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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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剑录- 第2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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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解!君弃剑的愿望如果是隐居,又怎会去作这些令他声名大噪的事?这未免太矛盾了!

    「前两个问题的答案是一样的。」君弃剑侃侃答道:「河伯他老人家於我有知遇、授业、传功、救命之恩,而後其孙女、即璧娴以其遗命相托於我,知恩不报非人也!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置之不理。而河伯的计划中,原本即需要我或二爹实际拥有调动南武林群雄的能力,这一点我无法办到,便改以苏州府衙为目标。虽然动员力与实际效用大打折扣,终也是一着棋。当倭族的威胁不复存在之後,我自然也就没有再与朝廷打交道的必要了。」

    史丹尼自然听得懂,这段话也解释了为何君聆诗抛下一句吾不为皇宫伶人,显示出蔑视朝廷的态度之後,为人子的君弃剑反而在延英殿上讨赏、受封成为苏州府县尉;而後却又与其父君聆诗一同拒受东皇太一匾额,再一次赏了朝廷一个白眼。君弃剑举动中的矛盾,原来只是为将届的抵御倭族之战作准备罢了,骨子里他从来也没将朝廷放在眼里。

    只是,如此说来,既然河伯的遗愿与君弃剑本身的志趣大相迳庭,那麽在林家堡包围战结束之後,君弃剑完成了河伯所托,本应就此销声匿迹。但他却……

    「这麽说,你会上衡山,单单是为了,屈姑娘?」

    这问题说白了很白、说浅也很浅,但要说黑可以很黑、要说深也的确深得很。君弃剑失声一笑,道:「这……没想到你也会问这种问题!」

    史丹尼呵呵笑着,耸了耸肩,不置可否。但实际上,他确实对这种後世称之为八卦的消息颇有兴趣。

    君弃剑想了想,他心底对於屈戎玉的看法,说实的,还真没有吐出口过……

    不能说吗?好像也不是,但不知是哪个时代开始、或者是谁规定的,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就是应该接受保护与爱惜,而这其中又衍生出一种潜规则,她们可以不分时间地点忽然拉走一个男人,然後向他大吐苦水,再接受对方的安慰与鼓励,最後还可以抛下一句你真是个好人或者和你当朋友真好之类的话,来否定对方追求自己的可能性。

    而男人,却总该把这些事往肚里吞,能拿出来说的只有结论。若在考虑过程中将一些剪不断理还乱而导致犹豫的事情说出口,则只能得到优柔寡断的评价,再不然就是换来一句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之类看似颇有道理的劝告。

    而实际上,男人真的就没有需要思索的空间、没有慢慢改变心态的可能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屈戎玉一开始也只是单纯的在利用君弃剑,但空明清灵、洞察世事如她,即便生来即具有综观大局的天赋,也曾迷失在自己的心窍里,几经挣扎之後,才承认自己心底其实盼望的仅仅是君弃剑多一点的关怀;相对而言,君弃剑就只是个凡夫俗子,而他也知道自己比屈兵专或屈戎玉、甚至是元仁右差的不只一点半点,在无法探究对方真意的情况下,面对这些人,他只能以抱持更多三分警戒心~表达出来就是不信任~的作法来应对。比起大多数人,他为屈戎玉那清丽秀美的容颜迷惑而产生无来由同情心的次数,绝对少到值得他为自己骄傲。

