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身体去获得充足的星辰之力。这个温泉,显然充斥了亘白星辰的祝福之力和太阳星辰的生长之力,而这两者,都是内伤之人最需要的东西。
杂念丝丝过滤出去,肉体的痛苦仍在,精神反而旺盛如春草勃发,两个少女拥有不同的武技,却是走在了相同的提升精神的道路上。精神凌驾于肉体,再超越痛苦,便是疗伤的至境。不知时间,不知饥渴,这个世界,仿佛除了自身再无一物。
这个温泉之洞,不在天启城,是在天启城东面三十里的小孤山。小孤山附近没有人烟,是因为这里是皇家的专属领地,是皇室中人泡温泉的地方,尽管小孤山里温泉洞多达二十几个,却没有外人可以进入这里。书岑和默羽能在这里疗伤,完全是因为她们的救驾之功,被当今承平帝特别赐予的荣耀。
小白就坐在温泉洞外小亭内,*地看着漫山的枯树。他的身后,站着十几个伺候的丫鬟,或是捧着衣物,或是捧着兵器,还有的正在收拾饮食器具。丫鬟们看着小白发了三天的呆,偶尔说上几句笑话,却是连自己都逗不笑的,失去了平日里的悠然。她们不知道这殿下在想什么,做事便格外小心了许多。
小孤山安静了三天。
终于有了动静,却让小白大惊失色。
一声清丽的长啸自洞中传出,激荡不已。
小白急忙回身,猛地冲进了洞去。
白茫茫一片,他看不清什么,只能放声大叫,“书岑姐姐,你醒了么?书岑姐姐?”
然后他后悔了,水雾之中几道风刃穿出,劈头盖脸打将过来,书岑的声音变得愤怒,“滚出去!”
丫鬟们看到五殿下头发散乱、衣衫破烂地跑了回来,狼狈得像个被欺负了的小狗,却是不敢笑出声来。
小白尴尬地笑了笑,“你们去看看吧,应该康复了的。要小心伺候着,那两个姑娘都不是善茬儿。”
“是,殿下。”
书岑和默羽兀自躺在温泉中,身体内外恢复如常,更隐隐觉得内劲悠长内敛了许多,那是进步的表征。
书岑试探着用手指在脸前划了一个月牙弧线,心念闪过之时,这个月牙变成了风刃,这让她欣喜万分。
“果然是进步了,不用吟唱也能出现风刃,木头,现在你还能躲开么?”
书岑说完之后脸色又沉了下来,她看见默羽伸手在空中抓了一抓,丝丝白雾凝结成一支长箭。。。。。。
“想试试么?”默羽淡淡地说。
书岑剔起了眉毛,翻身跳到一边去,十指张开,霍然扬起,十片风刃即时飞射而出。默羽没有弓,就那么用手中聚集而成的箭在身前乱点。她的准头让书岑惊异,箭锋所出,每一次都点中一片风刃,十片风刃顿时改变方向,在洞内四处乱飞。
丫鬟们冲了进来,还没来得及张口说话,几片风刃正好砍在洞口边缘处,震得土石簌簌而落。然后小白就看到丫鬟们慌慌张张跑了回来,那脸上的表情犹如看到了凶猛的野兽。
“殿下,殿下。。。。。。”
小白叹口气,知道丫鬟们是吓坏了,只好自己摸到洞口去,探了半个脑袋窥探动静,仍旧是白茫茫一片,撑死了就是看到两条婀娜人影在纵横交错。小白当即苦了脸,却不知道她们两个为什么会突然打了起来,只好张口大叫:“书岑姐姐,这都三天了,你们不饿吗?”
双掌撞在一处,书岑和默羽各自退开几步,仍是平局收场,又同时觉得力量缺乏得厉害,当然是三天没有进食又剧烈运动的结果了。
默羽淡淡地说:“且住了,以后再说吧。”
书岑扬声大叫:“小白,叫人送衣服进来。”
“好,这就送来,你们可别再打了啊。”小白应了一声,急忙吩咐丫鬟们带了衣服进去。
等到书岑和默羽走出温泉洞,丫鬟们一个个都羡慕起来,一个娇媚如春花盛放的少女,一个清雅若微风过水的少女,且不说她们经过温泉浸泡之后的嫩腻肌肤,光是风姿已压过了宫中嫔妃了。即便是看惯了她们的小白,这一刻也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转也不转。
小亭的三面被明黄锦帐围了,冬天的山风将锦帐吹得浮荡如浪,却是不能到达亭内。亭内四角点了四个火盆,烘托着温暖,桌上的菜肴便也不那么容易凉了。说是菜肴,不过是面食浓粥,这是因为伤愈之人不宜油腻,当然皇家的面食浓粥也是豪华至极的,寻常人家哪里有福气吃到?
默羽安静地坐下,安静地进食,清冷的脸上眸子里闪烁不定,却是想起了羽化,她和羽化战斗到最后一刻,知道羽化的伤势比她还要重,可是她现在不能做什么,只有尽快恢复体力。
书岑却扯了小白过来,“小白你说,那个魔王是不是还活着?”
