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
这次樊世兴的神色却有些迟疑:“地窖里的那些财货,许多兄弟都看到了。”
此时这里的数千禁军,可都已眼珠子发红了。那又不是什么大笔的银两,只是一百多万贯而已,他们也不是要全部吞下来,只是想各人分润一些而已。
“他们连一天时间都等不得吗?”
李世民一声冷哼,狠狠地瞪了樊世兴一眼:“别给我招灾惹祸!这件事没得商量,天子他也不会吝啬这一点赏赐。”
他深深知道,在这个时候保持天子对他信任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一切,都无关紧要。
只有如此,他才有足够的权柄,去追查魔龙八部,去针对楚国公府。
张雨柔闻言也微一颔首,对李世民的做法,深表赞同。
那几十万贯的银钱虽然不多,可如果真的在私下里瓜分了,在天子眼中,李世民却难免有笼络军心之嫌。可能这位一时之间不会在意,也不会特意就此事发作,然而日后却很难说了。
可如果是在请示天子之后再做处置,情形就截然不同,那是天子的恩典,别人再不能说三道四。
何况这里的禁军,明显是与绣衣大使王崇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即便李世民顶着压力,现在就把银钱分下,也难以真正拉拢到这一部禁军的军心,所以何必冒这风险?
※※※※
于此同时,在距离云梦观四十二外的一条驰道内,正勒马停在道中,神色凝重的王崇古,忽然间眼神一松,脸上现出了古怪之意。
而在他身旁,新任的绣衣别驾司马超,内廷一品供奉毕九绝,那锐利的眸色,也都渐渐恢复到了正常状态。原本绷紧的身躯,也逐渐放松。
“看来是已经撤离此间了。”
王崇古重新策马前行,同时若有所思的询问:“怎么样?你二人感觉如何?”
“其中一人,应该就是戚良臣。”
司马超但眉心紧皱成了川字:“这魔龙八部,果然是深不可测。我不明白,他们怎么会有如此众多的顶级高手。怪不得之前,我们会的拿他们束手无策。”
毕九绝则是以手抚须:“两位超品武修,一位一品术修,实力都很不俗。这三人,退的实在古怪!”
他知道朝廷还别有后盾,如大内总管元问殊,白马寺的达摩笈多,拜火教圣坛尊者居罗多德,还有上清派升玄真君王远知——这些都是当世著名的神品大宗师,朝廷随时都可借用其力。
除此之外,还有昔日先帝最依仗的左膀右臂泰山郡王杨林。这位是天子的远支族叔,却在先帝身边长大,视先帝如父。
而在很早之前,杨坚还未去世的时候,此人就已是‘近神’一级的高手。
那个时候,虬髯客张仲坚还未出世。泰山郡王杨林便依仗其神甲‘神巳阴藏’,成为神品大宗师之下的第一人。
不过这位因看不惯杨广兄弟相残,早在十年之前,汉王杨谅掀起叛旗之时,就独自驾船出海,说是要寻求‘成道证神’之法。
据毕九绝所知,在大半年前,杨广就已经遣人出海,寻觅这位泰山郡王的下落。而近日这位其实已回归中土,只是不知其人目前在何处而已。
他是因亲身参与此事,才能知晓这一秘辛。按照他的猜测,泰山郡王杨林此人,如今多半已经身证神品,跻身当时神阶大宗师之林。
毕九绝唯独不知道,此人到底是继续走的武道,还是术法一途。
所以当今朝廷,在神品这一层次,实力还是相当强大的。
可问题是,如今他们向白马寺达摩笈多求援的符书,才刚刚发出不久。如今那位,想必还在途中。
“我想应该是发生了什么?”
王崇古遥目看着远方,这个时候恰有一道细小的箭影,从远方穿梭而来。
他不禁剑眉微扬,只微一探手,就将之擒摄在手。那是一枚竹箭,里面是中空的,藏有着一卷帛书。
王崇古打开之后信息看,就白眉微扬,面现出讶异之色:“是李开府,他们拿下云梦观内。”
“怪不得!”
新任绣衣别驾司马超神色释然之余,脸上又涌现出了新的疑问:“给我观公公你的神色,似乎很是惊讶。”
“当然惊讶,这云梦观内,可是有着三位一品武修,两名一品术师,且都是远胜江湖武修的那种。”
王崇古一声苦笑:“除此之外,云梦观内甚至还有五百甲士!”
“怎会如此?”
此刻的司马超,却是不喜反惊:“李家那小子手底里的实力,居然已如此强横?这只怕有些不合规矩?”
