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蝶碎雨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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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蝶碎雨剑-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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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远看去,虎丘山密林繁茂,叶影深深,泥泞的山路好似一条色彩浑浊的带子将所有的脆绿鲜红一股脑全部栓系起来。不远处,两三排鳞次栉比的猎户小宅、农家院落陆陆续续地燃起了篝火炊烟,星星点点。眼前雨景赏心悦目,但若凝神细听,还会发现林间草丛如蚁啃蚕噬般正沙沙作响,簌簌不止,撩人耳膜。

    “浩淼天际,盈盈而动。长空垂泪,滴滴酥润。”一个手持禅杖,头戴蓑帽的僧人孤身立在月牙古洞口,他衣着朴素,红裟青衫,大耳方脸,鹫鼻阔嘴,浓髯乌黑,正瞅着一汪雨景,轻声咏叹。

    不久,伴随着几道叉状电弧横空劈下,闷雷大作,淫雨如织,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砸下,响声愈来愈大,他无奈地苦笑一声,只得把一日的行程作罢,俯身钻入洞中。

    几段藏在角落里的干燥古木,散落一地的败叶枯枝,一捧一捧地被老僧人收集起来,聚成一堆。他伸手一摸,掏出袖间的两片燧石,猛劲一嗑,一点星火,随即闪闪跃动,然后他俯下身来将其置于枯叶旁,鼓腮横吹,将柴堆徐徐引燃。

    篝火暖暖,劈啪作响。红彤彤的火光印在了老僧人那张枯黄褶皱的脸庞上,也将洞室内的黑暗赶走大半。

    “唧唧唧,唧唧唧”暗处几声蟋蟀拉着长音肆无忌惮地弹唱着,而后是洞外的瓢泼大雨,此外,再无其它声响。柴堆很小,火光不是很大,微弱的温热却让行走一天,带着困倦的老僧人感到阵阵惬意。他笑盈盈地盯着篝火,脱下身上潮湿的衣物,然后两手扯着在火堆旁仔仔细细地烘烤着,这幅画面安详而怡然。烘烤许久后,老僧转动了下僵直的脖颈,伸了伸腰,然后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咦?”老僧眼神一怔,隐隐约约看到暗处仿似藏着什么古怪物事。他拾起一根燃着的干柴,往洞深处走去。借着微弱的火光,大约七八步的距离开外,两具骇人的尸身怫然出现。他心下一凛,原来刚才那一闪一闪的古怪东西竟是驼背人瞪得老大的双目,在黑黢黢的洞里显得犹为恐怖。在主洞尽头的烂泥滩旁,堆着一摊黑衣碎布,上面还扔着一张模样怪异的面具和一顶稍微破损的帏帽。

    老僧浓眉一蹙,面露惊诧。随即眼中神光一闪,探出左手,驱出一指。只见数缕金线沿着血脉游走,自袖里深处,游窜到指尖,然后将那根手指涂成赤金,灿灿发亮,就彷如那佛殿之中金身大佛的一根手指一般。此乃“万佛门”绝学——灵犀佛指。一指抵在万青山头顶的天灵血处,然后将丝丝内力徐徐灌下,四处探伤。强劲的内力在万青山体内游走探伤,不多时老僧便察觉到一股奇异的冰凉之气盘旋在万青山的小腹。他微微点点头,心中暗道:“‘蝶门宗’——异蝶术果然霸道凌厉!”。

    然后他转身走到那张奇怪的面具前,详细地打量了一番,随后依然伸出灵犀佛指,抵在面具眉中,只稍微一戳,便觉察到一股细微的诡异之气正四处躲躲藏藏,在面具里来回游荡,如受惊吓一般。老僧紧闭的双目突地一睁,嘴角微一上扬“‘幽冥鬼府’——魔棺秘术。”

    老僧再次双目合闭,两臂平展,双手展开手心朝天。嘴里一阵佛语低唱。遂见一缕幽光在烂泥里微微亮起。而后,老僧手中佛珠自行飞起,缓缓飘向那滩烂泥。等到佛珠飘临那片幽光之上,老僧随即钢牙一咬。两手曲成爪状,费力内收。突然,一个蛋壳状物自泥淖里缓缓浮出,所谓的“蛋壳”其实是一层冰状薄膜,外表晶莹剔透,寒气包裹。

