼。
“我来的比你早一些。”裴宗之道,“那个背影我都不肖细看,一看就是你。”
“你看出什么来了?”卫瑶卿问他。
裴宗之道:“有人向我扔了纸团,但我不知道是谁,便追了出去,那人武艺比我也不差,十分厉害,我追到这里,那人直往前走,我看着他走入其中,而后生生在原地消失了。”
“人怎么可能原地消失?”卫瑶卿听完,便道,“通阴阳的手段?制造出了阴阳幻境?”
裴宗之点头:“应该就是如此了,施术者手段十分高明,我有预感,眼下的望月楼里应当有不少阴阳术士的高手。”顿了顿,他看向她,“我不大擅长通阴阳这一科。”
卫瑶卿沉默了片刻,道:“我比你好一些,但跟这一行绝对的高手譬如之前那位东浅公子硬碰硬比怕是不行,会被人察觉到的。”
看向对方半晌无言,裴宗之道:“那我们回去吧!”
卫瑶卿没有说话,其实她也没有准备往前走,无缘无故的引她前来,可能会有喜,但也有可能会是京,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她确实没准备往前走。
卫瑶卿想了想:“这些天那群在长安城里到处放火引起府衙注意的阴阳术士和引我们的人一样,不伤人,似乎就是纯粹为了吸引我等的注意。”顿了顿,她又道,“或者说提醒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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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六章 夜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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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何太平寻她帮忙,既已得出结果,再放火烧尸以及大庭广众之下追杀她,弄出这一出,一开始觉得是幕后之人在下黑手,但细想却又觉得不合情理。就算烧了长安府衙,而后追杀她,且还未追杀成,非但没有办法遮掩此事,反而将此事闹的越来越大。后来,更是变本加厉,如今长安府衙将所有心力放到此事上,同那些阴阳术士一把火一把火的烧不无关系。
这些人做的事情只不过为了将此事闹大而已。
原先只是猜测,今日这纸团似乎已经在印证了她的猜测,有人在暗中似乎希望让他们关注到此事。
她又不是那等脑袋一头热的人,即便或许扔纸团的人没有恶意,但是现在还未搞清楚状况赔上自己就不合算了。
“你射箭怎么样?”裴宗之突然出声,手摸向自己的后腰,淅淅索索的取出一把比寻常弓箭还要小一些的玉箭弩,不过两个巴掌大小,那玉箭弩做的十分精致,若放到外头定然价值连城。
“应该能用,就是不大牢,不过射一箭还是可以的。”裴宗之道,这本就是贵人拿来赏玩的玩意儿,虽说做的精致,但真要用起来,跟普通的箭怒还是不能比的。
卫瑶卿接过他递来的箭弩,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我虽然不至于百步传扬,但射中望月楼还是可以的。”说罢,便抬手,扶正箭弩,扣动扳机,一箭破空而去。
周围的小道、人家、阁楼好似瞬间便扭转了开来一般,那方才看着还空无一人的望月楼顶之上灯火一盏接一盏的亮了起来,看不到具体的状况,远远望去,只看到数十道人影,或坐或站,出现在了望月楼顶层的阁楼中。
“有人!”望月楼顶被踢开了一扇窗,有人从楼内翻身略上了屋顶,同数个出现在屋顶之上的黑衣人对峙。
卫瑶卿摩挲着自己的黑衣,看着似乎不大愿意离去的裴宗之,拍拍他的肩膀:“未免被当成同伙,我又没有裴大先生这样的能力,所以我就先走了,你自便。”
说罢便把玉箭弩塞回他的手里:“有些中看不中用,好似坏掉了,你找个人修一修吧!”裴宗之低头望去,见塞回来的玉箭弩上已然崩开了一道裂缝,看了会儿,便收了起来,那个女孩子已然溜之大吉了。
情形未明时,她惜命的很。
师尊说他天生寡情,不懂情,所以算不准国祚之数。这个女孩子平静的外表下藏着汹涌的情绪,如惊涛骇浪,稍稍靠近,就有随时被吞没的危险。他想要弄懂影响他所算的七情六欲,看了一圈身边的人,她自然是最合适的。只是不管如何用常理去推算,她似乎总有表现的不一样的时候,譬如眼下,前方情形他能敏锐的察觉到其中的危险,也能感觉到方才女孩子站在她身边时微微发颤的双手间的兴奋,但她想也不想便离开了。七情六欲的复杂,似乎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
打更的人敲着梆子,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这几天还能喊喊,等再过几日,他们打更的就可以不出来了。过了中秋就要到中元节了,往年这些时日遇到的怪事数不胜数。这种时候也是每年阴阳司最忙的时候。谁也不想这种时候晚上还在外头乱窜,碰个野猫野狗也就罢了,万一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当真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梆子敲的“当当”响,巷子弯弯绕绕的,同迷宫一般混杂其中,低低矮矮,形状各异的民舍有不少都是百姓自己堆砌起来的,再加上不断地整修,模样自然也不大规整。这种不规整混杂在一起,愈发的让夜间在其中行走的人有一种乱花眯人眼之感。
民舍在路杖的灯光下拉出各式各样的影子,叫人忍不住提起了心胆,不管走过多少次,夜半走这条路还是会叫人害怕。
影子一闪而过,打更人手一抖,梆子也被吓的落了地,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
会动的影子,方才那是什么呀?打更人脸色被吓的青白交加,一时间,往日里所看到的,百姓口口相传的,听茶馆说书人说的鬼怪故事全从脑海中跑了出来。
那两条长长的竹竿一样的东西在闪过?那是什么?是人么?打更人害怕的动了动唇:“有……有人么?”
回答他的是一阵呼啸而过的风声,发出尖锐如鬼哭般的声音。
打更人吓的瑟瑟发抖,站在角落里的卫瑶卿有些尴尬,她只是刚好经过,却不料正碰上了打更人,看着一旁睡了一觉,惊醒过来的野猫,伸手拍了一下,那野猫窜了出去,影子被拉长,看起来仿佛庞然大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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