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法典- 第234部分

　　　　卢克用手支撑着起身，发现土壤湿润异常，一股粘稠而略带甜香的液体流入战壕，足足有一指深。

　　　　那是鲜血，是一条血河。

　　　　模糊的喊叫不停从前方传来，伴随着野兽的闷吼与歇斯底里的尖叫，两个小时后，壕沟里的部落战士终于得到命令，前进。

　　　　卢克在有他一半身高的壕沟最前端停住脚步，他能看见前方城堡的黑色墙垣森然耸立，还有那个城堡脚底的窟窿——为了得到它，他们花去近七天的时间，付出了三个大部落的生命。

　　　　“现在只需要轻巧的跃几步，就能达到那坚不可摧的城墙和牢不可破的门扉。”鲁因说，“海族输了，而我们胜利在望。”

　　　　“谁说海族不可战胜？”卢克也备受鼓舞，对身后的人说：“听着，战士们，根本没有所谓的‘伊贡’，咱们只需要宰掉那两头黑蜥蜴，一切就都结束了。”

　　　　——天黑了。

　　　　巨大的身影遮住阳光、贯穿云层，带着燃烧一般的气息掠过战场上空，掀起气流所带来的隆隆巨响令每一个人都为之仰望，黑色巨兽逐渐下降，那山岳般的巨大身体让绝大部分准备冲锋的土著手软到没法拉弓。

　　　　恺撒落在城堡前方，翅膀扇起的狂风将刚刚靠近城堡的吹得天旋地转，大量躲闪不及的土著人在他双脚下化为血泥——恺撒一个降落就毁灭了一个土著部落。这头怪物立在地上，七十米的身躯靠着两条强壮的后腿站着，一条同样强壮有力的尾巴笔直地在空中左右晃动，平衡着那巨大狰狞的头颅和尖锐的前肢。

　　　　“吼。”

　　　　隆隆的声音仿佛雷霆在地面上碾动，黑龙用沉闷雄浑的低吼贯穿了整个战场范围，向维洛斯特宣布自己的到来。

　　　　在怪物的吼叫与无差别的吐息散布之下，成群结队的土著不顾一切开始逃跑或者瘫软在地，连他们的部落首领都带头开始跑路，营地被踩得一塌糊涂，所有的栅栏都被推倒，满战场都是乱七八糟逃跑的黑皮肤土著，以及开始肆意追杀的飞龙、犬魔和兽人。

　　　　如果土著们有组织一点，兴许还能减少不少损失，但是他们做不到，在这头难以置信的怪物面前，部落的战士们虽然久经战火考验，但依然无法遏制自己的恐惧与颤抖。

　　　　“伊贡！伊贡！一切都结束了！”

　　　　“请阿图索赐予我力量。”

　　　　……

　　　　乱七八糟的声音从土著阵营中传来，战争在黑龙抵达的一瞬间就结束了，土著军开始四处溃逃，因为语言不通的缘故，恺撒奇怪地发现这些土著好像并没有投降的意思，于是他毫不留情的开始了一场杀戮。

　　　　“真残忍。”柯基开口了，悬停在黑龙耳边，打量着在它脚下哭喊奔逃的土著。

　　　　“我记得格乌什也不是善神来着，你有资格说这话么？”恺撒轻描淡写继续毁灭举动，语气平和的说。土著根本没有组织反抗，何况这时候反抗也是无效的。

　　　　“没有。”柯基回答：“不过我还是要祝贺你首战告捷。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地方原生生物的力量比我想象中更弱，喏，你看，你脚边这个就是所谓的‘血咒’。”

　　　　卢克握紧匕首，努力压抑着颤抖的双腿，鼓着腮帮子死死咬住牙，仰头紧盯着从天而降的恐怖巨兽。

　　　　黑龙的注意力好像被吸引了，它的身体骤然一停，朝下看了看，刚好瞧见在自己脚边定住不动的卢克，往后退了一步，弯下脖子，垂下头，仔细观察。

　　　　卢克把木制匕柄握得嘎吱嘎吱响，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居然只有这头怪物眼球那般大小，那巨大的头颅对自己来说不亚于城墙。

