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工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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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明工程师- 第2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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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大海是慷慨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下海打鱼不失为贴补家用、补给食材的好方法,把鱼晒干,储存起来,还可以在绵绵冬日里赖以充饥,所以漳浦的土著,日子虽清苦,却还是在千年间逐步形成了一处沿海较为集中的聚居地。

    海边的人们,就这样勤劳而又心酸的艰苦度日。

    这种状况,持续到了唐宋,强大的华夏引来了四海客商,发达的海上贸易从唐代泉州市舶司伊始,就引领着中华大地上的对外贸易潮流,来来往往的海船在码头上停停靠靠,各种肤色各种长相的人物上上下下,大批的货物从福建、浙江和广东沿海或公开的朝廷码头、或各色走私码头搬上又卸下,随着一笔笔生意的达成,一箱箱的银子金子在人们的手里交换着,伴着脸上的笑意推动着海上贸易的愈加兴旺发达。

    漳浦优良的地理优势近水楼台,很快的发展起来,原来渔村一般的地方显然不够用了,房子越建越密,人口越来越多,到了朱元璋建立明朝,漳浦县作为一方县城,终于有了个县城的样子。

    巨大的利润必然会产生一些不好的东西,金银的味道吸引了豺狼,倭寇的肆虐,染血的刀剑,让漳浦县建起了城墙,城外海边,六鳌千户所用武力保护起来这一方平安。

    海防开了又禁,禁了又开,时而收紧时而松弛,靠海吃饭的人们跟着这政策的变化,时而变成规矩的海商,时而变成残忍的海盗,民风彪悍起来,被太阳晒成古铜色肌肤的人学会了用武力解决问题。

    到了大明隆庆年间,禁了多年的海防再一次开了口子,史称“隆庆开关”,福建漳州府漳浦县往东一百多里的月牙港成了朝廷对外公开的允许私人海上贸易的港口,并设立的海澄县,建立督饷馆,到后世,这里会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厦门。

    虽然朝廷仅允许海澄开口,但漫长的海岸线哪里是朝廷顾得过来的,近在咫尺的漳浦县利用得天独厚的优势,自然产生了诸多利用空子走私的人,督饷馆高昂的税金让不少人铤而走险,利用水师顾及不到时候,运输着一船船货物。

    这个行当,让许多家族一夜暴富,一次冒险换来足以吃几辈子的利润,像蚂蚁一样爬动着他们的心,他们中的许多人与官府和海匪有各种各样的勾结,或者干脆自己就是海匪,亦匪亦商,经过若干年的发展和各种黑吃黑,一些人死去,一些家族莫名其妙的消亡,剩下来的,都是豪族大户。

    比如漳浦县里的甘家。

    高门大院、白墙黛瓦,几进的宅院比知县大人的衙门还要大,门口两尊威武的石头狮子嗔目横爪,高高的门槛和朱漆的大门无不彰显着主人家的财势,按大明律,地位低下的商人家是不能这般招摇的,县令随时都可以治他家的罪,不过,县城里的人都知道,当初这两尊石头狮子搬来的时候,甘家大派宴席,县令大人可是座上宾。

    县令很清楚,作为外来的官,如果不跟甘家搞好关系,指不定什么时候自己就会在睡梦里被人摘去脑袋。

    甘家一门海商,或句话说,也是一门海匪,进进出出的人物腰悬利刃,面带戾气,接连几代都有族人在海上呼风唤雨,听说,甘家在海上的势力一直可以延伸到满刺伽。

    既然是财力雄厚的大族,为防仇家,甘家的宅子也颇为雄壮,院墙高大,墙上有放箭的孔洞,四角都有箭楼,大门厚重,门后的门闩可匹敌城门门闩,家里随时都养着一两百家丁,拉出来个个身强体壮,比县衙里的衙役捕快还要厉害。

    七月底的这一天夜里,甘家出事了。

    是夜子时,月亮被云朵遮去的那一刻,有惨叫声刺破夜空,急促的示警声和高声的嘶吼接踵而至,有人在叫嚷:“敌袭!快起来御敌!”有人在“哈哈”大笑,纷杂声一片,吵醒了左右居民。

    这等情形,大家都知道是有人摸进城来杀人的,敢动甘家的,必然也是豪强,这等时候无人敢去救援,人们躲在自己家里,捏着兵器顶住大门,听着外面的动静。

    甘家方向的声音越来越大,“叮叮当当”的兵器碰撞声也越来越密,当到了某一个峰值时,随着惨叫声破空,慢慢的降了下去。

    海上枭雄寻仇,一般杀了人破了家就走了吧,不会殃及无辜,附近的人都这么想,这也是惯例。

    不料今夜的情形有些不大一样,甘家的声音小了,县衙和城门方向的声音却大了起来,而且越来越大,厮杀声和叫喊声已经不能用噪杂来形容了,而是打仗般的喧嚣,几处火焰在城内烧起,那火光照亮了半边天。

    城里的人在胆战心惊中过了一夜,到天亮的时候,有骑马的人从城里跑过,边跑边喊:“大明延平郡王麾下大将军甘辉光复漳浦,各位乡民不可出门,城内东虏余孽未尽,以免伤及无辜!”