小白苦笑,“魔王哥哥若是死了,书岑姐姐是不是就不吃饭了?”
书岑反而放下心来,抓了一个什锦包子塞在嘴里大嚼,含糊不清地说:“那就是他还没死。他是不是和思无邪、杏仁在一起疗伤?”
“杏仁在父皇的寝宫里,思无邪在附近的另一个温泉洞里。他们的伤都快好了,不用担心。”
书岑歪起脑袋,“地瓜到底去哪了?”
“魔王哥哥。。。。。。被王狷的夫人带走了。”
小白小心地措辞,不安地看着书岑脸上的表情,果然,这个少女的脸上出现了愤怒,很有爆炸的趋势。
就在他惴惴之时,默羽忽然开口问道:“那个白衣人怎么样了?”
小白暗自叹气,这是他最重的心事,却无法对人言说,只好装出没事人的样子出来,“那个人重伤逃遁了。”
“不在天启城么?”默羽继续追问。
“不在。”
默羽点了点头,“那好,羽化没有危险,书岑,吃完我们就去找他。”
小白忽然发现这个少女比书岑更难应付。
第303章 皇帝和长门僧()
杏仁醒来的时候其实没有睁开眼睛,他是闻到了杏花香的味道,这样的味道似乎很熟悉,熟悉得像是一段温暖的记忆,然而又是很陌生的,陌生得像是失去了一段想不起来的记忆。他睁开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上面的淡黄色锦纱。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浮现,却像一叶扁舟在怒海中起起落落,任凭他怎么努力也不能清晰地想起。
就那么想着,使劲地想着,直到身体的疼痛将他惊醒,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眼泪婆娑,实在无法记起那段没有记忆的过往,一股浓浓的悲伤便将他包围了。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十岁之前的一切,他一点也没有印象。
他的叹息惊动锦榻边的侍女们,一个侍女小心地靠近,跪在榻旁轻声问道:“夫子醒了么?”
杏仁偏了头去看,这个清清秀秀的侍女年纪不过十六、七,本是活泼飞扬的年纪,却是战战兢兢的模样,“你先起来,我只是一个长门僧,受不得如此大礼,还请姑娘恕罪,我重伤在身,不能给你回礼。”
他说得很客气,那侍女反而脸色大变,立时扑倒在地,“夫子可是嫌弃绿珠伺候不周吗?绿珠万死,绿珠万死!”
侍女惶恐已极,“砰砰”地磕着响头,许是心里太急,磕头太用力,一道鲜血已是流过脸颊。连旁边的几名侍女也跪倒下去,瑟瑟抖成秋叶。
杏仁大惊,挣扎着爬了起来,“都起来都起来,你们这是怎么了?”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杏仁努力挪动身体,一不小心跌下榻去。这下可算是炸开了锅,一众侍女仓皇变色,全都扑到他的身边来,想将他抬回榻上又实在是力气不够,直急得哭声一片。
这时门外有人“咦”了一声,急忙跑了进来。他往榻边一站,登时有乌云盖顶之势。一众侍女看见他的模样,更是吓得花容扭曲,更加哭得凄凉。这得怪男子的容貌了,本来就长得跟夸父似的,偏偏脸容奇丑,活像门神一般。
这男子看到杏仁脸红脖子粗地倒在一名侍女的怀里,手脚还被其他几个侍女抓着,不禁哈哈笑出声来,“我知道长门僧是不戒女色可以婚配的,可我没听说你们长门可以三妻四妾啊。”
杏仁气急败坏,“你别说风凉话了,这里还不够乱吗?思无邪,把我放过去。”
思无邪呵呵笑着,一手抓住他的右臂,一手抓住他的右脚,然后往榻上一抛。他自觉着没费什么力气,可杏仁已经疼得大汗淋漓,慌得一众侍女急急忙忙去给他擦汗。思无邪顿时觉得不仅那个魔王比他混得好,现在连这个长门比他这个大侠混得要好,于是心里开始自怜。
杏仁却没有思无邪想象的那般享受,只觉得一阵一阵的血气涌上脸去,手脚不知该往哪放。一众侍女跪在榻上,哭得梨花带雨,手上又不敢停,捏腿的捏腿,揉肩的揉肩,就差给这个长门夫子暖床了。杏仁是云里雾里,可这班侍女都知道,一个伺候不好,动辄丢了小命,重则还要牵累家人。
思无邪识趣地坐到一边去,丝毫不理会杏仁看向他的凄苦眼神,一个劲地琢磨是不是女人都是看外表的?
