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步春心里发凉，他这次得罪的可不是王爷，而是处于权力最顶峰的那个人，他无法想象自己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刑罚。
顾晓站直身体淡淡的说，“不过，我还该感谢你，要不是你我们还不会这么早找到皇上，我们的人一赶到西安城就看见了都指挥使司的大仗势，跟过来就看见了皇上，都指挥使大人，谢谢咯。”
“。。。”曹步春已经说不出来话了，他听出了顾晓语气中的嘲讽。
顾晓走到曹步春面前来，他眯着眼问道，“曹大人，私自调兵该当何罪？”
“我明白，曹大人很清楚大明律，我问这个是多余的，对吧？”顾晓拍了拍曹步春的肩膀，“那曹大人，私自调兵，子女侮辱皇族，这个罪帐，我们来算算？”
曹步春看着一脸淡然的顾晓，他知道，就算自己今晚不死，那也是迟早的事，除非发生奇迹。
“顾大人。”顾晓身边来了一名锦衣卫，“曹指挥使的子女已经回到曹府了。”
顾晓笑道，“何千户，你辛苦了。”
说话的锦衣卫千户正是何林，他从江南回来后，一直觉得锦衣卫千户这个身份还挺有意思的，于是便向朱允文申请调去锦衣卫，朱允文一寻思，也就同意了。
“何林不敢。”何林谦虚的说，这个锦衣卫副指挥使顾大人，一直对他很客气。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曹步春听到锦衣卫说自己儿女的情况，顿时一急，那不就是说曹铭华和曹诺怡已经被监视起来了吗。
顾晓扫了一眼曹步春，他收起假笑，冷冷的说，“曹大人，我也不想跟你玩那套虚的，虽然我们到的时候你儿子已经倒在地上，但我们大致还是能猜出你儿子做了什么，皇上还没下达命令，我们不会抓你，你最好希求这几天能有什么奇迹让皇上饶了你吧，走！”
顾晓最后看了一眼曹步春，他起身跃起，转眼就消失在了曹步春的视线中，曹步春抬起头看向屋顶，那一直坐着的锦衣卫也不知去向。
曹步春擦了擦冷汗，锦衣卫，还真是一群不能招惹的人。
顾晓到最后已经把话挑明了，曹步春很明白，他距离毁灭就只差了一步。
曹步春拖着沉重的步伐向指挥使司走去，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即使是他这样久经沙场和官场的中年人，也有一种无法承受的感觉。
屋檐上，顾晓看着离开的曹步春沉默不语。
“顾大人，我们要去找皇上吗？”何林问道。
“不去。”顾晓摇了摇头，“皇上应该已经感觉到我们来了，我们没有必要再去打扰皇上。”
何林沉吟了一下，“那这曹步春呢？今晚我们本可以直接把他抓起来的。”
顾晓轻哼一声，“你呀，还是太年轻了。”他转过身对何林神秘一笑。
何林一愣，他确实无法参透顾晓话里的意思。
“走吧，还要去跟西安的这群文官玩玩呢。”顾晓冷笑，他带着何林彻底离开了这条街。
………
回到隐王府，朱炳对朱允文敬佩的说，“皇上就是皇上，这一句话就能震慑住曹指挥使。”
“他自知理亏罢了。”朱允文笑道。
“皇。。皇上。”秋姐看着朱允文微微行礼，“草民。。”
“得了得了。”朱允文摆了摆手，“朕这次是私访，你没必要行礼。”
秋姐眨眼看了看朱允文，“谢，谢皇上。”
朱炳在说出朱允文身份后秋姐才明白为什么在怡红楼朱炳那么的有恃无恐，原来他是有一个大后台啊。
朱炳问道，“皇上，今晚要暂居隐王府吗？”
“不了。”朱允文摇摇头，“妙锦她们还等着我呢，我去找她们。”
“。。。。好吧。”朱炳也不强求朱允文能留下。
朱允文突然问道，“对了，有件事情我很感兴趣，这曹大小姐刁蛮任性，洛老先生为什么会选她做徒弟。”朱允文这句话，是对这秋姐问的。
曹诺怡喜欢女扮男装混怡红楼，作为怡红楼元老人物的曹诺怡应该会知道点什么。
秋姐思考了一下说道，“这事吧，其实坊间还是有过一段故事的，只是不知道真假。”
“哦？”朱允文有点好奇，这朱炳没有对自己提起的故事是什么。
第二百九十四章：西安旧事（1）（）
六年前。
洛奇居住在自己的小院里看书，小院虽然冷清，但他很喜欢这样的氛围，这能让他安静下来。
今天是个雨天，这是洛奇最喜欢的天气。
“咚咚咚”小院传来敲门声。
洛奇有点愣，这会是谁在大雨天来找他啊。
