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燕辰彻夜未眠,决定为汉国起草一份新的“军事制度”。
其实早在漠北的时候,他看到了樊哙军队的弱点,就知道为什么汉军不敌匈奴军,或者说,其实早在八年以前,他就知道汉军与楚军的差距。
若论实力,汉军与楚军完全没有可比性,只是最后,他失去了他的女人,整个人才渐渐陷入颓势,最终输在了韩信、彭越、与张良的政治阴谋与垓下六十万大军的军事合围之下。
如果历史倒退,他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而现在,历史虽然没有倒退,却给了他重新来过的机会。
他重新分析了汉国的军队,结合汉人的情况,制定了新的军事制度。
他将汉军分为“京师兵”和地方部队,京师兵又分为北军和南军。
京师兵主要由郎官、卫士和守卫京师的屯兵组成。郎官由郎中令统领,卫士由卫尉统领,负责宫廷内外的警卫。而守卫京城的屯兵,则由中尉统领。京师兵又主要分为南军和北军。
中尉所领的屯兵,驻于未央宫北,称北军;与之相对,由卫尉统领的称南军。南军士兵大多调自内郡,北军士兵主要调自京辅,均是一年一轮换。北军是汉军的精锐部队,南军则为守卫皇宫的部队。帝都长安另有守城部队,由城门校尉统领。
而郎中令下辖五官左右三个中郎将,管理三署郎;三署郎则组成郎中骑,是主力的骑兵部队。
地方部队,各郡由都尉率领,边郡的边防军由长史率领,各王国由中尉率领,县和侯国由尉率领,边县另有障塞尉。若遇战争,可派出由将军率领的临时编组的作战部队。将军下又有长史和司马辅助。
这是一个系统的军队规划,当燕辰将这些全部制定完成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抬了抬有些酸胀的左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然后重新看了一遍他的规划。
清脆的黄鹂,唤醒梦中的人儿,朝阳穿过雕花的窗棂,投下斑驳的光晕,新的一天,美好的一天,又开始了。
日有所思,夜就有所梦。
昨夜里,莫紫嫣梦到了项羽,其实这么多年来,从她多年以前被戚夫人折磨之后的那个夜晚,高烧中的她梦到了她的丈夫,再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梦到过他了。
昨夜的梦很清晰,梦中的男人那么俊美,那么深情,他们策马湖边,他将她拥在怀中,看落日,看大海,漫步在夕阳下……
女人从梦中醒来,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
灵魂间的默契,大概就是如此,两个人在不同的地方,却做着相同的举动,想着一样的心事。
所有的轨迹,都是并行的。
第406章 燕辰之才()
小雅和一众侍女已经准备好漱口水、养颜温水、以及大汉朝服,等待尊贵的皇太后洗漱更衣。
女人依旧是日复一日的上朝,只是今日的朝堂之上,大将军樊哙的一个大胆提议,引来一众群臣的哗然,更将少年帝王气得当场拂袖而去。
年轻的太后,在下朝之后,特意命内侍传樊哙入上书房议事。
随着殿外内侍高声禀报,樊哙被宣入了上书房,却正看到季布于他之前,已等候在上书房内。
樊哙入殿的时候,莫紫嫣正垂首看着案几上铺排开的几卷竹简,上面的墨迹还散发着淡淡的墨香,显然是新的字迹。
不错,这便是燕辰连夜用左手赶制出来的新的“军事制度”。这些年闲来无事,他练就了左手写字的能力。当年在乌江,刚刚苏醒的时候,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容颜变成那个样子,右臂也骨折,为了打发时间,他用左手写字。本来他就是左右手都极有天赋之人,从前战场作战,亦是刀枪剑戟无不双开。
这份新的军事制度,则是以季布的名义,献给大汉国。
“臣参加太后。”樊哙拱手道。
“樊爱卿不必多礼,坐。”莫紫嫣看了来人一眼,抬手示意之后,便继续认真看着竹简。
“谢太后。”樊哙行礼之后,便坐在了季布旁边的位置上。
侍者入内,先为太后续上热茶,又为季布和樊哙上来两盏新茶。两人见太后在认真地看竹简,谁也不敢出言打扰,只能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太后的方向,女人的面色很严肃,仿佛是在揣摩什么重要的朝政大事。
樊哙和季布,又大眼瞪小眼地看了看彼此。
半个多时辰过去了,上座的太后,突然笑逐颜开,仿佛有非常开心的事情。
“樊爱卿,你来看看这份军制。”莫紫嫣道。
樊哙一怔,军制?容不得多想,他赶忙起身上前,双手从太后手中接过几卷竹简,又回坐回去。
看到第一卷正中的时候,樊哙再是一怔,直到看完三卷竹简,樊哙就彻底坐不住了,面色大为惊讶地道:“太后啊,这军制是何人所做啊?”
