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确认实验成果为止。说白了,查理曼也好,反帝国的组织也好,罗兰也好,包括现在这个世界在内,基本上都是为了撰写重要的公式之前,先试试钢笔是否能够使用、用来试写的便签纸。这才是一切的真相。”
正如他一开始说的,对他来说,世界、人类、生命都是如同便签纸一样的存在。
他不自私,也没有不公平,只是对所有一切一视同仁——如同机器一样,从一开始就不纳入“感情”这个要素,用简单的“是或不是”的二分法面对一切。
所以他能毫不动摇、无悲无喜地毁灭一切他认为需要毁灭的东西,不论那是人或者国家。
这就是齐格菲。奥托。李林的本质。
明白了这一点,黎塞留感到一阵倦怠般的虚空从心底涌出。随即明白到这是自己意识到已经无法继续和李林交流的证明——无法共鸣,也不会产生交集。正如人和雕刻出来的偶像,对着看似完美的神龛咆哮也罢,跪在地上乞求救赎也罢,注定不会得到回应。
长长呼出一口气之后,黎塞留沉默了。
“怎么样?满意了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鹅毛笔插回笔架,画满随手涂鸦的白纸划出一道弧线,正中废纸蒌。
淡淡的,如同黑暗与月光的结晶一般的微笑,让人想用最高级的画布和颜料留存后世的微笑,像刀子一样逼了过来。
“以性命为赌注,套到了最核心的情报,作为对国家、对人类全体最后一点贡献和饯别礼,将希望寄托在奋战当中的年轻人身上这种感觉怎么样?”
“!!”
“就像你盘算着我在占据绝对优势的状况下可能会说漏嘴,我也考虑着类似的事情。解决王国首相,为未来确实排除不稳定因素是很重要,可最好连他隐藏的最深的情报路径也一起连根拔起。要想达成这个目标,只能是被逼到墙角,而且恰好有足够身份之人吐露出足够重要的情报。你看,就好像现在这样。现在我的部下们多半已经收网了,我也要加快了。”
一记潇洒的响指,黑色幕布落了下来。
窗外依旧是笼罩在浓烟烈火中的吕德斯,正午的太阳透过烟雾撒下昏黄暗淡的日光,比黄昏还昏暗,比鲜血还要鲜红的天空下,隐约能幻视到狂舞的亡灵。
这无疑是非日常的景象,可这并不足以让黎塞留瞪大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左右,替换了。
本该在左侧窗户的太阳和街道出现在了右侧,右侧的风景透过左侧的玻璃窗呈现在黎塞留眼前。
包括行道树、被破坏的建筑、烟雾,早已见惯的一切都像映照在镜子中一样反转了。
“虚数空间。编列不存在的数字,将现实所有的一切反转的镜像世界。在谈话正式开始前,这间办公室就已经被转移进这个与现实隔绝的空间了。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影响到镜像另一端。也就是说——”
摊开手,李林大大方方的宣告到:
“在这里,我们可以尽情一战,不用担心造成的影响。”
“那还真是多谢了。”
“过去曾被誉为‘白胡子魔人的猛将,李拿度。达尔克的挚友——迪普莱西。德。黎塞留首相,我很期待你的最后之战呐。”
(——作为重要的参数。)
截住未尽的话语,李林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眯起那双会让人联想到血和死的眼睛,面对着体格迅速膨胀、鲜红发亮的肌肉撑开法袍的老人,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笑声。(。)
7。战场白蔷薇之日(七)()
国立魔法学院。
一般人对这座查理曼最高魔法师养成机构的想象是:穿金戴银的贵族子弟,学问造诣高深的学究,高耸入云的魔法师塔,大块的空旷草坪,可以泛舟的人工湖总之是类似度假区之类的地方。
此类想象大多源自于该校“给贵族子弟镀金”的传闻,其中某些部分倒也符合事实,只是大多数人忘了或者不清楚,最初设立这座学校的意图,是建立一座军校,为前线提供各式各样的人才。培养学生的贵族气质,提供贵族子弟的社交场所,建立人脉什么的,不过是副业罢了。承平日久之后,学校才变得有点像是贵族养成所。
