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自是因自己即将抱得佳人归,而情怯也同样因不久之后的婚事。他不知自己与观音婢婚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又担心自己,是否能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所以李世民现在情绪复杂,又有些焦虑。
可就在距离他婚期半个月的时候,李世民再次接到了一份诏旨。
“与礼部员外郎李奉节一并前往太陵巡视?”
李世民眼中,现出了几分疑惑之色:“可末将只是一个小小的千牛备身,这只怕不太合适?”
这次是皇后御旨,让他与一位礼部员外郎前往咸阳,作为钦差代天子巡视太陵。
只因不久之后,就是先帝忌辰。按照礼制,天子每年都需在这个时节派遣至亲,或者亲自前往太陵扫墓祭祖。
今年天子出征在外,皇后又需坐镇洛阳,故而只能由礼部尚书与齐王杨暕代劳。可在这二位前往之前,还需有人作为前哨,看看太陵那边的准备工作如何,太陵的各处建筑与风水是否有损,平日是不是扫洒得当,周围又是否安泰等等。
可据李世民所知,往年可没有让一个六品武官,前往太陵巡视的例子。
“皇后殿下,其实也是无可奈何。”
那位传旨的太监,是一位姓侯的掌案太监,同样是皇后身边的得用之人,此时在李世民的面前,却是满脸堆笑:“往年的惯例,本该是由一位备身府的直斋或者虎贲郎将,与一位礼部员外郎一并前往!可如今天子亲征在外,宫中近日以来,又是变故不断,得用的人手本就不多。所以皇后殿下在杨大人面前,亲口点了李仪同的姓名。”
李世民闻言,剑眉不禁一挑。知道这位口中的杨大人,应该就是礼部尚书杨玄感。
这次他如前往太陵,就是为这位打前哨。
而那位侯掌案说到此处,又善解人意道:“其实皇后殿下,也知李仪同大婚在即,此命的有些不近人情。可太陵距洛阳不远,紧赶一些,十天左右就可来回。还请仪同大人,勉为其难。需知如今禁军与左右备身府,左右监门卫,除了董纯将军等寥寥数人,也就只有殿下你,能够让她放心了——”
李世民满心不情愿,却只能无奈的朝这位侯掌案一礼,接下了诏书。
此时他也别无选择,难道还能抗命不成?若是皇后的私命也就罢了,他还有恳请这位殿下收回成命的余地。可既是有诏书下达,那就是已经过尚书台议论用印的明旨,哪里还可能收回。
而等到他返回唐国府时,知道此事的窦氏,却是面色铁青,气到几乎吃不下饭。
“朝廷内外,难道就没有人了?一定要让二郎你过去不可?不行,我得去找窦夫人说道说道,非得让皇后他收回成命不可!哪里有让新郎官,还千里迢迢去为人办事的道理!”
她说的窦夫人,是指窦威之妻。这位同样出身兰陵萧氏,是萧皇后的亲姐,也是窦府这几年荣宠不衰之因。
哦之前窦府东院的那桩丑闻,天家之所以会忍气吞声,除了韩王杨暄不被萧后看重,也确实理亏之外,这位窦夫人也是居功至伟。
“你这是胡闹!”
李渊却是意见相反,立时便出言呵斥:“这是朝廷的诏旨,你寻窦夫人又有何用?没得让人为难,也会让皇后殿下以为二郎他不识大体!”
“夫君你倒还有脸说?”
窦氏一声冷笑,直接就将矛头指向了夫君:“你在朝中办差,一天之内出入尚书台数次,二郎的事情,难道就一点不知情?”
她思及此处,忽又觉不对劲:“虞侍郎之行事,素来四平八稳,虽受陛下敬重,却也少有主动开罪世家豪贵之举。他在事前,必定会咨询于你!李四郎,你到底是怎么答的?”
最后一句,窦氏的音调足足高了几个台阶。
李渊神色微微尴尬:“夫人您息怒!虞侍郎之前,确实曾垂询于我,为夫也答应了。这是好事,既然皇后看重,二郎他又岂能辜负殿下厚望。巡视太陵一事,非御前亲近之人不能为,二郎若将此事办妥,日后必定前程似锦。为夫这也是为二郎日后的前程着想——”
“所以你就让我家二郎,在婚期之前远去千里之外?你可想过长孙家如得知此事,会作何感想?可想过这满朝世族得知此事,会如何看武功李氏,看你李渊?”
窦氏似气怒交加,面色煞白:“他们不会以为我李氏,多受天家信重,只会认为你李渊趋承无节!”
