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树德死得突然,后事都是柴老夫人让柴俊义料理的,按照柴老夫人的心性,自然不可能将柴树德和柴靖宇的母亲合葬。
“不可能!”柴老夫人顿时便怒了,“要老身认错?要老身给那个女人赔罪?想都别想!要不是她,树德怎会十多年都对老身这般冷漠?要不是她,树德也不会整日里想一些毁家灭族的荒唐事!树德死后的这五年来,老身每日都在树德牌位前祈求原谅,老身可以向树德认错,求他宽恕,但要老身给那女人认错,你想都别想!你还提什么合葬?她用死来挑拨我母子二人的关系,老身怎能让她跟老身的儿子合葬?老身的牌位都没资格供奉在宗祠里,他一个生孩子死掉的女人,凭什么能有这番殊荣?”
柴老夫人的反应如此强烈,早在柴靖宇的预料之中。
柴靖宇也不激动,只是将脸上的泪水擦得干干净净:“那便罢了,就当你也没养过我这个孙子便是了。”
“你!”柴老夫人指着柴靖宇,声音颤抖道,“她生你,只是怀胎十月;我养你,却是足足十八年!为了那个女人,你……你真能跟你爹一样,为了那个狐媚子,就……”
柴靖宇道:“养育之恩,我自不敢忘,但那个女人,却是为了生我而丢了性命,我知道她是个心情温婉的女人,若是还活着,必定是相夫教子的贤妻,她若能养我十八年,未必及不上你养我十八年!”
柴老夫人气得浑身颤抖,而柴靖宇却硬是不松口。
柴俊义和柴宏宇暗地里对视一眼,都是偷偷冷笑,这祖孙俩起了龃龉,倒是当真让某些人欣喜。
便在这时,老国公突然道:“行啦!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还有什么好提的,小猢狲,你的要求毕竟是过分了些,但也未尝不能答应。”
老国公一开口,柴老夫人便不说话了。
柴靖宇道:“病老头,你是有什么条件么?”
29。第29章 过逝()
老国公颤颤巍巍伸出两根手指,道:“两个条件。”
柴靖宇道:“您说!”
老国公道:“其一,你不得记恨你奶奶,也不得记恨你二叔!”
柴靖宇道:“好!往日恩怨,今日便算是了结了,毕竟血浓于水,就算老太婆再有什么不是,她也终归是养我长大的祖母!”
老国公又道:“其二,我准你拿柴家去赌你的未来,但不到大宋大厦将倾之时,不许你下注!”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柴靖宇却没有说话。
柴老夫人道:“老头子,你说什么?”
老国公却不答话,而是只盯着柴靖宇道:“你跟你爹一样,生有反骨……不对,你跟你爹不一样,你爹是本是安于平淡的性子,却受了太大的刺激,硬是逼成了那番模样,想要做一声震天之吼;而你,不管你有没有鸿鹄之志,有没有擒龙之心,你都注定了做不成一般人,你的秉性,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你胸中有一团三昧火,用土,用水,用鲜血,都是浇不灭的!”
柴靖宇不说话,却是震撼难言。
老国公目光如炬,国公府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他不管,不代表他不清楚,没什么能够瞒住他的眼睛,之所以不管,是因为深谙难得糊涂的道理。柴靖宇今天说了许多话,做了许多事,本意是想要跟这副身体的前任主人做一个了断,谁知老国公却越发觉得他很有想法,不落窠臼,胸中之城府,完全不同于阴谋祸国之人,却又像一支锥子,柴家这个布口袋,终究藏不住他的。
既然如此,便让他放心去走,想走什么路,便走什么路;能走多远,便走多远。
柴靖宇点头,郑重其事道:“好,六年之内,我绝不下注!”
柴国公皱了皱眉头:“为何是六年?”
柴靖宇却没有回答,因为再过六年,便是靖康之耻,大金在打败大辽之后,攻破大宋京都,在城中烧杀抢掠,俘虏宋徽宗宋钦宗两任皇帝,押解赵宋皇族、后宫妃嫔、贵卿朝臣三千余人北上,让汉人耿耿于怀了上千年。
那是大宋最为风雨飘摇的时候,也是华夏历史的转折点,不论是辅佐赵家,匡扶大宋社稷也好,还是揭竿而起,图谋复辟也罢,果真要下注,只能选在那个时候。
当然,前提条件是,丧尸之祸不要传播出去,否则让一场生化危机席卷天下,恐怕又是一个末世。
见柴靖宇不说话,老国公道:“也罢,六年便六年!六年之后,你将你娘的牌位,摆到宗祠来。”
两个条件谈完,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柴俊义却一脸担心,忍不住问道:“爹,难道您的意思,这爵位……是要传给靖宇么?”