坐在上座的女人,莞尔一笑,指着他手中的竹简道:“你且说这份军制如何?”
“妙!妙哉啊!”樊哙忽地起身,赞道:“这真是神来之笔!樊哙佩服万分,此乃天助我大汉啊!”
“嗯,”莫紫嫣满意地点点头,赞道:“连樊爱卿都大为赞叹,看来哀家的眼光还不错,季布,你不入朝为官,简直是埋没人才。”
“哎呀!原来是出自季老弟的大作?季老弟大才矣!”樊哙刚一入座,就哈哈笑道:“想不到竟有一日,能与老弟你同朝为官。”
“不不不……”
仓促间,季布竟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份军制实为燕辰所著,并非自己的功劳啊,现在太后和樊哙的这一番话,可让他如何接下去?
“太后,将军,”季布连忙站起来,拱手道:“草民只是胡乱写的,太后和将军实在是谬赞。”
“是不是谬赞,哀家自有定论。”莫紫嫣的语气平静淡然,只是美丽的面庞却有一抹浅浅的笑容。
樊哙只从那抹笑意里,就已经猜到,早上在朝堂之上他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对太后的那次逢迎是押对了。
在官场上打拼几十年的男人,就算从前再愚钝,经历世事之后,也会逐渐变得圆滑。特别是跟在刘邦那样老谋深算的帝王身边几十年,又经历了两代君王。身边的同僚,如张良、陈平又无一不是人中之精,即便今日坐镇天下的女皇,亦不可小觑半分,樊哙也早已练就了洞若观火的本事。
昨日他就看出来莫紫嫣有留下季布之心,只是碍于满朝汉臣,太后不能主动提出来,太后不说,他樊哙就要说。这几年,陈平成了太后的得力助手,步步高升,先帝一死,陈平又被封为“左丞相”,取代萧何已是必然。
樊哙当然不会坐等这种趋势发展下去,投太后所好留下季布,又有何难?能成为太后的心腹,才是最重要的。
况且楚国已亡,一个季布就算再有本事,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哈哈哈!”樊哙笑声朗朗:“季老弟,今日朝堂之上,我已将你偷袭匈奴军,助我大汉打败匈奴之事上奏太后,太后说定要封赏于你,想不到又看到你这卷新的军制,可改进和完善我汉军制度中的大不足,将长处发挥到极致,如此大才,岂能不入朝为官?”
“不不不,”季布连连摆手,再次拱手道:“回禀太后,草民之为实在算不得什么。”
“季老弟,你如此推脱,”樊哙打趣地拍着季布的肩膀:“难不成是嫌我汉家粮难吃不成?”
“这……”季布满头冷汗:“草民绝非此意啊。”
季布心中惦记着曾经与燕辰的约定,他们只看夫人一眼,确定她过得好,他们就回江东的。
他想着要拒绝,怎知上座尊严的太后已经扬手制止,她看着樊哙,问道:“樊爱卿以为,该给季布何等官衔,才比较妥当呢?”
樊哙思忖半响,拱手道:“臣以为,以季布之才,可当宿卫中郎将。”
宿卫,是守卫宫殿门户的禁卫之臣,总领宫内事物和皇宫安全。而中郎将,则仅次于樊哙的官职。
宿卫中郎将,就是负责皇帝日常的顾问参议、宿卫侍从以及传达招待官员的宫内总管。居于禁中,接近皇帝,地位十分重要。
通常担任此宫中要职的,都是皇帝的心腹。少年帝王未及弱冠之龄,当下朝中一切重要职位安排,都是靠拢皇权的集中中心——大汉太后。
这个提议果然引得莫紫嫣的大为赞许:“樊爱卿如此知人善用,果然有大将之风,更是我大汉的股肱之臣。”
樊哙连忙拱手道:“娘娘过誉,这实在是季布老弟有此才能,臣才敢斗胆谏言。”
汉朝的官吏制度,许多沿用了秦朝制度和在其基础上做的更改,并不同于楚国曾经的那些官名。
饶是季布并不了解汉朝的官名,也从莫紫嫣和樊哙的眼神中,确定这是一个极高的武官职位。
这让季布着实为难,燕辰会同意留下吗?如果留下,燕辰该以什么身份面对夫人呢?
