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因他们的六堂伯李孝基,已经到了。这位的行事风格,是出了名的雷厉风行,至东都洛阳才不到一日,就将族学操办了起来。
当然这也有他父亲李渊的功劳,这位唐国公早在年前,就在唐国府的西面,划出了一块方圆二百五十亩的土地,供族学使用。不但让人在里面建好了学舍与弟子居,还有两座大型的校场,可以在里面跑马射箭。
当李世民与李玄霸兄弟赶到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来了大约四五百人,全都集中在位于族学南面的大校场。
他们武功李氏,虽是源自于李虎。可在李虎之上,李天锡,李熙,李重耳,都有不少子嗣留下,而再上面的西凉后主李歆,西凉武昭王李暠,则各自都有六,七个子嗣。
所以整个武功李氏,族群已相当的庞大,光是成年的男丁,就达七百人之多。再加上他们各自的亲眷,就更是难以计数。
而这七百多的男丁,光是在军中领有军职的,就达到四百余人,拥有五品以上修为者,亦有三百之数。
这也正是李氏被两代隋帝打压数十年后,依然是大隋顶尖将门的缘由之一。
不过此时汇聚在族学的少年,只有大约三成,是李氏族人的弟子。其余大部分,或是来自于李家的亲眷,或是来自于朋友的请托。
他兄弟二人认识的人物也不多,只有李神符,李道宗,李瑰与李道玄等等,除了这几位还算熟悉之外,其余大多数都是生面孔。
这也难怪,毕竟他与李玄霸,已多年未至族学了。
“我们李氏的族学,居然有这么多人吗?”
李玄霸一脸意外的四下打望:“我记得我去吕梁山以前,也不过是六十人出头的样子。”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李世民淡定的答着:“我唐国府的族学,自从到了六堂伯手里,就日渐兴旺。如今在大兴一代,也算是鼎鼎大名了。如今搬到了洛阳,自是应者如云。”
实情是他的父亲李渊,近日以殿内少监职,兼任卫尉少卿,这明显是要被当今天子大用的征兆。而李元吉离家之前,他们的父亲,还在郡守的位置上打转,完全看不到尽头。
“是吗?如此说的,我们的这位六堂伯,确实能力不俗。”
李玄霸明显是被他兄长忽悠住了,一声惊叹。而他随后就发现,自己的弟弟李元吉,正带着一大票人,往这边走过来。
他剑眉微蹙,本能的就感觉到李元吉,似有些不怀好意。
自他归家之后就发现了,自家这四弟,与二哥之间的关系,略有不睦。
不过李元吉走到他们面前之后,倒没什么挑衅之举,只是冷笑:“二哥你可要注意了,今日六堂伯已决定了要考校武技,箭术,御甲术,马术,兵法以及灵术,诗,书,礼,乐这十项,再按才施教,将所有弟子,分为文武二院,甲乙丙丁四班。如今大哥不在,二哥你便是我家的脸面,这次可不要太丢人了才好。若是这次大比,二哥你成绩太惨,那就休怪我李元吉,不认你这哥哥。”
“你这家伙!”
李玄霸一声冷哼,不过还没等他说话,李元吉就径自冷笑着,带着他的一众跟班,再次扬长离去。
而随后李玄霸,还听见李元吉身边之人,发出了一阵哄笑声。
“元吉,这就是你那个二哥?传说中,被故楚国公称赞的那个?”
“可惜呀,看来不怎么样,这家伙,已经是废物了吧?”
“堂堂唐国公的弟子,不研兵法武道,却去研习那墨甲技艺,你说他是不是蠢?”
“我听说这家伙,还选修了五轮神气诀。这不已是蠢字可以形容了——”
“看来咱们唐国府,以后可以多一个制甲宗师。”
“要真能成就一代宗师,那其实也是蛮好的,不过这位能成么?”
李玄霸听到这里,已是勃然大怒,目中溢火。只是他刚欲动作,就被李世民一把扯住:“六堂伯到了。”
李玄霸神色微动,随着李世民的视线望去。随后就果见他们的六堂伯李孝基,正带着一众族学师者,走入到校场内。这位只以鹰一般的锐利视线,扫望了诸人一眼,就使这校场陷入死寂,鸦雀无声。
此人大约六旬的年纪,不但五官似如刀刻,那双眼也似能洞穿人心,威严极重,此时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李玄霸,见了这位之后,也不禁噤如寒蝉。
“无规矩不成方圆,这校场乃习武之所,非是汝等呼朋引类,高谈阔论之地,”
那李孝基一声冷哼,使得校场内的温度,似又下降了数分:“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道玄,你给他们背一背,我们李氏族学的规矩!”