“爵位?”老国公道,“咱柴家这个爵位,向来是赵官家点的,本来……算了,老头子今日死期已到,要去见先祖啦,既然你关心这个爵位,请赵官家赐封的折子,便由你来上吧,至于折子上怎么写,也全由你自己决定。”
柴宏宇听罢,顿时欣喜若狂,就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柴俊义,也忍不住露出一丝喜意,在脸上一闪而过。
柴老夫人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这折子就像是传位的“诏书”,对于有爵位的贵族而言,上一任承袭爵位的人指定了继承人,就在临死前给皇帝上折子,向皇帝报告,这个报告既然交给柴俊义来写,岂不等同于将爵位给了他?
国公爵位的承袭,其实是一波三折,嫡庶之分未定的时候,柴俊义就跟柴树德争,后来柴树德先一步生下儿子,分清了嫡庶,他安分了十多年,柴俊义一死,留下的儿子整天胡闹,柴俊义便又起了争爵位的心思。
而现在,终于尘埃落定了么?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柴俊义都有些不敢相信,更不知说什么好。
宋清韵也有些诧然,不过这里根本没她说话的份。
倒是柴靖宇问道:“病老头,你说‘老头子今日死期已到’是什么意思?今天就要死了?”
老国公道:“嗯,今天。”
柴靖宇问:“迟一点不行?”
老国公道:“我等不了了,非得今天。”
柴靖宇道:“那我敬你一杯酒,你已经八年没喝酒了,上一次喝酒,还是我考中童生的时候。”
老国公道:“那你得快点,不用温酒,等不及那功夫。”
“好!”柴靖宇拿起供桌上的酒壶,倒了一杯,端过来递给老国公,他知道这病老头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就准备给他喂。
老国公道:“让我自己来。”
柴靖宇将酒递过去,老国公居然当真抬起胳膊,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喝罢酒,老国公道:“酒喝过了,你让开点,我要死了,别挡着道……还有,以后上香的时候,别忘了敲两个核桃给我,其实你二叔那两个八百两银子的核桃,还当真挺好吃的。”
柴靖宇点了点头,又道:“先别急着死,死在宗祠里,对先人不敬。”
老国公道:“好,你来抬我。”
柴靖宇对柴宏宇道:“过来搭把手。”
柴宏宇对柴靖宇使唤他颇为不乐意,但这时候却不便反驳,只郁闷地走过来,跟柴靖宇一同将老国公的藤椅抬了起来,送到了宗祠外。
两人将藤椅放下,却见老国公已经闭上眼睛,没了呼吸。
柴宏宇先是愣了一愣,然后嚎啕大哭:“爷爷啊!爷爷,您怎么就这么走了呢?爷爷,老柴家逢此大难,您可不能撒手不管啊……”
柴俊义也反应过来,急忙从宗祠里奔了出来,然后抱住老国公干瘦的大腿,也开始放声恸哭。
虽然这两人费尽心力,也没能挤下来一滴眼泪,但干哭也是哭,就好比干洗也是洗,而且可能效果更好。
在无名院子里的众人们听到哭声,也纷纷闻声而来,得知是老国公逝世,那些江州的名门贵族们纷纷掩泪,向老国公遗体郑重道别,劝家属们节哀;而家丁丫鬟们听闻老国公没了,也纷纷跪了一地,按照儒家礼仪,开始放声大哭——哭得越响,便表明越忠心,还得保持节奏,越是豪门望族,就越是规矩大,哭不出节奏不行,哭错了节奏更不行。
老国公死了,家丁们哭得很有节奏感。
只有柴靖宇没心没肺,心里暗自埋怨,心想自己先前眼泪流了不少,可惜早早擦干了,不然现在脸上挂着泪痕,还能过去应个景儿。
宋清韵从祠堂里退出来,在这个院子里很难找到自己的位置,想了一想,便下意识走到柴靖宇身侧。
却听这厮正在自言自语:“这病老头,行事干净利落,说死就死,一秒都不等,死得这么标准,真他娘有个性!来来来,点个赞!”
说罢,伸出大拇指,指着已经西斜的太阳,点了一点。
宋清韵一脑门子黑线。
30。第30章 尸祸又起()
就在众人都沉浸在一片或真或假的悲痛中的时候,突然一声惨叫,打乱了众家丁嚎哭的节奏。
然后,又是一声。
“啊——”
这一声叫得撕心裂肺,引得众人纷纷侧目而视,却见有一个宾客,正抱着一个丫鬟撕咬,那丫鬟肩膀上被咬得血淋淋的。
众人都是愣了一愣,有人最先反应过来,方才大叫道:“丧尸!”
