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大小姐跪在地上,并未辩解。
“笑话什么的,我薛家倒是不惧,长安城哪一家没有被说过?只要有旁的事,此事要盖过也简单的很。”老怀国公叹气,“老夫是心痛你掺和进去做什么?”
薛大小姐苦笑,不是她想掺和进去,而是两个妹妹不肯放过她,若非先下手,麻烦的就是她了。但这些事,偏偏不能在祖父面前讲。
“老夫问你,这帖子谁动的手脚?”
薛大小姐沉默了片刻:“是我。”
“二丫头表演的东西三丫头怎么知道的?”
薛大小姐抿唇,再次沉默了片刻:“二妹妹跟道婆走得近,我想办法从那道婆口中套出来的,又告诉了三妹妹,但是没想到三妹妹会……我原本只以为她会做些手脚,没想到她直接去抢了二妹妹准备的贺礼。”
“你的意思是老三活该是不是?”老怀国公扔了手里的剪子,坐了下来,“你们这些孩子再怎么闹,哪怕是下了大狱,老夫都能将你们弄出来。这下倒是好了,根本不用老夫插手,她自己把自己弄成这样,怪谁?”
薛大小姐低头:“是我的错。”
老怀国公摇头,手抚在胸口,脸色发白。
“祖父。”薛大小姐见状连忙站了起来,走过去扶住老怀国公,“哪里不舒服么?”
老怀国公喘了几口气,似乎渐渐恢复了过来,推开了她:“好了,老夫没事,老毛病了。这件事我会跟吏部打招呼的,我薛家不追究了,这也是三丫头的命。安康侯那边动了不少手脚,毕竟丢了独子,知味园的事情交给你了,必要时就把三丫头舍了吧!”
薛大小姐应了一声,正想跟上去送一送老怀国公,老怀国公已经摆手拒绝了:“老夫还有事,莫要跟来。”
……
怀国公府的三小姐坠楼的事情薛家不追究了。王栩在案卷的最后落上了自己的名字,吹了吹,这才收了起来。这件事确实像一件意外,至于薛家为什么不追究帖子的事,想来跟姐妹间的龃龉有关,既然他们不追究了,王栩也懒得追究,这件事至此盖章定论了。
“对了,三小姐怎么样了?醒来了么?”王栩走入案房的时候,几个官员正在整理那几条手抄的长卷佛经,感慨道“这字写的还真不错,颇有几分味道。”
“但是再好看,也没有人来看这些。”官员卷着佛经卷到染血手印的一片感慨,“这佛经染血,煞气重啊!”
有官员见王栩过来连忙喊了一声“王大人”,而后道:“听说情况不大好,虽说都是坠楼,但三小姐受了好几次重击,背部那一大块伤的也不轻,据说还发着高烧,老说胡话,说什么不想活了。”
“话说回来啊,”一旁打下手的官员想了想道,“薛三小姐也真够倒霉的。按理说这四层的高度可比前不久卫家那位小姐要低一些,但伤的却比那位小姐重,据说很可能整个人都要瘫了呢!”
“那个道婆有问过么?”有人道。
王栩见他们在说此事,便回了过去:“问过了,那道婆也是个爽利人,直接说了,就是给二小姐出个主意,让二小姐出个风头而已,原本以为是个骗子,没想到她脑子清楚的很,反问本官‘薛二小姐那般漂亮,大人又怎知我说的不是实情?’问了一点,她既未偷蒙拐骗,便放她回去了。”
“像这种人也挺又意思的。”有人在一旁笑道。
王栩“嗯”了一声,又道:“不管怎么说。薛三小姐这件事是意外,只是知味园的那件事,薛三小姐却是逃不了干系,今儿早上薛大小姐又来了一趟,说了不少,薛三小姐多半逃不了干系。”
“所以是说薛三小姐害人坠了楼,自己却也跟着坠了楼么?”有官员摇头,嘀咕了几句“难道还真有报应一说?”
报应么?王栩眯眼,作为亲眼目睹的宾客中的其中一位自然忘不了当时的情形,明明是极为惨烈的一幕,但庆祝的烟花却在夜空里绽放,佛经上满是血迹,确实有些微妙。而当时那位坐在推椅上的卫二小姐神情平静的那一句“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套成了一个环,回到起点,圆满了一般。
他不知道有没有报应一说,但这一次,薛三小姐确实为了害人付出了代价。当时,他劝卫六不要继续追查下去怕的是就算查到了也不能拿薛三如何,但这一次倒是好,这叫什么?先斩后奏么?别说一块免死金牌了,就算有十块,人都出事了,又有什么用?而且,王栩心里清楚,这样的薛三小姐等同废了,怀国公府自然也不会再在她身上下什么功夫了,知味园的事情自然也不必担心后头有人左右阻挠了,一个废人,还不值得花心力这么做。所以,大概最后也能够水落石出了吧!
