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将绣衣卫渗透到这种地步,除了那个曾经掌握了绣衣卫十余年权柄的那个老家伙,其余无论任何人与势力都没法做到了。
“奴婢明白!”
王崇古深深躬身:“化清坊一案,奴婢这里虽无什么进展。却查得韩章等逆贼偷运的伏火,与前些时日运奴船爆炸案中使用的伏火,系出同源。二者的配方相同,硫磺、硝石与炭的比例,都是毫无二致。所以奴婢想请陛下,将二者并案调查。”
“运奴船爆炸案?”
天子一阵愣神,陷入回思:“是几日前,炸死了你们绣衣卫百余号人的那次爆炸案?就不能追根溯源吗?这是哪家送往洛阳的运奴船?”
王崇古眼神微有些迟疑,他注意到下方宇文述投过来的殷切视线,要摸到摸袖子里面的一张银票,于是再未迟疑:“陛下,这艘运奴船的买家,乃是一家号为魔龙八部的江湖组织。奴婢之前,曾与陛下提过,这组织神秘莫测,如神龙见首不见尾,其目的也是未知,极度危险。奴婢虽极力追查,可因绣衣卫内鬼牵绊,至今所知有限。”
下方的李渊,不禁抬了抬眼皮。他一看就知道,王崇古一定是收了朱粲的重金贿赂,而且是通过宇文述中介。
不过这与他们武功李氏无关,他也懒得去管。
而跪在堂中的刘灹,却是鼻尖冒汗,眼神郁怒。他知道这位绣衣大使,是想要将私运伏火案,从司隶台的手中抢走。
可这个时候,他也无可奈何。绣衣卫无论职权,还是现在掌握的线索,无不都凌驾于司隶台之上。
再旁顾左右,之间的诸多大臣,也不会主动得罪王崇古为他说话。
“魔龙八部?贩奴?大隋的朗朗青空之下,竟还有这等耸人惊闻之事。堂堂隋律,竟如同虚设。”
杨广微眯着眼,神色莫测:“并案处理也好,你们绣衣卫可以把此案涉及到的所有线索都移交司隶台,由刘卿来详查究竟。我给你们三天,三天之后,我要知道这些伏火来自于何处,是何人所造,与魔龙八部,还有这次图谋不轨的匪类,到底有何关联?”
王崇古闻言,不禁一阵愣神,随后只能无奈的躬身一拜:“奴婢领命!”
刘灹则是神色兴奋:“臣定当戮力以赴!”
在他看来,这就是白捡的功劳。只要韩章能够开口,那么无论是幕后主谋也好,还是这些伏火的来源也罢,都可可以查清楚。
“那么朕就静候爱卿佳音!”
杨广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随后就再次把那冷冽的目光,转向了眼前的群臣:“这可真有意思,还以为朕返回东都之后,这东西二都的牛鬼蛇神,能够稍微安宁一些。可如今先是一群胆大包天之徒,将化清坊武库里面的那些东西放了出来;之后又有人试图将小半船的伏火,运往朕的东狩之地,这是不肯消停了。真是可笑,朕是直到今日才知,朕的脚下,竟然有着这么多的魑魅魍魉,妖魔鬼怪,猖狂至此。说说吧,如今之计,朕该如何应对。”
“以臣之见,陛下以不变应万变足矣!”
纳言苏威语声洪朗的抬头答道:“此间内外,有大军十二万,名将如云,术师如雨!任是当世的神阶联手齐至,也难以接近陛下十步之内。若是为此大张旗鼓,兴师动众,反倒是折了朝廷的威严,让那些鼠辈小看。”
杨广闻言,不由微微颔首:“爱卿此言有理。”
“臣意也是如此!”
宇文述随后出列:“此等宵小手段,难撼陛下真龙之气。王大使与刘别驾,能够提前查知这些鼠辈阴谋,就是明证。所以冬狩之期,我等只需如而今这般明松暗紧,暗中访查就可。唯独可虑的,是在狩猎之时。”
“宇文大将军之言,正是臣心忧之事!”
虞世基眉头紧蹙,面含愁色:“那猎场之内草木丰盛,密林遍布。如果遵照往年惯例,天子与诸位皇子,几位皇孙都亲身参与狩猎,只怕难保安全。”
裴矩亦手抚长须道:“确实棘手!如今虽是冬季,草木之属大多枯萎凋零。可那松柏枯草之类,仍可遮蔽视线,易于潜藏隐伏。狩猎旗舰稍一不慎,可能就有不测之祸,”
这帐内的群臣,不由相顾无言,一时都拿不出什么好办法。
便是上面的萧后,也同样是凝眉不展。她自己倒是不惧,却担心自己的几个儿孙。
“既然猎场之内暗藏危险,那么在冬狩开始之前,不妨先让禁军先梳理几次?”
