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辛愁恼的在于自己的姐姐,一旦婚约确定,那么子娴就不得不远嫁西岐,从此亲人两隔,很难再回来了。
特别是帝辛还清楚的知道,未来西周和大商之间,必会有一场殊死的较量,哪怕两国想要和平,可阐教和截教却不许,你若不听话,废掉你的王位,选一个听话的人当棋子,这对于仙人来说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而且,更重要的是,上一世子归出嫁,消息传回西岐时,伯邑考突然失踪,根据姬昌的说辞,说他被某位仙人带走,去求学问道了。
自然而然,帝乙盛怒,且不说这番说辞的真假,就算是真的,天下人几乎都知道当朝长公主远嫁西岐了,只剩下诏书颁布天下,与民同乐了。
而在这种关键的时候,伯邑考竟上演了一幕“为拒娶当朝长公主,西周大公子竟夺路逃走的戏码”
此消息若传出,必会沦为千古笑谈,王室形象大跌!
不得已,帝乙命人连夜追回诏书,盛怒之后,剩下的则是君王的冷漠,把原本赐婚姬考,改成了赐婚西伯侯姬昌!
虽说这样的结局,也着实令天下人感到震惊,毕竟西伯侯已经是年过四十的人,当子娴的爷爷都绰绰有余。
然而,这已经是帝乙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而为了平息帝乙的怒火,姬昌也不得不做出头鸟,主动裁撤掉了十多万的正规军,使得攻伐周边部落小国,扩充地盘领土的进程大大的延后,可是,姬昌也并没有吃太大的亏,因为他把这裁撤掉的十数万大军,都拿去开垦荒田了,从而使得西周的农业呈现大幅度的增长,钱粮堆积如山,坐等发霉。
而在迎娶子娴后,姬昌也在第一时间把她扶上了正位,与其的原配太姒同为正妻,并为她建造最豪华的宫殿,织造最奢华的衣服,明面上对她的宠爱,都远远高过了太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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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母后,我不要嫁到西岐,女儿不想嫁给那个姬考”禁宫,椒玉殿内,一个身穿淡青花笼裙,样貌清纯而又明媚少女,正跪在一个宫装美妇脚下,大声哭泣着。
她就是子娴,即将要远嫁西岐的长公主。
王后温柔抚摸着面前那张哭的梨花带雨的俏丽脸蛋,子娴的痛苦又何尝不是她这个当娘的心之痛?
“子娴,不是母后不疼你,实在是君命难为啊”王后抱紧子娴的身体,母女俩皆都泣不成声的恸哭,若有别的选择,那个当娘的想要自己十月怀胎的亲骨肉远嫁他乡?数年,甚至更久的时间都无法见上一次面。
“母后,我现在就去求父王,孩儿就不信,父王他真的有这么狠心!”子娴猛然抬起头,俏丽的脸蛋上流露出一抹固执和倔强。
王后拽紧子娴的手臂,一脸痛苦的摇了摇头,知子莫若父,帝乙这个当爹的怎会不知道自家女儿的性子?所以才第一时间令王后赶来,目的就是为了看住她,以免闹出什么事情来。
似乎明白了王后的意思,子娴如遭重锤般呆滞在了原地。
她没有在哭泣,也没有再闹,如一株植物,一根木桩般静止不动。
“子娴,子娴,你别吓母后,你倒是说句话,说句话啊”王后紧紧地搂住子娴的身体,再一次泣不成声。
这时,门口的一个太监小心翼翼的进来,飞快地瞄了一眼里面的情况,随后压低嗓音,说道﹕“娘娘,子受殿下来了。”
王后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哽咽道﹕“叫受德进来吧。”
门口处,听到那句疲累的声音后,帝辛暗自叹了一口气,随即,他跨步而入,来到王后面前,先是以子女之礼向她问安,然后走到子娴的身旁,轻声道﹕“姐姐,可否随我出去一趟?子受想给你看样东西。”
子娴木讷的偏过头,看着自己最为疼爱的弟弟,机械般的点了点头。
抬头看了眼王后,得到后者的许可后,帝辛便牵着姐姐的柔荑,如小时候她牵着自己一样,一前一后,离开了这里。
约莫三分钟,帝辛带着子归来到了一座空荡的花园中。
瞧着四周熟悉的景色,子娴那张原本木讷的脸庞,渐渐多出了几分神采。
帝辛背着双手,一边走,一边追忆地打量,少许,他嘴角慢慢浮现出一缕柔和的微笑,“记得小时候,我与子娴姐姐的关系最好,大哥和二哥都不愿找我玩,三哥呢为人也很自卑,深沉,玩游戏什么的一点都不好玩”
“子娴姐姐,这里还记得吗?我记得小时候,父王常常把自己锁在这里,一呆就是三五天甚至八九天,在我的撺掇下,咱俩可没少偷摸来这里,耐不住好奇心的想要看看父王在这里究竟在干什么”
话说到这里,帝辛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眸子清澈的看着子娴,同时把手指向一座荒废的屋舍,“姐姐,不想再去看看吗?看看那些东西?”