可再怎么改变,最初的机能和构想早已渗入学校各个角落,至今还能透过建筑结构看出当年查理曼的高层是怀抱着怎样的想法去建设这座学校的。
从外面第一眼看去,没人会相信眼前的建筑就是传说中的“度假胜地”,说是监狱和要塞还会有人相信。那个八角棱堡外形,高耸坚固的外墙,还有环绕学校的护城河——怎么看都比较像那两个地方。加上最近的改建工程增加了炮位、坡道、弹药储藏库、防炮洞等等设施,在原有炮兵编制的基础上新编入了气象队、计算队、通信队、弹道测量队、弹着观测队,下发了射击表(记载炮弹发射到不同距离时的发射角度和装药量的表格),整个学院越发像要塞了。面对这种军事据点,如果没有充足的火力支援,只靠一般轻步兵正面进攻根本拿不下来,就算防卫军来也是一样。
如今要塞的炮位上,黑洞洞的炮口昂首指向天空。昏暗的阳光下,37㎜速射炮散发出摄人的寒意。身穿作战服的突击队士兵手持突击步枪警戒四周,瞭望塔上的通信天线正不断接受和发送电波。
学校已经完全处于防卫军的压制之下,面对“突然出现”的神秘士兵,学校的警备力量毫无还手之力,一眨眼就被压制。被干扰粒子屏蔽了魔法之力的教师、学生、普通员工面分别关押进几个区域之后。学校就成了此次政变行动中,防卫军一方的战场信息处理中心。各种情报在此处交汇、转发,使得大本营能对吕德斯市内的情况了若指掌。
——如果把那些大炮利用起来,对市区展开压制射击就更完美了。
自情报参谋约阿希姆。迈巴赫上尉以下,占据学院的防卫军将兵不无遗憾的如此想到。
但他们也只能想想,没谁会真的去对准吕德斯来一发。此次作战的目的并不是要占领吕德斯,引发局势潮流的变化才是根本目的,要是有谁敢违抗上命,学查理曼陆军来个“手滑一下”。宪兵队和军事法庭会很乐意请他去聊聊。看看那个苦役营还缺砸石头的,要是查出这厮是故意蔑视最高执政官,焚尸炉将会见证此等狂徒的末路。
军纪之外,还有一个理由让他们不能肆意行动。
“中校阁下。”
“啊?”
“请您尽快用餐吧。”
“哦。”
“您再不吃的话,又要像上次一样孵出小鸡来了。”
“嗯。”
勤务兵莱西克下士看着面前放在杯子里的水煮蛋,再看看前方和鸡蛋相仿的光头,一股强烈的冲动——从卫兵手里抢过冲锋枪,打死眼前的混蛋再给自己嘴里来一枪——正从脚底窜到脑袋。再从脑袋窜回脚底。
默念了一遍“冲动是魔鬼”之后,下士再次默默看着鸡蛋。估计再一会儿,愁眉苦脸的年轻人就能目睹小鸡破壳而出的瞬间。
自李林执政以来,强迫症就成了精灵一族的通病。譬如早到几分钟的话,就非要在门口傻站几分钟,到点了再敲门;去咖啡店喝个咖啡用秒表计时,搞得和军队食堂一个样。
守时、严谨、认真到近乎刻板——让这群比机器还精准的强迫症患者陪一个毫无时间观念。懒到连死都嫌麻烦的奇葩,确实难为他们了。不过要求身为七原罪之惰怠的斯洛斯和精灵们一样勤快,似乎也不大现实。
——为什么我们会被分配到这种任务。
迈巴赫上尉以混合了怜悯跟同情的复杂眼神注目勤务兵之际,指挥官有点有气无力的独特声线响起。
“上尉,你觉得这个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过着怎样的人生呢?”
“不知道,阁下。”
斩钉截铁的回答,模范军人的标准回应格式,同时也叫人怀疑情报参谋是以这种特殊方式隐晦地表达不满。可只要看一眼斯洛斯手里的东西,怀疑便会烟消云散。
斯洛斯正在摆弄一根试管,随着手腕的动作,暗红色液体在玻璃器皿里来回晃荡翻腾。
是血液。
能透过一管血液看出什么的,只有生物或医学领域的专家,对一介军人的迈巴赫上尉,“不知道”才是最正确的回答。
“研究者经常会根据血液样本的参数指标来推测提供者是什么样的人,其中一部分人能推测出提供者的年龄或体格、疾病或旧伤、病灶的位置或投药的影响等等,更有甚者,能在不接触对象本人和照片的情况下,只透过观察样本就知道提供者长什么样。”
——那又怎么样?
背手挺立的姿势与肃然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迈巴赫默默在心里吐槽。
“能做到这一点的,就是所谓的‘统合构建者'了?”
“统合构建者?”