这句话来自于群臣身后,众人纷纷侧身以目视之,发现那是少府监云定兴。
当望见此人,以苏威为首的群臣,不禁都暗暗摇头,目现鄙薄之意。就连在朝堂之中,素来都如佛陀般的李渊,眼中也是闪过了一丝嘲讽之意。
这是因他这个同僚,委实是一个奇葩。
其人原本是隋文帝长子杨勇太子的岳父,女儿在太*中位列昭训,因见宠于太子杨勇,将太子妃元氏活生生的给气死。
太子杨勇因此事失宠于母亲独孤氏,可身为云昭训之父的云定兴,却由此飞黄腾达。能够随意出入太*,并得赐许多金银财宝。
不过在杨勇被废后,云定兴既除名配于少府,这就是发配给少府为奴的意思。
按说这位在废太子杨勇死后,应该是没什么好下场的,可这家伙,却有着一手上佳的手艺活,且是当时少有的大匠师之一,
云定先是用从女儿那里得来的明珠络帐等等宝物,拿去贿赂宇文述,与之结交为友,然后又制作了许多精美的衣物、兵器与墨甲等,由宇文述呈进,以奉承天子。
天子爱其才能,可对这位身为杨勇岳父的背景,还是很有几分顾虑的。于是让宇文述去问云定兴:“兄所制器仗并合上心,而不得官者,为长宁兄弟犹未死耳。”
这位则回答的干脆利落:“此无用物,何不劝上杀之。”
宇文述的意思是,你有如此好的手艺,知道为什么不可能做官吗?那是因为你的几个外孙还活着啊。
而云定兴则毫不含糊,这些没用的东西,皇上就该把他们杀了。
这位还亲自上疏奏曰:“房陵诸子,年并成立。今欲动兵征讨,若将从驾,则守掌为难;若留一处,又恐不可。进退无用,请早处分。”
天子却不能如云定兴这般的绝情绝性,只是鸩杀了长宁王杨俨,将杨俨的几个弟弟流放岭南。
不过这位,也由此得了天子的青眼,先任太府丞,后任少府监,如今也是朝中颇有分量的重臣。
而此中详情,朝堂之中知晓究竟之人不多,可李渊恰巧就是其中之一,
无论太府,还是少府,都需一定程度上受卫尉寺节制。少府监乃是卫尉寺卿的左膀右臂,李渊主掌卫尉寺,自然要对自己这个重要下属的背景能力,有一定的了解。
而据他所知,这云定兴不久之后,可能就将接过他的卫尉少卿一职,主掌朝中的军械制造与储存事务。
“少府监此言殊为可笑!”
杨玄感摇了摇头,一副匪夷所思的笑容:“这十几万大军一路趟过去,岂非就等同于围猎一般了?难道要坐视猎场里面的猎物逃遁一空?”
第两百八十一章 野心勃勃()
云定兴闻言,不禁面色微红,他刚才说话,确实没经脑袋。
可前面的李渊闻言,却神色微动“陛下,臣以为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他这句道出,那宇文述与苏威等人,也都现出了若有所思之色。
“以往冬狩,都是朝中王公大臣连同勋贵子弟领亲兵侍从,四面张网围猎。可今年不妨改一改规矩。”
李渊双手抱拳“骁果军新建,正需勤加操演的,这岂非是绝佳机会。恰好诸国使者也在,操兵演武,正当其时!”
天子杨广听到此处,已经有了意动之色“这倒是不错,各位爱卿以为如何?”
“臣以为,唐国公此法甚佳!”
宇文述语调昂扬“三次征辽之战,关系我大隋颜面荣辱,不可不慎。可以如今的骁果军,臣实不敢将之用于沙场。”
“的确是良策!”
虞世基也是一笑“这也算是一举两得了,且古时天子围猎,本就有借机操训战阵之意。今年情况特殊,陛下不妨做一次壁上观,看儿郎们施为。”
“那就这么办吧!”
天子似乎有些扫兴,有有些疲惫的挥了挥袖“具体的章程,可由宇文爱卿牵头,并各府大将军合议。”
他已有了赶人之意,可此时裴矩,却又抬头禀奏“陛下;冬狩一事可按唐国公之法施行。可臣眼下更担忧的,是陛下与几位皇子皇孙的安全。”
“朕与皇儿?”
杨广不由一阵愣神,随后失笑“刚才苏爱卿可是说了,此间内外,有大军十二万,名将如云,术师如雨!任是当世的神阶联手齐至,也难以接近朕十步之内。既是如此,朕有何可忧啊?”
“可忧者,是陛下身边的绣衣卫,数量似乎太多了。”
王崇古闻得此言,顿时神色凛然,注目着那裴矩。后者却毫不在意,依旧淡定从容“方才臣听王大使之言,说绣衣卫渗透极深。既是如此,臣想知道,绣衣卫该如何保护陛下与诸宗室安全。”
王崇古的面色,已是清冷一片“如今参与护驾的所有绣衣卫二郎,都是奴婢精挑细选,绝对忠诚可靠。”
“此点我不怀疑,可我想,这些人只是在王大使的眼中忠诚可靠吧?”
