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道:“我的身份暴露了。”
话音未落,那些汉子有猛然站了起来,显然都有些紧张。
秦牧摆摆手道:“都坐下,别这么沉不住气。我虽然暴露了,但是官府也没这么快查到我的真实身份。我不担心我自己,我只担心官府会不会放过我大哥。其实,只要大哥将我告诉他的话全部说出来,想来就算获罪,也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殿下,你这么多年假冒你大哥的身份,却一直不告诉他你是他亲兄弟的事情。你若是告诉他,也不会就这么多的事情了。”一个肤色黝黑的汉子道。
“我做的事情成败都在两可之间,我如果告诉了我大哥,如果成功还好,如果失败了,那我们姬家就会真的灭族了。五十年前我的祖父夺位失败,自杀而死。最终只有尚在襁褓中的父王被家将护着逃离生天。父王成年之后一直记得祖父留给他的遗嘱,让他要积蓄力量,重新夺回帝位,杀尽那人的子孙后代,以报当年之仇。父王忍辱负重,一直等待机会。
只是当时的朝廷虽然已经衰弱,但是却并不显得混乱,父王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只能继续蛰伏,直到最终过世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成为一辈子的遗憾。”
秦牧看着面前的几个手下,沉声说道,脸上露出了沉思追忆的深情。
他继续道:“在日复一日的蛰伏当中,父王也逐渐改变了想法。他以前总想着用武力从下而上的将那人的后代从皇位上赶下来,但是最后发现实现起来非常困难,所以他打算用更隐秘更保险的手法去做。
我们兄弟两人出生之后不久,父王就将我们两个分开送人。大哥被送给了一位姓方的人家,那是一位儒士,父王对他有恩,假说是捡来的孩子,那人也没有子嗣,所以讲大哥收养当做亲生儿子养育。”
“父王又将我送给了他身边的一位家将收养,这位家将又将我送到了他的师父身边。他的师父是一位江湖异人,我就是他养大的,一身本身也是跟他学的。”
“后来,大哥逐渐长大,他的养父养母也都相继病故,只剩下大哥孑然一身。不过大哥天生就是读书的料子,最后竟然考中了进士,当了官。”
“而我,在长大之后那位家将也把我的真正身世告诉了我,我才知道我竟然是姬家皇室的子孙,却不是那种高高在上享受荣华富贵的天潢贵胄,而是那种被朝廷通缉追杀的乱党之后。”
说到这里,秦牧自嘲的笑了一下。
那些大汉都听得很是认真,他们之前虽然知道眼前这位主子是皇室后代,却不知道还有这么曲折的内幕,一个个听了也是唏嘘不已。
“这时候,我才明白父王的良苦用心。他是想让大哥利用科举混入朝廷之后,最后占据高位,而让我伸出江湖,招揽江湖人士,暗中发展,到时候我们兄弟俩一个居于庙堂之高,一个处于江湖之远,互相呼应,里应外合,最后一举成事,将那人的子孙赶下皇位,重新夺回属于我们这一脉的容光和江山。”
“而你们,就是我这些人来寻找的最重心,最信任的人。将来一旦大事成了,我顺利即位的话,你们都将是开国元勋,人人都可封侯拜相,光耀门楣,世世代代尊享荣华富贵。”
秦牧的眼睛在那些手下身上一个个扫过,那些人被他的话所激励,都是心身有些激荡起来,脑子里幻想着他日封侯拜相的风光场面,都兴奋激动起来,纷纷起身拱手道:“我等愿为殿下赴汤蹈火,死而后已。”
秦牧满意的笑了起来,道:“诸位都是真正的忠义之士,他日我享国之时,必与诸位同富贵。”
第三十五章()
对几位手下做了一番鼓动之后,众人的情绪明显兴奋了很多。
秦牧看在眼里,心中暗自高兴,沉声道:“诸位,这些年来咱们通过各种渠道方法敛财,积累军费粮草,打造军械,招兵买马,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大举起事。本来朝廷虚弱,流寇肆虐,关外又有满清虎视眈眈,我那好堂弟姬思远又频出昏招,正是咱们举事的好时机。”
“只是没想到凭空出现了一个江川,这厮好像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竟然用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快速崛起,灭了满清,击败李自成,又收服了郑家,还将在海上肆虐猖獗的倭寇一举当清,让这乱世还没真正的乱起来就有平静了下来,当真可恶。不过,这些都是表象,咱们如果举事的话,机会还是很大的。”
一个汉子疑惑道:“殿下,这江川如今除了蜀州的张献忠之外已经基本平定了天下,他手下上百万兵马,我们如何能击败他呢?”