人群中一位年约十三的英俊少年,顿时面现无奈之意,似极不情愿。
不过这位在李孝基的视线逼迫下,还是朗声开口:“我李氏族学规矩有三,一,先生施教,弟子是则。温恭自虚,所受是极。见善从之,闻义则服。温柔孝悌,毋骄恃力。志毋虚邪,行必正直,游居有常,必就有德。颜色整齐,中心必式。夙兴夜寐,衣带必饬。朝益暮习,小心翼翼。一此不解,是谓学则!
二,受业之纪,必由长始;一周则然,其馀则否。始诵必作,其次则已。凡言与行,思中以为纪。古之将兴者,必由此始——散席之后,各就其友,相切相磋,各长其仪。周则复始,是谓弟子之纪。”
三则是关于族学内的兵器,书本的保养,以及弟子进退之间的规矩等等。
等到李道玄念完,已经是半刻时间之后。李玄霸中途想要说话,问这少年,可是九堂伯李贽之子。却被李世民在手臂上,重重捏了一下。
李世民对这位名为李道玄的堂弟,其实也很好奇。这位可是一位,完全不逊色李玄霸的人物。
十三岁级的年纪,就将他们家传的‘落日神诀’修到了初窥堂奥的境界,并且炼体有成,成为六品上的顶尖尉级,这可不是普通的天草,都能够做得到了。
可李世民更知他眼前这位堂伯的做派,严肃而不通人情。这时候李玄霸如敢说话,今日必定要被重惩不可。
第三十七章 虎视眈眈()
等到李道玄以‘入学期间,凡不率师教、学业无成、假违程限、作乐杂戏者,皆令退学’收尾,那李孝基才满意的微一颔首,
不过他依然冷目睨视着众人:“这篇弟子规可曾听清?所谓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老夫奉宗族之令,执掌族学,自当奉公正己,朝督暮责,使汝等都能学有所成。
可在此之前,也需你等熟知规矩,才好奉行不违,免于戒律。所以汝等入学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熟背弟子规。七日之后,老夫会亲自考核,不能背诵者,即时退学。自然,你等诸弟子,若有性情散漫,受不了我李氏学规约束的,也可及早离去!”
在场诸多少年,自然无人敢真的离开。校场之内,也依旧是万马齐喑。
李孝基等了大约十息,见无人作声,才再次开口。而接下来他说的,正是弟子大比之事。
这位考虑到李氏族学因初迁洛阳,新近弟子达二百余人。而这些人的年纪不同,学业也高低有异,所以他与族学中的各位师范商定,要借这一场大比,将此间的四百余人,分为文武二院,甲乙丙丁戊己六班。
这六班各是三十五人的名额,由低到高,己班就是初进学的程度,而甲班则是对应学业有成之人,
李世民不禁发愁,李孝基制定的规矩极重。真要照族学里面的规矩来,他之后的几个月,就别想做别的事情了。
好在他这六堂伯,接下来也网开一面,言道诸弟子中,有谁自问哪一科学业有成,在族学中再无进益的,就可以向他申请考核。只需考核通过,就可免去这一课程。
这是为照顾甲班的一些弟子,其中已有不少人的学业,远超同侪。总不能将他们再强拘在族学内,浪费大好时光,学习那些已经学过的课程。
李世民顿时跃跃欲试,族学中的武院五科,他自问都是全数达标的。无论是武技,还是箭术,又仰或是御甲,骑术与兵法等等,无不都在水准之上。
只要通过了族学的考核,想必他父亲李渊,而没法再说他什么。
不过李世民心中才刚生出此念,就见那李孝基,忽向他移目望来:“准毗卢遮武院武科免试,直入甲班,平时族学内出入自便。”
这一刹那,李世民只觉无数道炽热的视线,从他的前后四方注视过来。
周围的诸多少年,则有人惊奇,有人不解,有人错愕,也有人不平,总之不一而足。尤其是距离他不远的李元吉,此时惊到连下巴都快要掉落下来,他看了看李世民,又看了看李孝基,满脸的匪夷所思。
只有李玄霸,反应平淡。他感觉这是理所当然,自己的二哥,便连他的师尊李元朗,也是称赞有加的。这个族学,原本就教不了他二哥什么。
不过人群中,却有诸多不服之辈,而武功李氏,也从不乏血性刚强之人。不多时就有一少年,从人群之中挤出,朝着李孝基一抱拳:“山长,弟子觉此事不妥!难道就因为毗卢遮身份贵重,就可免试进入甲班,平时也不用受族学规矩约束?甲班只有三十五人,多他一个,就少一个名额,这对我等这些辛苦向学之人,何其不公?”