    大明?

    延平郡王?

    原来真的是打仗啊!人们心惊起来,大清的兵呢?被杀跑了吗?

    甘家大院里,戴笠帽穿红衣战服的明军士兵把守着,大批的人手在街上来去,搬运街上的尸体,扑灭几处大火,本来甘家也着了火,但扑得及时,没有烧掉几间房子。

    一个魁梧的大汉在堂屋里坐着,翘着二郎腿,一身的血污,一把带血的钢刀随意的放在大腿上,挽着松散发髻的头上面目戏谑,看着跪着他面前的一群人。

    “族长,没有想到吧?我甘辉又回来了。”他咧开大嘴笑了起来:“当初你趁我父母双亡,抢我家产、逐我出门,没有想到有今天吧?”

    跪在头前的,是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身子骨很硬朗,一身黝黑的皮肤一看就知道常年在海上飘荡过,那双手满是老茧,年轻时不知道捏过多少次刀。

    他瞪着眼睛,有些惊讶的看着坐着的大汉,腰板却挺得笔直,嘴唇哆嗦着,连脑后的辫子都微微颤抖,他似乎想说话,嘴巴却被一团破布堵上了。

    甘辉附耳过去,听了听:“啊?你说什么?我听不到啊?嗯,说大声点。”

    老头的喉结上下动着,表情激动,肩膀一耸一耸的,貌似要站起来扑过去,可惜腿被捆着,动不了。

    甘辉装模作样的听了一下,然后开心的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一边笑,一边挥挥手:“都杀了!推出去杀了!”

    士兵上来拖人,人群里“呜呜”声一片,被堵住的嘴巴竭力要发声,挣扎中却什么也喊不出来。甘辉不去理会,转身一拂,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把身后灵案上高高低低摆满了一桌的灵牌扫倒地上,腾空桌子,从怀里摸出两块灵牌,恭敬的摆上,退后两步,有眼泪夺眶而出。

    “爹、娘,孩儿回来了,敬二老上位。”他哽咽着说着,上了香。

    ……

    距离漳浦县百里开外的漳州府城外,一处高岗边,上千红缨笠帽的明军士兵匍匐在山沟里,安静得像一块块石头。

    延平郡王郑成功铁甲悬刀,蹲在草丛间,遥望着城墙高耸的府城。

    施琅、刘国轩、周全斌、冯信等大将猫在他身边,一双双发亮的眼睛紧盯着同一个方向。

    “没有清军出动的迹象,连城门都没有开。”

    “城头上也没有八旗军的旗帜。”

    “看来旗兵拔营离去的消息是真的,否则漳浦易手,按照以往的惯例,此刻早就有清兵出城讨伐了。”

    “……。八旗兵真的退了。”

    “派进城里的细作还没出来,且等一等,待有了准确的消息,再作定夺!”

    众人压低了的声音里,透着无与伦比的欣喜,一种如释重负般的喜悦跃然话里行间。

    二十五岁的延平郡王目光炯炯,一双眸子里像燃烧着火焰般的放着光,他捏紧了拳头,重重的落在自己的大腿上。

    海风吹来,带来一阵海水的咸味,郑成功知道,要不了多久,这味儿就会变了,血腥气将会充斥着福建的每一处角落。

    (本章完)

第431章 乌云() 
有明一朝外姓封王的情况少之又少,除了高祖开国和成祖靖难等特殊时期以外,基本没有。

    郑成功以外姓封郡王,跟南明隆武帝爱他才干、认他为宗室不无关系,隆武元年,居福州的隆武帝在郑芝龙带着二十一岁的郑森上殿觐见时,极为赞赏其才干,说出了“惜无一女配卿,卿当忠吾家,勿相忘也!”的话,并格外开恩,赐郑成功天家姓氏,并改名为“成功”,所以,此刻的郑成功,应该叫做朱成功才对。

    后来郑芝龙降清,郑成功感于明廷皇恩,坚决不愿跟随父亲上京,割袍断恩,反而带领郑家余部来到闽南山岭间,依托沿海岛屿,与不善海战的清军对峙,数年来,今天打个县城,明天占个州城,碰上小股清兵就杀,遇到大股清军就避,极尽骚扰之能事。清军大军来剿,就避退到海上,清军舟船不精,吃了几次亏之后就畏水不前,于是一来二去,双方就在福建沿海一带你来我往,隐然成了相持局面。

    当然,如果清廷真的重视福建沿海局势,派出八旗大将重兵围剿,郑成功这几万人是不够看的,不过相对于大陆上南北的焦灼战局,海边发生的一些局部战斗,根本无伤大雅,多尔衮等上位者把它当作了乱民土匪一般的闹腾,从福建来的奏折长期被压在文案的最底下。