洛奇放下手中的书，撑起油纸伞来到小院前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一位年幼的少女，洛奇略微估计了一下，她的年龄不会超过十五岁。
“有什么事吗？”洛奇问道，他还以为这个少女是在雨天走错路了。
“你是洛奇洛老先生吗？”少女眨着大眼睛问道。
洛奇一愣，“是我，怎么了？”
少女嘻嘻一笑，“洛老先生你好，我叫曹诺怡，是来找你拜师的。”
“曹诺怡？”洛奇有点疑惑，这不是那位名动西安的无脑大小姐吗？洛奇摇了摇头，“抱歉，我不收徒。”
说完，洛奇就要关上门。
“哎呀哎呀。”曹诺怡止住了洛奇的动作，她跺了跺脚说，“我知道洛老先生对我印象不好，可那都是谣传呀。”
曹诺怡可怜兮兮的看着洛奇，她父亲在应天做官，调来西安还遥遥无期，这群西安的富家子弟总是嘲笑她无脑，她没有靠山可以怼回去，就只能来找西安最有名的洛老先生证明自己。
洛奇笑道，“曹小姐，画画这种事情听起来很简单，做起来是很难的。”
“我知道啦。”曹诺怡摇着洛奇的手，“可是我真的想学嘛，那群人总是嘲笑我，我。。我不想被嘲笑。”
洛奇明白了曹诺怡这么执着的原因，对于这种人，他本来是不屑于与之对话的。
可是曹诺怡这执着而可怜的神情，让他动容。
“我知道我很笨。”曹诺怡认真的说，“可是我一定会认真学的，洛老先生请相信我。”
不知为何，洛奇想到了自己那位因病去世的孙女，她以前不就是这样么，容易因为一件事情上头，但下定的目标就一定会去完成。
这个曹诺怡，要不先观察一下？
“那你先进来吧。”洛奇让开了一个位置，曹诺怡做了个胜利的手势，欢快的朝小院内走去。
……
三年前。
洛奇已经收曹诺怡为徒三年了，三年前这个少女来找他，洛奇本着观察的想法让她进屋，没想到他发现，这个曹诺怡在作画方面，竟然很有天赋。
曹诺怡欢脱的性格也着实为洛奇平淡无奇的生活带来了一丝波澜，后来洛奇顺水推舟收曹诺怡为徒。
曹诺怡也成为了洛奇平生第一位徒弟，这件事也在西安引起了轩然大波，不过洛奇也有点无奈，这曹诺怡天赋摆在那里，却不是很喜欢学习。
“咳咳。”洛奇轻咳一声，这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拿着书为曹诺怡讲课，没想到曹诺怡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啊。。”曹诺怡醒了过来，她抹了嘴边的口水说，“老师，你说什么。”
曹诺怡这憨厚的样子让洛奇失笑，不过他又有些无奈，这曹诺怡也太不认真了吧。
“诺怡，你又睡着了？”洛奇语气有点严厉，但曹诺怡吐了吐舌头说，“没有呀，我这不是醒着吗？”
洛奇大笑，“你还真是我的好徒弟呢，怎么，昨天很累？”
曹诺怡嘟着嘴说，“那可不是嘛，老师，昨晚我思考了很久，这薄纸画其实还是可行的。”
“啪！”洛奇把书拍在曹诺怡的头上，“别总是想那个，我都告诉你了，那是古人记载的一种画，作那种画，必须要用心血去画。”
“心血，我每一幅画都是用了心血的。”曹诺怡有点不服。
洛奇认真的说，“这个心血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而是真正的心头血。”
“啊？”曹诺怡捂着嘴巴惊道，“心。。心头血怎么可能作画？”
洛奇严肃的解释道，“确实有这种说法，心头血最浓郁，倾注了画者最真挚的情感，用心头血与墨交融，作出的画便会有自己的思想，当然，这都是传说。”
“好吧。”曹诺怡叹了口气，“那我不想了，不过师傅，那群人又开始嘲笑我学这么多年都没拿得出的作品。”
“呵呵。”洛奇慈祥的笑道，“你不需要去管他们，作画这种事情是一个人的修行。”
“可是老师，你知道我很在意这些的嘛。”曹诺怡失落的说。
“咳咳咳。”洛奇咳嗽了几声说，“那你就多学习几年，再反过去嘲笑他们。”
曹诺怡担心的说，“老师，你的身体，要多注意休息啊。”
洛奇摆了摆手，“你不用管我，我的身体我最清楚。”
……
两天后。
“砰！”曹诺怡生气的将书摔在桌子上，她不满的说，“那群人，真是太过分了！”
洛奇好奇的问道，“又怎么了？”
“他们，他们说收我为徒是老师你一生最失败的决定。”说着说着，曹诺怡就红了眼睛，她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了，更何况，这样的话等同于杀人诛心。
