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也不回地丢下刻薄话,李林再次端起了茶杯。
兽人少女的爪子一度距离他的后颈不到3公分,之后却未能继续完成使命,现在则为了能多呼吸一口空气而奋斗。
“!!”
张开的嘴竭力想要吸进一口空气,唇边已经溢出白沫,眼球渐渐上翻,双手在勒住脖子的黑色条状物上来回划拉,连铁都能撕开的爪子在漆黑龙鳞上连条印迹都没能留下。
“尼德霍格。”
“遵命,阁下。”
尾巴用力一甩,蜜獾少女飞了出去,就在她头部即将砸上壁炉之前,一个有力的手臂挽住少女的身体。
“黑龙族已经堕落到热衷当走狗打手,以欺负没有还手之力的女子为乐了?”
将休克的蜜獾少女交给花螳螂,法芙娜活动了一下被黄金鳞片包覆的利爪,对着不速之客们露出无畏不羁的冷笑。
“神意代行者。我不知道你想对罗兰做什么。但你如果认为凭借力量就可以为所欲为,迫使别人屈服的话,那实在是错的离谱。”
“我从没这样想过。”
净空的茶杯搁到桌子上,心满意足地笑了笑,李林伸出了手。
“让蚂蚁屈服什么的——你觉得正常人会在这种无为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吗?我之前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吧?”
伸出的手微微握拢,仿佛抓住什么,一丝冷笑爬上李林的嘴角。
“无论你们做什么,结果都不会改变。”
“!!”
法芙娜没能反驳回去,此刻的她根本做不到这件事。
身体浮在半空中,爪子在脖子边上努力着,凌空的双腿来回乱踢,却找不到任何着力点——如同刚才的蜜獾少女。有所不同的是,被勒紧的脖子上什么都没有。
被看不见的手锁紧喉咙,龙族公主也毫无反抗之力。
“我想,应该没人反对了吧?”
红瞳冷冷扫视了一圈沉默的房间,满意的点了点头,虚握的右手松开,法芙娜应声落地。捂着喉咙咳嗽了好一阵后,愤恨的双眼重新抬起,对上的却是尼德霍格讥讽的冷笑以及李林转身而去的背影。
“尽量做些有助延长寿命的事情如何?公主殿下?啊,对了,应该是‘前公主殿下’。”
“你”
心满意足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法芙娜,尼德霍格跟上李林的脚步,很快他们又停了下来。
“连龙族都做不了什么,你又想怎样呢?王女殿下?”
“如果你想要对罗兰不利的话,你必须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这可真是了不起的觉悟,选择你做新娘后补第一位果然是正确的。”
俯瞰着勉强抑制住颤抖的单薄躯体,黑色真皮手套掂起下巴,迫使倔强的少女仰望着自己。
“就算待在这里,他身心也得不到痊愈。”
仿佛会将灵魂都吸进去的红瞳诉说着,歌唱一般的声音有着让人无从抵抗的魔力。
“与其让他在这里堕落困扰,不如把他交给我,由我来让他重新振作。”
“我凭什么相信你。”
不知哪来的勇气支持着密涅瓦反问着,身体明明几乎就要瘫倒,此刻她却以平静到不可思议的声音质问眼前与灾难同义的存在。
“那么,你能让他振作起来吗?你成功了吗?”
轻轻的一句话,让密涅瓦僵住了,抬起下巴的手松开,自信的步伐与僵硬的王女擦肩而过。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3。软弱与坚强(七)()
烈日炙烤下的荒野,一切都在挣扎。
蛰伏地下,等待酷热和干旱离开的动植物如是;布满龟裂、即将被榨干最后一丝水份的荒野本身如是;那个在荒野中央摇摇欲坠,不知要往何处前进的黑影亦如是。
虚浮的步伐,无力摆动的肢体,深深垂下的脑袋上满是尘土,身上衣衫褴褛,沾满尘土之余,还破了好几个口子。
逃荒的乞丐?抑或被流放的罪犯?
