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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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剑录- 第1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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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百姓身家财产有力,方有此一令,欲路大人修生养息也!俗皆称地方官为父母

    官,百姓即为子女,路大人子女经历铁蹄踏过,却无什损失,路大人应当高兴才

    是。或者,路大人是兴奋过度,导致言语失常?」

    路嗣恭闻言一怔 ̄君弃剑的话倒是无懈可击,使他无言以对。

    若果再坚持下去,他倒成了一个不顾百姓、只求自身荣华的恶官了!人再怎

    样贪恋权位,面子总是要的,在这大堂之上,卫士不少,若再口出恶言,难免传

    於道上,届时受到江西百姓指指点点,可不好受!当下只得遏止怒气,闷声道:

    「你们来作啥?难道番兵果然打进来了?」

    屈戎玉道:「番兵是不会,但难保……」她顿了一顿,却见君弃剑正向自己

    摇头,便把下面的话咽回了肚里去。

    接下去,自然便是谈到倭族。君弃剑认为,那摧沙堡离灵州不过二百里,万

    人轻骑一日可至,这路嗣恭都不提防了,要他小心远在重洋之外、至今连个影儿

    都不见的倭族军马?那无异於对牛弹琴,不如不说。

    「难保怎样?」路嗣恭却追问道。他注意到了,出声的这绿衫少女,竟如人

    中美玉般,看不出一丝瑕疵!他曾任朔方节度使,全国闻名的玉石产地蓝田

    亦属其辖,美玉着实见过不少!他又想起元载送给他的一个径有一尺、洁美晶莹

    的水晶盘,但若拿来与眼前这绿纱少女一比,却要黯然失色了!世上怎能有这等

    人物?造物之美,竟至若斯!便是旁儿那看来仅十五岁的娃儿,也是清丽无匹!

    这等美人竟一左一右站在仇人身旁,天道何其不公!他知道君弃剑身后有丐帮撑

    腰,不好惹!纵使目光如炬,直想烧死了君弃剑才作数,当下也不敢稍动,只能

    将眼光在诸葛涵与屈戎玉身上扫来扫去。

    诸葛涵略略一惊,发觉对方不怀好意,不自禁退了一步。

    屈戎玉也感受到路嗣恭那饿虎般的眼神,但丝毫不惧,扬扬然与其对视,道

    :「你 ̄再贬岭南之日,只恐不远!那岭南地灵人杰、英俊辈出,你到了那儿,

    定会过得十分快活!」她说起岭南,即想起了那四位有点疯颠、但也重情重义的

    结拜兄长。路嗣恭若果真到了岭南,她只要捎个信去,这岭南四颠必有将路嗣恭

    整到人不人、鬼不鬼、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能耐!当下忽生趣念,倒真想看看

    了!於是又盈盈笑道:「我会去拜访你的!」

    她这一笑,犹如清风拂人、又似铃声过耳,路嗣恭与堂上众卫士一时皆魂飞

    天外,心醉神驰了。

    怀空见对方敌意已消,不失时机地说道:「其实我等是来找李判官李长源大

    人的。敢问观察使大人:白衣山人现在何方?」

    「李泌在哪?自然在他的官邸!」路嗣恭随口应了,眼光仍盯在屈戎玉身上

    ,扬手道:「去去!要找他就去,别吵!」

    怀空转向君弃剑颔首一笑,四人略不犹疑,立即返身行出府衙。

    路嗣恭见两美人竟要离去,待要出声呼卫士拦下,见君弃剑在侧,却又不敢

    ,只得叫道:「姑娘!两位姑娘是哪里人?可否通个姓氏?」

    诸葛涵没想理他,屈戎玉则回首嫣然笑道:「我是潭州人,姓屈。」

    路嗣恭闻言,怔住了。

    他来江西已经将近一年,自也不可免俗了听闻了许多南武林的消息。其中又

    数云梦剑派传说最多,尤其当代第一兵家屈兵专之名,更是如雷贯耳。

    听说……听说那云梦剑派回梦堂,便在潭州左近!

