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跟一个女子如此贴近过,竟这样呆了不知多久,直到他的耳骨一动,确认外面再无一点声响,他便抱起她,一跃出了井。
她微微躬身,嫣然一笑,眉目之间陡然生出万千柔情:“多谢英雄相救。”
她的声音极柔,似是有一股无形的软力,能穿透他的心房,一瞬间便澎湃起他那一颗久违温暖的心。
他突然记起,他还有要事在身,便拱手向她告辞:“姑娘多加小心,后会有期。”
她微微颌首,他们便在胡同口互相道了别。
走出几丈远,她又旋过身子,却见他依旧站在原地,朝她望着,她颌首淡淡一笑。
月光下,他看着那一袭白衣之身的她,竟如那月中飘落的仙子。
那一眼惊鸿,是他见过最美的温柔。
第6章 老翁垂钓()
十月金秋。
阵阵秋风裹着丝丝凉意,树林中的幽兰含芳,只是凋零的草木早已不复葱郁。河岸两旁的树木,卸着金色的落叶纷纷飘坠。归雁声声,在空中列队飘翔。
潺潺缓缓的河水,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泛起道道波光,却也为原本苍凉的秋日渲染了几分斑驳之色。
莫紫嫣有些口渴,蹲在河边以双手捧起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就听到身旁有一人,冷冷道了句:“厌人!”
她抬头循声望去,便见一名白发长须的老翁,正坐在河边垂钓。
莫紫嫣便起身走上前,恭恭敬敬地施礼,又笑问道:“老前辈,请问附近可有客栈?”
老翁很是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却不予理睬,继续垂钓。
莫紫嫣想,这老人家必是钓鱼之时不喜欢被人打扰,便寻了一片空地坐下,静静地等候。
那老翁褐色麻衣,顶髻一个暗哑而破旧的红木冠,双眉斑白,斜入双鬓,双眼修长,眉目中隐隐透着犀利的睿智。身材瘦削,却无形中有那么一股拒人千里的孤傲。
暮色一片苍茫,天边泛起金黄色的光。
莫紫嫣见老翁仍不为动,便起身走到他身旁,关切地说道:“老前辈,天色渐晚,您早些回家吧,待到天色全黑,行走多有不便。”
那知,老翁闻言却是满面怒气地瞪了她一眼,嘟嘟囔囔道:“大好的时机,眼瞅着就要上钩的鱼儿,被你吓走了!着实惹人厌!”
他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许是坐了几个时辰,他起身的时候身子一晃,几乎就要摔倒,莫紫嫣赶忙上前扶住了老人家。
老人家并不领情,猛地将鱼竿收回,拎了木桶转身就走。走出几丈远后,又转过身来,瞪了一眼定在原地的莫紫嫣,很没好气地道:“你不是要找客栈?还不走?”
莫紫嫣一愣,旋即却明白过来,原来这老前辈是面冷心热之人,她忙紧追几步跟上,很识趣地道:“老前辈,方才我惊扰了您那快上钩的鱼儿,那您随我一起去客栈,我赔您一条可好?”
老翁默不作声,径直向前走去。虽说一把年纪了,走起路来昂首阔步地速度极快,不知道的人定是会以为这老人家是个极其傲慢的人。直到出了那片树林后,又领着紫嫣来到一家客栈。
也不知他何时打量过她的装扮,此时竟毫不客气地撇了撇嘴,道:“装扮得如此俏丽,一个姑娘家住客栈,也不怕招了色胆的贼人惦记!”
经老翁这一番提醒,莫紫嫣朝着自己身上一看,这身淡紫色花纹的罗裙虽然尚算质朴,只是她的外貌太容易惹人注意。从沛县到吴中的这一路,好在多是在马车上,才不至为自己招来什么麻烦,可是她才一下车,便遇到了秦兵的追捕,看来她还是很容易被认出来的。
若是住在客栈里,来往的行人见了,少不了打她主意之人不说,没准就被刘邦派来的人逮个正着。
这老翁年约七旬,白发长须,虽说语气倔强又冷硬、一副面冷孤傲生人勿进的模样,但以他能把自己从树林带到客栈,又提醒自己的装扮来看,老人家想来也是热心肠。
莫紫嫣灵机一动,眸光一转,俏脸登时楚楚可怜地道:“前辈,我本是邯郸人士,来吴中寻亲,不想亲人却早已搬离故址,可否在前辈府上借住几日?我会付您房钱的。”
见老翁不言,莫紫嫣哀叹一声,便又道:“若是前辈为难,我只好在这客栈住下。还请前辈能留下府上住址,明日我买了鱼,定亲自送到府上。”
老翁虽没有正眼看她,但那余光一扫,也能看出人心善恶,不然方才也不会好心提醒她。
沉默须臾后,老翁很不耐烦地道:“算了算了,老夫最听不得唠叨之人,算我行行好吧。”
“多谢前辈。”莫紫嫣闻言连忙欣喜地躬身行礼,然后就搀扶着老人家离开了那家客栈。
随老翁来到了他的住处,这是一处简宅,虽然跟之前的吕府丝毫不能相比,却也整洁干净,多了几分舒心与惬意。
老翁指着一处偏室,对莫紫嫣道:“你暂且在那间屋子住下吧,但记住,不得乱碰老夫的东西。”
莫紫嫣颌首应道:“紫嫣谢过前辈。”
老翁“嗯”了一声,便转身欲回自己的卧房,莫紫嫣突然想起来还不知如何称呼老人家,便追上前问道:“敢问前辈,您尊姓大名啊?”
