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主人,怎么能给别人跪拜?
柴家历代世袭国公,身为勋卿贵族,就算是一品大臣,也没有资格受他们的跪拜,当年吴王来国公府做客,也是跟老国公以平等身份相交,只受柴家子弟们以晚辈身份觐见长辈的礼。
你蔡真算什么?蔡德章又算什么?生前都犯不着给你行礼,死了还要我家主人给你下跪?
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
49。第49章 狗血()
老国公的棺椁就在身后,你竟让我们这些柴家子弟向你跪拜?向一个意图覆灭柴家的知府的骨灰盅磕头谢罪?
别说柴靖宇心头大怒,就连穿着孝服的暖暖,也涨红了小脸。
柴俊义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蔡真道:“放屁!放狗屁!”
蔡真见他生气,自己便心中一阵畅快,狞笑道:“既然你们没有丝毫悔意,那便休要怪我!”
蔡真话音刚落,便听到道路两旁同时传来一声大喝,大道两边各有两人,手中捧着一只瓦罐,猛冲过来,柴府的护院意识到不妙,急忙冲上阻拦,但那四人已经冲到近前,即便被迎面拦下,手中的瓦罐却扔的扔,泼的泼。
这瓦罐中装的,是血!
狗血。
有三瓦罐狗血,同时向老国公的棺椁泼去;另外还有一个装满狗血的瓦罐,被连同罐子扔了出去,砸向老国公的棺木。
城门之下,大路中央,不知有多少人齐齐惊呼。
柴靖宇一颗心猛地窜起,只觉浑身血液都腾一下往上冲,直冲头部。
这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一个柴家子弟的荣誉感;一个老国公的孙子,对那个病老头的孺慕之情;一个七尺男儿,眼见自己祖父遭受侮辱时的无比强烈的屈辱感!
别说是北宋的人,就连前世的现代人,也接受不了这种事情。
这四罐子狗血若是当真泼到了老国公的棺材上,柴家上下,这些姓柴的子孙们,都不用活了!
就算是活着,也一辈子蒙羞!
眼见老国公已经死了,还要遭遇狗血淋头,众多家仆们都不忍卒睹。
便在这时,猛然听见一声暴喝,一个人骤然出现在老国公棺材边,手持一物,迎风一抖,半空之中,便是一片遮天盖地的素影。
这个突然出现的,正是袁管家。
众人只看见血水倾盆泼下,尽数被那片素影给遮挡住了,像是包灌汤包一样给裹了起来,竟没有一滴泼在老国公的棺椁上。
袁管家手腕一震,那边素影便是一闪,然后那些狗血随着那片舞动的白色影子,向道路两边泼洒出去,这条路宽达数丈,那些狗血最终没能沾到老国公的棺椁,而是尽数洒在了路边。
所有人都是一怔,等那些狗血洒落在地之后,众人才定睛望去,不知道刚刚罩住老国公棺椁的白色影子是什么。
是巨大的床单?
是素色的旌旗?
是生风的大纛?
都不是。
当尘埃落定,狗血扑街,那片白影才淡去。
袁管家手中握着的,不是床单,不是旌旗旗,也不是高牙大纛,而是一条白练,有数丈长,却只有二指宽,白练的另一头,栓着一个瓦罐。
那瓦罐正是先前被那大汉扔过来的,却不知何时被袁管家的白练给卷住了,瓦罐中的狗血还在里面晃荡,却没有一滴洒落下来。
那白影铺天盖地,不说遮蔽了天空,却也如同华盖,覆盖了老国公的棺材,要说怎么也得方圆两三丈的布匹,才能挡得住那三瓦罐狗血,却不想笼住了那些泼天狗血的,却是一条只有二指宽的白练。
就好比用一根扁担挑翻泰山,掷一颗石子填平沧海,这等神通,怎能不令人叹为观止?
柴家族人和众多家丁们都是惊喜不已,大声高呼叫好,在这个悲伤肃穆的日子里,本应该人人恸哭,喝彩欢呼未免不合时宜,但这时候却是群情所致,人人都为保住国公尊严庆幸,倒丝毫没有对老公爷不敬,只怕躺在棺材里的老国公,也要叫一声“好”。
而蔡真则是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就连早已知道袁管家的神通广大的柴靖宇,在松了一口气之后,不由啧啧称奇,至于袁管家在众人眼睛没有看到的情况下,就用白练抢先缠住了那只瓦罐,柴靖宇却不觉得奇怪了,毕竟他可是亲眼见过袁管家令绳子自己打结解结的手段。
这等本事,足以被称为“出神入化”了。
袁管家甩动手中的长练,那一只瓦罐便平平飞出,砸向蔡真。
再确切一点说,是砸向蔡真怀里抱着的骨灰盅。
老国公身份贵重,出殡的队伍很长,在棺杠之前,还有左右各一开路鬼,然后是一两丈高的铭旌,其后是一对大锣,一班吹鼓手,几对官衔牌,一堂红彩谱,一顶返魂轿,再就是几个“大座”,每个大座前有一堂与亭绣片相同颜色的八顶绣花大伞,八挂香谱……
所以说,袁管家这一甩,竟是将那瓦罐甩出数十丈远,横越前面的小半个仪仗队,直砸蔡真怀里的骨灰盅。
这一次,这位淡然处世的老管家,也是动了震真怒。
你敢往我家国公爷棺材上泼狗血,我就敢砸碎你家知府的骨灰盅!