    老僧遂加重了手中力道,口中念叨不停,佛珠因受法力催托,徐徐上升。在佛珠的大力召引下,“蛋壳”逐渐地从烂泥里拔露而出。巨大的“蛋壳”放佛出自能工巧匠之手,线条优美,突俏玲珑,简直巧夺天工。除了上面零星沾着点点黑色稀泥,没有一点杂质,宛如一块椭圆状的天然美玉。

    “蛋壳”就那么悬空而立,如同挂在佛珠下一般,稳稳当当,静止不动。老僧踱步走了过去。沿着“蛋壳”绕了一圈。随后,再次伸出那根金灿灿的手指,冲着“蛋壳”轻轻一戳,一个小洞随即出现,大量的寒气丝丝倾泻而出,源源不断。老僧透过小洞向里瞧去,隐隐约约看到里面蜷缩着一个少年的尸体,而且,那少年七窍淌血,面如死灰,好像已死去多时!

第二十八章 楞迦散人 天衣真气() 
老僧心头一颤,神色紧张,慌忙伸出灵犀佛指再次探伤。真气鼓荡,金芒耀动,薄脆的“蛋壳”显然已无法继续支撑佛力的探触,“哔哔啵啵”地破开许多细密的裂缝,而在蛋壳底部,数道消融的冰水沿着“蛋壳”外壁慢慢淌下,汇聚凝结,形成一个厚重、硕大的水滴,盈盈闪闪,分外透亮,最终水滴负重难堪,只听得“啪、啪、啪。。。”几声,摇曳落地,溅作一摊。在此期间,老僧浓眉一直紧紧蹙着,死死缠绕一起,丝毫不得放松。他面色肃立,眼皮突突鼓鼓,嘴唇被钢牙咬得青紫!

    片刻之后,忽觉内里真气稍一迟缓,金泽突地一阵暴闪,随后即黯淡下去。老僧缓缓睁开双眼,炯目圆瞪,长长吐出一口气,紧张的神经随之一松,他心中暗道:“亏得还有一口气在。”

    老僧随即盘腿而坐,双掌斜斜朝着“蛋壳”巨力打出。他双掌宽大厚实,掌风凌厉激荡,“蛋壳”刚一受力,即“哧哧”转动起来。随后,只见老僧禅衣无风自鼓,猎猎不止。其边角放佛有大力拉执,四下扯拽开来。力道之大,竟将老僧衣领生生撕开,露出一个紫金的梵文“万”字,熠熠夺目。

    随着佛力招引,一股紫气勃勃鼓荡,自梵文“万”字处丝丝吞吐而出,团团萦绕,迂回翻涌,直把老僧那件家袈裟都裹卷完全。而后只见老僧左手突生幻化,状若兰花,直直点向那个转动不停的“蛋壳”,随即狮口一张,暴喝一声:“去!”

    那件袈裟仿似听得号令,由紫气牵引,翻卷而下,自老僧下盘底处徐徐探出,然后迎风便长,如新苗抽叶般,愈来愈长,直直射向“蛋壳”。袈裟一角刚一触及“蛋壳”,团团紫气便蜂拥而上,如巨蟒吞象般将蛋壳一股脑吃下。与此同时,在袈裟的巨力托举下,老僧竟腾空而起,与“蛋壳”面面相对。

    老僧缓缓收回右掌,平立于胸前,口中佛经禅语吟诵不断。紫气如破堤潮水般汹涌澎湃,向着蛋壳肆意奔流而去!遥遥望去,只见一僧人、一蛋壳,端坐于长毯似的袈裟上,面面相对,周身紫气萦绕!而“蛋壳”的四周渐渐地破裂、消融,化作了滴滴冰水。老僧催动的乃是万佛门的另一门独门绝技——天衣真气有起死回生,再生造化之效。

    随着冰水渐渐褪去,一个面若死灰的男孩盘腿坐于老僧对面。他神色僵硬,两眼噙着血泪,嘴唇干瘪发紫,万千发丝迎风直立,向上鼓荡飘摆着。

    转眼间,忽见两小股紫气从厚厚的紫雾当中游窜而出停滞于男孩双目之上,而后忽地一聚,化作浓重一点,如紫砂凝制,藏于眉心之间,瞬时点亮了四周血脉,全身苍白体肤顿生活力!