李世民呆在下面,已经不敢说话,眼观鼻,鼻观心,只偶尔与李玄霸,李元吉这几个弟弟交换眼色。
可让他奇怪的是,李玄霸正在朝着他挤眉弄眼,笑意盈盈,也不知这家伙,到底在兴奋个什么劲。
只有李建成实在看不下去,不忍见父亲的狼狈神态,出言劝说道:“母亲,父亲这也是为二弟着想。以孩儿的见识,有这一趟太陵之行,确实裨益于二弟终生。何况事已至此,已经无法挽回,母亲与其埋怨,倒不如替二弟他想想办法,让二郎既能将差事办妥,又能快去快回。”
他其实腹诽不已,父亲既然连向天资敬献美女宝马的事情都做了出来,这趋承无节,谀媚奉承这几字,是无论如何都摆脱不掉的。
据说这主意,还是自己母亲出的。所以父亲他才能取得天子信重,入京任职。
可他却也知道,肚子里的这些话,是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说的。这不但会激怒老母,也会让他们的父亲,更加下不了台。
窦氏闻言之后,果然是面色稍霁,平静了下来,开始替李世民谋划:“太陵那边,倒无需担心,太陵卫对皇室忠心耿耿,其中绝大多数,又是先皇亲军。必定会尽心尽力,不会让先皇的陵寝有恙。我家也可在提前派些精干人手过去,帮助二郎打探那边的错漏疏失。可唯独安全方面,让我有些担心。这些时日,朝廷虽也捕杀了不少反贼,其中不乏二三个好手。可幕后指使之人,却一个都没抓到,那些闻风赶至洛阳的杀手,也还未退离。二郎他的处境,依旧凶险。”
“确实!”
李建成也同样愁眉不展:“二郎招揽的几位供奉,确也是些好手。可如在洛阳城内,这几人还可护得二郎平安。可一旦出了洛阳城,却是未必能保万全。孩儿以为,这次我们府中,定须有一两位二品强者伴行不可——”
“不是还有我吗?”
李玄霸这时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这次我们又备身府直斋,还点了四个备身随兄长同行的,玄霸也在其中,定可护得兄长他安然返回,”
自从龙门桥战后,他的已身实力,又有了极大的进境,自信这次如兄长遇袭,自己定不会如的前次一样不堪用。
李世民则是恍然,心想挂不得这家伙,刚才会是那样的表情。
可他同时也觉奇怪,心中没来由的,就升起一股不安。兄弟一起同往太陵,这都是巧合么?
而在他们的上面,窦氏却是气的将碗筷将桌案之上重重一拍,几乎背过气去。惹得在场几兄弟与李渊,顿时一阵手忙脚乱。
第一百七十章 公主起意()
第二天,李世民与李玄霸二人,都很守时的来到宫城门口处。而在二人身后,还有一大票的随从。
除了李世民自己的百名亲兵,以及李信、释罗刹、窦忠贤与杨韵这四大供奉之外,还有一百名李家的精锐部曲,以及李师真,李师符这二位部曲家将。
这二者,可都是修为二品,帅阶绝顶的强者,似这样的人物,整个唐国府内也不过五人而已,都是他父亲李渊的得力臂膀。
他们使用的帅阶墨甲,也很不俗,品质与战力,都不逊色于释罗刹得到‘虎金刚’。
而那位侯太监,也早就等在了宫门处。
此处另还有数百人聚集于此,包括了礼部员外郎李奉节以及他的几个随从,以及三位备身与总数四百名装具精良的禁军将士。
可其中最使李世民在意的,还是侯太监身侧立着的一位独目老人。这位大约六旬年纪,面白无须,穿着绣衣卫的一品供奉服饰,立姿似如大山般稳固,又似杨柳般飘逸,竟将二种截然不同的武道意境,融于一身。
“这位是绣衣卫的一品供奉杨太虚!本已在数年前辞归荣养,这次却是因洛阳变乱,绣衣卫人手不足,被汤公公再次请出了山。”
那侯掌案笑着为李世民介绍着:“皇后对李仪同的安危,也颇为担忧。特意命绣衣卫,遣一名一品供奉随行。”
李世民当即神色肃然,朝着这杨公公一礼。
绣衣卫的一品供奉本就不多,而能够被赐与杨姓者,无不都是影卫出身。
不出意料的话,这位应该就是先帝身边的影卫之一。绣衣卫让这样的人物随行护卫,让李世民颇有股受宠若惊之感。
“还有这位,是礼部员外郎李奉节,出身赵郡李氏!你二人同姓,又都是五姓七望中人,正该多亲近才是!”
那李奉节三十岁许,身材颀长瘦削,鼻梁高挺,气质精明干练。
而这位的年纪,虽是长了李世民一轮,可在后者的面前热情洋溢,笑意盈盈的首先朝李世民躬身一拜:“下官李奉节,见过仪同大人!”
“怎敢当长者之礼?”