不知情的旁观者势必做此猜想,紧接着下意识地会想要避开这个落魄的可怜虫。
没有人会想到,查理曼的希望,无数人心中的英雄会如此狼狈不堪吧。
“啊啊”
嘶哑的呻吟压榨着仅存的体力,每呼吸一次,肺叶和肋骨都传来一阵阵火烧般的灼热。肋骨可能断了,内脏说不定也受到了伤害。在荒芜大地上彷徨的少年却没有余力关注这些,干渴和饥饿已经将身心逼至无法思考的极限,记忆变得破碎,感官也时不时地发生扭曲错位。在这种极限条件下,能保持朦胧意识已是了不起的成就,正常思考和判断根本是遥不可及的奢侈品。
被毒辣阳光晒得几乎睁不开的双眼睁开一条细缝,漂亮的紫色眼瞳再次幻视到那张笑脸。
——你还真是凄惨啊。
禁闭的大门飞了出去,尽管处于逆光,那张可以说是天真的笑脸却不会认错。
稍早之前的话,各种推测、分析、应急预案会立即浮现出来。自暴自弃,沉浸在后悔和恐惧之中的现在,罗兰却连产生愤怒都难以做到。
不,不只是愤怒,连某些基本的事情都难以做到。
一言以蔽之,就是无法和女性发生关系。
心理创伤型男性功能障碍,也就是无法勃起。
由于没有和其他人接触,暂时还未被发现,可毫无疑问,他需要一位心理医生和男性专科医生。然而来的却是他那位“父爱如山”的监护人。
如果有“世界上最凄惨之事”的比赛,当时的状况可以毫无悬念的进入十强。
似乎是觉得罗兰还不够凄惨似的,漆黑的笑脸一步步逼近。
(就这样被他杀了也好。)
当时有那么一瞬间,嘴角抽动了起来,疲惫不堪的脸上浮现出旅人看见终点般的解脱微笑。
——别傻了。
眼前的景物极速变化着,强烈的冲击感从脸颊传遍全身,等意识到自己被揍飞的时候,脑袋已经重重砸在书架上,厚实的檀木书架轰然到底,精装本硬皮书洒落一地。
——我可不记得有把你培养成用死来逃避责任和罪孽的懦夫。
俯瞰着躺在地上的罗兰,不变的笑脸撂下不讲道理的话。
什么培养。
什么别傻了。
从一开始——
“全都是你在自说自话!全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吧!只是为了那种无聊的事——”
——没错。所有一切都是我安排的因果,是我在控制你的人生轨迹,是我给了你各种各样的试炼。但你接受了命运,接受了试炼,那么你就必须跨越这一切。
拳头再次打断咆哮,剧烈的疼痛让罗兰捂着肚子躺在地上直吸冷气。
——所以我绝不允许你变成阴沟里的老鼠,一个挨了打都不还手的懦夫。
衣领被揪了起来,脸孔被强迫着仰望打了自己依旧在微笑的脸。
——听好了。就算捂着耳朵,闭上眼睛,装作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事态依旧会强迫你去面对。既然这里无法让你理解这一点,那我们就换个地方,让你的眼睛再一次看清这个世界,让真实的声音再一次穿进你的耳中。无论你愿意与否。
话音落下,激烈的风暴便降临大宅。夹杂着冰雹和杂物的龙卷自地面伸展向天空,激烈旋转的风景成了最后的记忆。
等到意识清醒,自己已经置身荒野了。
不知道这是何处,也记不起自己徒步走了多远的距离,一次次跌倒,一次次爬起。仿佛苦行一般漫无目的行走,衣服破破烂烂如抹布,身体各处伤痛不断传来,这些都无法阻止罗兰继续挪动脚步。
哪怕没有目标依然不停的前进,这正是他眼下还活着的证明。本能不断告诉他,停下脚步即是死期。明明已经无所谓生死,甚至在渴求死亡。处于生死边缘时,他的生物本能却极其现实地为延续生命而努力。可以说如今罗兰的行动和他自身的意识无关,完全是在本能的支配下行动。
就算这样,也已经是极限了。
“呃啊”
呼出仿佛要把嘴唇烧化的灼热空气,再也支撑不下去的身体摔倒在滚烫的黄土上。
大自然从不怜悯弱者,滚滚热浪依旧平等地袭向这片土地上的一切,就连对死亡的恐惧也在高温下一点点蒸发了。
舔了舔龟裂的嘴唇,沾满血腥味的沙砾在舌尖留下粗糙的痛感,切身感觉到濒临死亡的罗兰却涌起想要大笑的冲动。
“”
连笑出声的力气也被蒸干了,他只是躺在地上,咧开了嘴。
英雄。
圣少女。
救世主。
改变世界。
一个个词汇和大笑的冲动一起浮上来,看似神圣的词汇,此刻却尽显肤浅可笑。
无论这些曾经有多么高尚美好,却也不可能用来指代一介即将如蝼蚁般死去的卑微人类。自己应该早点发现的,事到如今,连感到惭愧后悔的力气也没有了。
无声的大笑中,回光返照般的痉挛降临了,在火热的大地上,虚脱的少年颤抖着。
视界渐渐黯淡,理解到死亡的阴影正在逼近之际,血红色的视野内映出某个模糊的移动物体。
——也许是临死之前看见的幻象。
越来越凝滞的思考得出如此结论,解脱的感觉让倦意进一步放大,干瘪的嘴唇不知为何却一张一合。
如果尚有余力,那大概会是一声欢喜的嘶吼。
活动的阴影团块渐渐变大,一直赶到他的身边,遮挡住持续蒸发生命的阳光。
因为背光和脱力,罗兰看不太清对方的面孔,但可以看清眼前是个人类的轮廓——一个小个子的女性蹲在自己面前,纤细又有些粗糙的手抚过脸孔,伸到了鼻子下面,然后又覆上额头。
是在确认生死吧。
温柔亲切的手掌唤醒了一段美丽又痛苦的记忆,惭愧、后悔、迷离——种种心情一起涌上,最后化为一位美丽少女的脸孔。
(密涅瓦)
明明是生死边缘,脑海里出现的却是那位被自己玷污的少女——这是命运的善意,还是人性使然?感到小小的臂弯将自己揽在怀里,伴随安心感一起来的,是哭泣的冲动,只是罗兰已经没有哭出声的力气和能够流出眼泪的水份。
“#¥%?!”