毕竟他们这次,可没让李世民带去太多的一品强者。
如果是一个大型的江湖门派,或者是朝中一流的将门实力,李世民手中的这些力量并无出奇之处。
可如果这些力量,只是有一个年不到十八岁,四品官职的少年拥有,这就很令人惊讶,甚至是警惕了。
“此子对于陛下,还是很有些忠心的,目前无需过于防范。他那些私盐生意,还有墨甲组装,能拥有这样的实力并不出奇,可日后也前景有限,难有大的增长了。”
王崇古摇着头:“此事也是由陛下与皇后默许,毕竟他现在做的,是将那些乱臣贼子得罪至死的事情。若没有这样的实力,随时随刻都要命归黄泉。我倒觉得他现在招揽的那些好少,还少了一些。”
之后他又语声微顿:“且今日这一战,也是有运气的成分。”
“运气?”
毕九绝不解的询问:“这有是怎么说?生死相搏,战场拼杀,从来都只能依靠实力,哪里有什么运气不运气的?”
王崇古懒得解释,他干脆将手中已经看完了的帛书,递给了毕九绝。或者草草翻阅了一遍之后,也不由一声呢喃:“这个林紫瑄,还真是可惜了,怎么就大意到这种程度?”
“林紫瑄?云梦观的现任观主,那个大半年前,受封神定通玄真人的家伙?”
司马超疑惑的问着:“一个二品术修而已,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可惜的?”
“能够元神离体,显化于千丈之外的人物,绝不可能是一位二品术修。”
王崇古嘿然一笑:“显而易见的是,这位是神定通玄真人,是隐瞒了自身实力了,”
司马超当即一把将那帛书抢在手里,而在片刻之后,他就理解这两人为何会有这样的感慨。
以之林紫瑄的年纪,未来可是有神品大宗师之望的,
可他随后,也是摇头一哂:“这个家伙真是托大的过分,简直就是找死。”
第三百五十章 全面败退()
“他就如此托大?”
将视角移到距离云梦观不远处的一座山峰顶部,此间一位戴着帝释天面具的白发老者,正放目远眺,看着数十里外的云梦山头。
“使用元神显化之术,结果自己的本体都不顾了吗?”
回答老者言语的,正是十余天前从宫中逃遁,不见踪迹的戚良臣:“我们逃出的人是这么说的,不过他们也只是看了一个大概。具体的情况,他们其实也不太清楚。不得不说,绣衣卫的清肃,还是有一些效果的。我需要一点时间,想办法打探详情。”
“哼!那家伙好歹也是座尊麾下的天众之一,在外面也太没用了吧?”
一位面孔俊美,气质妖娆,仿佛女子般的红发少年满脸都是不屑之意,他又侧过头看向了另一侧,正躺在地面,陷入昏迷的一位中年人一眼。
“还有这家伙,也是一样。座尊不在乎他身份卑微,委他以重任,结果他就是这么回报座尊?丢了云梦观不说,还将座尊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两个夜叉众,他怎么就不以死赎罪?”
“此事无需苛责于他!”
老者微一摇头:“要说责任,还是老夫这边多一些。一是过于大意,二是明知接下来的事情超出他能力之外,却还怀侥幸之心。稍后你带他回去,好好养伤吧。”
红发少年这才不情不愿的收回目光,向老者微一俯首,表示领命。
此时这位‘帝释天’,又看向了戚良臣:“这次明达的伤势沉重,尤其是毒疮,没有一个月时间的静养,是没法将‘七步玄阳散’完全拔除的,本座也有意对他稍加惩戒。恰好你如今也出来了,这龙相之位,就由你接任如何?”
“此事故所愿,不敢请耳!属下多谢帝主信重!”
戚良臣感激的一礼,随后又小声问道:“属下观帝主之意,是欲直接杀入云梦山?”
“之前是有这样的想法!”
老者微一颔首,语气坦然:“这次云梦观失陷,我们的损失过于巨大。那些物资与财货倒没什么,关键是留下了许多手尾,日后只怕有的是麻烦。”
戚良臣不由双眉微扬,注意到这老人,用的是‘之前’二字。
果不其然的是,‘帝释天’接下来的言语,又出现了一个转折:“不过现在,我已放弃了这个打算。达摩笈多已至此不远,他这次来的,倒甚是及时。”
“达摩笈多?”
戚良臣的神色凝重,他大概能猜到是什么缘故。
泰山郡王杨林已经回归中原,西域拜火教也有在中原大规模布道传教之意。
十数日前拜火教圣坛尊者居罗多德封印史万岁之举,到底还是刺激到了这位佛门大德。佛道祖庭,并不能将之无视。
“回去吧!”