    原来,又是一个惹不起的人。

    路嗣恭眼见四人渐行渐远,怅然若失。

    四人在城中略作打听,十分轻易问到了李泌居处。

    四人来到李泌宅前,大门倒也宏伟,并不像个山人居所。

    「看来……沽名钓誉。」屈戎玉闷闷地说。她并不知道,这屋子不是李泌自

    身所有,而是当今皇上李豫特地差人买下给李泌住的。这是皇家财产。

    「来都来了,先见到人再说。」怀空说道,他仍不觉得李泌徒有虚名。有一

    童子坐在门边看书,怀空即上前道:「小兄弟,这位小兄弟,请问此处可是李长

    源先生居所?」

    他出声时,小童却正巧闭目诵文,恍若不闻。怀空候了半晌,小童仍不搭理

    ,才知碰了个软钉子,只得退回。

    诸葛涵见小童又复睁眼,便道:「孟子曰:尽信书不如无书!小兄弟,你背

    书背得不错,但不知所背何书?又解了多少?」

    小童闻言,将手上书略扬了扬,显出书皮上所写的书名来。乃是孙子。

    诸葛涵又道:「时当世道将乱未乱,待你长成,必能学有所用。但素闻白衣

    山人治学重黄老、通儒释道叁家、且知易经,你是他的看门童子,为何不习黄老

    易学,却读孙子?」

    小童瞪了诸葛涵一眼,彷似讥笑她的无知,傲然道:「如今路上乞儿皆称扬

    屈兵专,而不言孔孟,屈兵专是兵家、孔孟是儒家。乞儿尚且如此,这不说明了

    当今世上重兵轻儒么?不习兵,何以言!」

    此言出自一小童口中,当是不虚,屈戎玉笑了。

    小童瞅了屈戎玉一眼,道:「你笑什么?我称赞屈兵专,你倒笑得好像在称

    赞你一般,不知羞!你们既然同行,一人无羞,皆无羞矣!四个无羞人,来此何

    干?」

    屈戎玉心情大好,也不在乎小童的冷言讥讽,道:「我们有事请教李泌。」

    小童冷眼巡视四人,半晌后才道:「问什么事?」

    「兵事!」屈戎玉立即应道。

    「问我吧。」小童扬扬道:「若我不能答,再找先生不迟。」

    屈戎玉一怔 ̄这小子好大口气!我出身云梦剑派,自幼习兵,难道还输给了

    你?她瞥了君弃剑一眼,问上心来,即道:「吴起杀妻求将,是对是错?」

    小童略作思索,答道:「若以兵家角度来说,他由此得一军赴战,从而扬名

    宇内,号称战国兵圣,转战西河、大梁,破秦败魏,战必胜、攻必取,极其

    风光,天下无人可及!但若他当初心慈不杀妻,岂能得鲁君信?不能得信,即无

    军。无克齐一战,吴起一身本领即无所用,只恐要没没一世了。若以此观之,欲

    成功名者,杀妻可也。」

    屈戎玉听了,转视君弃剑,略扬眉头 ̄那意思是说:看吧!连吴起都叫你要

    割舍得下个人,以大局为重了!

    岂料小童只是一顿,又道:「但亦由此,吴起即被冠上无情无义之名,吴起

    历仕鲁、魏、楚诸国,国君、权臣皆忌之,犹恐一朝吴起为求大功,将自己当作

    其妻,又复杀之!既然不想被杀,只得先下手为强!故魏文侯亡、魏武逐之;楚

    悼王死,昭雄谋之!吴起成功,由於杀妻;失败,亦由杀妻!这杀妻一事,使其

    名垂史册,也换得千秋万世重情重义者的唾骂,不过得失相抵而已!传说那云梦

    剑派即为吴起所创,屈兵专新亡不久,会否是有人得了吴起真传,将屈兵专当成

    其妻?嘿!这可乱了,屈兵专明明是个男人,难道杀妻转作杀夫,是他老婆将他

    杀了?奇怪!奇怪!嘿!有趣!有趣!」

    屈戎玉听得脸色大变,白玉般的脸庞转作铁青,愣在当地,作声不得。

    小童又道:「你们的问题我已答了,看来你们不必去问先生。请吧。」说完

    ,手腕一举,又要观书。

    「小兄弟且慢,我也有一问。」君弃剑这才出声。

    小童满不耐烦的放下了书,道:「快问!」

    君弃剑正色道:「李诗仙有云: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那兵

    道实是杀人的技俩、强盗的本领,兵道能使得生灵涂炭、家破人亡,似乎它原不

    该存在,若未到最后关头,非不得已,绝不该用它,你说是不是?」

    小童瞥头一想,似乎如此,便颔首应是。随即又道:「这不是你的问题吧?

    若是,李诗仙已答过,不需我答。」

    君弃剑道:「自然不是。我的问题是:如果早些用兵,可以避免了不得已的

    时候,早用可以比晚用少死很多人,那应该要用、还是不要用?若要,那是为何

    ;若否,又是为何?」

    这问题一出口,小童与怀空都愣住了,诸葛涵则是欲言又止,屈戎玉没有反

    应,因为这问题她已答过。

    这是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因为早用,所遏止的是将会发生的大事

    ,但将会发生与已经发生是截然不同的!如果按兵不动,将会发生的事

    终究没有发生,那又如何?不就连一个人都不用死、一个家庭都不用破灭了吗?