裴矩毫不相让的与王崇古对视“王大使敢保证,这其中就没有司空无极的残党潜伏?”
王崇古气机顿窒,他嗫了嗫唇之后,终究还是一言未发。
裴矩则往御座方向再一抱拳“半年之前,汤别驾挑选随行人选时,想必也是对部属信任无疑,可最后结果如何?若非是董纯将军,糟了这些内鬼暗算,那些逆贼无论如何都没可能威胁到皇后与越王。”
天子不由用手指轻敲扶手,陷入了深思。良久之后,这位才又沉吟着道“爱卿此言,极有道理!即日起,从诸军中拣选三千精锐,至御帐左右伴驾宿值,由宇文士及司马德戡分掌左右。此外宇文述与来护儿,薛世雄,卫文升四位爱卿,可轮流至帐前值守。还有三位皇孙——”
杨广的语声,只是稍稍迟疑,就决然道“由武猛都尉,大业殿直阁李世民节制绣衣卫一众人等,总掌一应守卫事宜。”
他之前的安排,都不出众臣的意料之外,可最后一句,却让许多人都面露讶色。
此时燕王杨倓虽无皇太孙的名份,可以杨广对这位长孙的宠爱,这几乎就是板上钉钉之事。
而即便是这位日后未能登上大宝,他的两个弟弟越王杨侗,代王杨侑,也是最可能的皇位继承人。
可这个时候,杨广却准备将他三个继承人的安全,都交给李世民负责。可见天子对这位唐国公次子的信任,只怕已不逊色于宇文父子多少。
李渊第一时间,就已意识到了此点,在错愕之余,也不禁喜形于色。他素来城府深厚,可在此时,且还是压不住心中的狂喜。
“诸位爱卿如无异议,那么此事就这么决定了。如无他事启奏,可以告退了!”
杨广说到此处,又定目看了李渊一眼“唐国公你留下,朕有事要问你。”
等到诸臣散去,萧后殿下也避席离开,杨广的目光,就渐渐转为森冷“唐国公,朕想知道,你是如何得知化清坊武库生变,还有韩章偷运这一事?”
李渊神色凛然,却并不惊慌。对于天子的垂询,他早有预料,我早就准备好了预案,
“陛下,化清坊武库正是臣的辖下,所以能够知觉有异。至于韩章,秦琼与程咬金等人入京索求各部批文,与臣有过接触。二人发觉韩章行止有异,便私下联系了微臣。”
“是吗?你这些说辞,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杨广虽是这般说着,面上却满是嘲讽之意“可朕想听的是实话。”
李渊皱了皱眉,抬头看向了御座之上的天子,后者则是继续冷笑“你这次倒是卖了王崇古一个好大的人情。可据他调查得知,实情却并非是如你李渊之言。什么勘察化清坊武库账本有异,无意中得知化清坊生变,你这在糊弄朕么?再以你的身份地位,秦琼等人,哪有与你们见面的机会?朕如今再给你一次机会,想清楚了再说话。”
王崇古并未离去,垂手直立在天子身侧,双眼微阖,仿佛是老僧入定。
李渊似欲辩解,却又眼现迟疑,他的前额后背,只是都以冷汗涔涔。
半晌之后,他才俯身一拜“陛下明鉴!臣之所以能查得这些异常,是因今日与齐王殿下冲突之故。”
“齐王?暕儿?”
这个答案,明显是出乎杨广的意料之外,这位的神色,一时间惊疑不定“你说说看,怎就与齐王有关?”
“以臣思之,未必是与齐王有涉。可这两件事,的的确确是与齐王府有关。”
李渊的神色为难,可在杨广的目光逼迫下,又不得不如实禀奏“臣因次子李世民无故受辱之故,与齐王殿下结怨,所以近日臣之部曲,一直都在注意齐王府上下。所以得知,当日化清坊中行凶,杀死绣衣郎将王化羽的凶手,正是青魔神刀孙彦。而此人创建的慕龙山庄,每年都为齐王府提供千万贯的银钱,并与无面郎君汤九变有过接触;还有右武卫校尉韩章,其人早在一年前,就已投靠齐王府,与兵部员外郎李祥龙,共为齐王殿下羽翼。”
“竟有此事?”
杨广的神色莫辨,转目看向了王崇古“唐国公之言可属实?”
“青魔神刀孙彦,的确是齐王殿下的财源之一,双方关系密切。绣衣卫也注意到此人,在事发前后进入过京城。至于他与无面郎君汤九变是否有过接触,老奴不知。”
此时的王崇古,也是煞白着脸,他没想到,李渊会说出这么一番石破惊天的话出来。
“倒是韩章与兵部员外郎李祥龙二人,极易查证。至多一个时辰,老奴就可——”
可他的语声未落,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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