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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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缨路- 第2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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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这个发现还真挺可怕的。”他讷讷道。

    “何以为恶?杀无辜之人,害无辜之人,迫无辜之人。这三点,我从未触碰过。我杀人,除却报仇所杀之人外,就是想主动对我动手,被反杀而亡的,从无例外,怎么能叫坏人呢?”少女叹了口气,“这世间多的是迫害无辜之人还觉得理所应当的人。可笑的是,这些人却以为自己是好人,做的是再寻常不过的事。而我这种自以为是恶人的人,比起他们,委实良善多了。”

    “你们觉得我坏,只不过是因为我会还手,毫不客气。或许那等打不还手的才是所谓的‘好人’吧,但我一点都不想做这样的好人。”

    裴宗之沉默了,半晌之后开口提醒她:“你其实还是迫无辜之人的。”

    “谁啊?”卫瑶卿闻言有些诧异,她怎么不记得了。

    “我啊!”他道,抬头看来的目光同样的认真,“我发现不提醒你,你好像记不住,所以还是得在你耳边提醒你的。”顿了顿,似乎怕她不相信,又道,“我算过的,真的。替你保护张解,让你藏匿了张解的行踪,你孤身前往南疆,最危险的时候,是我在你身边;还带你去实际寺,让师尊不再出面干预你要做的事情。还有,陛下给我拨的厨子,你蹭过我很多顿饭……你还我的东西只有几篮点心,太不合算了,我这么好打法么?”

    卫瑶卿一怔,脸皮发红,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但这样的情绪也不过刹那而已,仔细一想,她倒也是爽快:“连蹭饭都要算,你真小气!好了,我确实欠了你不少,这人情且记下了,以后……”

    “你欠了我真的不少,我都记着呢,往后,你得还回来。”他说着转身。

    “你干嘛去?”卫瑶卿拉住他的袖子。

    “去偷崔璟身边的急报。”他道,语气中带了几分别样的情绪,似乎是不满又夹杂着别的情绪,“这一笔账,我也会记下来的,你来日一定要还我。我仔细算了算,同你打交道委实太亏了!”

    “国师大人,世外高人,不要这般小气嘛!”卫瑶卿嘟囔了一句,眼看他离去的背影,却记了下来,“其实,他说的也有道理,我确实欠了他不少,这一次又加了一笔。”

第五百九十四章 搜城() 
早晨出去当值的时候就已经明显察觉到今日的长安城与往日相比不大一样,多事之秋,长安城里随处可见三三两两成群的巡街官员,这些官员,有些是本就该在街上巡街的五城兵马司的人,有些来自城外军营,但今日明显多了不少身着不一样官吏制式衣袍的官员,这些官员来自吏部。

    早食摊上的小贩将包子用油纸包了起来,拿绳系好,递了过来。女孩子将钱递了过去,嘴里叼着绳,一手放荷包,一手拎着竹筒盛放的豆浆。

    “听说昨天晚上吏部忙了一晚上,有人去吏部偷了什么东西,全城在查呢!”有路人看着经过的官吏,压低声音窃窃私语。

    “真是胆大包天,敢偷官府的东西,真是的。”

    ……

    路人交头接耳,“胆大包天”的卫瑶卿手里拿着早食摊上的吃食,想起早上爬起来看到的那一幕,那份急报就这么大喇喇放在她闺房门口,推门而出,险些踩了一脚,那时,着实被吓了一跳。

    一队神色肃穆的吏部官员从前方路口折行而去,这方向……好像是去往怀国公府的方向。

    丹砂矿,谁最需要丹砂矿?炼丹的,修阴阳术的还有就是贩卖五石散的。阴阳司、钦天监属于官府,有需要丹砂之时,只需要打下条子,记录在案,就能领取了。

    至于那些卖丹砂的小铺子,一年到头也卖不了多少,毕竟这阴阳眼也不是人人都有的,稀少的很。那么剩余的,就是长安城中贩卖五石散的商人了。别人不知道,但京中权贵清楚的很,这掌控长安城五石散走向的到底是哪一家。毕竟五石散这种东西,兜里无钱,也不会去碰这种又贵又不是什么好物的东西。

    无从查起,自然就从何人最需要开始查了。而夜入吏部盗取急报这种事情,一般人也不敢为之,正好怀国公府还是有点胆量的。

    多好啊,有吏部的纠缠,那位传说中的老怀国公更是无暇顾及这些孩子的“小事”,顺带的,吏部的官员,又是亲手丢失了急报的崔璟崔大人时常出现在面前,也能“提醒提醒”两位薛家小姐不要忘了正事。