    在夹缝中生存的郑家军,通过北方的渠道,获得了山西方向的情报,尼堪战败、博洛授首的消息如夏季的风一般吹遍了闽南海岸,闻者莫不弹冠相庆。

    更让人振奋的,是八旗兵开始收缩的消息,以往屯于福州、泉州等大城的八旗兵,开始往南京一带收拢,到了这几天,最新的消息说这些驻扎南方的兵开始往北方集结。

    军队的离去,还带走了大批的人口,数十万百姓被驱赶上路,跟随八旗兵一道北上,迎接他们的,是一辈子为奴为仆,当牛做马的凄惨生活。

    漳州城,控制着富饶的月牙港,驻守的是清军副将王进,与占着金门的郑成功族叔郑彩、郑联隔海相望,双方暗地里有些交情,虽为敌对,却不清不楚,有时候弄点小规模的战斗,但大部分的时候,都彼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活像以前官府和海盗的关系一样。

    郑成功领军来到这里,目的自然是打下这座城池,闽南山里太苦了,实在不是一个好的根据地。

    攻取漳浦县,引诱漳州城里的清军出援,在路上伏击,连带的趁机攻取漳州,就是郑成功的计划,但是,出人意料又在意料之中的漳州没有出兵。

    “怎么办?漳州连城门都没开,跟计划的有些出入啊。”悍将冯信扭过头来问道,手中的大刀刀片巨大,比半个人还宽。

    刘国轩是个儒将,在军中是智囊的角色,他沉吟着道:“是不是再等等,城里的内应消息出不来,城里是怎么个情况也不知道,虽然前几日确认了城里没有旗兵,但万一……”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目光中的犹豫众人都看得懂,他怕有埋伏。

    “怕什么?都准备了这么久,岂能事到临头退缩?!”周全斌低吼道,横眉倒竖,一脸的愤然:“练兵千日、用兵一时,连这等小州城都畏头畏尾,如何成就大事?”

    几人对望一眼,都捏紧了手中兵器,郑成功眉目一凝,赫然起身,将手中长刀一挥,吼道:“好!不等了,众将士、随我杀敌!”

    旌旗乱卷,人影林立,数千人从草丛里、树影间冒出来,呐喊着跟随各自的将官,从山坡上冲下去,直奔不远处的漳州城。

    城上顿时慌乱一片,示警的铜锣声、奔跑的脚步声和乱喊乱叫的喊声混杂在一起,伴着匆忙升起的狼烟,冲上了天空。

    ……

    信丰城外,李成栋从马上跌了下来,摔倒在泥泞的河滩上。

    左右亲卫扑上去,将他拉起来,一头一脸的稀泥糊在他的身上、脸上,他抹去眼睛上的泥巴,口中大声嘶吼着:“走!快走!”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奔去。

    亲卫用盾牌掩护着他,一群人跌跌撞撞的跑开了,冲了几十步,离开了足以淹没人脚踝的河边滩涂。

    从远处飞来的利箭“笃笃”的钉在人的身上,激起一朵朵血花,惨叫声不绝于耳,但是无人敢回头去看,近万人拥挤在信丰河边,他们好似一团罐头打开后倒出来的沙拉酱,拥挤而又恐慌,散乱又挤作一团,在河水里、河滩边狼奔豚突,不时有人被身后飞来的箭矢射中,倒在了河水里。

    鲜血从尸体上流出来,染红了河水。

    天上的云层翻滚,无语的看着地面上奔腾的人潮,鲜明的两股人流一前一后的从信丰城里冲出来,城里大火燃烧,已经染红了天际。

    被打散的明军争先恐后,逃出化为火海的城池,向南边跑去,信丰河就在城边两里路,成为横在逃命路上的天堑,正值汛期,河道涨水,平时不过马腹的河水已经到了马脖子,穿着甲胄的士兵跳入水中,像一个个浮动的木桶,拼命的向对岸游去。

    不会水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也会茫然的跳下水,踩着水底的泥泞向前走,然后渐渐的脚不能粘地,继而四肢乱抓,慢慢的吃水下沉。

    追击而来的清兵拿着刀枪四处乱砍,骑兵奔走在河边,冲击着或抱团或落单的明军兵卒,将他们驱赶下水。

    然后拿出弓箭,好整以待的站在岸边,瞄准水面上的人头,一箭一箭的射去,就像射击靶场上的草垛,河中的人马尸体漂浮起来,顺水而下,好似满江的死鱼,堵塞了河道。

    李成栋在对岸的树下站定,“呼哧呼哧”拉风箱般的喘气,他的马刚才陷在淤泥里被清兵射死,人却没事,沉重的甲胄成了泥泞中脱身的负担,急切间却解不掉,只得费力的硬挺上岸,但累得够呛。

    手中的长刀崩了几个小口子,突围出城时的酣战让他不得不亲自挥刀上阵,头盔不知什么时候掉了,脸上也被挂了花,血污满身,分不清是敌人还是自己的,让他看上去很是狼狈。

    他回头望去,借着远处城池的大火看清了河边的惨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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