杏仁终于放弃了反抗,索性闭上眼睛不理外物,这样的阵仗无疑是通往长门终点的一次磨难,既然无法避免,那么只好坚强忍耐了。
不知道是不是神灵终于饶恕了杏仁,杏仁忽然觉得世界安静了,没有人在他身上捏来捏去,也没有女孩的哭声,他悄悄睁开眼,只见一众侍女都跪到了榻下去,她们正在跪拜着一个人。
杏仁睁大了眼睛,这个老者须发皆白,却是一身明黄龙袍,这张脸也正是在流云酒家见到的那一张,可不就是当今承平帝嬴天意么?只是知道归知道,杏仁的心里反而疑窦重重,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落到他的手上,难道这里竟然是皇宫大内?
可是杏仁没有起身,长门僧是不跪拜任何一个人类的,而且他也没什么力气去跪拜,同样,思无邪也没有跪拜,仅仅站在一边拱手抱拳而已。
嬴天意一眼就看到了面上带血的侍女,眉头立时皱起,“怎么?没有伺候好夫子?”
唤作“绿珠”的侍女惶惶如惊弓之鸟,吓得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磕头,刚刚止了血的额头又涌出了大量的血。
可是这样的情状嬴天意不知见了多少次,根本就不会在心里有一分同情,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那个样子分明是动了杀心。
思无邪在一旁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杏仁看得真切,急忙大叫一声,“绿珠过来,扶我起来。”
一刹那,众人木若呆鸡,连嬴天意都错愕了。
绿珠却是没有应声,依旧将头磕在地上,没有皇帝的旨意,谁又敢抬起头来?可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她在惊异之后就明白那长门僧侣是想救他,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这一刻,她觉得即便是死,还是有人为她说过一句话,虽然只有那么一句话,已足够温暖。
嬴天意微微笑了,“还不快去扶夫子起来?”
“奴婢遵旨。”
绿珠小心地站了起来,思无邪却吓了一跳,芙蓉之面已是鲜血淋漓。到底是承袭了天山魔王的风姿和丝结夫人的训教,思无邪向来温文有礼,此刻也不管那皇帝老儿是否怪罪他,一个箭步跨过去,顺手从榻边撕下一幅白纱,紧紧地包住了绿珠的额头。
绿珠的心里着实翻腾不休,短短一会儿的时间,竟然两次经历了温暖。这一个平常人家的孩子,小小年纪被卖进深宫,快要忘却的温暖重新涌上心头,一瞬间仿佛神灵终于肯眷念她的卑微,赐予了无上的荣光。这个女孩紧咬了牙关,不肯哭出声来。
嬴天意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还是稍稍不悦,这天山魔王家的孩子恁的不知礼数,若非顾忌那天山魔王,若非这孩子有救驾之功,他早已下旨斩杀了他。
绿珠几乎没用上什么力气,因为思无邪一个人就已足够将杏仁扶起来,饶是如此,思无邪笨手笨脚地还是把个没有武功的长门僧弄得遍体发疼。
出乎意料的是,嬴天意居然坐到榻边,轻轻挥一挥衣袖,“都退下吧。”
一众侍女简直欣喜万分,巴不得尽快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听到圣旨忙恭敬地退了出去。
可绿珠走出几步就被叫住了,皇帝眼皮都没抬一下,“绿珠留下伺候。”吓得这侍女又站到了一边去。
嬴天意抬起眼睛看了看思无邪,思无邪就像什么也不知道,兀自站在榻边跟侍卫一般,皇帝心里更加不痛快,可想来想去也就罢了,最后将目光落到杏仁的脸上不住打量。
杏仁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过了一会儿就觉得对方老眼之内隐约浮泛着泪光,那张老脸已没了皇帝的威严,倒像是一个看到了远游归来的孩子的老人,杏仁想着他本来就是一个老头。
这个老头居然还伸手摸了摸杏仁的脸,杏仁很想避开他,看到那软化了神情的脸又心下不忍,只好默默忍受下来。
等到这老头摸够了,时间已过去了足足一刻钟,就见这老头苦笑着点头,说了一句惊天动地的话出来,将杏仁、思无邪和绿珠震得半晌无言。
“孩子,你可知道我就是你的父亲?”
这句话之后,皇帝站了起来,负手长叹,“你是否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杏花?杏花春雨落碧湖,旌旗浪潮涌太清,这两句你又记得么?”
一瞬间有落雷炸入脑海,杏花。。。。。。太清。。。。。。多么熟悉的两个词,长门僧的眼中忽然热泪涌出,儿时的记忆挣扎着从脑海中蹿出头来,恍惚之中一个穿着淡黄色衣衫的小男孩在太清宫前的广场上哈哈大笑,大雨倾盆之中,他指着那一众盔明甲亮的御林军高声做诗,就是那么小小的一个孩童,说出了慷慨激昂的话。
然而,杏仁还看到了一个站在太清宫大殿之上的男人,却怎么都看不清那男人的相貌,他很努力地去看,脑海中又像是有海潮翻滚,将所有的景象都扑灭了。
那到底是什么。。。。。。为什么那个小孩那么熟悉,为什么那个男人那么熟悉?可又为什么那些印象都淡得快要消失了?
思无邪看到杏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