秦牧不语,看向另外一个白面汉子。此人虽然身材魁梧,但是却穿着儒衫,一副读书人的样子。
那白面儒生摸了摸自己颌下三缕长须微微一笑道:“齐黑虎,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知其表,不明其理啊。”
齐黑虎憨笑着道:“军师,我是个粗人,只会冲锋陷阵,这种动脑筋的活那是你的。你给这咱们分析分析。
白面儒生看向秦牧,秦牧点头一笑道:“军师就给诸位兄弟分析一下,我也想听听军师的妙论呢。”
“殿下谬赞。既然殿下有命,那在下就斗胆献丑,做抛砖引玉之言。”白面儒生摸着长须自得一笑道。
“诸位都知道那江川崛起速度极快,用短短两年时间就能从辽东崛起,灭满清,败流寇,剿倭寇,收郑家,看起来威风凛凛,不可一世,但是须知这是他最大的优势,却也是他最大的劣势。”
说到此处,他故意停了下来,看众人都在仔细听着,才微微一笑继续道:
“为什么说这也是他最大的劣势呢?所谓欲速则不达,那江川崛起太快,每到一地,每下一城,全都是以势压人,以武力强行镇压,那些人虽然表明上投降顺从,但是心中自然都不愿意服气,如此一来心中便有了怨气,此其一也。
而且那江川入了京城之后,囚禁皇帝,滥杀大臣,又自封摄政王,大权独揽,飞扬跋扈,唯我独尊。况且还废除金银,推行纸币,实施了很多暴政恶政,无论是朝廷大臣还是民间百姓早都对他心生怨愤,只是他如今风头正盛,无人敢于出头与他争锋而已。此其二也。
况且他还四处用兵,大肆招兵买马,导致国库空虚,百姓税负沉重不堪,心中怨气更是加重。他那些兵马,虽然看着人多势众,但是大多数都是乌合之众,训练不精,根本不堪一击。此其三也。”
看着众人都是一脸叹服的表情,那白面儒生自得一笑,做出最后结论:“因此,这江川看着天下无敌,其实是处处漏洞。如今那皇帝姬思远被江川囚禁,无力自救,天下百姓臣民都希望有人能够站出来驱逐那江川,重新迎回姬家皇族,毕竟姬家是两百多年的皇室了,是百姓臣民心中的正统。
这时候,只要殿下振臂一挥,以皇室的名义打出清君侧,诛杀奸臣江川的旗号,到时候一定会天下震动,应者云集,无论是朝野还是民间,都会有源源不断的人前来投奔到殿下麾下。届时,那江川势单力薄,众叛亲离,就只有败亡一途了。”
看众人听得神情激动,如痴如醉,那白面儒生一抚颌下三缕长须,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矜持的道:“在下一番浅薄之论,不知道殿下和诸位以为如何?”
秦牧拍掌赞叹道:“军师高屋建瓴,目光独到,条分缕析,见解深刻,实在令人佩服。”
其他人也都是纷纷赞叹起来:“军师果然是军师啊,这几句话一说,本来我还觉得那江川很难对付,如今让你这么一说,感觉那厮也不过如此嘛。”
“正是,军师这番话说的太好,让我感觉我们的大事一定可以成功。殿下登基为帝指日可待啊。“
“到时候我们可就是从龙之臣,开国功勋啊。到时候俺可要娶上十七八房老婆,每天晚上睡一个,生一大堆的儿子玩。”
“就你这身板,不怕被那十七八个女人给吸干了啊?要是换做是我还行,你要是应付不过来,我老马可以帮忙的。哈哈哈……”
看着群情激动的手下们,秦牧心中暗喜,给了白面儒生一个赞赏的眼神。
白面儒生则是矜持一笑,给了他一个我懂你的眼神,吓的秦牧一个哆嗦,急忙转过眼神,重新起来一个话题道:
“诸位,既然军师已经将情势分析的如此透彻了,那咱们就要讨论一下何时举事的事情了。马将军,你那边现在骑兵筹备的如何了?”
那马将军就是刚才说要帮别人分担老婆的那位,闻言立刻正色道:“禀告殿下,如今我们已经有了一千骑兵,其中三百铁甲,剩下的七百人都只能是皮甲或是纸甲。战马虽然品种不一,但是好歹也算是有两千多匹了,勉强够每个骑兵配两匹马。”
虽然心中早都有数,但是听到这个数字,秦牧还是眼角面皮抽搐了一下,点点道:“辛苦了,现在的战争火器越来越厉害了,骑兵的作用也没有以前那么重要了,所以一千人也勉强够用,不过还是要加紧训练才是。”
马将军点头称是,不过脸色却也是有些尴尬的。
秦牧又追转向另一人道:“齐将军,我们的火枪兵如今筹备如何?”