反刍着陌生单词,迈巴赫表现出被勾起兴趣的样子,配合着长官的发言来打发时间。
“请问那个‘统合构建者'到底是”
“那不是学术术语,也没有明确的理论,只是一种‘可能性的概念'。”
最初使用这个字眼的,是某部娱乐小说的后记。
作者要负责许多杂志和报纸的连载,在紧凑的日程中,为了避免把作品混淆。确认上一回结尾和新章节开头是否可以衔接,有无误差。由编辑们进行严格的检查,防止出现人物、情节、对话等内容的不连贯。
在此过程当中,部分编辑针对文章本身应该没描写到的内容,去找出章节之间的偏差。面对编辑的指责,作者本人都会觉得“原来如此”。
编辑针对的不仅仅是文字本身。连作者本身的情报也包含在内加以比对。“上次执笔时,作者的精神状态如何”、“写作过程中有过哪些言行举止”——将这些情报纳入考量,推测出作者当时究竟想写什么。
“不是超能力之类的论述,其实是那位作者对‘非常了解自己之人'的匿称。”
“换句话说。统合能力者是‘并非从情报本身,而是从产生情报的环境推测出正确答案的人',是这个意思吗?”
“‘推测出正确答案'这部分不大准确。”
斯洛斯仰头盯着那一管血液,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推测——是依据理论法则,加以应用后找出答案。统合构建者是靠感觉,纯粹是靠纤细又敏锐地感觉‘在这个世界当中。情报对象该是怎么样才比较正常'大概,就像这个样子。”
投影在空气中的界面一闪,埋首文件中的女孩出现在军官们的面前。
“这个是”
“可爱的薇妮娅小姐,罗兰身边的姑娘中最不起眼的一位,很少有人注意到她其实是一位能将任何文字或记号以音符的形式加以感觉的优秀统合构建者。从故意把那几位姑娘软禁在文件室开始,薇妮娅小姐已经从一大堆纸堆里整理出‘故意变多的订单'和‘含糊不清的图纸文件'。”
所谓“故意变多的订单”是指以“灌水伪造”的订单形式,以零件的名义将枪炮、装甲车分解后输送至吕德斯再加以组装,从账面上看毫无问题的伪造订单。“含糊不清的图纸”则是重新规划吕德斯时的工程图纸。表面上没有任何问题,实际上则是用来掩盖供防卫军人员器材出入之秘密通道的伪造图纸。
以上两者都经过反复审核验证。一般人不必说,即便是专业人员缺少整合信息的情况也难以发现问题。加上混入大量枯燥的普通文件,要想剔除出有问题的订单和图纸,再从精心伪装过的虚假信息中推导出正确的情报,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工作。
然而,让迈巴赫上尉感到吃惊的一幕真切地上演着。童稚的小调中。鹅毛笔顺着假图纸的线路在空白纸张上勾勒出不可能被女孩知晓的地下通道线路图。
“这怎么可能没有任何学术上的保证,没有理论基础,只是凭着哼歌的直觉!”
情报参谋擦掉额角的冷汗,作为此次作战中少数了解地下通道全貌的军官,他一样就能分辨出薇妮娅的绘图有几份准确。
颤抖的声音、发抖的双手。足以证明那份歪歪扭扭的草图有多准确。
“她是‘音乐的天才'吗?”
“恰恰相反。选出在这个世界上‘最适合'、‘最大可能性'的直觉,其实是一种‘选出最司空见惯的东西'的感性。要知道大多数人都具备认知‘司空见惯之物'的感性,但基本上一般人都和‘平均值'之间存在乖离。跟世界的平均值完全一致,这种感性是非常稀少的。持有这种能力的,一定是‘终极的凡人'。”
“阁下,我请求立即处理掉那名女孩,最起码要隔离关押,绝不能再让她接触那些文件。”
回过神来的迈巴赫上尉一撞鞋跟,面无表情地说到。
如果没有斯洛斯,他一定会立即冲过去亲手枪毙薇妮娅。真正的人才——不管是“终极的凡人”还是“稀世的天才”,不能为己所用的话,就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抹杀。放任自流的选项绝不存在,更不要说任其资敌。杀害妇孺的名声固然恶劣,但与可能造成的威胁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上尉。你是想要违反最高层的指令?质疑执政官的决定吗?”
“属下怎么敢!可是”
“没有可是。那位大人的命令是绝对的。我们只要遵循就好。既然命令是‘收押学生和教师,迎击罗兰。达尔克',我们只要照办就好,耍小聪明不会变成晋升的机会,更不会有助延长寿命。”
撇下哑口无言的迈巴赫上尉,斯洛斯再度把玩起试管。呆滞慵懒的表情仿佛适才一番几乎吓死部下的惊人发言从未存在过一般。
——快点过来吧,罗兰。达尔克。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不会让我觉得太无聊。
懒散的表情之下,饥渴难耐的声音在斯洛斯身体里嘶嘶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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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足以叫人热血沸腾的光景,也是无比惊异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