    他当然也自我探究过很长一段时间,想搞清楚屈戎玉在自己心中的位置,这种心理活动在林家堡後院里栽花种树时,便断断续续的进行着。

    「……你真的想问吗?」君弃剑终於兴起了诉说的念头,为免对方只是随口问问,於是再作了一次确认。

    史丹尼笃定的颔首後,君弃剑又道:「那……你是想知道结论?」

    史丹尼道:「当然,不是。结论,光看你们的互动,就很清楚了。」

    话说到这里了,君弃剑作了最後的犹豫,目光不觉移到了手上的道德经,心里确认了史丹尼是个可以信任的人,终於开口道:「我最初是将她当成敌人,这你知道吗?」

    史丹尼点头道:「知道。那年回梦堂,在君山对丐帮的挑衅,我也很清楚,可以理解你的想法。」

    「嗯……」君弃剑沈默了一会子,细细回想着过去,喃喃说道:「虽然是敌人,但她真的……从来没有让我感觉到任何敌意。自从她出现之後,就一直不断的给予我大小不等的许多恩惠,却又只要求一堆鸡毛蒜皮的事情作为回报。她的行动,完全超出了我对所谓敌对势力的认知。救我一命还可以用拉拢我为其所用来解释,让我真正对她的意图产生怀疑与动摇的关键,是在於她给了我小涵的下落、却又点破找回小涵所可能随之而来的风险,以及在长江畔制止了我对龙子期的攻击时……嗯,这件事你应该不太清楚,在令师死後,曾一度流传出徐叔叔是凶手的传言,最初就是由鄱阳剑派与汉鄂帮流出的。我因龙子期出言辱及徐叔叔而发怒攻击他,璧娴却从後偷袭逼我住手自救,那时我为了小涵的事,第一次真正感到承她的情,想要试着去信任她、接受她的好意,忽然又被她攻击,一时之间为自己的愚蠢恼羞成怒了。但其实很快我就冷静下来,知道她制止我攻击龙子期是无比正确的决定,只是我却拉不下这个脸,於是酗酒沈醉,逃避与她对面……她再一次追到襄州,我也真正了解到……呃,不是,还没,没有那麽快,我了解的是她与河伯真心为阻止倭族入寇而进行着图谋,才会不惜屡次犯险进入敌人的根据地。我理智上也知道自己应该尽力协助她爷孙俩,只是当时丐帮与云梦剑派仍旧势如水火,徐叔叔一向是我尊敬的长辈,我又怎能明着偏袒她?这段时间,我的立场开始摇摆不定、处於十分尴尬的境地。而河伯的骤逝、她在丐帮大会前来投靠时展现出来的无助与忿怒,将我原本得过且过的心理完全打碎,我知道我该接手了、更该完全接纳与信任她。只是……哎,说来好笑,她原本就有任性与自信过剩的倾向,只是在开始重建林家堡到真正开战这半年多,她表现出来却完全是另一种味道,她开始说一些似是而非的道理挤兑我、拿一些娇蛮无理的事情要求我,其实我……再笨也懂了,知道她想要什麽。只是我这时一直认为,她是天才、她合该站在世人的顶点、她的光芒不是谁可以独有,而我心底依旧留存着了结河伯遗愿後,立即退隐山林的念头,我单方面的认定自己和她是绝对不合适的。这个情况的突破点,发生在林家堡包围战之後。我事後得知聚云堂翻旗倒戈、回梦堂全师尽墨时,产生了一个强烈得令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的念头~我知道聚云堂是她的师门,聚云堂所为是她爷爷毕生真正追求的目标,她有绝对坚定的理由回返聚云堂进行问鼎大计,但我心里却认定……她不会!我找不到支持这个论点的立场,连藉口都生不出来,只是单纯的认定她不会回聚云堂!回返苏州的路上,我甚至怀疑~像我这样俗不可耐的凡人,真有办法了解她那样的天才心里想些什麽?而事实证明我错了,我真的小觑她了!她考虑得比我多太多,她甚至担心聚云堂为她而向林家堡找碴,不动声色的悄悄离开了。当我在她房内找到一根解下的琴弦,我……等等,让我歇口气,深呼吸一下……呼~~……我,震动了。她远比我想像的更要了解我,她知道我不想让大夥儿、尤其是小涵卷入不必要的争斗,更知道我想要避世、想要归隐山林,而主动替林家堡除去了她自己~一个对聚云堂而言最够份量的宣战理由!我这时才深刻感受到,我眼中的她,真的太肤浅了!她其实不介意自己的才华能不能发挥,只想要一个真正可以倚靠的地方;而她对林家堡、对我而言又是多麽不可或缺的存在!这样的她,又哪里有一丝一毫让我不能接受的道理?别说不能接受,我已经知道……知道不能没有她!只是,纵使如此,还有沐雨在、还有聚云堂在,我也只能对她的离去装聋作哑,蒙骗着自己可以这样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而聚云堂也因为她回归後的牵制,将动作缓了下来,才有了那几个月的安宁。但其实,我想怎麽作、该怎麽作,我是很明白的。这情况一直持续到药泯来访,打破了我心中微妙的平衡与挣扎,我知道我该放下花铲与水桶了、我知道该有所行动,不能再将她置於虎口而不顾。更直接的说法,我原本就不是为了打败聚云堂而上衡山……」

    「嗯,偶懂了。」史丹尼接腔道:「是为了,将她,要回来。」

    君弃剑笑了,这一笑,不免有点羞赧。

    是的,就是这麽简单。

第八十九话 八世师徒~之五() 
船行四日而止,君弃剑、史丹尼与师古、吴存下船道别後,选择了陆路最短的子午谷前往长安。

    三国时蜀国将领魏延於诸葛亮第一次北伐时,曾进言予其一万兵马辎重,经子午谷直指长安,子午谷北口的确也离长安南门仅数十里而已,急行军半日可至。不过君弃剑与史丹尼并不是在打仗,再加上君弃剑一离水面,身体状况即急转直下,几乎到了难以步行的程度,多亏有身高体壮的药师小狼让他倚靠行走,才得以上路。纵是如此,两人一狼的行进速度仍然缓慢,来到长安时,已是九月十七日。

