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那位执政官什么都没说。从目前和精灵的接触来看。相当多的精灵反对对外扩张。可是。有时候威胁并非是直接的,甚至是物理层面的。作为一名接受过系统帝王学教育,已经具备一定政治素养的王族成员。密涅瓦更担心另一种威胁——输出革命。
任何君主制国家都对“革命瘟疫”抱有足够高的警戒心,之前诸国对查理曼残酷镇压王冠领采取默许态度,除了各国没有精力和能力介入其中外,王冠领高喊着“国王滚蛋”的口号建立共和国,极大触动了诸国君王的神经也是一个不能忽略的因素。毕竟谁都不想为了恶心一把查理曼,结果让自己那些不安分的国民浸淫“反君主、反**”的异端邪说,然后把王冠领的事情在本国再上演一次。
从这一层面来说,亚尔夫海姆是个更甚于王冠领的威胁。
里面的道理很简单,“圣伊斯特万共和国”不到一个月时间就覆灭了,除了展现新式武器和战术的破坏力,顺带让查理曼佬大秀了一把大屠杀和奸o地狱外,这个短命的共和国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成就。除了一小撮真正的睿智者,很少有人会有兴趣去关心一群失败者提出的口号和思想——无论那些东西有多么进步,失败的烙印都令其黯然失色。
亚尔夫海姆却是一个成功的国家,成功得叫人嫉妒,让人害怕。
不需要多大功夫,几个文笔不错的笔杆子,定期挑选一些人来参观游览亚尔夫海姆。一个富庶、文明、先进、高效、廉洁的国度就会出现在人们面前,引起轰动与关注。然后培养出大量的“亚尔夫海姆粉”,那些如痴如醉的粉丝舞动手里的笔杆,将亚尔夫海姆和自己心中的理想国度重叠在一起,把那里的一切都描述成世上最好的,它的文化、它的生活方式、它的价值观都值得人类学习和效仿。接下来,这些脑袋发热的家伙为了进一步凸显精灵国家的完美,同时也是为了发泄自己的不满,他们一定会找一个靶子……不用问,这个靶子一定是他们自己的国家和政体。
就是人类国家!邪恶的人类君主**,愚蠢的教会宣传,剥削和压迫广大勤劳勇敢人民的罪恶制度!我们之所以没能过上亚尔夫海姆那样的生活,全都是体制问题,一切都是体制出了错!
世间上无视自身问题、没有最基本责任感的愚蠢之辈格外多,这些人总会寻找自己能接受、容易推卸的简单理由,如果找不到,就蛮不讲理的让他人为自己的失败负责。这个“他人”可以是父母、师长、同学、社会,也可以是他所在的国家和那个他自己都不甚了解的“体制”。
接下来,在这些人的蛊惑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用相同的思维模式看待自己的生活,不满之情在整个社会扩散。社会动荡,各种暴动叛乱层出不穷,直到把整个国家折腾完蛋……
不费一枪一弹,亚尔夫海姆就能把人类诸国推进万劫不复的地狱,赢得这场意识形态斗争的胜利。
这才是密涅瓦最为担心的状况。
比这更加头疼的,是不存在能解决这个危机的手段。
像王冠领那样,用“铁和血”来一劳永逸地解决亚尔夫海姆根本行不通,还没等各**队集结完毕,黑漆漆的晶体就将从天而降,开始执行全世界寒冷化作战。
退一步说。哪怕那位神明使者不直接动手,一个全民皆兵的亚尔夫海姆也足以让任何想用武力清除革命瘟疫的国家三思。
比不过,打不赢,难道要无视他们?可以的话,密涅瓦倒也愿意这么干,但这纯属一厢情愿。他们既然敢于开放各种设施参观,本身就代表了放弃保密主义的姿态,只等时机成熟,以闪耀的姿态出现在世人面前。
——我们代表了世界的潮流。
想到将来某一天,精灵对人类社会放出这番豪言时的自信姿态。密涅瓦的肝尖都在颤。
接下来又是漫长的参观行程安排。大图书馆、国家音乐厅、博物馆、画廊……如果是平常的话,尽管会觉得累,但密涅瓦依然会兴趣盎然的参观,但现在看着那张行程安排的表单。她只是感到恐惧和烦躁。
“马上是午餐时间了。要不我们就在露天餐馆用餐?”