    人微言轻,权势不够怎么办?自然是趁乱打劫了。卫瑶卿想着,在街上奔走。

    那份急报是一份标明了丹砂矿具体位置的急报。寥寥数语,卫瑶卿可不觉得这么一点点东西,崔璟会记不住,他在意的应该不是其中的内容,而是何人妄图盗取这件事情。

    心情不错的到了阴阳司,跟同样留在阴阳司中看炉炼丹的两位女天师打了个招呼,卫瑶卿准备回屋子里歇着,便看到大早上出现在阴阳司里的裴宗之,眼底发青,有些疲惫,显然没有睡好。

    “那么早啊?”卫瑶卿打了个招呼,看天,“这还没到当值的时候呢!”她今日是来早了,以往有事还知道告假,比起旁人不行,比比裴宗之还是好很多的。

    而裴宗之这号人,准时出现的时候很少,多数时候是来的很晚,甚至不来的,如此准时出现在阴阳司还真是少见。

    “今日五更天的时候,吏部的崔大人紧急进宫面圣,把陛下从后宫娘娘的床上请了出来。”他顿了顿,又道,“不要问我哪个崔大人这种问题。”敢把陛下从龙床上请出来这种事不是谁都敢做的,毕竟万一惹恼了陛下,一个不好说可是要掉脑袋的,除非这个崔大人后面有整个清河崔氏,并不惧怕。

    这吏部的崔大人还能有谁,崔璟呗!再看看今日早上长安城里吏部官员集体出动的阵势,没有陛下首肯,他调不了那么多吏部官员的。

    “陛下让我进宫,问一些事情,其中就有关于急报丢失的事情。”裴宗之道,他表情淡漠,倒是比一般人还镇定的多,“我昨日晃到了四更天才找到了下手的机会,还不曾休息呢!”

    卫瑶卿看着他眼底的青色,喃喃:“看出来了,你歇会儿吧!”顿了顿,卫瑶卿又道,“今日早上安乐公主会去寻陛下,为陛下分忧,想来,陛下不会太过为难你。”

    这算是提前告诉他她的布局了?裴宗之看着她,有些狐疑。

    “差不多是时候了,再拖一拖的话,陈善召集的武将都快到齐了。”从陈述出事到现在才短短几天的功夫,事情一茬接一茬,各地守军中有不少将领这几日也是奔波的厉害。

    其中有来自大楚皇室的特使,命令各地守军不准轻举妄动。听命于大楚皇室的将领和守军自然会原地待命,还有一些可以算作陈氏的兵将却是恭恭敬敬的接了圣旨,待到特使一走,当下便收拾行囊出发了。

    大楚和陈氏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遮羞布已然掀开了一半。

    长安城还在歌舞升平,天下兵马却已然出动。

    “你要干嘛?”

    “先缓一缓,让陛下喘口气,给陈善找点事做。”卫瑶卿道,“不然这场仗赢面太低了,势均力敌才好看,是不是?”

    说罢,她又叹了口气,抬了抬下巴,手里的纸条晃了晃,“方才出入宫门时,一个小太监偷偷塞我怀里的,是安乐公主给我的消息,延礼太后已经认不得人了,延礼太后身边的嬷嬷不见了,安乐公主担心今天后宫里头会出事。”

    “你们关系还真不错。”裴宗之显然对这件事没什么兴趣,关注点在别的地方,他似乎觉得费解,“一个公主,一个阴阳术士居然能玩到一起,也是怪了。”

    “现在我和公主殿下为友。”卫瑶卿呼出了一口气,声音低了不少,“若是……有朝一日……她当真……那就是君臣了,这样的日子以后不会再有了。”

    对外,兵马乱动,城中也不乏异心的臣子;对内,愧疚加身的生母,还有所谓的天下人眼中的“生母”。天子或许可以用手段强压下所谓的真相,但“宫中秘闻”这种事情从来不再少数,就如同去年张家的事情,天下人早有揣测,皇权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而明宗帝这个矛盾的天子太过惧怕这些了。

    “陛下活的可真累。”沉默了良久,女孩子发出了一声感慨。

    “天子坐拥天下,肩上的责任自然比寻常人更多。担不起也得担。”裴宗之看向迎面而来的李德全,“陛下来寻我了,先行一步。”

第五百九十五章 令堂() 
相比于朝堂上紧张万分的股肱之臣,一个阴阳司被迫待命的天师委实没有多少人去关注。还是同往日一样的当值,下值。出了宫门,看着街上来往人群,时不时望来而得目光,卫瑶卿突然有些感慨:如果她是个普通人,没有深仇大恨加身,如此每一日当值下值,按月领俸,这般平平淡淡过上一辈子,似乎也不错。

    当然这想法不过是一瞬而已,脱下官帽,交给来接她的枣糕,她坐上了马车:“回去吧!”

