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应该是大家闺秀吧?毕竟林大哥你学问这么好。”
“她……是我师傅的女儿,要说大家闺秀的话,她确实是这种,一直以来都很强势,但也很会照顾人。”
“那,林大哥你会去找她吗?”
“……会。”
我会回去,当天下承平的那天,当人们都能够安居乐业的那天,我会回去,完成与她约定的婚礼。
第134章 所憧憬的江湖()
翌日清晨,好妹一大早就爬上镇口的城墙,遥遥的望着远方,等待着孩哥的回来。
等待总是漫长的,特别是有些村民和孩子,忍不住议论孩哥是否独自逃跑了,这更让人烦心……
太阳慢慢的划过头顶,已经到了午时,却仍然不见孩哥。
大半天滴水未进,刺眼的阳光都快照花了好妹的眼睛,嘴唇上更是起了干枯的死皮,而她依旧遥遥望着……
直到一骑从阳光的浮动中扬着沙尘缓缓奔来,好妹忽然亮起了眼睛。
“孩哥!!!”
“好妹!!!”
她双手呈喇叭状,大声喊着,声音是听不到,但是远处的孩哥若有所觉一般,看见了城墙上的人影,便也大声回应道。
这次,孩哥不虚此行,带回了大好消息。
村内一派喜庆……
……
躺在炕上的一刀仙忽然坐起。
他眼神微抖,一滴眼泪从眼角落下,喃喃的说道:“我的兄弟,死了?”
一旁通报信息的两个小弟不敢说话,只是低低的埋着头。
好半晌,一刀仙僵硬走下床,将自己那条黑布裹上脑袋,将自己的战刀拿起,缓缓走出门去。
“去双旗镇。”
他冷淡的说道,其他小弟赶紧应声,一共七人,准备好东西当即出发,朝着双旗镇而去。
是夜,在野外休息一晚,次日继续赶路。
清晨,他们翻过一座山丘,便能够看到双旗镇已在眼前。
七人驻马于山丘之上,遥望了双旗镇好一会,这才在一刀仙的领导下呼啸而去,马蹄掀起尘土飞扬,声势浩大。
在他们后面,有一人骑马悄悄跟着。
见一刀仙他们走远,那人才偷偷的靠近双旗镇,将马弃在一旁,自己则爬上了靠着城墙的一道斜坡,远远望着……
……
第三天的清晨,算日子的话,今天一刀仙会来。
按照约定,孩哥一大早就坐在了旗杆下面,等待着大游侠沙里飞。
但,日头渐高……
镇子内愈发静得可怕,他们想要的马蹄声迟迟未来,直到,一阵杂乱的马蹄声打破了平静。
沙里飞没来,一刀仙却来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死死的盯着镇口,看着一刀仙带着手下缓缓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当中。
停滞了好一会,一刀仙缓缓翻身下马,将战刀夹在了腋下。
一如既往的迈着高步子走下这条坡道,只是,比起以往跟在身边的兄弟,今天他只有一个人……
他眯着眼,冷冷的看着那个旗杆下的小子,眼中是浓郁的杀意。
被他盯着,孩哥压根就不敢对视,他抖动着眼睫毛,眼中是害怕的波澜,连呼吸都有点无力……
很静,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一刀仙不断前行。
忽然……
一个人一瘸一拐的走到了道上,拎着刀,和一刀仙冷冷的对峙着,看到这情形,呆住的好妹这才惊醒,她大声喊道:“爹!爹!爹你别去!”
好妹想要冲过去拦住瘸叔,但却被一旁的村民死死扯住。
听着女儿的呼喊,瘸叔缓缓吐了一口气,快步前冲,将刀从鞘中拔出。
“一刀仙!你兄弟是我杀的!和其他人无关!”
“出刀吧!”
他冲的很猛,尽管身形有些踉跄,他竭尽所能的劈下了一刀。
但……
噗!
那是皮革被划破的声音,一阵血液溅在了一刀仙的身上,他轻轻的收回递出的战刀,看也不看瘸子一眼。
瘸叔呆呆的低头看了自己的伤口一眼,便再也没有了力气,栽头倒下,一声“好妹”尚且来不及念完……
“爹!!!”