    况且,会选择早用的人,必然是洞烛先机、见识卓绝辈,世上岂能人人皆有

    这般见识?早用兵的人,往往也被视为唯恐天下不乱的好战份子。屈兵专便是如

    此。

    早用兵是造业、也是积阴德。造自己的业、却积德於世人。

    若选晚用,这种人世上不少,远者如吕尚、曹操,近者如郭子仪。他们可能

    是民族英雄、可能被视为豪杰救星,但说穿了,却也只是违背良心,眼睁睁看着

    天下大乱才敢挺身而出,却不敢在火头未燎原时便踩灭它!

    或许会说,他们未必看出天下将要大乱啊!岂能以此罪之?但若看不出来,

    这些所谓的英雄豪杰,也不过目光短浅的二流人物!

    要当二流人物、还是要留骂名?这是不好选的!

    过了许久,小童终於慨然摇头,起身入屋。不久,又复行出,道:「先生请

    四位入屋叙话。」

    往厅堂的路上,诸葛涵低声道:「哥,我会回答:先探查情报,了解敌人是

    否有被说服不以兵道决胜、避免生灵涂炭的可能。」

    君弃剑一愣,猛然回头直盯着诸葛涵。

    诸葛涵吓了一跳,一时竟误以为君弃剑想把自己吃了,不自觉便往屈戎玉身

    上靠了过去。

    屈戎玉道:「喂!你发疯吗?你吓着小涵了!」

    君弃剑回神了,哂笑道:「没事……这答案很好。」话说间,四人已进到厅

    中。

    其实这答案有人说过,那是在他第一次提出这问题的时候。

    时间是十五年前,提问的对象则是乾爹诸葛静。

    诸葛静终究未正面回答,一旁的乾娘谢祯翎的答案,则与诸葛涵适才所言如

    出一辙。

    诸葛涵的答案,一时之间竟让君弃剑感觉彷似回到了十五年前……

    首发

第五十话 白衣山人 ̄之叁() 
厅上主位坐着一人,满头黑发、皱纹亦不多,看去只有四十岁上下。他一身

    白衣,正在闭目养神。

    四人入厅时并未刻意放轻脚步声,这厅堂说小不小、说大也不顶大,应当是

    有听见了,但却充耳不闻,此人若非聋子、便是死人。屈戎玉立时便道:「喂!

    叫李泌出来见客啊!」

    李泌於开元十六年时便能面圣,那已是四十几年前的事了,此时的李泌

    合当已有六十上下年纪,堂上此人便非李泌。

    那人睁眼,颐指二侧客椅道:「请坐。」却无起身之意。

    怀空首先在左首二位坐下了,君弃剑也就左首一位落座,诸葛涵坐上了右首

    二位。但堂上人不起身,屈戎玉却不肯坐,又道:「要让客人坐,也该是主人发

    声!」

    那人道:「主人?此间唯有山人、无有主人,这大屋的主人远在长安,要让

    他来请你就坐,小姑娘只怕得站上个把月了。」

    屈戎玉微怔,愕然道:「你就是李……李泌?」

    「山人便是,姑娘肯赏脸坐下么?」李泌微笑道。

    屈戎玉只得在右首一位坐下。她当然听懂了:所谓主人远在长安,那便是说

    此宅子的主人乃是当今皇帝李豫,他李泌不过寄居而已。

    其实李豫既买了这宅子给李泌居住,自然便开口寄在李泌名下,但李泌坚不

    收地契,唯托名寄住而已。不属於自己的东西,那是万万要不得的。

    四人皆就座后,李泌便道:「看门小子多有得罪,小兄弟、小姑娘莫要见怪

    。只是山人有疑:小童适才转告我的问题,言用兵之早晚,是哪位提出的?」

    「是晚辈。」君弃剑出声答道。

    李泌盯着君弃剑看了好半晌,忽尔眉头一皱,深深叹了口气。

    这一叹意味深长,叹得君弃剑等四人面面相觑。

    须臾,李泌喟然道:「你便是君弃剑君公子吧?你可知道,若将功名与道德

    各置一端,想取其平衡,并非绝无可能,此事有先例在:那张子房建议刘季背约

    击项羽,是免去了后世再启争端、省得神州大陆东西分立,堪称有先见之明!后

    又从赤松子游,明摆着置功名利禄於不顾,又是难能可贵!但也正如陈子昂之歌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张子房实是千古一人!是该赞君公子志向远大、又

    或笑你自陷於无人可及的囹圄?山人不能尽解矣!」

    君弃剑沈思了,难道此题当真无解?不,还是有解!张良解了不是吗?

    「既有先例,便非绝无可能。」君弃剑回道:「尽力而为。」

    「有骨气!」李泌呵呵一笑,又转向馀叁人道:「怀空我是见过了,两位小

    姑娘合当姓屈、诸葛吧?」

    屈戎玉与诸葛涵皆是一怔,但闻李泌又道:「姓谁名啥其实无所谓,有个称

    呼罢了。导入正题吧,你们想问的,是不是有关外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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