洛奇皱着眉头说，“这群纨绔子弟，惹是生非不说，还这么喜欢去议论别人。”
“我。。我不想让别人看不起。”曹诺怡擦了擦眼泪，“我真的很想让我父亲为我骄傲，这么多年了我一直让他担心，我。。我。。”
“诺怡，相信我。”洛奇笑道，“你一定能成为很出色的画者。”
“老师，我是不是很笨。”曹诺怡哭声道，“三年了，我都无法作出一副优秀的作品。”
洛奇摇头说，“并没有，你的天赋很高，想当初我可是花了七年才画出第一幅优秀的作品。”
“我真羡慕老师。”曹诺怡伤心的说，“老师能够一心为画，但我却总要被这样的事情牵绊，我。。”
“咳咳咳咳咳。”洛奇听着听着，就觉得胸口一阵不舒服。
“老师！”
洛奇止住曹诺怡，“我没事。”
“老师一定要注意休息啊。”曹诺怡关心的说道。
洛奇看着曹诺怡，这个大小姐虽然任性，但心地很好，这三年来也带给了他很多的欢乐，洛奇已经感受到了自己时日不多，既然她那么在意这些，那不如。。
第二百九十五章：西安旧事（2）（）
“老师！”曹诺怡在小院外喊道。
洛奇放下书准备去给曹诺怡开门，自从拜师之后，曹诺怡每天雷打不动的来洛家小院，他早已习惯了这个小丫头的存在。
洛奇给曹诺怡打开门，他惊奇的发现，曹诺怡的脸色惨白，一点血色都没有，他皱着眉头问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曹诺怡进屋后，她丝毫没有虚弱的样子，反而兴奋的将手里的纸摊开说，“老师，这薄纸画是真的，不是传说！我昨晚成功了。”
洛奇一惊，他接过曹诺怡手上的画细细观看，曹诺怡动力不足，还只能画出最简单的花草树木，但即使是如此，神奇的薄纸画还是让这个花草动了起来。
洛奇发现自己的手有点颤抖，“这。。这。。”作为当代名家，他自然知道薄纸画是真的，只是他没想到，曹诺怡会亲自去尝试。
“老师，我昨晚按照书上的做了。”曹诺怡虽然一脸病象，但却笑嘻嘻的说，“还真是呢，这薄纸画可真神奇。”
这么多年了，洛奇一直把曹诺怡当成自己孙女对待，她虽然任性，但这正是少女可爱的一面，曹诺怡也一直很尊敬洛奇，但现在，曹诺怡突然告诉他，自己用心血画了薄纸画，这样洛奇怎么接受？
心血就是精血，用这种东西作画，那可是要折寿的。
“老师老师。”曹诺怡抓住洛奇的手求道，“快多教教我其他的，我想赶快画出能动的人耶。”
洛奇慈祥的摸了摸曹诺怡的头，他笑道，“傻丫头，你怎么用自己的心血画呢？老师刚准备帮你画呢。”
曹诺怡听到洛奇的话赶紧摇头，“不行不行，老师你身体不好，不能用心血作画的。”
“呵呵，你被骗了丫头。”洛奇笑眯眯的说，“其实不用心血也可以画薄纸画，不过比较麻烦罢了。”
正处十八岁花季的姑娘，温室里的花朵，哪里有那么多的心思，她惊喜的问道，“真的吗老师。”
“是啊。”洛奇点点头，“那是另一本书的内容了。”
曹诺怡瞪大双眼说，“另一本书？老师，能让我看看吗？”
洛奇摇摇头，“丫头，那本书在几年前就被烧毁了，我也只是看到过。”
“那，那。。”曹诺怡显得有点失落。
洛奇说，“没事，老师正好记得哪些内容，就让老师画了给你吧。”
“真的吗老师！”
“恩。”洛奇认真的说，“给老师一年时间，老师一定给你惊艳大明的薄纸画。
两年前。
洛奇无力的躺在床上，他年幼离家求学，作画半生，一直没有成家，到了快要去世的时候，竟然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
可幸的是，在他晚年，遇见了这个丫头，曹诺怡，虽然西安城的人对她的评价不好，但洛奇却在她身上找到了亲人般的温暖。
“呜呜呜呜。”曹诺怡趴在床边，痛苦的抹着眼泪，“老师，你骗我，我恨你。”
洛奇勉强笑了笑说，“老师身上本来就有病，这样做，也算是完成了你一个心愿。”
曹诺怡使劲摇头道，“不要。。诺怡不要完成心愿。。老师。。呜呜。”
洛奇将身边的一堆薄纸画拿起放到曹诺怡前面，“这是我这一年所作的薄纸画，上面有西安城这几十年的变迁，我相信，这将是世间第一画。”
“我不要，我不要。”曹诺怡擦拭着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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