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将少年紧紧抱在怀中,坚实的背膀垫底,宽阔的胸膛始终保护着怀中的刘盈。可是从陡峭的山坡上一路滚落下来,惯性之大,又为了保护刘盈不受伤害,这样的速度并不能及时地停下来。
只听“砰”的一声,巨大的声响之后,伴随脆生生骨裂的声音,燕辰二人最后撞到一块大青石上才停了下来。
吴勇率领的人马,从山下追了过来。
“皇上……”奔至二人面前,吴勇跳下马,慌张地询问道:“燕校尉,皇上他怎么样了?”
“呃……”燕辰咬牙忍着背骨和右肢骨折的剧烈疼痛,用左臂强撑着身体,将刘盈扶起来。方才为保护这孩子不受伤,在与青石撞击的瞬间,他始终用自己的背骨护着他,而他的右臂,却因受到剧烈撞击而骨折。
若不是这一撞,他们也根本停不下来。
少年已经昏迷了,额头有因擦伤而导致的血渍渗出。
燕辰为他大致检查了伤势,说道:“皇上应该是受了轻伤,需要立刻送回宫让太医仔细检查一下。”
吴勇迅速命人将昏迷的刘盈扶起来:“快送皇上回宫。”
吩咐完,吴勇又看向紧紧咬牙的燕辰,问道:“燕校尉,你怎么样?”
燕辰忍着疼痛,摇了摇头表示还好,却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怎么也出来了?太后呢?”
“太后不放心皇上,让我追回皇上,不成想竟出了这等意外,唉……”吴勇一叹:“这回去,可如何向太后交代啊?”
“你先护送皇上回宫,我去围场见太后。”燕辰道。
吴勇看着燕辰受伤的右臂:“你都这样了,还是你先回宫吧,我去找太后。”
“别多说了,”燕辰说着,以左手抬起自己的右臂,伸向了吴勇的方向,请他帮忙撑住自己的手臂。
“咔!”得一声,吴勇登时一怔,只见燕辰竟然忍着疼痛,自己接上了骨折的地方。
他轻轻地活动了下关节,便飞身上马,一路疾驰而去。马蹄滚滚,惊起烟尘弥漫。
从他看到吴勇率人马追来的时候,就知道女人一定是担心刘盈。他和吴勇都出来了,即便围场中还有禁军侍卫,他仍然不能放心。所以他一定要回去,亲眼看到女人平安无恙。
燕辰疾驰归来的时候,果然就见到在围场门前踱来踱去的莫紫嫣。
女人在听到马蹄声响之后,远远望去,却在看到马背上一身玄色戎装的男人时,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她上前两步,燕辰勒住缰绳,飞身下马,陡然跪地道:“请太后治末将护驾不利之罪,皇上受伤了……”
莫紫嫣心一惊,眉心不由得轻蹙:“怎么回事?你先起来,慢慢说。”
“谢太后。”
燕辰将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一遍,但是他却把所有的错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并没有将刘盈用匕首扎马股一事说出,只是道:小马突然受惊,才引发的这场事故。
他当然也隐瞒了自己受伤骨折之事。
莫紫嫣听燕辰叙述完,结合刘盈从提出要“学习骑射”到今日的种种表现,聪慧过人的大汉太后,心下已然有了几分判断。
她轻轻一拍燕辰的臂膀,柔声道:“燕辰,谢谢你救了盈儿,随我回宫吧。”
燕辰骨折的地方登时一痛,可是心里和全身的血液却都暖暖的。
尽管,他的铠甲在撞到巨石之后,铠甲的鳞片隔着里面的中衣渗入皮肤,此刻,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后背有血汨汨的渗出。
可是,却因女人的这番举动,和她背着旁人那声“我”的自称,而心里暖暖的。
他原本会担心,担心他与刘盈的这场意外,而徒增女人的烦忧。在看到少年拿出匕首扎向马股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今日一切,都是刘盈刻意地安排。他隐瞒内情,将过错揽下,甚至绝口不提自己受伤,也只是不想加深他们母子间的矛盾。
大汉太后的銮驾迅速回宫。
匆忙赶到了未央宫的宣室殿,太医已经为刘盈上好了药,确定无大碍,莫紫嫣才放心,并嘱咐太医也去为燕辰查探伤势。
太医刚刚出门,刘盈便坐起来,背靠在床榻上,愤愤地道:“母后,儿臣的马受惊并非是偶然,而是人为。”
莫紫嫣黛眉轻蹙:“盈儿,你想说什么?”
“儿臣的马骑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受惊?吴勇来告诉儿臣,说母后让儿臣回围场,儿臣正准备调转马头,马却受惊了,当时只有燕辰在儿臣身边。”
“所以……”莫紫嫣直直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皇上是想说,是燕辰故意造成马儿受惊,也是燕辰要让皇上受伤的?”