有个家丁跟那丫鬟是暗地里偷过情的,两人刚才也是站在一起,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见自己的情人被咬得鲜血淋漓,顿时眼睛便红了,大叫一声:“去死!”便向那丧尸一脚踹去。
其实不踹还好,最多是那丫鬟丢了性命,结果这一脚踹过来,那丧尸腰里中了他一脚,竟被他踹进人群里,口中嘶声乱叫,手上的指甲一下抓伤了好几人。
众人惊呼,一哄而散,那丧尸从地上爬起来,然后便起身去追,跌跌撞撞扑向众人,院子里乱成一团。
家丁们顿时不知所措了,哭声几乎瞬间停止,柴宏宇一听到有丧尸,一颗小心脏顿时就砰砰砰直跳起来,声音微微颤抖,问旁边的人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还是会有丧尸出现?”
柴宏宇旁边不远,便是柴靖宇,他看了柴宏宇一眼,冷笑道:“你担心什么?又奇怪什么?肯定是那人被丧尸给咬了,却悄悄忍住没有声张,结果终究还是变成了丧尸,咬伤了别人。”
柴宏宇愤愤地道:“那人实在该死!被丧尸给咬了,就该说出来,让人也好有个防备,怎么不声不响,自己悄悄装着,我柴家好心收留他,居然到头来又突然害人,真是该死!该死!”
柴宏宇刚愤愤说完,离他不远处,就有个家丁突然抬起头,然后冲他扑了过来。
那家丁一脸青黑,双手指甲已经有半寸长短,显然是已经变成了丧尸。
柴宏宇惊叫一声,急忙后退,却是脚下一绊,一个屁股蹲坐到,然后连滚带爬地往旁边逃,眼见那丧尸要扑到他,急忙伸手往旁边抓,抓到一人的胳膊,就将那人硬拽过来,挡到自己身前。
“啊!”
被柴宏宇拉过来的人,却正是宋清韵。
在危急时刻,往别人后面躲的若算是无耻,那么将别人拉过来,挡在自己身前的,又算是什么?
这已经是宋清韵第二次遇险,眼见那丧尸一口咬过来,满嘴的尖牙近在咫尺,宋清韵脑子里一片空白。
而丧尸的五指,已经抓到了宋清韵的胸口。
“呃呜!”
那只丧尸一声闷哼,向旁边跌倒过去。
却是柴靖宇反应迅速,一脚将它踹开了。
只是柴靖宇也做了一次损人利己的事,这一脚救了宋清韵,却将那丧尸踹进了人群里,家丁们本来在为老公爷大放悲声,这时候见丧尸跌进了人群,纷纷四散奔逃,又是一阵大乱。
柴靖宇高声叫道:“护院!护院!”
柴家的护院便凑了过来,这些护院都是身负武功,他们对付几个丧尸不在话下,但毕竟这是一个相信神鬼之说的年代,经历了先前的变故,人们都是谈丧尸色变,就算这些护院武功高强,在面对丧尸的时候,还是心中惴惴,小腿发颤。
但看家护院,保护主人是这些护院的职责,再怎么危险也要上,那几个护院都手持武器,冲上去便将那个变成丧尸的家丁大卸八块。砍死一个丧尸之后,那些个护院便勇气大增,冲上前去,没费多少工夫,便将另一个丧尸也砍死了。
宋清韵被吓惨了,隆起的****不住起伏,而胸口衣襟已经被抓破,赫然有两道抓痕。
柴靖宇见宋清韵胸口衣服有破损,不由心头咯噔一下,急忙上前探查,伸手抓住宋清韵胸衣,便往外拉了一拉,低头向下看了一眼,却见入眼一片雪白,丰腴软肉,犹如雪峰,两点嫣红,恍若樱桃,胸衣内风光旖旎,颇为晃人眼球。
柴靖宇松了一口气道:“还好!还好!没有伤到!”
“你……”
柴靖宇抬起头,却见宋清韵霞飞双颊,脸上的绯红一直蔓延到了耳根,在清丽出尘的气质中,竟生生多了几分妩媚,直叫柴靖宇一颗心连跳两拍。
柴靖宇先是愣了一愣,然后反应过来,急忙摆手道:“对不住!对不住!清韵姑娘,我是关心心切,着急看你有没有受伤,不是存心轻薄的。”
宋清韵红着脸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倒是旁边的柴宏宇冷哼了一声:“哼!嘴上说得好听,还说不是存心轻薄?你柴靖宇可是名声在外,整个江州城的大姑娘小媳妇,只消是见到你,哪个不是绕着走?本以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最多也就是调戏一下,谁知还直接动上手了,真是色中饿鬼,狗改不了****!”
柴靖宇瞪了他一眼,反问道:“你刚才将清韵姑娘拉过来,挡在自己身前,又是什么意思?你一个大男人,居然拉女人来给自己挡刀,真是对得起自己撒尿的家伙!”
柴宏宇一张脸登时成了酱紫色,指着柴靖宇道:“你……你胡说八道!”
柴靖宇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柴宏宇顿时气结,脸上神色变幻,阴晴不定,两只眼睛盯着柴靖宇,直欲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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