一声凄厉的惨叫,那村民再也拦不住好妹,好妹挣脱开来,朝着自己的父亲跑去,悲伤之中摔倒在地,便爬着靠近了父亲。
哭得伤心无比……
看着这些,一刀仙嘴角露出了畅意的笑容,他跨过尸体,继续踩着高步子向前走着,身上的气势越来越恐怖。
整个村子,此刻已然噤若寒蝉……
林安深吸一口气,看着最后还剩的两分钟倒计时,不得不低叹一声。
正要走出……
“林先生,你是读书人,这事与你无关。”
他刚走两步,铁匠老马便拦住了他,老马还是那副挺直腰背,一脸刚强的样子,他拦住林安后,便义无反顾的走到了一刀仙面前。
一刀仙看着老马,缓缓停住,眼中满是寒光的望着。
此刻的老马丝毫不惧,他笑了一下,亮声的说道:“一刀仙,你好歹也是鼎鼎有名的大刀客,杀一个孩子,不是辱没了你的名声?”
“等孩子长大了再来,如何?”
嗤!
刀光剑影,一刀劈过,鲜血溅了他满脸,可他的眼睛里全是冰冷,上前一步,拍了拍铁匠的肩膀,那刚直的身体,便再也坚持不住,噗通倒地。
一刀仙含笑望了眼前方,所有村民都下意识倒退了一步。
孩哥坐在地上,已经有些快要喘不过气了,他嘴唇微抖,浑身僵硬。
一刀仙的笑容愈发明显,他咧着嘴,缓缓前行……
站在一旁的林安终究是没法等这最后一分钟了,他低叹一声,往前踏了一步,一刀仙刚把注意力放到林安身上,一旁又传来一个声音。
“流沙角锋,游蛇甩尾……”
重复的唱着这一句,拐角的街道,一名醉酒的驼老汉踉踉跄跄走来。
他缓缓走到孩哥面前,将葫芦里的酒淋在了孩哥的头顶。
“醒一醒,醒一醒,喝,多喝两口。”
在孩哥的大喘气中,他倒完了酒,然后,他便转身迎着一刀仙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念叨道:“谁说沙里飞没有来?我不就是沙里飞么?”
“哈哈哈,喂,你喝不喝?”
一名烂酒鬼的驼背老汉,此刻居然挡在了一刀仙面前,哪怕被刀指着鼻子,却没有丝毫惧意……
直到,葫芦碎了,人也倒了……
沙里飞来了吗?
他没来,也来了,人们要的只是一个英雄,只是对于这片江湖所憧憬的那份美好……
路见不平,有人拔刀相助。
林安终究走到了孩哥的面前,看着最后的三秒钟倒计时,他说道:“孩哥,刀借我一下。”
第135章 侠义与刀()
江湖是什么?
这是一个恒古的命题,林安无法具体给它定义,最终,他只能回答给孩哥,说此心归处,即是江湖。
这样的江湖,是美好的,是充满侠义之风的。
这是一座无数人心中所憧憬的江湖……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这是侠,最简单直白的侠,是无数苦难之人所渴望的拯救,是对悲惨现实生活的一种控诉。
是黑暗中的那缕希望之光……
……
刀,如若听见的呼唤一般,孩哥还来不及反应,便在一片颤鸣当中咻的一声飞出,刀随人动,划出一片残影。
刀尖血水滴落……
一刀仙颤巍巍的揭下那黑色的头巾,抬头,望着刺眼的阳光,眼中是解脱而怅然的笑容……
原来,这江湖上,还有侠。
呵……
脸上溢着复杂的笑容,一刀仙缓缓栽倒在地,再也没有了声息。
场面无比的安静,没有任何声响,直到一刀仙的手下反应过来,然后慌忙上马,手忙脚乱的想要逃离。
“既然来了,那就留下吧。”
林安低念了一声,手中的短刀一甩而出,在数声皮革破裂的声音当中,匪贼接连落马,短刀颤鸣着飞转回来。
一把接住短刀,林安抬眼淡淡瞥了远处城墙上一眼。
沙里飞顿时一个冷颤,从斜坡上翻滚了下来,浑身冰冷的趴在地上,呼吸都有些困难,好一会,他才一咬牙,骑上战马,逃远了。
所幸,林安没有杀他……
一切结束之后,林安看着依旧呆坐在地上的孩哥,将刀递在孩哥面前,轻声说道:“沙里飞没来,那我们就去做沙里飞。”
“正因为渴望被拯救,所以我们更能理解那种心情。”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我们所渴望的江湖,由我们自己亲手去打造。”
林安说完,便静静的立在那里,孩哥的眼中在闪过了绝望、愧疚、震惊之后,只剩下坚定的勇气。
他缓缓站起来,接过了自己的刀,感受着刀身还在持续的颤鸣。
他回应道:“嗯。”
林安点点头,转身走到驼老汉身边,帮他缓缓合上了双眼,轻声说道:“您说的没错,您就是沙里飞,您来了,您打败了一刀仙。”
说完,他深深的朝驼老汉鞠了一躬。
随后,他帮铁匠合上了眼睛,说道:“马叔,世道终有一天会好起来的,我保证。”
再鞠躬。
最后,他来到了瘸叔身前,看着好妹有些憎恨的目光,颇为沉默。
他轻轻帮瘸叔合上了眼睛,面对好妹,他终究只能说出“对不起”三个字,他骗了她,沙里飞没来。
对她而言,她要的沙里飞,没来。
抱歉,我……没有选择出手,我,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所以……抱歉。
他没有想过好妹的原谅,他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他所能做的,只有背负瘸叔、马叔、驼老汉的意志而活下去……
……
亲手埋葬了三位亡者,差不多,也该离开了。
好妹不愿意再留在这片伤心的土地,她会跟着孩哥走,他们在灵前拜了堂,她已经是孩哥的妻子了。
孩哥的家在西域府,他们会去那。
孩哥和好妹走的时候,村民们没有任何阻拦,但,林安走的时候,他们无声的将林安围住了。
林安知道他们想的是什么,正如那天孩哥杀了二当家一样。
他牵着马,看着一双双因羞愧而低下的眼睛,他没有任何愤怒和怪罪,只是轻声说道:“我要去兰城,神刀李在那。”
这一句话,村民们顿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羞愧难言,只得实实的跪在地上。
“先生!!!”