模糊的异国语言渐渐远离,精疲力竭的少年一口气滑向温柔的黑暗深渊。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3。软弱与坚强(八)()
取回意识,重新睁开双眼时已经是清晨时分,尚算温和的朝阳从窗户外投进,大概是空气干燥的缘故,阳光所及之处不断有细小扬尘飘过。头顶上的屋顶破烂不堪,时不时有湛蓝的天空和薄纱一般的浮云从破洞中流过。
那个说着异国语言的身影,此刻并不在罗兰身边,对自己身在何处,那个身影又是何人,现在完全没有头绪。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得到了力所能及的救助——以住宅的条件来推测,一条薄毯,一条敷额的湿布,多半已经是屋主所能做的极限了。
试着活动一下身体,全身僵硬的肌肉立即用刺痛来回应,加上垫在身下的稻草过于干硬,一下子就疼得罗兰龇牙咧嘴。
头疼已经消退,身上的伤口也得到了清洗,上半身什么也没穿反正那一身都成了破布,也没什么可惋惜的,只不过毫无意义的**上半身还是叫他有些难为情。环顾着四周,为了寻找遮蔽身体的衣物,罗兰挪动腿和腰,缓慢地下了床。
脚底踏上地面,膝盖、腰部、手肘一起用力,身体一点一点——不是夸张和形容,真的是极为缓慢的站立起来。
为了一个普通的站立动作,额头沁出一层汗水。
“嗯——”
身体比想象中还要来的虚弱,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重心却没有稳定的迹象,眼看着就要摔倒,罗兰朝距离床铺一步之遥的桌椅伸出了手,试图以此修正身体平衡。然而无论是罗兰的体力,还是靠三条腿立在地上的椅子,都不足以支撑罗兰的体重。乒乒乓乓一阵乱响,罗兰和椅子一起摔倒在地上。
大动静过后,房门立即被打开了。
罗兰努力抬起头,穿过大门匆匆走入房间的黑发少女进入他的视野,黑发黑眼,面容朴素而稚嫩。她露出惊讶的表情跑向罗兰,迅速而轻柔地将罗兰从地上扶了起来。
过程中,少女的发丝擦过罗兰的鼻翼。
未经打理的发丝干枯、开叉,但有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不是高雅的香水,而是堆积在阳光下的草垛气息。
被少女搀扶着回到了床上,罗兰满含歉意地致谢:
“对不起谢谢。”
刚说完,罗兰猛地省起双方言语不通,对自己的懵然无知感到头疼的同时,也对无法表达谢意感到窘困,无所适从的少年唯有浮现出哭一般的苦笑来展示自己的尴尬境地。
少女一时间也无法理解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很快,她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般,温柔地微笑起来。
那笑容并不完美,没有性感的要素,谈不上妩媚,但却有着不可思议的包容力。
就像母亲对孩子一般,单方面的,纯粹的温柔。
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少女放缓语速说到:
“你是谁?”
尽管带着浓重的口音,但少女说的,是罗兰熟悉的查理曼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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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虑的气氛在宅邸弥漫,初夏凉爽的空气完全吹不进大屋里。
罗兰失踪不过才14小时,搜索也展开了14小时,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毫无线索头绪的情况下找到一个人完全是天方夜谭,更不要说绑架者(淑女们并不承认独裁官阁下的监护权,也不认可附属的管教权)还是个无所不能的混蛋。谁都不知道那个该死的绑架犯下一秒在什么地方。
这是无可奈何之事。
事情进展不顺时难免产生压力,适当的减压对维持头脑冷静,保障工作心态有着无可取代的作用。对此,各人都有各自一套减压的办法。
身为长寿的古代种,法芙娜深刻了解并且认同人类的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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