少年黑眸一眯,回道:“是。”
“盈儿,燕辰的伤比你重,你只是额头擦伤,而燕辰是右臂骨折,整个后背被盔甲的鳞片扎伤。他若想害你,又为何还要去救你?”
这是入殿之前,莫紫嫣找吴勇和太医了解到的情况,所以在得知燕辰隐瞒了自己的伤势后,她更加可以确定此次的“意外”,不过是自己儿子的任性之为。
刘盈一哼,道:“那么多人看着,众目睽睽之下,他当然要救儿臣。”
“不错,那么多人都看着……”
莫紫嫣话说了一半,便坐在了床榻上,她伸手去摸了摸刘盈的额头。少年光洁的额头上,有一块皮肤受了伤,不算太重所以不需要包扎。
莫紫嫣的手指轻触在上过药的周边,少年登时表现出疼痛之色。
莫紫嫣轻轻地道:“有那么多人都在你身边,可是又有谁,在第一时间抱住了你?用自己的身体护着你?如果不是燕辰,盈儿会只受这么一点轻伤吗?”
“母后,”少年倔强的偏头,躲避开母后的手:“母后就这么偏袒燕辰,这么信任他?”
莫紫嫣收回手,端坐在床榻上,看着倔强的少年,沉声道:“母后没有偏袒谁,而是在教你做人处事的道理,不能仅凭自己的喜好,去判定他人的品质。”
“母后就是说燕辰品格高尚,儿臣故意诬陷他的?” 少年的眼睛里,有一丝让见多了世间尔虞我诈的女人,都不愿去面对的锋芒。
到底是从何时起,这个孩子开始学会了用阴谋去诬陷他人?他不过才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啊,她不忍去揭穿孩子的用心,她不忍去告诉她:母后知道,是你在陷害燕辰。
曾几何时,这孩子是那么的善良,对臣子和兄弟都谦逊友爱。即使他不分对错黑白地去袒护戚夫人,然而身为母亲,她也了解,那是这个孩子的本性善良,才会去顶撞母后,救一个他认为对他好的戚“姨娘”。
莫紫嫣郑重地看着少年,突然握住了他的手,沉声道: “盈儿,你是母后的孩子,母后又岂会不了解你?只是这些年,母后对你疏于关爱和教导,你跟在戚懿身边三年,有些事情,你看的多了,自然耳濡目染。也许,这才让你难辨人性的真伪……”
“呵……”刘盈冷冷一笑地抽回手:“呵呵,母后是在怪戚姨娘吗?戚姨娘的心智,如何比得过母后?想我母后,能为儿臣继承父皇帝位,能将戚姨娘囚禁永巷为奴,还能逼退匈奴单于,普天之下,又有谁是母后的对手?”
“盈儿,”莫紫嫣沉重地蹙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端午节快乐,有吃粽子没?
ps:发现最近脑子极为不够用,有点迷迷糊糊的,一直以为今年的 端午节在6月13号,结果前天才知道6。9号端午,囧。
第422章 我们成亲吧()
“儿臣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由衷地崇拜母后!敬畏母后!”少年的声音冷然,在偌大的宣室殿中,听上去飘渺而冰冷。
莫紫嫣看着她的儿子,沉吟良久,方缓缓沉声道:“身为帝王,母后希望你能胸怀大局,将目光放的长远,更要有容人之量。纵然年少,也应该有分辨是非的能力,有些事情当光明磊落,而不是成为制造冤案的始作俑者。”
刘盈冷然看着自己的母亲:“难道母后就光明磊落吗?母后从不用阴谋诡计吗?”
女人的呼吸突然一窒,心口那般沉痛。
她苍凉地起身,背对着少年,一字一顿地道:“不错,母后这一生,谋人、谋事、谋国、谋运、谋敌,所谋者不计其数。然而,母后所谋 皆是奸诈鄙夷该死之人。如反贼英布、彭越、卢绾,如虎视眈眈的匈奴人……”
话语一顿,女人缓缓回身看向床榻上的少年:“可是那些真正对我们付出真诚与忠心的人,母后从不怀疑,亦从不伤害,我们应该心存感激,不是吗?”
“呵……”少年的眼神愤愤不平,不屑地轻哼一声: “何以见得燕辰就是真诚与忠心之人?何以见得他对母后没有不轨之心?不是抱有动机地接近?一个人的忠心可以用什么去证明呢?他是剖心挖肝给母后看过了么?”
面对刘盈的咄咄反问,莫紫嫣微微一怔:何以见得,何以证明呢?
她说不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却是一种强烈的直觉。
或许是与生俱来;或许是经历的多了,自然会有不同于常人的判断;更或许是上苍赋予了她这样神奇而敏锐的直觉。这么多年,在乱世刀枪下摸爬滚打,在阴谋诡计中步步为营,许多时候,正是这种直觉给了她强大的能力和指引。她无法去对别人阐明内心的感受,可是对于燕辰,当他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当她看到那个眼神,当她越来越深地了解他,她便无可解释地付出了“信任”。
“莫非母后,本就希望步上秦国赵太后的后尘,也在身边养出个嫪毐吗?”
