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由衷的对尚云祥抱拳道谢,七天来的练习,他能感觉到尚云祥在教导上很是用心的。
尚云祥拍拍林安的肩膀,颇为感慨的说道:
“我曾说过,要打一辈子的明劲,所以在明劲上下的功夫最多,试图将暗劲的精细全部赋予给明劲,将二劲合为一劲。”
“终究是为山九仞,难毕其功。”
“加油吧,我这辈子是不成了,但你小子有这个希望。”
林安了然点头,他本来也有这个想法,没想到尚云祥也试过,看来此路并非不可行之,明、暗、化三劲三重,总归不算浑圆无缺。
而且,太明显,变化太少……
接下来,林安在桩林石墙上飞纵无碍,灵活自如,尚云祥觉得他功夫练到了,便给他解了镣铐。
镣铐一去,林安顿时有种天高亦可蹬的感觉。
忍不住心中跃跃欲试的感觉,林安起步纵身一跃,竟然飞凌五丈,轻松越过的尚家的院墙!
尚芝蓉见此怪叫一声,跟着轻松踏上墙头,追着喊道:“师兄太帅了!”
尚云祥摸着胡须,满脸笑意,但遂即喊过了林安,将他带到了后院的泥坑前,这泥坑他鼓捣了好几天才弄好的。
泥是上好的粘土掺出来的,这种土有个名字,叫观音土,饥荒时民众拿来抵饿的。
观音土质地均匀细腻,掌握好水份比例之后,泥土柔软如面团,具有良好的导力效果……
一方泥坑,可是废了不少心思。
“练武,光有刚猛奋进可不行,得还有踏雪无痕的精细才好。把鞋子脱了,去泥坑上走一遭,要闲庭信步,不能快。”
“什么时候能走过这十米泥坑,什么时候就可以正式练拳了。”
林安来尚家不过十天,虎扑纵步就练到了完美,只要走过这泥坑,掌控能力到了,鹰捉鸡立便也自然成了。
步法成了,拳就很容易了。
半步崩拳,竟然真的在一个月内能够学会……
……
奉天火车站,看着污污而来的火车慢慢停稳,宫二俏立在那,看着车上下来的故人,笑着迎了上去。
“剑云姐,一别三年,甚是想念。”
“奉天还是那样呢,只是人不一样了,比较三年前,你倒是愈发出落的漂亮了。”
“剑云姐姐才是好看呢,这边是嫂子和小侄子吧?”
“我可不听你恭维,自个儿什么长相,自己清楚,别耽误我的自我认知。这是我大哥的婆姨,阿尔拉氏。四个小猴子,还不见过你们梅姑姑?”
“梅姑姑好!”
四个男孩赶紧齐声问好,对于这位气质清冷的姑姑,一个个打心底里生着敬意,说话间不免有些局促。
他们最大的有十二岁了,最小的七岁,孙剑云如今也才二十一岁。
孙剑云是中人之姿,有几分男相,但极为内秀,武功造诣非凡,得到了孙禄堂一身真传,且她书画精绝,堪称大家。
可即便如此,在这个时代,她拖家带口的,可不好找夫家……
阿尔拉氏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愧疚非凡,恨不得自杀,可她能自杀,孩子们呢?因此,即便来了奉天,阿尔拉氏依旧自责难当。
她和孩子不仅耽误了孙剑云的终身大事,还导致孙剑云不得不卖了老爷子的东西……
听着孩子们的喊声,宫二笑着点了点头,对身旁的老姜说道:“把买的糕点分给孩子们吧,帮忙拿些行礼。”
“行礼就不用了,我自个来。”
说着孙剑云就把两个大包裹随手一提,挂在了背后,大踏步走去。
包裹里各种衣物杂货,加起来怕是有百多斤,她却如拎果篮一般,甚是轻松,这般功夫,着实已经炼入筋骨了。
宫二笑笑,不甚在意。
或者说,现在的她,已经不在意了,原来定会要强的比一比。
带着孙剑云先去了宫家大院,她们暂时会先住在宫家,五十亩地和酒楼,自然都准备好了地契、房契。
但,孙剑云得先教完拳才行。
宫家,在宫宝森也出面招待吃了顿晚饭后,孙剑云便问道:“妹子,我们这就教拳?”
“姐姐,先不急,等一个人。”
“谁?”
“咯,来了。”
说着,宫二笑着往门口一指,尚芝蓉正欢呼蹦跳的从那里过来,她径直跑到孙剑云身后,一把挂在了她身上。
“啊啊啊,剑云姐姐,我好想你啊。”
“原来是你这个小妮子啊,怎么,妹子要我也教教她?倒也无妨……”
“不,不是她,也不是我,而是……”
第53章 崩木裂空()
“林安?”