许多人泣不成声,声音中饱含愧疚和痛苦,他们的内心无比的煎熬,生活的压力让他们不堪重负。
林安叹息着扶起最近的郭老汉,看了大家一圈,这才说道:“有时候,活着更需要勇气,你们,不是懦夫。”
“错的,也不是你们,而是这个世道。”
“无需愧疚,你们没有对不起我,你们是这片土地上最无辜的人,没有人可以怪罪你们,从来没有。”
“因为你们受的苦难比谁都多。”
这一刻,村民们泣不成声,哭泣当中,他们让开了道路,林安牵马远去。
这一刻,林安再一次对李先生生出无尽的感激,这个国家,这片土地,这些人民,太需要他了。
自古百姓最无辜,自古百姓最无助。
这些承受了数千年苦难的人民,等待了数千年终于等到那缕光明,他成为了太阳,照亮了世界。
却也,燃尽了自己……
无论那十年是如何的被诋毁、被污蔑,无论等待他的是怎样的万丈深渊,他也义无反顾的做了,为了这片土地,为了这些苦难数千年的人民。
他失败了,几乎粉身碎骨。
但也,播下了种子……
天下为公,先生,我当任侠而为之。
四十年前,谢北辰强杀梁殇宗开启了这段乱世,那么,一切从江湖起,就一切从江湖落。
……
大漠,孤影,狂沙,马儿与刀,少年与侠。
风餐露宿,历经八天,林安终于到了西秦府的府城,兰城。
这片西北荒凉之地难得的城市矗立在渭水之旁,数丈高的城墙在经年的灰土当中,显得有些土气。
笔直而宽阔的官道直通远方,一眼望不到尽头。
西面来的驼队,东面来的马队,络绎不绝的汇聚在这座城市,即便是糟糕的乱世,也阻挡不了商人为利益的奔波。
他牵马入城,人头费两个,一共二十文。
除了他,马背上还坐了一个小女孩,他昨天刚刚救下的小女孩。
昨天他遇到了一起抢劫事件,十多名刀客装扮的家伙正在对一个小商队进行劫掠,他赶到时,许多人已经被杀死了。
小女孩是唯一的幸存者,可能,那些劫匪留她另有用处吧。
替小女孩将她爷爷埋葬之后,林安就带着她来了兰城,她说自己最后一个亲人也死了,林安救了她,她就跟着他。
林安一个人在路上也没个说话的,索性也就带着了。
进了城,找了一家酒店,吃饭的时候,见林安又点了酒,她便说道:“你一直在喝酒,没有停过。”
林安愣了下,说道:“原来不喝酒,后来离不开酒。”
第136章 锋芒不掩()
“老气横秋!”
稍微愣了愣,小姑娘便给林安丢了这四个字。
林安笑了笑,不做辩解。
小姑娘只有十二岁,有着奶气未脱的稚嫩,她皮肤水嫩,明眸皓齿,完全不像是这西北的人儿,是江南水乡里的水莲花。
她姓文,叫文馨儿。
比起林安来说,她其实有着更浓的书卷气息,她那去世的爷爷,也更像是一个老学者,而非她说的商人。
真正家世如何,她不说,林安也不去问,大抵不过多些麻烦罢了。
……
就在林安入城不久,熙熙攘攘的城门口迎来了一队刀客,这批人来势汹汹蛮横无比,就连城门口的卫兵都下意识让了一步。
“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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