　　　　怪物在和他对视。

　　　　“伊贡……”卢克咽了一口唾沫，竭尽全力的开口：“我们……”

　　　　“的确没什么可研究的。”恺撒一爪将面前小人捏扁：“这些人说什么我也听不懂。”

第四百八十八章　伊贡（六）（）　
飓风扫荡大地，裸露的地面飞沙走石，掀起狂乱的龙卷。

　　　　土著人发出了哀嚎，生物本能的求生欲驱使着他们疯狂逃窜，好在大部分家伙并没有丧失理智，他们并没有盲目的向后跑，因为那是一片广阔平坦的平原，在那里他们将完全暴露在后方怪物的视野内，只有死路一条。

　　　　像被追捕的猎物一样，他们纷纷躲进所有能找到的遮蔽物后面，例如岩石、树木、物资乃至尸体下，试图能获得一线生机。

　　　　但这次他们面对的捕食者不是狮子和老虎，而是魔龙。

　　　　呼啸的狂风从黑龙挥舞的双翼下喷涌而出，它张嘴，嘴里涌出跃动的灼焰，它拂过地面，在转瞬之间就掀起滔天山火，火越来越大，渐渐以黑龙为中心，变成半径可达数百米的半圆。

　　　　烈焰在地面上升腾，硝烟贯入苍穹，牲畜嘶鸣着倒在地上，土著的嚎叫渐渐转为微弱的祈祷和呼救，他们疯狂的脱掉衣物，挣扎着燃烧着的身躯，向烈焰地狱外爬去，却在中途纷纷到底，化成一团焦黑的骸骨。

　　　　火势越来越猛，黑龙还在吐息，高涨的炎流贯通天与地，迷恩堡前凭空出现一座数百米高的炎流瀑布，它自下而上流动，将黑龙铁铸般的身躯映照得熠熠发光。

　　　　迷恩堡里的布莱克希娅张大了嘴巴，两眼瞪得滚圆，心中充满了激动又复杂的情绪，她一动不动地盯着火焰瀑布后的黑龙，仿佛变成了雕塑。

　　　　在此之前，她所见到的都是恺撒伪装缩小后的形态，没有人能想到，艾拉迪亚的黑龙君主居然能拥有如此庞大的体型，那是主物质界从未有过的奇迹。

　　　　“伊……伊贡！它带着铁与火来了！”更远处没有参战的土著木然的看着不可思议的怪物从天而降，将部落联军强大的军队烧城灰烬，他们纷纷盯着焰墙另一方那若隐若现的龙影，又恐慌又敬畏：它是世界的终结者！”

　　　　“阿图索在上……”虽然隔着很远，先知陪普的身体仍忍不住不住颤抖，极端的惊恐，让他请不自觉的向他好久没有祈祷的神王祷告起来。

　　　　虽然早在之前，他就已经在学塔上观知到死星越过界星、向维洛斯特靠近的星象，心中有所顾虑准备，但是谁能想象当死星真正降临，会是这样的震撼场面，陪普很难想象有什么东西能够真正挡住世界毁灭者的脚步，即使是黄金城在它面前，恐怕也逃不过会烧成灰烬的结局。

　　　　他擦着额角的汗珠，侧头看向另一名由神庙派遣的先知同伴，心想恐怕只有神王阿图索降临，否则这个世界在劫难逃。

　　　　陪普反复的思考着，突然心中一寒伊贡已经跨出了火墙，用那双金色蛛网般的瞳孔四处扫视着，突然将目光集中在自己这个方向。

　　　　它能看到我？这么远，不可能！

　　　　陪普提起了警惕，身体不自觉的缩了缩，如果死星真正注意到这个方向，在场的所有人必死无疑。

　　　　它来了！

　　　　下一刻，在陪普惊恐的注视之下，世界毁灭者腾空而起，双翼遮蔽浩瀚天空，投落足以覆盖城池的阴影，一个俯冲就向先知驻地飞了过来。

　　　　它看到我们了！

　　　　陪普脑子里一片空白，惊呼着跳下山丘，身边几人更加不堪，他们连滚带爬，脑子里想的第一件事就是逃跑，这些来自黄金城、被土著敬若神明的先知们，竟然连反抗的意志也升不起来。