    这一路上,两人仍然聊了许多。史丹尼很了解自己为什麽会被屈戎玉选来陪君弃剑走这一遭、也知道屈戎玉放君弃剑出门的用意,更清楚君弃剑自己也在克制着~他在叙说自身面对屈戎玉的心态转变时,只提过蓝沐雨的名字一次,且还只是淡淡带过而已!虽然未曾面识,经由传闻来看,这位蓝姑娘在君弃剑心里,绝不可能那麽微不足道。

    由此,史丹尼可以很肯定,君弃剑是在忍着、也在劝着他自己,不要再把蓝沐雨放在心上了。

    君弃剑虽没讲,史丹尼却早由诸葛涵、王道口中探出了风,此事八成与黄长老有关。

    黄长老是丐帮成立以来的中流砥柱、徐师叔的左臂右膀、也是苏州的守护神。他在君弃剑率众上衡山时协守林家堡期间,与蓝沐雨同时失踪,君弃剑却若无其事、不闻不问,这其中怎能没有问题?但明知有问题,史丹尼却知道不能问。

    这一问下去,只怕会牵扯出很多大问题。林家堡本身於衡山已是惨胜,内部留下了许多问题,诸如阮修竹拉着石绯离去、瑞思於战中的保持中立、更别提许多人伤势未癒,不宜再有行动,而其中还卡着一桩:君聆诗行踪不明;徐师叔更是自师父谢世以来为北武林弄得焦头烂额,长期驻留常山分不开身,史丹尼可是亲眼所见,也因此才会请缨赴衡山助战。林家堡与丐帮双方都不能承受再增加更多的问题了。

    既有这层顾虑,史丹尼开口便总是避开了关键部份。有些事,或许暂时刻意忽略,会比较好吧。

    唐时长安城除皇城内的玄武门外,共有十一门可通城外,加上幼时随君聆诗云游时途经,君弃剑到长安的次数已非止一二,仍是习惯性的选择了南大门明德门入城。

    史丹尼却真是第一次来到长安,在中央大道一路上不断左顾右盼,兴奋之情溢於言表。只是路愈走、看愈多,他心里却愈来愈觉得奇怪。

    君弃剑却是一心赶往沈既济的宅子,全没注意。

    两人来到沈宅,叩门之後,便有位老房门将两人接入厅中。沈既济今日不必上朝,待在家中,立即便迎了出来。

    君弃剑早就和沈既济说过厌繁礼,双方没有太多礼数,只寒喧几句便各自坐下了。君弃剑却已迫不急待,一坐下便问:「孩子可好?」

    沈既济先是一怔,继而笑道:「拙荆近来常觉腹动,想来那娃娃不止健康活泼,还好动得很。」

    君弃剑愣了一下~这麽说来,还没生呢……

    沈既济道:「恩公怎麽反而比我还急?」

    史丹尼笑道:「他急着,要收你的小孩,当徒弟啊。」

    沈既济不解:「啊?徒弟?唔……我信里不是说请恩公来认义子吗?怎麽变成徒弟了?况且,我曾听说过,恩公至今只曾有一徒,且十分疼爱,只是早夭,如今怎忽然又生起了收徒的念头?」

    「这自是有些理由……」君弃剑轻呼了口气,便将理由告知沈既济。说完之後,又道:「小狼极有灵性,你那孩儿沈望曦究竟是否寒星转世,让牠一试便知。只是不知你意下如何?」

    沈既济本是豁达之人,且唐时佛学甚盛,轮回转世之说无处不有,也不觉得奇怪或意外,只笑了笑,道:「於情於理,我都无不允之理啊。」

    史丹尼却觉不解,问道:「情是说,你的小孩若真是寒星转世,你当然要成全。那理又是什麽?」

    沈既济道:「汉人有句俗谚,曰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原本便是请恩公来认义子,若恩公欲收吾儿为徒,这情份更胜义父子,我自是乐意。」

    史丹尼点了点头。沈既济道:「我了解恩公急欲确认,只是拙荆一早便与侍女往庙宇上香去了。她自幼信佛,每次去庙里都要同菩萨聊上个把时辰,再加上来到长安之後,三步一寺五步一院,她常是拜完了一间又一间,只怕没那麽快回来。」

    君弃剑虽是无宗教信仰,但生在佛学兴盛的唐朝,倒也可以了解;反是史丹尼讶然道:「同一个木雕像都可以聊这麽久,还聊完一个又一个?了不起!」

    沈既济哂笑了两声,又转向君弃剑道:「看来恩公身子不大好,需不需要先备房歇会儿?」

    君弃剑的确疲乏非常,实想躺下不动了,但他一来想早一刻见到沈夫人,让小狼进行确认;二来又注意到沈既济谈兴未尽,他深知沈既济学富五车,从来不说废话,言出必有其意,便道:「不妨事。你是不是有什麽话想说?」

    沈既济也不客气,当即问道:「听说君无忧先生行踪不明?」

    此言一出,君弃剑、史丹尼皆是一怔,君弃剑讶然应道:「你怎知道?这件事……该当没有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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