蔡真毕竟只是个文官,眼见那只装满狗血的瓦罐向自己砸过来,立时大惊失色,却不知如何躲闪。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如何躲得过袁管家掷出的“暗器”?
眼看蔡德章的骨灰盅要被砸得粉碎,一个人突然扑了过来,挡在蔡真身前。
袁管家甩出去的瓦罐砸在那人背上,顿时瓦罐碎裂,狗血四溅。
但终究,是没有砸到蔡德章的骨灰盒。
蔡真松了一口气,挡在他身前的这人是蔡家家仆,精通武艺,蔡真已经打算推荐他去做一个裨将了。
“幸亏有你!”
蔡真刚说了一句,那家仆“呜哇”一声,口中的血喷了蔡真一脸。
袁管家虽然只是用白练卷住那瓦罐甩过来,但那一甩依旧蕴含了深厚内劲,蔡真这家仆武功虽然不错,但终究也比袁管家的内劲差了太多,他来不及用手去接那个瓦罐,而是被直接砸中了后背,只是这一下,便立马受了内伤。
蔡真脸色一变,咬了咬牙,猛地大声一喝:“好!好一个老国公!”
这仿佛是一个口号,同时又有几声异响,不知有多少袖箭,竟从道路两旁飞出来,射向抬棺杠的杠夫。
这着实太阴损了!
蔡真显然是安排了人手,要射杠夫的脚,一旦杠夫站不稳,将老国公的棺材给颠下来,那后果便是不堪设想。
不论何时的丧葬仪式,出殡时可以暂停换杠夫,但棺材绝对不能落地,否则便是对先人不敬,古人多信鬼神,若是棺材落地,那是大大的不详,老国公遗体损坏不说,还生扰了阴灵。
袁管家早有防备,这些人刚一动手,他便已经察觉,手中白练一抖,便如同一条电龙,猛然蹿出,向那横飞而至的袖箭飞去,瞬间吞噬了不少袖箭。
但依旧有不少杠夫被刺中了小腿,不是袁管家功夫不够精深,对这些杠夫保护不周,而是杠夫实在太多,根本顾不过来。
国公之礼下葬,抬棺杠的杠夫一共六十四人,一百二十八条腿,而且四方都有袖箭射过来,袁管家本事再高,又如何顾得过来?
整整三面的袖箭都被挡了下来,袁管家的手段,已经足够高明了。
但还有前面的十多个杠夫腿上中箭,痛叫出声,有那么几个咬牙支撑,更多的则是踉跄倒地。
而老国公巨大的棺椁,竟有一头失去了支撑,倾斜了过去。
众多殡葬执事大惊失色,柴家家丁们失声惊呼!
眼见老国公的棺椁就要坠地,突然有人冲了过来,猛地扑了过去,将自己的身子垫在了棺椁之下。
那人约摸四十岁,没有穿孝服,也没有缠白布,看起来便是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
棺是棺,椁是椁,人死后的丧葬礼仪,向来都是地位越高,棺椁越大,国公爷的棺椁有何等沉重,可想而知。
在柴靖宇看来,那一副棺椁的重量,只怕不低于一辆越野车!
那庄稼汉刚刚撑住老国公的棺椁,便顿时双膝跪地,居然硬生生将老国公的棺椁给扛住了!
同时,他双腿支撑不住,左边小腿骨折,一下子跪倒在地上,但却还是扛着棺椁,硬是挺直了腰杆。
老国公棺椁几乎坠地,此人挺身而出,硬生生扛住了一片塌下来的天,硬生生担起了柴家子弟的尊严。
国公出殡,杠夫自然是有备用的,这时候旁边的替补杠夫都纷纷涌了过去,将那十多个受伤的杠夫给替换了下来。柴家的家大业大,不仅有上百专职护院,一部分家丁也是挑选有武艺的,平日里当下人,有意外时便是战士,这时候从丧葬队伍之中冲出来,跟道路两旁暗箭伤人的那些家伙们搏斗起来。
这时候柴家底蕴便显示出来,这些护院都是训练有素,相互各有配合,而且人数众多,很轻易便将那些捣乱的家伙清理出去。这些护院都是义愤填膺,下手丝毫没有客气,动辄便是断手断脚,即便今日国公爷下葬,不宜见血,也顾不得了。
一阵骚乱过后,受伤的杠夫都被搀扶到一边。
而那个庄稼汉也被人扶了出来,他左小腿已经骨折,额头上大汗淋漓,旁边柴家一个管事跪倒在地,代表柴家的主子对他致谢。
那庄稼汉却是瘸着腿避开,推辞不受管事的大礼,也不要别人搀扶,反倒对着老国公的棺椁跪了下来,“咚咚咚”磕了三个头。
当他头抬起来时,已经满面潸然。
50。第50章 马头()
人们正自奇怪:这个浓眉大眼的庄稼汉是什么人?在危难之时挺身而出,力扛老国公的棺椁,又给老国公下跪磕头,难道是受过老国公的恩泽?若老国公当真有恩于他,为何粗布麻衣,却没有为老国公带孝?