“什么大名小名,”老翁没有回头,淡淡地道:“老夫贱名,不足挂齿。”
“那总要有个称谓嘛。”莫紫嫣仍旧追问道。
“你这丫头真烦!”老翁冷冷斥责,然而却又分明回答了她的问题:“老夫……人称‘增翁’。”
“‘曾’翁?”莫紫嫣兀自嘟囔一声,忙谢道:“今日多谢曾前辈收留。”
“真啰嗦,你已经谢过了。” 老翁道。
莫紫嫣闻言,忍不住“噗嗤”一笑,这老翁还真是有趣,明明一副热心肠,却总要装得很冷漠。那老人家似是听到了她这不招人待见的笑声,在迈进自己卧房时,回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就“砰!”得一声,重重关上了房门。
莫紫嫣很识相地回了偏室。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她轻声叩响了增翁的房门,老人家很是没好气地开了门,刚要大发雷霆,却见她手中端着一个木托盘捧到了他的面前,那托盘中还有几盘香喷喷的饭菜。
“前辈,我看您家灶上有些食物,没经您同意就做了几道小菜,也不知您是否吃得惯?”莫紫嫣笑得一脸灿烂,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增翁登时就被他弄得没了脾气。
一阵秋风吹过,浓烈的菜香被缓缓送入鼻息,老翁原本紧蹙的眉梢,渐渐舒展开来。
明明胃里在流口水,却还要故作淡定地道:“不是说要偿我条鱼吗?如今却是拿着我舍下的东西来偿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却让开了门。
莫紫嫣嘿嘿一笑,就已顺势进了房门,边将饭菜一一码放在床榻上的小案几上,边道:“鱼是一定要还的,只是天色已晚。明儿一早,我便去集市买条大鱼,回来做给前辈吃。”
紫嫣的母亲,在现代可是有名的美食家,这天赋紫嫣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虽说到了秦代,用具、烹调剂都无法于现代相比,可在吕家生活的两个多月里,莫紫嫣没少看过厨子的功夫,此刻也算是派上了用场。
她扶着增翁坐下,将筷箸递在他手中,又掰下一个鸡腿夹在他的碟中,柔声道:“前辈,您尝尝这个。”
钓了一天的鱼,想必也是饿极了,就见增翁大咬了一口,津津有味地吃着,面上渐渐露出喜色。
莫紫嫣忙问道:“好不好吃?可还合前辈胃口吗?”
增翁边嚼着东西,边说道:“嗯~想不到,你这丫头,膳食做得倒还不错。”
莫紫嫣不禁双手合十,灿然一笑道:“还怕前辈吃不习惯呢,前辈当真喜欢,那以后紫嫣日日做给您吃。”
老翁闻言,不禁蹙眉道:“日日?那你岂不是要长住于此?”
莫紫嫣登时一愣,赶忙清了清嗓子,道:“此事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嘛。前辈,您再尝尝这个。”
说着,又夹了个炸红薯放入老翁碟中。
第7章 暴君何样()
天边鱼肚白。
一早,莫紫嫣便去集市上买了一条新鲜的鲫鱼,回到家后,便做了清蒸鲫鱼,增翁依然是赞不绝口。
几日下来,她和增翁相处得甚是融洽。
这些时日,她每日除了在家洗衣做饭,其余时间都是到吴中的街上闲逛,以期待能遇到项羽。却是日日失望而归。
然而,那一日那个黑衣男子的身影,却时不时出现在她脑海中。每每忆起,她和他在井底的那一幕,她的心头就泛起一丝甜甜的暖意,特别是他的眼睛,实在让人过目难忘。
这日下午,莫紫嫣再次来到初遇增翁的河边,看到老人家依然静坐垂钓。
她便也凑到增翁身边坐下,轻轻一笑,道:“前辈可是要做姜太公,等待前来拜谒的周文王?”
老翁握着鱼竿的手,陡然一顿。秦始皇焚书坑儒、禁锢民思,世上没有几个女子是了解这些的,他显然未曾料到一个貌似只有十七八岁的小丫头,能说出这番话来,不禁有些诧然地看着她,道:“你竟知道姜太公?”
莫紫嫣的目光落在平静的河面上,淡淡一笑:“前辈见笑了,被诸子百家皆奉为本家□□的‘百家宗师’,紫嫣又岂会不知?这些时日的相处,紫嫣越来越觉得,前辈跟姜太公有许多相似之处呢。”
增前辈将鱼竿拽了上来,边卷着鱼竿,边道:“丫头太抬举老夫咯。姜太公辅佐周文王灭掉了无道的纣王,建立大周王朝的千年基业,乃兵家之鼻祖,军事之渊薮。其文治武功,怎是老夫一介俗人可以望尘的?”