齐将军就是刚才那位发问的叫做齐黑虎的汉子,闻言道:“殿下,我们现在的火枪兵大概有五千人左右,虽然火枪能够人手一支,但是火枪的种类却也是五花八门的,有火绳枪,还有燧发枪,最精良的也就是不到一百支从英国佬和倭寇手中买的后装线膛枪。而且,我们的弹药也不是很多,训练的时候也都都小心的打。”
秦牧的面色更黑了,又抽搐了两下。
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折腾这么多年,才攒了这点家当。
虽然还有一些火炮,但是他都不敢再问了。
生怕再问下去大家刚鼓起来的一点激情都被打击完了,虽然这些人都是心腹,对自己忠心耿耿,但是还是不能这么打击。
这时候,一个人从外面匆匆走进,面色紧张:“殿下,官府贴出告示,三天后要斩首大公子。”
第三十六章 阳谋无解()
秦牧听说自己兄长要被斩首,霍然起身,失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人急忙定了定神将打听到的事情详细说道:“殿下,官府在知府衙门和城中各处贴出告示,说大公子身为知府,勾结匪类,贪赃枉法,草菅人命,要与三日后当街斩首。且让通判马邦德暂代知府一直,日后正式升迁。”
“岂有此理!”秦牧闻言大怒,一掌重重拍在面前石桌上,石桌瞬间一道裂缝出现。
众人都被他震怒的样子吓了一跳。
印象中这位主子虽然年轻,但是素来沉稳,从未有过这般失态,都知他心中此时愤怒焦急。
秦牧在原地转了几圈之后迅速让让自己冷静下来,想了想道:“继续去打探消息,官府那边有任何情况立刻汇报禀告。”
那人领命急忙离去。
“这是官府拿不到我,要拿我大哥顶罪。我本以为我这招金蝉脱壳让大哥免于一死,谁知道这官府却依然这般残暴不仁,真是该杀!”
想到此处,他赫然想到自己杀了两个铁鹰武士的事情,定然是那黑冰台恼恨自己,所以才不管事情原委让大哥顶罪。
本来是想保全自己大哥,所以故意留下那么大的破绽,但是却没想到最终还是害了大哥,就好比媚眼抛给了瞎子,一番苦心全都白费了。
而且那马邦德才是真正的该死,不仅无罪,反而得到了升迁,简直匪夷所思,让人无法忍受。
“拿地图来。”秦牧冷静下来,沉声道。
那白面儒生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地图,摊开放在石桌上,众人围成一圈,看向地图。
秦牧的目光在地图上搜索一番,迅速锁定了一个地方,用手指着那处沉声道:“就是这里了。三天后派兵攻打此处,动静要大,把当地驻军调过去之后,到时候城内空虚,另外一支人马入城救人。”
那白面儒生目光闪动,开口道:“殿下,此事看起来很有些蹊跷。”
众人都看向他,白面儒生轻抚颌下长须道:“首先,据殿下所说,那黑冰台已经得到了青龙帮贿赂马邦德等人的证据,马邦德和相关人员已经被下了大牢。无论从何种角度看来,这马邦德都是难逃一死。可是如今马邦德却不仅没事,而且还要升官,这极其不合理。
第二,大公子醒来之后,不知内情,心中对于殿下囚禁自己之事定然十分愤恨,肯定会将失去全盘托出。
就算他不说,以黑冰台的残暴,略施手段,大公子也会很快说出一切。官府知道这件事之后按照常理一定会画影图形,通缉殿下。可是如今却丝毫没有关于殿下的消息,反而要斩了大公子,这显然不合理。
所以,依我之见,这恐怕是官府故意设置的一个陷阱,以大公子来引诱殿下现身的。”
众人听完,都是惊疑不定,看向秦牧。
秦牧沉默片刻后道:“军师所言不无道理。虽然我不知道官府是不是真的对我和大哥的关系有所察觉,是不是真的打算用大哥来诱我现身,我也一定要救大哥。我别无选择。”
众人默然,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面儒生沉默片刻后叹息道:“官府这是阳谋啊,殿下若是去救,就会中了官府的奸计。殿下若是不救,那官府恐怕会真的斩了大公子的。殿下是真的为难啊。”
众人闻言,都是看向秦牧,气氛一时安静下来。
看着秦牧脸上纠结的神色,白面儒生心中微动,低声道:“殿下,要想取得天下,流血牺牲再说难免。大公子若是不幸被害,那也许就是命,殿下有时候也需看开一些,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众人闻言都是一惊,那个叫做齐黑虎的汉子刚要张嘴说话,就被旁边的马将军一把捂住了嘴,冲他摇了摇头。
大家都听了出来,军师这是在劝殿下不要去救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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