别人正想问那庄稼汉来历,却见那汉子站起身,摆脱了伸手来扶他的执事,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突然口鼻中溢出鲜血,然后一下扑倒在地。
众人纷纷惊呼。
旁边的执事急忙去扶,几个家丁围了过去,那庄稼汉气息已经极为薄弱,眼看命在旦夕。看来老国公的棺椁实在太重,这庄稼汉以一人之力顶住,但他也是**凡胎,血肉之躯,不是力能扛鼎的霸王,不仅腿骨骨折,内脏也受了重伤,那千钧巨力几乎压得他脊椎折断,眼看是不行了。
这庄稼汉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跟国公有什么渊源,便在老国公的棺椁下,垫上了自己一条命,直教人唏嘘不已。
而这时柴家的护院和壮丁都纷纷守卫在老国公的棺椁四周,蔡真两次施展阴损手段,都没有成功,柴俊义胆气一壮,指着蔡真道:“蔡大人!我家国公爷出殡,你居然使用这般无赖下作手段,若再不让开,我便启奏圣上,不信治不了你的罪!”
蔡真冷笑:“柴老二!你脑袋被娘们腿给夹坏了么?我再说一遍,你们若不给我堂兄磕头赔罪,休想从此处过!”
蔡真手里抱着蔡德章的骨灰盅,蔡京在赵官家跟前颇为得宠,蔡家一门都是权贵,本来来这里闹事,确实有些理亏,但蔡德章死得不明不白,蔡家受了委屈,来这里闹一闹,也是情有可原,而且蔡真虽然也是朝廷命官,辈分却低,来此处胡闹,蔡京只需说一声侄子没有管教好,便能对付过去。
柴俊义一张脸涨红,他没想到蔡真如此咄咄逼人,柴家虽说是有国公的爵位,但这只是身份尊隆,从权位上说,却也不算什么,而蔡家才是真正的权贵,从来只有蔡家欺负别人,却没有受别人委屈的道理,就像蔡德章在江州所为一样,他根本就没将这些贵族仕绅们放在眼里。
蔡家得势的时候,连皇室宗亲都敢轻慢,别说你一个国公了,就连童贯一个太监,都能当上国公,这爵位根本没有想象中值钱。
柴靖宇道:“姓蔡的,你之前说过两句话,我们今日要从此处过,要么给你堂兄跪地磕头,要么便从你们身上踏过去。实话说,妄图我柴家给你们姓蔡的磕头,是不可能的!”
蔡真道:“那这么说来,你们是要从我身上踏过去了?”
柴俊义拽住柴靖宇后背的衣服,急忙摆手:“有事好商量,还没到玉石俱焚的程度!”
柴靖宇是个特别能惹事的,柴俊义早就知道了,但还是没管住他这张嘴,不由气道:“你怎么这般不知道轻重?他们姓蔡的权倾朝野,怎能跟他们结下死仇?”
柴靖宇怒道:“他们敢往老头子棺材上泼狗血,敢箭射杠夫的腿,要将老头子棺材翻下来,这若不算死仇,怎么才算死仇?”
柴俊义急道:“他们死了一个知府,咱家死了一个国公,此事本就掺杂不清,就算他们闹事,赵官家也不会治什么大罪,现在是我们受了委屈,而他们折辱国公府,毕竟理亏,赵官家就算偏心,也会觉得亏欠了我们柴家,这才对我们有利……”
听柴俊义絮絮叨叨分析利弊,柴靖宇顿时就气笑了:“柴俊义啊柴俊义!人家试图要掀翻你老子的棺材,你却拿这个当做政治筹码,你真是……那你莫如将我柴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都拿出来让人家砸个遍,那你就有更多的筹码,去皇帝老儿那里哭诉冤屈了!”
“你!你个混账东西!”柴俊义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擦了擦被柴靖宇喷了一脸的口水。
蔡真见这叔侄二人争吵,心中大是痛快,讥讽道:“怎么,商量好了么?你二人是在争吵谁先跪么?不用争吵,来来来,家兄的骨灰盅就在这里,你们一起下跪磕头!”
柴靖宇大骂:“放屁!”
蔡真道:“放屁?既然不愿磕头,那你们便给我瞧好了,且看我催动这些马车,让烈马拉车,往你们仪仗队里冲,看看会是怎样的场景?”
蔡真此言一出,柴靖宇几乎气炸了肺,而柴俊义则是冷汗涔涔。
这蔡真实在太过狠毒,若当真驱赶马车,冲向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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