老者此刻,又意兴萧索的微一拂袖:“接下来我给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为我们找到一个新的据点。我们在邙山的那个根据地,看来是必须在五天之内放弃不可。”
“五天之内?”
红衣少年吃了一惊:“需要这么快吗?这未免也太仓促了。”
“确实仓促,可事已至此,不得不然。”
老者轻声一叹:“你以为那竖子的能为,五天之内查不到邙山吗?他接任绣衣郎将这才几天?”
红衣少年不由哑然以对,思及那李世民,他的眉头也深深一蹙。
虽然他对前任龙相的能为很不满,却也知道普通的人物,是奈何不了他这同僚的。
此人能够三番五次,破坏楚国公府与他们的谋划,这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所以戚良臣你的第二个任务,就是在最后的时刻到来之前,诛除此子!”
此时‘帝释天’的语声,异常的阴冷:“在不影响我们计划的前提下,我准许你动用一切资源,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能办到吗?”
戚良臣不禁神色一凛,他知道魔龙八部,想要除去李世民已经不是一天,只是以前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而已。
不过这一次,他听出来了,‘帝释天’的心意与杀机,是出乎寻常的坚决。
“我不敢说一定能办到,却一定会尽力而为。此子狡狯如狐,属下担心贸然出手,非但不能取他的性命,反而会为其所趁。”
戚良臣抬着头,看着‘帝释天’的背影:“我会与楚国公府联手,那天想必也对之恨之入骨,可这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只要有一个完美的计划,我们未必需要动用太多的力量,就可将此子置于死地。”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身前的‘帝释天’,并未流露出任何不满之意。
※ ※ ※ ※
就在同一天,在关西万年县九泉庄,唐俭放下了手中的一册账本,满含无奈的叹了口气。
“今天先这样吧,容我再想想办法。”
然而在他下方处,几位身穿粗布衫的男子,却都是皱起了眉头,眼现义愤不平之色。
其中一位刀疤男子,更是不满的站起了身:“可这要拖延到什么时候?如今都已经过了冬至!今年旱情这么严重,至十月以来就没下过雨,再等几天,我看地里面的冬麦,就全得枯死。”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唐俭眼现冷冽之色,注目着此人:“然则隔壁的广云庄非同小可,其庄主乔晗乃是当地乡宗,岂是好招惹的?你需知道,我们终究是外人。”
“那又怎样?”
刀疤男子一声轻哼,满含不屑:“广云庄总共也不过九百号人,哪怕乔晗把他的那些族人全部叫上,也不会超过三千。我们九泉庄,却有一千五百号人,其中绝一小半,都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好汉。真正械斗起来,又岂会怕了他们?”
唐俭闻言,不禁暗暗苦笑。
心想这乡土械斗,难道还要动用墨甲兵器吗?
可能广云庄那边确实不是对手,可对于李世民的本人影响又怎么算?才刚晋升四品,就大肆购置天土,欺压百姓,在地方挑起事端。他敢说自己如果真这么做了,那么最多十天之内,那么弹劾李世民的弹章,就会送入通政司。
那乔晗虽然只是地方土豪,可在官场,也是有点关系的,否则不至于在此间经营出诺大事业,
此时唐俭心里更深出了一丝恼怒之意,面色渐渐铁青了下来。他为人性情再怎么大度,被人这么顶撞之后,也会感觉很恼火的。
不过就在下一刻,这间账房的大门蓦然被推开,一位面容方正,身形魁梧,膀大腰圆,仿佛铁塔般的大汉,从外面走入了进来,
“休得放肆!”
那人怒斥出生,用铜铃般的大眼,盯着疤面男子:“我之前就跟你们交代过,我等乃劫余之人,全赖上仪同大人的庇佑,才能侥幸从山东逃生。而如今,我等既然入了仪同大人门下讨生活,即便不思报恩,也该有一个庄客的样子。茂约(唐俭字)先生是仪同大人委托的主事之人,岂是你们能够冒犯的?你们是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还不给我向先生道歉!”
“可是;可是——”
疤面男子面含不敢,连说了两声‘可是’,可终究还是在这魁梧大汉的目光压迫下,低头向唐俭一拜。
“请先生恕我不敬之罪!小的是因一时情急才会如此,还请先生勿怪。”
“无妨的。”
唐俭微微一叹,稍稍收敛了怒火,同时言语恳切道:“我知道你们在担心庄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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