李世民忙侧身让开,也回了一礼:“在下少不更事,就骤担重责,如今正诚惶诚恐,生恐有负朝廷厚望。总之这一路有什么不周到处,还请员外郎多提点才是,但有所命,无敢不从。”
员外郎是从五品,低于仪同三司与开国子的正五品,所以这位自称下官是没错的。可对方的年纪资历在那里,李世民怎敢托大?
此外他二人虽都是太陵巡察使,一文一武,并无正副之分。可李世民却知这位任官多年,经验丰富。至少在‘礼制’这一方面,甩了他足足一条街,足可当他的老师有余。
此外他二人文武殊途,而五姓七望又素来都是同气连枝。这位员外郎对自己,应当不会起什么坏心。
毕竟双方职责所在,此时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一旦这次的差事有了什么差错,二人都要担责。
所以这次太陵之行,多听一下这位的意见,绝不会有坏处。
“一定一定!”
李奉节面上依然是笑容洋溢,可其眸内,却掠过了一丝讶色。
他心想什么但有所命,无敢不从?反过来才对吧?
此子小小年纪就已能指挥大军战阵,以弱胜强,扶危救驾。此外这位本身,也是最顶级的勋贵出身,又是天子近臣,深受皇后爱重。
——他事前打听过这位临时同事的详细,知道就在之前几日,萧后殿下无故就赐于厚赏。而如今连先帝身边的影卫都派了过来,就只为照看此子的性命安危,可见这位李仪同,在皇后心目中的份量之重。
面对这样的人物,他怎敢以年纪与资历自恃?
不过李世民在他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是挺让他舒心的。至于什么少不更事云云,李奉节虽然也为此疑惑过,可既然是皇后殿下御口亲点,那不合理也得合理。
而这位少年仪同,在他面前展现出的沉稳与世故,也让李奉节稍觉惊讶。突然有了一种,皇后殿下其实并未选错人的感觉。
接下来三位随行的备身,却再没有被侯掌案介绍的资格。不过李世民都认得,同在右备身府,虽不熟悉,却也照过了几次面。
接下李世民又巡视了一番着临时调拨到自己麾下的四百禁卫,见所有人都装具齐全,一应器物,也无一缺失,便神色满意的微一颔首。
“那么末将这边,就直接出发了。还请掌案大人代末将回复殿下,这次太陵之行,末将必定不会让皇后失望。”
“自然!其实李仪同能有此心,殿下她就足感欣慰了——”
侯掌案正说到这里,他的后方处,就传来一声娇叱:“李世民,你说话不算话!”
二人闻言,都不禁错愕回头。只见那位小公主杨颖,正鼓着小脸,一脸气恼的骑着一匹小马驹狂奔而至。而这位的身后百步,还跟着一大群的随从。
“小公主?”
李世民先是眼神错愕,随后就头疼的拍了拍额。想起了自己不禁之前,还曾答应过杨颖,今日要抽出三个时辰的时间,教她使用墨甲来着,
结果因皇后钦点他巡视太陵一事,自己直接就给忘了。
这件事确实是他理亏,李世民只能面色发苦的,朝着杨颖歉意的微一俯身:“小公主见谅!末将今次失约,实因朝廷公务,无可奈何,并非末将所愿。可没能事前通知公主,这确是末将之过。如果公主不嫌弃,末将可专为公主量身打造一尊墨甲,作为补偿。此外等到末将返回洛阳之时,也必定将今日的课程补上。”
他知道这小丫头一旦撒起泼来,那除了皇后之外,谁都拿这位没办法。所以直接就拿礼物,堵住这丫头的嘴。
“真的!”
那兴师问罪而来杨颖,闻言后果然转怒为喜。可她随后就又扳起了面孔,一声冷哼:“只是补上就够了?你可知本宫,为今天的课程准备了多久?至少得三天!教我三天墨甲,才能息本公主的冲冠之怒!”
李世民不禁抽了抽唇角,作为这丫头的老师,他突然感觉有点丢脸。心想冲冠之怒这个词,是这么用的么?
“罢了!三天就三天,只望那时公主您可不要叫苦叫累的后悔。”
“李二郎!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本宫要么不做,要做就是最好。以后皇家高手,必有我本宫一席之地!”
“是么?可我也听说过一句,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理想?现实?这是什么乱七八糟?”
杨颖不禁再次一声轻哼:“你就是这么当人的老师,为人师表,不该鼓励弟子的志向吗?”
“可让弟子明白自己的极限,不会因此而遭受不必要的打击,也是师长的职责所在。”
二人这番交流,让包括李奉节内的诸人,都不禁目瞪口呆。侯掌案则刻意缩起了身子,脚步悄悄的向后挪移,生恐被杨颖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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