　　　　狂风将树丛压得跪伏在地上，先知与神殿军也东倒西歪，当他们回过神来，头顶已被巨大的阴影笼罩，陪普胆战心惊的盯着脚下的阴影，心脏仿佛被攥住以至于无法呼吸，他意识到伊贡，已出现在他们面前。

　　　　“呵。”头顶传来了奇怪的声音，像是两团雷云在互相碰撞：“你们谁能听懂我的话？”

　　　　海族语……

　　　　陪普想，那些海人海兽用得就是这样的语言，他因为审问过不少海人俘虏，所以能听出这种语言些许发音上的特点，鬼使神差的，他咬破舌头施展了一个血咒，试图理解世界毁灭者的语言。

　　　　在恺撒的视界内，下方蚂蚁般大小的小人噤若寒蝉，一个回话的都没有，他哼哼了一声，再问一次：“你们，能不能听懂我的话？”

　　　　“能……能！”陪普伸出双手舞动，高声叫起来。

　　　　“咦。”得到了回应的恺撒低下头，弯下脖子贴近小人，期间涌动的鼻息喷得陪普几人一个趔趄，等这些人从东倒西歪重新站好，他说：“你，能听懂我的话？”

　　　　“可以，可以。”陪普连连点头，既然伊贡愿意交流，就说明它不是像传说那样，纯粹为毁灭世界而来，潜意识里，陪普认为自己或许有活下来的可能，他当然应当尽力争取。

　　　　“我弟弟呢？”这是恺撒的第一个问题。

　　　　“弟弟？”

　　　　“就是那头黑色的雄龙。”恺撒不耐烦的解释。

　　　　先知花了一点时间才理解伊贡的描述，陪普想了想，突然想到上次包围战中那头黑蜥蜴，他有点犹豫，因为伊贡说是它的兄弟，可是那头黑蜥蜴，虽然很聪明，但跟眼前的怪物怎么看都不是一个等级的。

　　　　“加隆·奈法狄修斯……”陪普犹豫着试探说。

　　　　“你们居然还知道他的名字。”恺撒点点头：“他在哪？”

　　　　陪普不敢说话了，他总不能告诉面前的世界终结者，海族王被神殿军抓住，用铁链拖回了黄金城，那样的话伊贡恐怕立刻就会前往毁掉那座城市。

　　　　可是还没等陪普想好说辞，恺撒就已经再次发问：“他被你们抓住了？”

　　　　陪普不敢说话。

　　　　恺撒的声音变得危险：“你别告诉我他被杀掉了。”

　　　　“没……没有。”陪普的第六感一阵颤栗，知道情况不对，只能如实解释：“上次战争之后，海族王被神殿军捕获，现已带回黄金城，我们没拿它怎么样，只是想从它嘴里得知海族的情报，加隆·奈法狄修斯并没有生命危险。”

　　　　那还行……恺撒琢磨，不过估计加隆吃了不少苦头。

　　　　“我知道了。”恺撒说：“我让你们活着回去，把我弟弟安然无恙送回来。另外，通知你们的主宰者，所有受你们控制的维洛斯特土著，立即放弃抵抗，向黑翼帝国投降，帮助黑翼帝国接管这片土地上的一切。”

　　　　侥幸逃命，先知们不敢多说什么，立即灰溜溜逃往黄金城，直到这时候，眼球柯基才重新钻出来：“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这片土地的主宰？”

　　　　“我不知道。”恺撒摇头：“只是看这些家伙比普通土著强一点，我猜他们可能带身份，没想到真是。”