“那些东西?”子娴的身体晃了晃,轻喃了一声,那对漂亮的美眸中瞬息多出了一抹色彩。
吱嘎~~
破败的屋门被帝辛轻轻推开,一股灰尘味顿时扑鼻而来。
打开门,通了一下空气后,帝辛便跨门而入。
屋舍很空,没有什么家具或是饰品,唯有四壁的墙,刻满了被时间侵蚀过的甲骨文。
帝辛来到一面墙壁处站定,认真的用手指抚摸过上面的每一枚甲骨文。
随后,只听他轻喃道﹕
“帝乙元年,孤初继位,适逢南部大旱,同时,东方夷族趁机叩关,满朝文武多赞同与东夷议和,先赈济灾民,以防内部生乱,孤采纳,许东夷贝币三十万,粮食一百车,丝绸四十匹。”
“帝乙三年,西南矿奴暴动,西北犬戎趁机叩关,孤忍无可忍,打算两线出兵,却被文武劝阻,认为两线作战,将有亡国之忧,孤怒极,知道那些大贵族在提防着孤,怕孤以此为借口大量征调他们的私兵,挖他们的根基其心可诛,此乃不忠!”
“帝乙五年,孤借荣英之口,刚隐晦的提出想要提高对贵族私田的赋税,没想到第二天早上,荣英便死在家中,最后的调查竟是自缢!呵呵,堂堂的下大夫啊,一旦触动那帮蛀虫的利益,竟眨眼间说杀就杀了,孤有点怕了!”
“帝乙十三年,孤用了十余年的时间,终锻炼出了一支精锐的强军,似乎,可以干一点大事了”
“三年征战三万骨,烽火遍地无人烟犬戎和东夷,终被孤打怕,打服了!现在,是时候整治那帮可憎的蛀虫了!故而,孤决定迁都!”
望着墙壁上那些凌乱的字体,子娴默然的垂下了头。
很难想象,当帝乙在书写这些甲骨文时,究竟是带着怎样的一种心情?
愤怒?无奈?或是恐惧?
子娴不知道,她只知道当一个人不得不闷在一个屋子里,开始自言自语的时候,此人离疯似乎也不远了。
这些话,这些愤怒和无奈,帝乙完全可以对王后诉苦,可他并没有,而是独自一人承受,在儿女和妻子面前,永远展示的是其自信和沉稳的一面,用自己看似强壮的臂膀,守护着这个家,这个没落王朝长达数十年之久
帝辛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父王不容易,内有贵族掣肘,外有东夷、北狄、南蛮、犬戎等强敌环伺,打完了犬戎和东夷,各地诸侯国又兴起,大商已经没有能力再打仗了!如今的大商需要休养生息!”
子娴沉默,许久后,她苦涩的一笑,说道﹕“好恨啊,好恨我生在帝王家,若我不是长公主,也就没有这场联姻了。”
“因为我们是大商的王族!坐的有多高,身上的压力就有多重!天下子民以钱粮供养我们的富贵,我们也需以安居乐业来回报他们,这,是子民赋予我们王室的使命,也是我们王室必须要承担的责任!”帝辛看着子娴,沉声说道。
随即,帝辛双膝跪在地上,重重的给子娴磕了一个响头,“弟弟不孝,枉费姐姐昔日对子受的疼爱,姐姐要打要骂,子受皆都无怨无悔!”