第407章 决定留下来()
樊哙走后,季布向大汉太后表明了他的拒绝之意:“太后,季布毕竟是楚人,不适合担任汉人的官职啊。”
“那又如何?我不一样是楚人?”莫紫嫣微微凝眸,似乎有些不确定地看着季布:“还是楚人已经不再愿意,承认紫嫣是楚国的媳妇……”
季布发现,紫嫣对他和燕辰说话,和与汉人是完全不同的。她对他们从来不会用那些所谓“哀家”的自称,而小雅也一直背着别人的时候,称她为“夫人”,而不是“太后”。
“不不!”季布连忙摆手,有些内疚地道:“季布是怕连累了夫人,在臣心中,您永远是大王的夫人。”
“季布,我们能再次重逢,你并没有怪我已为汉人的太后,我已感激不尽。”女人眼中的光芒渐渐沉重,缓缓道:“当年在乌江,我本应追随大王去的,可我却活了下来;这么多年,我在汉庭苟延残喘,报仇是唯一支撑我活下去的动力。如今大仇得报,那些背叛楚国、背叛大王的人都死了,而我依然活着……”
“夫人……”
“让我把话说完。”莫紫嫣又道:“我无数次地问自己,我的丈夫已经躺在了另一个冰冷的世界,而我却为这汉人的天下殚尽竭虑,我到底在做什么……”
今时今日,她自己也不知道,她这般费心竭力地治理汉人的江山,是为什么?
也许,只因她身体里,还流淌着他温热的血液;
也许,不愿他放弃自己的生命做出的成全,因她的执念而毁灭;
也许,是为延续他曾经在霸王宫中告诉她的那番,他对天下宏图大业的壮丽规划。
他,始终是希望天下一统,还百姓安宁的。
女人越说越伤心,越说越痛悔,季布一时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不是这样的夫人,幸好您没做傻事,没随大王而去,大王他……”
女人突然抬起头,一双氤氲的眼眸凝重地看着季布,闪烁的泪光中有那样强烈地期许,似乎是在等着他宣布一个奇迹。
“大王……他什么?”她急迫地问。
“大王他……”季布心一惊,险些就露馅了:“大王他,是不会怪夫人的。”
失望,深深地失望,彻底地失望!
“当年在垓下,大王明知自己在劫难逃,他要钟离昧即使投降汉人,也要留住一条命保护夫人。”季布上前一步,沉声道:“夫人,大王唯一的心愿,就是您余生平安啊,您没有做傻事,才是没有辜负他。”
“是吗?是这样吗……”
“是的!季布确信!”
良久的沉默之后,女人轻柔的话语,却带着诚意地邀请和祈盼:“而今我身边只有小雅,只有她一个亲人。留下来吧,留下来好吗?”
季布心里很难过,夫人此时此刻的邀请,已经不仅仅是对他未来生活的帮助和施舍,还有她对楚国、对大王深深地眷恋和浓浓的情谊。
他又怎能拒绝?
走出上书房的汉子,在迈出门槛的那一刹那,做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他要说服燕辰,说服他留下来。
这个女人肩上的重担,实在太重太重了……他再也看不下去了。
季布回到他们在宫中的临时住所,燕辰正在静坐喝茶,他看上去是在喝茶,其实神思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不知在想着什么。
季布一进门,大步走到燕辰面前,端起他用过的茶盏,仰起头“咕咚咕咚”就将一盏茶饮尽了。
好在燕辰发呆了太久,这盏茶早就凉了,否则以这喝法,准会烫出满嘴的泡。凉茶下肚,季布突然觉得整个人也来了精神。
“大哥,夫人留我在宫中任职。”季布道。
“什么?”
燕辰看着季布,觉得他的语气不是在向自己询问意见,他似乎只是在宣布他的决定。
“是的,我决定答应她。”季布道。
“什么?”燕辰眉头一蹙,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燕辰,你不用惊讶!”季布突然一本正经地道:“从前你是我的王,现在你不再承认是我的王,那么你就是我的兄弟,既然如此,我今日就以兄弟的身份来问问你。”
“什么?”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什么,什么,什么’?!”
燕辰:“……”
“堂堂男子汉,为什么要让一个女人,背负那么沉重的负担?你当年甩下她就死了,你有问过她的意思吗?”
“……”
“你亲眼看到了,她这些年过得好吗?为你疯了两年,入关修道三年,又用两年报仇,如今还要守着这汉人的天下,和一个不谅解她的儿子,这就是你给她的爱吗?”
“……”
“你的爱,就是这么自私,这么不负责任吗?你轻轻松抛下一切,自己开开心心地做个隐君子,却让一个女人背负汉人的嫉恨,楚人的不谅解,你是不是太自私了!”
“……”
“我告诉你燕辰,要走你走,我季布做不出来这么不是男人的事!”
“……”
燕辰一句话都插不上,他看着噼里啪啦对自己一阵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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