　　　　“感觉有点不对，你刚刚杀了多少人，怎么突然就放这几个家伙回去，不符合你刚刚心狠手辣的风格啊。”柯基不解。

　　　　“不留几个活口，谁来传颂你的名？”恺撒噎着笑盯着土著离开的方向：“这事格乌什没干过？”

　　　　“明白了。”

第四百八十九章　神庙（）　
“当然不行！”

　　　　克鲁斯恩大贤者对跪倒在地的陪普先知厉声喝道。

　　　　神庙中央是一座有刚玉打造的阿图索神像，神像威严深重，形态为一个面容严肃的维洛斯特人种，鼻梁挺拔、嘴唇很薄，配上锐利的眉毛有种凡人勿近的直视感。阿图索左手自然垂下，右手握在长剑剑柄，剑格处镶嵌着一枚暗红色的宝石。

　　　　在陪普周围，黑衣的先知们默然肃立，面容笼罩在宽大的兜帽下，低眉垂目、一动不动地随侍在神像两侧。

　　　　从陪普的视角上望去，大贤者脸上冷硬的姿态简直和石像并无二样，他沉默了一会，说：“可是，那是伊贡，世界的毁灭者。”

　　　　“愚蠢的判断！伊贡并非凡俗之物，它为开启新的轮回而出现，是至高无上、值得你我敬畏的存在。”大贤者逼视陪普的眼睛：“而你口中的怪物，只是扭曲污秽的另一头海族野兽罢了。”

　　　　“如果它不是伊贡。”陪普说：“那为什么伟大的神王不降下神力，捏死这些邪恶的海族？”

　　　　“亵渎！”

　　　　权杖重重击在地上，发出轰隆闷响：“你以为神是我们的仆从？神创造了我们，让我们得以发声和行走，赐予了我们生命与智慧。现在，你竟然将凡人的无能与失败归咎于神，你在责问神灵吗？”

　　　　陪普听得猛一打颤，意识到自己的问题，立刻低头忏悔。

　　　　“我知道黄金王也不会同意。我们，为什么要服从异族的命令？”大贤者说，然后放松了语气，上半身超前探了探：“我知道，那头野兽强大的力量让你动摇了，你感觉到了恐惧，对吗？”

　　　　陪普不敢回答，额头触地。

　　　　“恐惧是好事。”大贤者说：“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凡人的思想基于贫瘠的肉躯，所以很容易对那些强大的、凶狠的感到畏惧，这也是神庙之所以存在的原因，我们在追寻阿图索的道路上升华。当神佑在身，恐惧便无从谈起。”

　　　　“所以，您并不害怕？”陪普用试探的语气问。

　　　　“当然。”大贤者点头，“追寻神佑的道路从未断绝，但是，只有最虔诚和坚韧的先知才可以通过考验，领受至上的神力。”

　　　　陪普抬头睁大眼睛，他已经在神庙侍奉半生，却从未听过类似的事情，他颤声问道：“我能领受神王的考验吗？”

　　　　“你？”大贤者摇头：“为什么？你为什么想要阿图索的庇佑，你已经让先知蒙羞、神庙失去威严，整个黄金城都为之不齿。”

　　　　陪普低下头不说话，实际上，他对神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虔诚，不过亲眼所见黑龙摧毁整个部落军团，陪普的精神世界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他恐惧那样的怪物，但在内心深处，他又向往那种无所不能的力量。

　　　　大贤者看着他跪在地上，说：“不够坚韧的凡人，有可能会在考验中失去性命，你有不顾生死的觉悟了吗？”

　　　　“我……”陪普不说话，心中对力量的向往好像在大贤者的话语中放大了无数倍，那种渴望几乎激得他浑身发抖，他顿了顿，掷地有声的说：“我想在场的先知们没有人比我更坚定。”

　　　　“站起来。”

　　　　克鲁斯恩大贤者说，待到先知起身，他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