听到这个名字,孙剑云愣住了,这明显是这个男人的名字。
可不等她多问些什么,尚芝蓉就开口了。
“哇!梅姐姐居然请了云姐姐来教师兄,这也太好了吧!不行,蓉蓉好嫉妒,好吃醋!”
“吃你个大头鬼。”
轻轻点了尚芝蓉额头一下,宫二有些莞尔的笑道。
也就跟这个妮子在一起的时候,她才会恢复一点少女的活泼。
孙剑云在旁边听了两句,大抵知道一些,便开口问道:“这林安是老爷子新收的弟子?”
“没错,我爹上次去金楼,收的关门弟子。”
“这样……”
“姐姐先别忙着拒绝,听尚丫头说说,去尚家看看,再做决定,如何?”
“……好。”
见宫二说得诚恳,孙剑云终究是留了一分余地,答应看看再说。
毕竟是宫宝森的关门弟子,宫二又把话说到这这份上,看宫二的言行,里面怕还有情愫的成分在。
她虽没有想过嫁人的事,但却并非不知道男女感情为何物。
可是……
宫家妹妹,是许了亲的吧?
一路,怀着一肚子疑问,孙剑云同尚芝蓉去了尚家。此刻夜幕将临,奉天城内已颇为荒凉。
寻常女子,自然是不敢夜间行走的。
但,孙剑云和尚芝蓉又是何人?
路上有皇协军的巡逻队经过,本来这巡逻队还兴致勃勃,但为首的人看到是尚芝蓉后,便焉了气,阑珊走过。
此时还是伪满洲国,日军还未全面侵华。
这些皇协军平日里虽然张牙舞爪,但还不至于肆无忌惮,即便是日本人,也得考虑治下的安定问题,颇为收敛。
平常女子,欺负也就算了,尚家的女儿,他们是万万不敢冒犯的。
与巡逻队擦身而过,孙剑云不动声色的松开了手掌,刚刚若是对方起意冒犯,便是这一队十来人,撂倒也是顷刻间的事情。
有枪?枪又如何?
这种单发步枪,还真奈何不了她!
真正的武道大宗师,如宫宝森这种,非是数十杆枪指着,根本奈何不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些皇协军甚至日本人都忌惮武人的原因,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虽不可能,但百十人中,取上将首级,还是很可行的!
小小插曲,孙剑云和尚芝蓉便顺利回了尚家。
一边喊着门房开门,尚芝蓉一边说道:“师兄随我爹练习半步崩拳,十日便成了虎扑之势,纵身一跃,便可身凌五丈。”
“三天前,师兄开始走泥坑,前两天颇为狼狈。”
“今天,从一大早开始,他就站在泥坑前不动了,爹说他在悟,那应该就快成功了。”
“唔,只有半个月,就要开始守擂了。”
“云姐姐,你就教教师兄好不好?万一师兄没守住,梅姐姐就嫁不出去了,好可怜的呢。”
“嗤!”
孙剑云被尚芝蓉逗笑了,也知道了前因后果。
她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对事物都看得恨透,无论是学武还是学书画,都成了大家,洞察力堪称非凡。
寥寥几句话,她便知晓宫若梅到底做了什么傻事。
笑笑之余,她又颇为感慨,人生哪得几回真性情?豁出去做一件事,又何曾简单?
有些羡慕和佩服,孙剑云对林安稍稍有了点兴趣。
如若,真的有资质,看在若梅的份上,教你又如何?
跟着尚芝蓉后面,孙剑云一路来到了尚家后院,便看到泥坑前有一人恍若木雕,无声无息。
她们近处,尚云祥披着大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孙剑云默声与尚云祥抱拳敬礼,便和尚芝蓉停下,不敢多近一步,怕打扰了那人。
环绕在林安身上,有一种奇妙的气质,那种沉入自然的气质,仿若便是天地之中的一处花草木石一般。
或是起了一阵风,或是月亮又亮了几分,总之是一个自然而然的契机。
林安,动了。
他十分自然的踏出了一步,脚步落地的一瞬间,如同水滴落入池塘,微波荡漾,但,水滴终究与池塘融为一体,水面如镜无痕……
他缓缓而过,所过处泥面如新,无任何印记,唯有精尺衡量,才能发现整个泥坑,平均下降了聊聊微毫。
他走过泥坑,便呆立在那,眼中无神,仿若呆傻。
此时,陪着站了一整天的尚云祥面色红光,前踏一步,亮声喝道:“崩拳属木,势起于土。大地在脚,拔木冲天!”