    虽然男孩面色略显颓然,神色依旧死气沉沉,但他全身血液由老僧真气带动着,正活力奔流。

    “这个苦命的孩子啊!不仅身受重创,而且被一股奇异的阴寒之气所侵扰着,这股阴寒之气与驼背人尸身里残留的真气颇为相似,但仔细探触就会发现它与“异蝶术”略有不同,似是而非,竟要比一般的“异蝶术”还凌厉,霸道许多!而且在其各大血脉处隐隐约约还有一道强劲内力在肆意地乱突乱撞着。这两股力道穷凶极恶,互不相让,野蛮地侵蚀着本就奄奄一息躯体。男孩脏腑各处伤痕累累,全身经脉几乎寸断!”老僧不由得在心底哀叹连连,一炷香的功夫过后,男孩算是勉强被救了过来,已有了微弱的气息吞吐,但胸部起伏时缓时止,意识萎靡昏沉,看样子起色并不是很大!

    运功持续了近两个时辰,老僧面色一难,收起了禅衣真气,无奈地苦笑一声:“想我红衣佛——楞迦散人,号称‘万佛门大力尊者’,无所不能,却对于男孩的古怪伤势无能为力,只是暂且扼住了伤势的蔓延恶化,稍稍拖延了下孩子的生命而已!”

    突然,他眼角一斜,眼神落在了虫小蝶荧荧闪亮的手臂上。“咦?那是什么?”只见一只乳白色的小胖虫子正静静地伏在男孩的臂膀上,一闪一闪的,如粉条捏制般晶莹剔透。

    “嘶。。。”老僧长吸一口气,抚着花白的??,心底暗暗踌躇道:“这显眼的蝴蝶花纹?还有那股强劲的怪异冰寒之气?是蝶门宗?是异蝶术?”他仔细地打量着男孩,心头愈是不解“这孩子应该是蝶门宗人吧?但又为何会被自己门人所伤呢?”

    “还有,主洞的那两具骇人尸首,分别来自于‘幽冥鬼府’和‘蝶门宗’,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男孩臂膀上的这只虫子,盈盈发亮,寒气缭绕,十分怪异,它是什么?又为何会纹丝不动地趴在男孩臂膀上呢?”

    老僧苦苦思索一番,却如坠云深雾里。他只得把纷乱的思绪暂放一边,自言自语道:“看来此事并不是那么简单,这男孩的身份肯定有问题,我得先把这小子带回‘万佛门’想办法医治救活,然后再把此事禀报给各院长老。”

    夜里,楞迦散人连着多次催动真气为男孩疗伤,待到黎明之时,虫小蝶已从昏死的状态中疲惫地睁开了双眼,口中微微弱弱得竟能发出点声响,脑中也稍微有了点灵光。但是全身依旧柔弱无力,连站都站不起来。

    翌日,大早,晨寒料峭。山路上,一夜不休的大雨过后弥留下了湿重的雾气,腿脚和臂膀可以明显感觉到那种渗入骨头里的冰冷。楞迦散人从包袱里掏出两件宽大的僧衣给虫小蝶裹上,僧衣有点偏大,虫小蝶穿着如戏服一般滑稽,但倒也十分暖和。他眼皮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小手紧紧扣着楞迦散人的肩膀,趴在其背上缩作一团。

    林间小路旁点缀着团团簇簇的野菇,挂着清露,嫩生生的,甚是可爱。不时有几只飞鸟被僧人的脚步声惊得扑棱棱地跃起,猛地一蹬脚下枝叶,只听“哗啦啦”一阵声响,数滴琼液便应声洒落。林间枝叶鲜绿凝翠,花草灿灿发笑。空气中掺杂着一股湿泥、青草的芬芳,嗅一嗅,沁人心脾,心神摇曳。泥泞的山路蜿蜿蜒蜒,几番峰回路转,几番柳暗花明,行经不多里路,便来到了密林江渡口。