这其中赢家不少,但不可否认的,最大的赢家还是卫家。在老牌权贵林立的长安城,以根基不稳的身份求来了一个真正的公平,不管是案卷上还是最后的凶手上。就算对方有免死金牌又如何?无处可施啊!总不能去阎王爷那边施展吧!
所以,这一次,卫六还是一如既往的运气好呢!纵使不相信这样的巧合又如何?事实就是如此啊!
到家的时候照例先去见了祖父,老人家盘腿而坐,手里摇着一旁戏班主唱戏的羽扇唱到:“我就是那孔明,足不出户,算尽那天下事……”
等王老太爷唱过瘾了,王栩才上前行了一礼:“祖父。”
王老太爷似是心情不错,一旁的小几上摆着三样事物:一座黑玉福禄寿,一座白玉千手观音,一座翡翠佛雕,成色俱是极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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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一章 为止()
“祖父,您心情不错啊!”王栩接过一旁小厮递来的茶水递到了王老太爷面前。
王老太爷接过,轻啜了一口,放下茶盏,去摸面前的三尊玉器,“老夫拿这黑玉福禄寿作赌,赢回来一座崔家的白玉千手观音,一座谢家的翡翠佛雕,这两样事物可都是崔远道、谢纠那两个老儿的藏品,以后留给你们了。”
王栩在一旁笑道:“那孙儿就先替族中兄弟姐妹谢过祖父了。”这三样事物可谓是老人家藏品中首屈一指的极品,价值连城,他自然知晓其中有多贵重。
“公平?也不是那么难以求得嘛!”王老太爷摇头笑了两声,似是自嘲,“不过倒是提醒了我等,与其想着怎么去解决难以解决的问题,先斩后奏确实是一个好方法,只是多数人没有这样大的胆量罢了。”
王栩应了一声。
王老太爷摇着羽扇,想了想又道:“改日有空替祖父也去寒山寺求两卷佛经吧!”
王栩有些诧异的抬头看王老太爷。祖父不信佛,这其中的缘故跟崔远道崔司空也有几分关系,崔司空眉间自带朱砂痣,生的慈眉善目,同佛家传说里的菩萨似的,又颇有美名,百姓都称其为“崔菩萨”,都是同辈人,祖父自然不想信佛,屈居菩萨之下的。
所以王家祠堂里修的是三清道德天尊,属于天师那一茬的。但这一次不知怎的,祖父竟然想要去请经书了?
“听说清河别苑出事的时候,那佛经上染了不少血,怎么抓都抓不住?”王老太爷摇头低笑了两声,“可见佛祖还是灵验的,所以去请两卷吧!”
王栩低低应了一声是。
王老太爷叹了口气,想了想又道:“你们这些孩子的事算是了了两桩了,我等这些大人的事情却是还未了。”
王栩了然:“祖父说的是西南侯的事情?”
王老太爷点头:“不错。最近陛下性子颇有几分古怪,在朝堂上会突然大发雷霆,有个御史因此挨了二十杖,险些丢了性命。”
王栩有些诧异:“陛下……陛下不是一向仁善……”
“是啊,陛下一向仁善。”王老太爷手里的羽扇摇着摇着停了下来,“突然不仁善了,说不准要把积了几十年的脾气一下子都发作了出来,这才叫可怕。”
眼下朝堂局势紧张,偏偏陛下这时候开始“任性”起来,这不是一件好兆头,而且太子亡故,国无储君,三位皇子没有哪一个能看出几分雄才大略的样子,更是人心惶惶。
王栩低头沉思了片刻:“前些时日,听闻西南府发生内乱,前朝余孽于其中作乱。可见陛下即便性子有些变了,但还是有几分办法的。只是不曾告诉我等。”
“那可不是陛下想的。”王老太爷闻言却是笑了,“老夫打听过了,据说是安乐公主出的主意。有些事,虽说老夫不大清楚陛下在其中做了什么?但是孤身独闯南疆,一个人再厉害,要救出三个人来,其中两个还有伤在身,这怎么可能?所以,里头定然有接应,陛下不可能什么准备都没有。南疆那边除了西南侯府、前朝余孽便只剩南疆的苗人了,是哪个显然已经可以猜测到了。而知晓这件事的,除了陛下,便只有太子、安乐公主、延禧太后和那个丫头四个人了。太子已故、延禧太后彼时重病加身,便只余两个人了。不管这主意是不是她出的,敢提这一点便不错,不过到底还是个小姑娘,眼下倒是不足为虑。”
王栩在一旁道:“卫六也是个小姑娘。”
“她那种这天下也没几个。”王老太爷道,“而且我听说,她虽年纪轻轻当上了五位天师之一,但事实上阴阳司服她的人很少,而且天师天师,再厉害上头还有个大天师坐镇呢!李修缘不用她,据说阴阳司的人,就只她一人每日闲的发慌。如此下去,估摸着也就当个天师当到头了。”
王栩在一旁拢了一下衣袍,换了副坐姿道:“如果我是李修缘,定然不会让她闲着,哪怕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得让她做。我只知道让她闲着,没准是要同我捣乱的。”
王老太爷闻言放声大笑了起来:“七郎此言甚为有理啊!”