莫紫嫣帮增翁收起鱼桶,沉声道:“是前辈谦虚,前辈气宇不俗,也绝非是泛泛之辈。”
增翁听到紫嫣这番言论,不禁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沉声叹道:“生逢乱世,泛泛之辈也好,卓世超凡也罢,又有何许分别?暴秦无道,还指望能有一番作为不可?”
莫紫嫣怀捧着鱼桶,目光却眺向了极远处,蔚蓝无际的天空,是一片了然的云淡风清。
她的眸中亦是一片了然的胸有成竹:“乱世出英雄!正因暴秦无道,百姓苦不堪言,才会极过必反。终有一天,百姓会拿起武器,捍卫自己的尊严!”
增翁闻言,忙上前打断她,谨慎地向四下望了望,确定无旁人后才放下心来,以极低的声音嗔道:“你这丫头,殊不知那大秦律法规定,黔首不得议政么?你这般忤逆之言,可是要诛灭九族的。”
他虽是嗔怒的语气,可是眼中却分明带着关心,莫紫嫣心底升起一丝暖意,竟不禁嗤嗤一笑。
增翁的确是打从心里非常喜欢这个颇有见地的小丫头,回去的路上,他突然开口道:“以后别总前辈、前辈地叫。”
“那不叫前辈,该叫什么?” 莫紫嫣就地愣住,皱眉道: “难不成叫师傅吗?”
增翁反对道:“老夫又不是教艺的,叫什么师傅?”
“不能叫前辈,也不能叫师傅?”莫紫嫣跟在增翁身后,冥思苦索了好一路,自言自语地嘟囔个不停,她猛然想到,历史上的项羽不是有个‘亚父’吗?有了!她不妨也为自己认个亚父。
她快步追上前面的增翁,试探地问道:“前辈,您可有女儿啊?”
增翁的眉头陡然就蹙了起来,很没好气地,冷冷道:“老夫不曾婚娶,何来女儿?”
莫紫嫣这次非但没觉得触了人家的忌讳,反而有些欣喜,摇着他的手臂道:“那敢情好啊!不如我做您女儿吧?尊您为‘亚父’可好?”
“亚父?”增翁口中念着:“亚父……听起来,好像还挺顺耳的。”
“那是那是……”莫紫嫣见老人家面露喜悦之色,忙走到他面前,“噗通”就跪在地上:“亚父在上,请受嫣儿一拜。”
亚父微微一愣,目光突然有些恍惚,半响后,他扶起紫嫣,声音里有些让人摸不清的情绪:“好,好好……丫头快起来,想不到老夫,年近七旬,竟有了女儿。”
当年秦始皇,曾听说“东南有天子之气”,便命人夜观星象。得到回报说:“‘天子气’盘踞在金陵之野,稀世的美玉珍宝,能抵挡王者之气。”
于是,秦始皇不惜代价派人去金陵附近埋下许多奇珍异宝,其中不乏长约二尺以上的铜匣,匣盖以琉璃制成,装饰以云母,匣中装着白玉如意,手柄部位刻着螭虎文蝇及蝉等图案。并将金陵改名为“秣陵”。
秦始皇东游至金陵时,特命人整治当地的地脉山形。他派人翻江倒海,造湖挖山,凡看起来有点气势的山峰统统削平。对于始皇来说,这就意味着另一个“天子”隐藏在世上,对秦朝江山构成了极大的威胁,他出巡的目的,就是要压住这一带的“天子气”。
秦始皇36年(公元前211年),又有火星侵入心宿,这种天象象征着帝王有灾。
有颗陨星坠落在东郡,落地后变为石块,那块石头上刻着“始皇帝死而地分”。秦始皇听说后,就派御史前去挨家查问,自然没有人认罪,始皇于是下命,把居住在那块石头周围的人全部杀死,便焚毁了那块陨石。
有善观天象的方士向秦始皇禀告,天子之气漂游在旧楚国的上空。秦始皇决定第五次出巡,以压制不正之气。
【秦始皇三十七年十月葵丑日(公元前210年10月)。】
秦始皇开始了他的第五次全国大巡游,他出武关、去云梦、到零陵、下同安、临浙江、过润州、上琅玡、登成山。
莫紫嫣算着日子,秦始皇的下一步应该就会到会稽,再登会稽山,祭拜大禹。
便寻了个亚父心情好的时候,商量道:“亚父,听说秦始皇出巡到了楚国一带,就要到会稽郡了,嫣儿想去看看,亚父可愿陪嫣儿同去?”
亚父正在看着一卷竹简,闻言淡淡瞥了她一眼:“一个女孩子,怎么竟喜欢些男子做的事情?那始皇无道,有何好看的?”
“亚父,正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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