李世民扬眉望去,发现此子,正是李元吉的朋友之一。面相也略有些有些熟悉,似乎是叫李瑷,是他的一位堂兄。
那李孝基闻言,却不怒反笑,冷冷望着此人:“我看你等,似乎搞错了什么?身份贵重?老夫让毗卢遮武科免试,可从来都不是因他的身份。”
他这句话,顿使在场等人,又为之一愣。而那少年,也是双眼微凝。
“——我李氏族学,从来只以学业论高下。老夫让毗卢遮五科免试,自然是因他的五科造诣,远在你们这些渣滓之上!”
李孝基说到这里,却又冷然一哂:“自然!你如觉老夫走眼,判断有误,也大可退学,眼不见为净。或可叫李哲堂弟,寻老夫与唐国公理论。”
他语声落后,就不耐的一拂袍袖,径自扬长离去。而那李瑷,已是满面涨红,一副怒不可遏,却又强行隐忍的模样。
李孝基说的李哲,正是他的父亲。
李世民则是将双手环抱于胸前,眯着眼看李孝基的背影,心想这个老头,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光明正大的考核,他又不是没法通过,可这六堂叔,却偏要弄个免试出来?
李世民已感觉到周围,又有各种样的目光向他的看过来,就仿如刀枪剑戟,凌厉无比,似乎可将他的身躯洞穿。
李孝基并未以理服人,而是选择以势强压。
这些学生,自然不会认为李孝基说他学业有成是真的,只会以为这位山长,就是因他唐国公嫡子的身份偏袒。
※ ※ ※ ※
因李孝基亲口说了武科免试,所以接下来族学诸弟子的大比,李世民也就变得无所事事起来。他本是有意寻自己六堂伯,可李世民找遍了整个族学,都没看见李孝基的身影。那些师范,也同样不知这位究竟去了何处。
李世民无奈,只好放弃了与李孝基好好理论一番的念头。然而他六堂伯这番作为所导致的恶果,也已开始显现。
接下来无论李世民走到哪里,都被各种样的视线注目,有猜疑,有审视,当然最多的还是挑衅,排斥。李元吉甚至偷偷凑到他身边讨教,问他是到底怎么说服六堂伯,对他网开一面?
李世民自是义正辞严的训斥,毫不留情面,教导自己的四弟,要踏踏实实的习练武技兵法,不要想着偷奸耍滑。可后者当即恼羞成怒:“二哥,你可别以为这事就算完了。六堂伯他固然霸道,却还没法一手遮天,也塞不住这族学里面悠悠众口!”
李世民懒得理他,恰好他也在这里待不下去了。等到见李玄霸,发现他已经与几个新认识的同窗打成一片,他就放心的扬长离去。
反正李孝基也说过了,平时族学内出入自便。也就是想来就来,不来就不来的意思。
这六堂伯虽不厚道,可这个特权,倒是正中他下怀。他可以获得大把的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于是李世民这天,又返回到了自家的小院,再次钻研了一天的鬼画符与五德残章。也就在这一夜,他终于做到了‘一气呵成’。
也就是在绘制阵图的过程中,没有一丁点的停顿,一笔之内完成。不过他现在,只是初步做到这一点,接下来还需两到三天时间巩固。
之后就是‘一以贯之’,这个词字面上的意思,是指用一个根本性的事理,贯通事情的始末或全部的道理。
而用在符法中,就是全神贯注,心无旁骛,将自己的精气神,融入到自己的笔画之内。
要做到这点极难,可这是相对与那些平常的匠师而言。似李世民这样,武道已入五品境界,已经修成真元之人,却是再容易不过的。
所以他下一步的难关,就是神籁自韵,意思是指天然之音自成韵律。用在符法中,就是当绘符之人,将符文练习到一定地步,达到得心应手的境界之后,就自然能沟通天地,产生道蕴,
这就需要无数次的练习,才能够达成。
李世民的练习初见成效,此时自是满心火热,可到第二天,他又不得不早早爬起。将自己打扮整齐,无精打采来到了皇宫里面报到。
大约半年之前,他父亲迁任殿内少监时,荫一子为右备身府备身。可直到现在,他都只去宫中履职过寥寥数次。这确实有点不像样,如果太久没去,是要被论罪的,
可等李世民到了宫内才知道,如今他的几个顶头上司都随军出征,并不在宫中。而更让他惊喜的是,此时负责代管右备身府的,是时任右备身直斋的独孤承,出身独孤家,与他同辈,恰是姨表兄弟。而京兆独孤氏与武功李氏,都同属八柱国家,两家之间的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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