第23章 仁心,人心()
“子受,你起来吧”子娴弯下腰,搀扶起跪倒的帝辛,纤手轻柔的抚摸着他的头发,“姐姐不怪你,其实,当离开椒玉宫时,我就已经想明白了,若没有其他的办法,父王怎么会让我远嫁他方,举目无亲呢?或许,父王真的是遇到了什么难处,这些年来,他真的不容易”
“姐姐,并不是父王狠心,纯粹是现今天下形势所逼!那姬昌看似对朝廷忠心耿耿,但实则却是心怀鬼胎,一方面在国内招兵买马,一方面不断的征讨四周的弱小部落,扩充地盘,人口和田地,至于其他的诸侯更是如此,故而,朝廷只能求稳,不可求硬,联姻,是当下做好的办法了,只要稳住各路诸侯三五年的时间,等大商喘过这一口气,主动权依旧在我们手中!”帝辛说道。
在大商众多方国,也就是附庸国中,当属西周实力最强,只要稳住了西周,几乎就能稳住大半的诸侯,让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对朝廷有什么想法。
至于帝辛为何这般笃定他姬昌心怀不轨?其原因有二,第一,是来自上一世的记忆,西周的造反大业也不是一蹴而成了,这是在经历几代西周君王的努力下,才积累下了可以和大商叫板的实力,可以说,早在几十年前,西周就已经谋生了反心,不想当衬托的绿叶,想要成为中原大地的主人。
第二个原因就是姬昌的生父季历,是死于帝乙的父亲,也就是大商第二十九任君主文丁之手。
武乙去世后,其子文丁继位。武乙时,西方的周族逐渐强大,文丁在位期间,周侯季历征伐犬戎大胜,开辟了大片的疆土,许多小诸侯纷纷前来归顺,成为屹立于西方的第一诸侯国,麾下带甲战士数十万,武将士子如云。
对此,商王文丁大为忌惮,在季历某次抵京朝贡中软禁了他,随后遣人杀之,而对外则宣称﹕因季历突然感染一种恶性风寒,虽得到朝廷全力的救治,但终究是回天乏术,卒于前京城殷都中。
事实上,明面人都能看得出来,季历究竟是怎么死的。
但当时的西周固然强大了起来,可与大商相比依旧差了个十万八千里,所以当时还是西周大公子的姬昌,不得不埋下心中的仇恨,亲自到殷都接回自己父亲的尸骨,也就是在那时起,西周反商的决心便是愈发强烈了。
而每当帝辛瞧着姬昌对帝乙,对朝廷的那种恭顺、谦卑的举止时,便会总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能在自己杀父仇人面前,若无其事的伪装这么多年,足以见得那股仇恨,在姬昌心中到底有多深刻,有多强烈!
离开那座破败屋舍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当帝辛心情寡欢的用过午餐时,得知帝乙在与姬昌谈完话后,连饭都没有吃,直接跑到了子娴那里,然而,却被子娴一句“休息”为由给拒之门外。
虽说子娴理解帝乙的苦衷,也无奈的选择了接受这门联姻,但她心中的那道坎,依旧是没能迈过去。
“听说大王直到现在都没有吃午饭,哪怕王后去劝都没用”令冲一边服侍着帝辛洁手、漱口,一边轻声说道。
把嘴里的漱口汤吐到铜盆中,帝辛一脸寡欢的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都下去。
吱嘎~~
房门掩上,屋子里顿时变得有些暗淡。
帝辛坐在书桌上沉默了很久,忽地在某一时,拾起砚台上的毛笔,在一卷竹简上龙飞凤舞的开始书写起来。
“他夺得帝王霸业君临天下”最后一笔,帝辛顿住,令那浓重的笔墨染浓了‘下’字的四周。
“帝王霸业?君临天下?又有何用!我,子娴、父王的人生可以被自己主宰吗!?”帝辛双手微微用力,只听“喀嚓”一声,毛笔从中间顿时断折成两截。
捧着那竹简,帝辛随意的往火炉里一丢,漠然的望着被徐徐燃成灰烬的竹片。
约莫一刻钟,帝辛抖了抖衣袖,霎时有一股罡风冲出,把火炉中的竹简灰烬,吹的散落在满地皆是。
“令冲!”
“吱嘎~~”门开启,守在门外的令冲顿时小跑进来。
帝辛望着他,没有了之前寡欢的神态,重现了那股淡定从容的气质,“明日一早,我要亲自主持玄武卫五十七名勇士的葬礼,你去安排一下,把此事准备妥善,不得有误!”
“是,殿下!”令冲应了一声,正要转身去准备,但却忽然顿住,随即他脸露一丝迟疑,犹豫地说道﹕“殿下,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殿下贵为大商的王子,能够出席那五十七名英烈的葬礼,已经是他们莫大的荣耀,备极哀荣了,但亲自主持貌似,貌似有点失体统?”令冲一边轻声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抬眼瞅着帝辛,待发现后者眉头微微蹙起时,就立马住了嘴,并一脸惶恐的跪倒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殿下恕罪,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行了,我知道,你这番话也是为了我好,否则你还有机会跪在这里磕头?”帝辛不耐的踢了踢他。
“殿下圣明!”令冲一边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一边谄媚笑道。
帝辛背着手,透过窗外凝视着那片湛蓝的天空,悠悠地说道﹕“自古明君者,无不都是礼贤纳士,虚心纳谏之人,虽说我这般有些失体统,会被大哥趁机抓住小辫子,让士大夫们好一顿批判但此事过后,我必当如一盏燃烧旺火的大灯,令那些怀才不遇,自诩非凡的飞蛾,前仆后继的来投靠我,一个宅心仁厚,又有机会问鼎天下之主的主公呵呵,想想都要人眼热呢”
“殿下机智如妖,我辈拍马不及也!”令冲继续恭维道。
帝辛摆了摆手,说道﹕“行了,你去,以我的名义,给那五十七名勇士的家属,每人分发七百贝币”
“殿下放心,奴才明白,一定会让人都知道殿下您的这份仁厚。”令冲笑着说。
帝辛淡淡地看着他,“在你眼中,我就是一个只重利益的人吗?”
“奴,奴才不敢!”令冲一怔,随即立马吓得再次跪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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