当头一喝,林安如同醍醐灌顶,眼中神光刹那回转。
如同入道之奥妙,一举一动,皆有神韵。
抬手起势,势成三体,悠然一进,浩然一跟,虽半步方圆,气节十方,虎啸雷鸣,崩木裂空……
再细看林安脚下,夯实的土地如蛛纹般龟裂,裂纹延伸足有丈余!
半步崩拳,成了!
尚云祥高兴的狠狠砸了一下拳,尚芝蓉欢呼之下立马奔向林安,恨不得挂在师兄身上,刚刚师兄实在太帅了!
孙剑云眼中满是震惊与明悟,这一刻,她发觉某些竟然关窍通了……
观其演武,如闻道法,竟有突破……
天地一体,自然而然……
忽然,她神色一变,快步上前,对刚刚“醒”过来的林安说道:“可否,让我搭一搭脉?”
方才收势回神,应和了小妮子两句,便被人打扰。
看着来人,林安确定自己着实不认识,便问道:“阁下是?”
“孙剑云,孙禄堂的女儿。”
“原来是孙先生,那便请吧。”
林安和尚云祥交换过眼神,知道并非来者不善,也就应下了,来到屋子里,伸手而出,任由孙剑云把脉。
听脉半晌,再睁眼时,她神色极为复杂。
“无为无法,自在极意……”
第54章 武夫与国()
“我父亲曾说过,武功练到极致,用‘合道’二字比之,最为恰当。”
“自然自在,却有万法万象;随心所欲,皆是道韵极意。”
“是为,自在极意境。”
感慨几句,看了林安一眼后,孙剑云又继续说道:“我爹临终前,生死一瞬,曾经领悟此境界。”
“临空一指,所触之床帏,崩散如齑粉,和光同尘……”
“留下‘无为无法,自在极意’八字后,我爹便就此仙逝。”
“当时,宫伯伯也在,知道此事。”
“难怪……”
孙剑云面色复杂的看着林安,只是苦笑着难怪宫二找她来教林安,原来老爷子一辈子追求的境界,竟被这少年领悟了。
虽然,少年人武功尚浅,做不到父亲那般碎虚之能。
但……
“若梅妹子邀我来奉天,以五十亩田产与一座酒楼为资,请我教你孙氏太极拳。我本不愿答应,但你既然领悟了自在极意境,我或可代父亲倾囊相授。”
任何醉心于武道的人,都希望看到更高更远的极限。
因为,那代表着被验证过的道路。
既然林安都已经领悟了自在极意境,孙剑云便不介意再推他一把,让他走得更高更远,甚至是站在一种前无古人的境界之上。
天不生仲尼,万古长如夜。
一位在道途上披荆斩棘的宗师,他所达到的境界,便是给这条大道上的后进者最珍贵的遗赠。
正如,星河时代,有钟执象的出现,地球武道才能有当今盛况。
正如,现在,有林安的出现,宫宝森不吝门墙,拜师不过数日便教授宫家六十四手,尚云祥教之半步崩拳,孙剑云也打算教他孙氏太极。
感慨于这群纯粹的武人,林安庄重抱拳行礼。
孙剑云坦然受之,之后便拉着林安去练武了,她是干净利落的性子,一刻都不拖延,哪怕已经月上中天……
……
这天,奉天火车站下来了一个年轻人。
他身穿灰色立领上衣,带着围脖,提着一个公文包,看着像是一名国民政府的公务人员。
他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是难得的型男子。
他叫万籁声,来自长沙,接到信之后,他便先一步过来了,师傅随后会到奉天,他先过来看看师兄。
他师兄叫郭岐凤,表面上是奉天城内的一位武师。
实际上,他是抗联第一路军,第二师师长。
颐和楼内,郭岐凤为师弟接风洗尘,此刻已经冰雪漫天,喝一壶温酒,最是暖人心肺,内外通畅。
“师弟,数年不见,为兄甚是想念啊。”
“师兄,一别数年,有多少话,都在酒里了,弟弟敬你一杯。”
两人爽快碰杯畅饮,一连三杯,这才畅怀大笑,开始诉说一些近况。自从五年前分离后,郭岐凤便来了东北,万籁声则一直跟着师傅杜心五。
交谈之中,万籁声说了一些师傅的近况后,便大多只是倾听。
郭岐凤是一肚子的唏嘘,今日终于有个能倾诉的对象,便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不知不觉都有点喝高了。
“唉!师弟,我跟你说,要不是有杨司令,哥哥我早就撂担子不干了!”
“你说这破地方,咋那么多叛徒呢?”
“五年!”
“你知道我这五年是怎么过的吗?”
“每次势力聚集到一定程度,还不等大干一场,便有叛徒告密,引来日本人的大军,之前建立的基础,全部毁于一旦!”
“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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