    “今日厨房里做的是凉食,天热呢!家里头都好,我同老蔡出来接小姐时,老夫人听说午憩才醒。二小姐那边,把梅花桩子拆了,准备做个小鱼塘,养些鱼。夫人被大夫人叫去打牌九了,是二小姐拜托大夫人的,让夫人找点别的事做,别总想着她。吉祥、如意两个丫鬟又被送来了,二小姐留下了,她们那边只青桔一个有些照顾不过来……”马车在晃晃悠悠的走着,也没有紧迫的事情,老蔡赶车赶的不急不慢,拴住的老马走的分外惬意。

    长安城中寻常普通百姓关心的也不过是这些一日三餐的问题,日复一日,却从来不会厌倦。

    悠悠走着的马车停了下来,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卫家小姐。”

    拍了拍一脸茫然的枣糕的肩膀,算是安抚,她掀开车帘,看向拦住马车的一队人,似乎是路上刚巧遇到,身后吏部的官员还有人手里捧着一些文书,为首的不是旁人,正是昨晚遇到的崔。

    眼下他身着墨黑色的吏部官员官袍,未带官帽,只用一根白色玉簪挽发,明明是差不多的打扮,但站在一群官员中间,却恁地显眼。卫瑶卿想到了一个不怎么适合的形容词:鹤立鸡群。衣袍普普通通,不普通的是人,脸上的倦色掩盖不住自身的气质,清俊如玉。真是好一个翩翩公子,难怪,这般……管用!

    卫瑶卿这般想着走下马车,抬手施礼:“崔大人,不知拦我等有何事?”

    一旁赶车的老蔡像个可怜的鹌鹑被一个吏部官员提在手里,瑟瑟发抖,她叹了口气:“老人家为我卫家赶车,赚点钱糊口,莫吓坏了他。”

    崔抬手做了个手势,那提着老蔡的官员便放开了老蔡,显然,他们还不至于为难一个长安城中赶车的车夫。

    “拦车便是认出了你家这位车夫,又是这个下值的点,本官猜测里头很可能坐的是你,便拦了一拦。”崔说道。

    原来是找她啊!卫瑶卿看着他,转头看向四周:“是我二姐姐的事情有眉目了么?还是大通茶舍的事情查出来与我二姐姐的事情有关?”

    这些询问的话显然有些不客气了,甚至咄咄逼人。

    这条街不算主街,但来往的行人也不少,这么一行人拦住了马车,被拦住的一开口便是这般的逼问,委实引人注目,是故周围集结了不少停下来的路人,正往这边看来。

    “大通茶舍的事情还在查。”崔对她咄咄逼人的态度视若未见,“我拦你是为了另一件事。”

    “何事?”

    “昨日,你和安乐公主与我碰了个正着,是参加了宁侯府的晚宴。”

    卫瑶卿看他:“你怎么知道?”

    “宁侯府的夫人所言,再过几日,这长安城的大半权贵都快知道安乐公主出席宁侯府晚宴的事情了。”说起家长里短,嘴碎的后宅夫人,崔脸上依旧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一般。

    “公主殿下出席是为了带你过去,而你席间离开过一段时间。”崔说道。

    “宁侯府离吏部衙门有些远,这一来一回的时间都不够吧!”卫瑶卿翻了个白眼,“崔大人查案心细,但这么个心细法,恐怕委实是胡乱猜测吧!”

    “你会阴阳术。”崔说道,不等她开口,又接了下去,“当然,我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阴阳术。所以,只是想拦住你问一问。”

    “我是人,你以为是神仙啊?要是缩地成尺,那还要驿站驿馆干嘛?”崔的卖相再好,少女依旧不给面子的摊手,“小崔大人不妨回去问问你们家那位魏先生,就知道你所言是何等可笑了。”

    “我知。”他点头,对于她带了几分嘲讽的话不以为意,“所以,我只是想问一问,昨日你离席那一段时间做什么去了?”

    女孩子撇嘴:“离席的又不止我一个。”

    崔看着她,重复了一遍:“你做什么去了?”

    “找令堂。”

    明明是夏日,快要迈进盛夏了,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周围的路人还有吏部官员都觉得有些冷。

    眼前的两个人,一个是玉树翩翩的世族公子,一个是曾一时名动长安城的后进天师,领俸的朝廷官员。按理说都是斯文人,就算不斯文,也不会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

    那个女孩子的声音清脆悦耳,响起的那一霎那,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显然大家都听到了。

    三教九流的贩夫走卒每日劳作累的发慌,又多数没读过什么书,说起话来就有些口无遮拦。“找你娘的”这种话就是其中再寻常不过的一种粗俗话。

    眼前这个女孩子这说法是文雅一点的“找你娘的”么?斯文人骂人原来是这么一个骂法,换汤不换药嘛!“问候你娘”就是“问候令堂”么?如此个斯文法,真是让人不敢恭维。

    这话一出,饶是一直面上没什么表情的崔也忍不住蹙起了眉头,看着女孩子的目光有些不善起来。

    他正要发作,却见女孩子左右环顾了一番,似乎这才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再次开口:“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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