第二十九章 烟波浩渺 舟行万里() 
虫小蝶被楞迦散人抱到甲板之上,便回头向后望去。只见群山巍峨,擎天矗立。岭上竹涛起伏,深浅交错,雁影滑空,鸿鸣阵阵。近处江水粼粼,碧波荡漾,堤边杨柳依依,新莺浅唱。承载虫小蝶童年欢乐的杨城,就这么即将与他分离了。虫小蝶却只是呆呆凝望着杨城的山水,满眼是泪,口中说不出半个字,确切地说,他连道别的话都还没有想好。

    楞迦散人轻轻放下禅杖,俯身坐下,小舟即是一阵晃摆。他扶了扶船帆,瞅了瞅这个模样可爱的少年,面带怜惜,伸出右手,来回摩挲着少年的小脑袋。而虫小蝶默不作声,呆呆凝望着群山,心内思绪万千。他在心中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杨城,我就要走了!再也见不到你了!”然而此时,他忽觉得心口一阵悸动,一个窈窕身影立现脑海之中,随即他双眉一簇,低下头自言自语道:“莹儿,你还好吗?现在怎么样了?”

    楞迦散人勘察了下水势,随即解缆扬帆,小舟便顺波飘荡而下。虫小蝶忍不住再次回头望去,只见杨城的一草一木正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数条万丈山脊的影子如利剑一般横卧水中,直指天际。小舟翩翩,划出几尾水痕,圈圈向后荡漾开去。布帆窄小,刺呼呼地扯起了数股微风带动舟身薄雾翻涌起伏,向后飘去。舟行的不是很快,但是却有股乘风破浪,直抵蓬莱的感觉。

    晨辉初洒,薄雾如丝。虫小蝶紧紧挨靠着楞迦散人,江面上不时有一两股微风拂过,吹得他衣带襟袍荡得老高,缕缕发丝也随之轻扬飞舞。楞迦散人两眼深邃,双目炯炯盯着远方,他的袈裟上被浅浅地镀上了一层暗红色的清辉。

    “小子,你听好了。”楞迦散人盯着他,满目慈爱地说道:“我以我的内力勉强支撑你活了下来,但只怕你撑不了多时,从今日起,我就是你师父,我会把你带到‘万佛门’之一的云竹寺,替你救治。你身世应该不是那么简单,而且身怀绝技‘异蝶术’,抛头露面只会引来江湖追杀。更为严重的是,你可能得罪了邪道一霸——‘幽冥鬼府’!甚至可能还有你的本家‘蝶门宗’。杨城你是绝不能待了!我会详细调查此事,一定会弄个水落石出,你先安心养病。云竹师住持‘听鱼长老’佛法无边,必定会治好你的顽疾!但是,这一路上你务必要听我的话,按我说的做。江湖险恶,稍有不慎,你必会惹来大祸!”

    虫小蝶病恹恹地眨了眨眼,算是勉强回答了楞迦散人。

    一叶小舟窄小寂寥,万千弱水浩接天际。风扯帆动飘洋渺渺,云峡雾谷转眼即过。

    师徒二人在岳州弃船登岸,楞迦散人取出盘缠,买了两匹青骡,一路晓行夜宿,纵骑东行。虫小蝶眼见那远的山,近的溪,高的树,低的草,全流淌着川流不息的绿色,身旁更有蛱蝶穿花,蜂喧鸟鸣,心中愁情顿洗,身上疼痛也立减不少。

    途中每晚,不管奔波劳顿,楞迦散人总会抽出时间,为虫小蝶运功疗伤,虫小蝶心底大是感激,好几次都偷偷抹泪。每当看到师傅满目慈爱地抚摸自己,虫小蝶都感觉心里暖暖的,对师傅也愈是毕恭毕敬。只是相处久了,也渐渐觉出这个师父楞迦散人脾气古怪,经常不言不语,而虫小蝶市井之人,堪比话唠,碰上这个师傅,那真可算得上热铁碰上冰水,分外尴尬了。两个人每日里最多说不过十句话去,更有一两日间互不言语的时候。

    师徒二人穿崇阳,过瑞昌,路上不止一日,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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