少年天子这一声质问,让他的母后如遭雷击。
“放肆!”大汉太后陡然一声暴怒,她忽地站起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莫紫嫣厉色看着自己的儿子。
少年黑亮的眼眸,倔强而坚韧,深邃地好似一汪看不见底的深潭,就那么对峙般地看着她,冰冷的眼神,坚毅的面部轮廓,不屈不服。好似在他心底,隐忍和压抑着巨大的愤怒,和满腔的不满。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少年的眼中也渐渐盈了层雾气,可是他仍倔强的不让那些泪水掉下来。
莫紫嫣凝视着面前年的少年,他的倔强,他的坚毅,他不屈不退的性格,都真的很像曾经的自己。然而,他深不见底的锋芒,却又分明像极了他亲生的父亲。
女人脊背一寒,蓦然心痛,她缓缓地阖目,眼睛里一片黑暗,无边无际。
半响,她终于沉声道:“盈儿,你可知道,在朝外,有强敌匈奴觊觎汉疆汉土;在朝内,有满朝的汉臣觊觎你的天子皇位,这天下之间想要我们母子死的人太多了……母后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你的江山稳固。今日你受伤,母后可以原谅你的胡言乱语,希望不会再有下次。”
身影浮动,大汉太后瘦削又有一点踉跄的背影,终于消失在层层暮色之下。
漆黑的大殿中,未燃烛火,只有少年漆黑的眼眸有光泽闪烁,他一点一点抓起身上的锦被。
“母后,你可知道?朝外朝内,对朕皇位的觊觎,皆是因为‘太后干政’!在外,匈奴人觉得我大汉国妇孺可欺,是因为女人主政;在内,臣子们觊觎天之之位,也因为他们不满女人干政……”
“哈哈哈哈!朕在天下人面前,不过就是一个笑话!”
……
“燕辰,燕辰!”
燕辰和季布的小院门外,远远就想起了樊伊人清脆的声音,只是这一次,女孩子的声音里,夹杂着焦急和忧色。
很快,樊伊人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燕辰的房门外,她跑着迈进门槛,一进门就直奔燕辰的方向:“你受伤了吗?严不严重?快让我看看!”
“小伤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燕辰的声音依旧清清淡淡,他有意回避着女孩子的关心。并且,赶忙系上腰间的软带。
“让我看看嘛。”樊伊人上前翻看着燕辰的胳膊:“咦,不是说摔断胳膊了吗?”
“胳膊倒是接上了,”刚熬好了汤药,此刻正端进门的季布,接过话道:“只是这背上的伤,怕是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好了。”
“背上?” 女孩子突然转到燕辰的背后,果然看到浅色的衣衫上,有药渍微微地渗出。
燕辰只罩了一件浅色的葛布外衣,因为后背的伤,外衣只是松松地披在了身上,樊伊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男人结实的古铜色胸膛坦露着。他显然没想到樊伊人会来,更不曾想到之前看到他露着胳膊刷马,就大叫大嚷的千金小姐,今日他这般穿着,女孩子竟是完全没有任何羞涩之心了。
樊伊人皱眉就要去扒开燕辰的外衫,却见季布拿着个药罐子过来:“汤药还烫着,我先为你上一次药,太医说,这药要一天上三次的。”
“我来,我来。”樊伊人说着就去抢季布手中的药。
季布一躲:“你可不行,这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请你大小姐出去一下,哈。”
季布说着,就将女孩子请出了门外,然后关上了房门。
女孩子不甘心被推了出来,又轻轻将房门推开了一个缝儿。燕辰的衣衫撩起,有大大小小如小洞眼一般的伤口,看上去千疮百孔。
门“咣当”一声就被推开了,燕辰和季布登时一愣,下一刻,樊伊人便跑过去抱住燕辰的脖颈,眼泪“唰”得就掉了下来。
“这还叫小伤吗?这还叫小伤吗!”樊伊人紧紧抱住燕辰的脖子,呜呜地哭着:“你知道吗?听说你受伤了,人家有多着急,晚膳未用就跑进宫了。”
燕辰将樊伊人的手臂拿下来,沉声道:“我真的没事,你快回去吧。”
“对啊,我们经常上战场的人,这点小伤算什么?没事的哈,放心。” 季布赶忙拿起熬好的汤药,上前解围道:“来,差不多可以喝了。”
“我喂你。”樊伊人说着,便又要去接季布手中的汤碗。
“我自己来。” 燕辰右臂虽然接上了,但是毕竟断骨重接,也还是会受到行动障碍,左胳膊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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