似乎是看出了密涅瓦掩饰不住的倦意。海德里希提议到。身心俱疲之下的密涅瓦也懒得去纠结堂堂公主在大庭广众下用餐是否合乎体统,轻轻点了点头,波尔舍轿车很快就在动物园对面、布达佩斯大街上的一家餐厅前停了下来。
海德里希要的是啤酒、炖泡菜和香肠。罗兰是三明治和橙子汽水,密涅瓦是汉堡包和苹果汁——“仅限人类”的风没有刮到这里,他们得以在一张桌子上用餐,周围不时偷来好奇的一瞥。
种族隔离社会下难得的公平。
密涅瓦在心里吐槽,然后对这种时候还能想到这种事情的自己感到好笑。
(贵国确实不存在种族问题,因为有问题的种族不存在,或者快不存在了。)
昨晚听到的刻薄话再一次浮上心头,藏不住的苦笑在脸上浮现出来。
“最基本的社会学常识告诉我们,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
边上传来罗兰的低沉声音,密涅瓦下意识的抬头,看着若有所思的少年。
“这是那家伙昨天对我说的。”
罗兰说得很诚恳,没有一点做作,似乎是被话题的沉重所压迫,紫瞳显得有些黯然。
——不论是出生的家庭环境,各种家庭背景所能赋予每个人不同的人生机遇,还是每个人在生活中通过努力所能得到的机会,全都不存在“平等”这种前提。“人人生而平等”的美好愿景自古以来被无数帝王、贵族、官僚、教首、主教、野心家、革命者所借用,但却是一个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恐怕将来也不会实现的美好幻想。
李林晃荡着酒杯,用难得的正经口吻对罗兰诉说着这个刺耳的真理。
在他那个世界,流传在美利坚合众国和后来通过法国大革命遍及欧洲的平等思想,是建立在基督徒们对上帝的信仰上的,因为《圣经》的主旨之一便是“主的子民皆平等”——没有理由,也不需要进行证明。因为基督教信仰在欧洲的普遍性,“天赋人权”的思想一经提出,便得到越来越多人的认同,进而推进了西方近代皿煮运动。不过这与“君权神授”并无本质区别,只是将对象换成了每个普通基督徒,其实质依然是借用怪力乱神说来强制界定并扭曲社会现象而已。
他的养父不是基督徒,不是某些明明不信仰上帝,甚至对宗教怀有偏执性仇视态度,却一直主张获得基督徒才拥有的权力,并坚称此为“不证自明”的脑残。作为无神论者和非人类,他从不把皿煮柿油当成什么必须遵守的真理。但作为管理者,他需要考虑管理对象的心理状况和感受,为了避免风险,他需要让尽可能多的异见者成为“执政官之友”,而不是造反派和革命党。所以他也需要引入一些“平等”思想。
“因为这可以证明因每个人的努力不同,以及他们所属种族不同所产生的不平等是合理的,人们不应将此视为不合理,而应当做常识的一部分加以接受。”
罗兰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和李林相似,但他还是觉得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就是李林当时那种严肃腔调。
他的心情变得糟糕起来,哪怕说完这段话后。李林还开了个玩笑:“‘不平等不是罪恶,平等才是大恶。我真该戴上蛋卷头假发这么说”。他还是难以释怀。
“他会那么说,是有他的见解,从客观事实上来看,那也是正确的见解。可是……这种看待事物的方式未免……”
——太过悲哀了。
密涅瓦沉默着,泛起些许凉意的心将罗兰未尽之言填入空白之中。
不相信他人,也不相信人的善意,冷彻的观察,然后毫不留情的予以解决。整个过程没有对话和沟通,只有正确和不正确。
然而作为以一己之力承担整个世界重量的管理者而言。这是必要的思考方式。但以人类来说。这种表现太过无情,几近于残酷。
“我有同感。”
密涅瓦放下汉堡包,近乎无意识地呢喃。
几辆校车从餐厅前经过,车里坐满了穿着儿童团制服的小孩。所有的孩子都兴高采烈。大概是刚从动物园春游归来。
“或许种族隔离制度确实是一种比各国更为先进、温和的调和手段。就目前所见也确实展现出了效果。可……我不想成为被关在笼子里供游客参观的猛兽。”
把憋在心里的感受一吐而尽,一直阴沉的脸上露出了些许轻松。
被置于弱者和被管理者的地位上,被人隔离和差别对待——这样的事情从未体验过。也正因为亲身感受过彬彬有礼的“平等但隔离”,她才能发自肺腑的反感这种制度。
“所以即使不方便,也要努力让不同种族相互理解才行。不是争着让哪边屈服于哪边之下,而是要找出能使彼此妥协的折衷点才对。纵然路途险恶,也要坚持下去。”
不再长吁短叹,紫瞳中露出一丝坚毅,望着少年乐观的侧脸,密涅瓦点了点头,听罗兰说到:
“首先,就要从‘斯科特案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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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在桌子上的红茶已经失去了温度,却没有人来更换,任由液体红宝石一般的高级饮料曝露在沉闷的空气中。
为执政官冲泡饮料是亲卫队队长的特权,假如亲卫队队长有事不能在身边侍奉,执政官会自己动手。对这种有**份的行为,当事人的解释是“他人的茶完全喝不了,而且自己泡茶也有助于转换思路”。由于确实无人能与李林的饮料调配技术比肩,大家也只好对此接受。
面无表情的喝掉冷茶,红色眸子眺望着窗外的轴线大街,映出一个个低头阅读的身影。
民众的文化程度与报纸和出版业的繁荣是息息相关的,得益于几十年的义务教育,亚尔夫海姆几乎不存在文盲,如果把统计范围缩小到精灵,文盲率就是0。因此报纸、杂志等文化产业欣欣向荣。
截至目前为止,亚尔夫海姆的人均报纸拥有量为世界第一,精灵们对读报、新闻、讨论的热衷往往让密涅瓦这样的初次拜访者感到惊奇。无论走到哪里,没有哪个社区的精灵不看报纸,不收听广播新闻。
热衷于政治的部分精灵也热衷于办报建立舆论,因为就像创办了《黑色军团》杂志的右翼大头目卡普博士说得那样:“只有报纸能在同一时间内将一个思想灌输进上千个不同的脑袋中去。而人民——就像大家都知道的那样,通常非常懒惰,甚至懒得去思考,宁愿相信别人告诉他的话。”
这位博士真该去干宣传部长,如此深得第三帝国头号大喇叭戈培尔博士神髓的人才可不是哪里都有的,能把右翼小报办得如此成功的,也是不多见的。
“同国家社会主义敌人的无休止战争。”
“一切背叛民族的叛徒都将被精灵专政的铁拳无情地镇压!”
“绝不允许在神圣的亚尔夫海姆出现人类的反抗活动!”
“要让人类的王女认识到今日的精灵已经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民族了!”
随着斯科特案开庭日期的临近,《黑色军团》惯用的激烈笔调变得更加激烈,一群抽了羊角风的编辑整天嚷嚷“种族净化”和“杀光人类”。
真是够了。
一直在敲桌子的手指停了下来,瞳孔重新聚焦。
种族主义、极端爱国主义、扩张主义、帝国主义、民族主义、和平主义、民主主义……各种各样的主张和思想必然存在。而且自有存在的意义。不过有一个大前提:它们始终只是用来实现某个目的的工具,而不是掌握权力、操纵国家发展的主导力量。一旦失去价值,或者试图摆脱控制,就会被毫不留情的抛弃,然后被销毁。
无论左翼、右翼、中间派,都是如此,只是用来治理国家的工具。
因此李林能容忍他们提出一些不合时宜的主张,也能接受其中的真知灼见,借此同时扮演“乐于倾听意见的慈善政治家”和“不苟言笑的严厉家长”的角色,小心而谨慎地调整国家发展防线。最终大家皆大欢喜。当他们超过这条底线。把手伸进不该伸的地方时,他就不会再宽容。
除了政治平衡上的考量,为了未来的国策,李林同样需要让右翼蹲到角落里闭嘴。
“装”似乎是所有智慧种都有。也都会出现的不良倾向。为了让自己的行为合理化。适当的“装”也无可厚非。就在李林和密涅瓦大谈“种族隔离的优越性”之前10分钟,执政官大人刚刚签发三分文件:两份是招标书,询问“消毒淋浴室哪家强”、“焚尸炉哪家强”。第三份是运输调令,将一批“油纸包好的”齐克隆-b送到北方的卡廷森林。
未来精灵政权开始支配世界时,同样需要“装”,明火执仗的把人送进毒气室最终解决是铁定不行的,太过头的“装”同样行不通。
米国鬼畜可以算是个负面教材,伟大的“文明传播者”们像对付臭虫一样消灭着美洲土著,直到最后把所有印第安人赶进贫瘠的“保留地”内,种族濒临覆灭为止。等200年后,“人类希望帝国”盛极一时,当年殖民者的后代将那些差点被祖先们赶尽杀绝的原住民捧出来,高举“保护传统文化”的屁帘儿,为失去风俗、信仰的印第安人建造主题公园式的示范工程为这个国家装点门面。装起宽容、装起品味了。用他们的话来说:“对于过去那些,我们已经无法做什么了,但是至少我们还能为现在的原住民做点什么。”然后,“信仰皿煮,尊重人权”的米国鬼畜们拿着自己祖上的烂账充当管闲事的理由,肆无忌惮地满世界推销他们那套输出价值观。闹到最后,除了那些死忠的脑残粉,满世界都对他们奇特的廉耻心产生了好奇,更多则是反感,等这个国家因为自身的贪婪和疲于应付层出不穷的敌人,最终陷入不可挽回的衰落之后,每个国家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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