王栩也跟着笑了会儿,又道:“话说回来,祖父还记得当初为何会对她刮目相看?”
“是因为七安先生。”王老太爷笑容淡了几分,“但现在谁还管那什么劳什子七安先生,”结缘是因为那个古怪的江湖术士七安先生而起,但最终七安先生早已淡化在相交之中了,原本是看中她背后的七安先生,但后来早就慢慢演变成看中她了,“就是哪一天有人同我说,她就是七安先生,老夫也不觉得奇怪了。”
一个不知其来历,也不知其要往何处去的江湖术士,或许曾名动一时,但当他不再出现之后,权贵也渐渐地少有提及了,过客终究只是过客,留下一段传说。曾经权贵口中谈,如今也只有三街九巷那些曾念想江湖术士恩惠的百姓偶尔会再想起这位神奇的先生了,也不知道这位先生去往何处。不过那位先生提及天南地北侃侃而谈,可见年纪轻轻便已行走万里之路,也许到了这天下另一处,成为另一座城中百姓口中相谈的传说了吧!
……
王栩再一次出现在怀国公府为的是知味园的事情,证据确凿,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如此阴狠毒辣,真叫人不寒而栗。
“有罪便是有罪,即便薛三小姐如今这个样子,但她害人在先,不能因为出身怀国公府就坏了规矩,吏部大牢有专门的女医。”王栩对着眼圈发红的薛大小姐道。
薛大小姐这才叹了口气,让到一边,让贴身的婆子去帮三妹妹收拾收拾。
喝了两口茶,却见那婆子匆匆跑了出来:“不好了,三小姐……小姐出事了!”
在家里能出什么事?王栩看着那一脸焦急之色的婆子,起身让人带路:“你慢慢说。”
那婆子在前头一边带路一边道:“老奴进了三小姐的房间,敲了好久的门,三小姐也不回应,而后进去一看,却见三小姐拿头发缠着颈项自尽了。”
“什么?”王栩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王大人,到此为止吧!”薛大小姐突然出声,看向王栩,正色道,“三妹妹的事我怀国公府不会再做任何追究了,这是一个意外。祖父……也是这么觉得的。”
王栩看了她片刻,挑眉,合上了卷宗:“既然是怀国公的意思,那便如此吧!只是,本官还是得看一眼薛三小姐。”
“这是自然。”薛大小姐伸手,“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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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二章 恩情()
消息传来的时候,卫瑶卿正准备出门去皇城当值,闻言只是略略惊讶了一番,倒是卫瑶玉有些不可思议:“不是听说那薛三小姐只是情况不大好,但人还在么?怎么一会会儿的功夫就……”
“听说是自己拿头发拴住床头把自己绞死的。”枣糕说着打听回来的消息,“那薛三小姐自从醒来之后,也时常嚷着不想活了,都说会这般自尽不奇怪呢!”
左右都这个样子了,而且还要前往吏部的大牢,罪名属实,也逃不过一个死字,如此看来倒像是薛三小姐自己做出来的事情。合情合理。只不过也有可能不是薛三小姐自己下的手,她若是薛大小姐,一定不希望薛三落入吏部的人手中再说出些“胡话”来,以薛三那样的性子,不狠狠的咬一口两个姐妹是不会甘心的。
不过那就是薛家自己的事情了。
到阴阳司的时候,阴阳司又多了两位,一位是皇陵事情暂时搁置,被叫回来的杨筠松杨公,还有一位是在长安邻县咸阳县办事的秦越人。
卫瑶卿进门的时候,杨公和秦越人、梁妙真他们已经在了,远远的就听着杨公声音响起:“咒术这种东西又毒又狠,老夫不擅长此科,叫老夫回来也无用。”
她施了一礼,进门,在梁妙真身边坐了下来。
李修缘坐在上首不动:“咒术确实是个难题。长安府衙那边今日也向我阴阳司借人了,近日来,有江湖阴阳术士在长安城出没,也不知意欲何为?”
“这些江湖阴阳术士动作频频必然有所图谋。”李修缘道,目光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沉凝了片刻,“卫天师,秦小天师,此事就劳烦你去长安府衙帮忙了。”
卫瑶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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